我望着远处的楼宇高阁,金檐飞扬,似乎可以看到你嘴角的笑意。然而哪怕轻轻皱眉,就如烟散去。绾梨把长袍搭在我肩上,低低劝道:“霍婕妤一时张扬,娘娘不必与她见识。娘娘,眼瞧着就起风了,莫要冻着小殿下。”
有风将我鬓角的发丝轻轻拂起,我眼眶有些酸,唇角挑起得那样麻木。刘询,这样多年我不曾学会你勾唇的洒脱不羁,就好像不曾学会如何像一位皇后一般母仪天下强颜欢喜。
刘询你看,我们的孩子,没有爹爹爱,也没有娘亲疼。只有绾梨关心着,他是否会怕冷。
只是是谁曾经说。护我们孩子一生一世。
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那时候是你抢来钱贿赂了占卜客,哄得母亲答应你娶我。没有万里飞花,也没有红线千匝。那件嫁衣,我缝了很多个夜晚,刚刚及地,黯淡的红,却灼热了我所有的时光。
我看见你下额余留的伤疤,轻轻问你说,阿旬哥哥,很痛么。你笑笑环住了我,所答非所问的说,平君,没有让你八抬大轿的出嫁,你可怪我。
怎么能怪呢。刘询。如果可以,我宁倾尽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荣华,换我当年,明柳花荫下,和你淡饭粗茶。
那天你大概醉了,唇角暧昧而薰醉的气息让我一点点随着你沉迷,半醉的话不能信,因为半醉的时候我们都不够清醒。那是多年以后,我看见你拥着霍成君在我面前微微扬首时,才幡然醒悟。
我陪你酌饮着梨花白,就好像酌饮爱情的甘醉。你环着我的肩笑着说,记得么,初见的时候,你也陪我喝了一碗的梨花白呢。我笑笑,那么,可愿奴陪公子一辈子呢。
那么我便为你留一世的梨花白。刘询,这样多年以来,我无法忘却你星辰一般好看的眼中那熏染却又郑重的誓言。我怀着奭儿时,我记得。我封为婕妤时,我记得。我封后失宠的时候,我仍旧记得。
然而那时候满脸幸福的女子一定不晓得,不用过几年,在她不曾红颜迟暮的时候,她的少年早已忘记了他许下的诺言,那个少年呵,甚至忘记了有那么一种淡浅微醉的酒,叫做梨花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