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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枯藤 ||《桃馆异食话》 作者:佟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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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娘子》的现代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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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4-06-01 11:29回复
    他干笑一笑:“诸位……大姐,今夜不是你们亲家死人‘回煞’么,如何就都备下酒菜管顾款待我这陌生人?提壶不也正在服丧期间,还有心情做吃的?”
    “今夜虽说是亲家老人回煞,但更重要是提壶妹子的生辰啊,这酒菜原本备下就是庆贺一番的。”有人这么回答。
    “生辰?”男子讶异地望向提壶:“老母刚过世,有什么心地要过生辰?”
    正说着,那提壶捧着一只青花百鸟大盖盅从外面走进来,男子的话她分明听见了,脸上却没有一丝歉疚不妥的神色,只将盖盅放在桌上,却并不掀开,反就势拿起酒酌过来挨近男子的身边,一瞬间男子又闻到那股带着露汗的山花芳气,只见她凑近些轻声道:“实话与大哥说了吧,提壶今日年满二八,只是老母突然离世,生前未断气时拉着我说她最大心愿便是望我能寻觅一位佳婿,不然她即使在黄泉路上也不安心,今日我与大哥一见钟情,想来莫非是老母在天之灵冥冥中替我安排的姻缘?若在她的回魂之夜能见我佳偶天成,才是最大安慰吧?”
    这话明明于情于理都不通,但男子的头脑却像是被一幕云遮雾罩住了一般,居然不会深想反驳这当中的意思:“什么……姻缘?”
    手里的酒杯立刻又被提壶斟满了,她一边放下酒酌一边双手握住他那举杯的手腕,一改先前含羞带怯的神情,有意无意间将胸膛也贴在他的手边,娓娓道:“让我与大哥喝过这交杯,今夜便是你我合好良辰了。”
    四周围绕的众妇人见提壶的行径,竟也群而雀跃起来,纷纷起哄说:“提壶妹妹亲自开口招婿了,这天下间哪还有不依的蠢人呢?”“提壶妹妹好眼力,我看这位大哥眉宇英气,卓尔不凡,你二人真是玉相天配!”“我们提壶妹妹可是这方圆十里的美人呢,得妹妹芳心的自是非常人,老亲家在天之灵可得安心了!”
    这些妇人七嘴八舌的,越说越离谱了;早先在来路上看似羞怯又弱不禁风的提壶,这会儿却露出任性女孩儿的娇俏神气,抿嘴执拗地拉着男子的手把酒杯送到嘴边:“你快喝!”
    男子脑子有点迷糊没了主见,就下意识地吸了一小口,提壶立刻伸颈也凑过来喝了一口,周围众女顿时拍手欢呼起来,不知谁喊一句:“亥时三刻了,这就送入洞房!”
    男子不知是被提壶身上的香味迷惑,还是真的喝得有些醉了,他被一众妇人簇拥着,那提壶仍捧着内里不知盛放何物的青花盖盅,与男子肩挨着肩出了厅堂,男子觉得头脑越发晕眩得厉害,走在没有星月天色的庭院里,他觉得脚底湿漉漉,像走在厚厚的泥苔上不断打滑,还有石头绊脚,踉踉跄跄的,耳边除了众女的嘈杂话音,还有庭院外头不知哪些树上各种‘布谷、布谷’‘泥滑滑、泥滑滑’‘啾啾、啾啾’‘呱呱’……的鸟叫,人声和鸟声重叠在一起渐渐就有融合到一起的声势,这些声音搅拌着涌入他的脑仁儿里,似乎连头顶天地都要跟着飞快旋转起来!
    “来!新郎官新娘子这边走!”有人热烈地扯着他的衣服带路,走过那片泥苔和石块,脚下终于踩进一间屋子的干地上,身周的人和那些七嘴八舌的欢声笑语,忽然就在这一刻如潮水般退去,身后的门‘砰’一声关上,男子的神智猛地清醒了几分,定睛一看眼前,这是一间布置简陋的内室,墙壁上点着一束薪火,室当中只有荆柴和稻草在那里砌了一堆像是鸟窝一样的床——说是床,也只是因为上面有序地铺着碎布片。
    “这里是什么地方?”他讷讷地脱口道。
    “脚下当心,别踩到灰。”提壶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灰?”男子一惊并低头看脚下,地面果然细密地洒了一层薄芦灰,他的神智里依稀有个念头复苏起来,登时吓得跳后一步:“这灰是做什么的?”
    “自然是给‘回煞’的亲人走的。”提壶的语气变得淡淡的,她正看着手里的盖盅。
    “你、你这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男子有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里面做的……是‘提壶祭’。”提壶视若珍宝般将盖盅捧到面前,一字一顿地道。
    “祭……祭什么?”男子嘴唇有点发抖。


    5楼2014-06-01 1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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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壶鸟修得人身方二八载,今夜子时须以同道八禽血糅合上古‘八和’为祭食供奉乾坤四方师尊父母……在这要紧关头,你这凡人却杀了提壶的师傅,虽说它命该有此劫难,但若不是为护另外几只竹鸡仔囡逃走,它自己原可以全身而退的。”提壶说着话,一手慢慢掀开那只盖盅,大海碗内红红白白,有股腥荤气味飘出来:“这‘八和’乃是上古流传祭祀下来,分别是蒜一瓣、姜二片、橘三颗、白梅四粒、栗子黄五枚、粳米饭六团、盐七撮、酢醋八滴,以檀木锤捣成泥末,分别再请我那同修人身的七位禽鸟姐妹各一滴翅尖血和成,原本待到子时再入一滴提壶的翅尖血即可,但可惜……”她说到这,目中陡然刺出精光:“我的师傅却惨死你手,现下提壶要想祭祀圆满,只能拿你的颈间血洒满这死者生前所居的门庭才可告慰了。”
      “血、我的什么……血?”男子对提壶的话还未能完全领会,但看着提壶那张原本素净美人脸上,还是人模样的口唇微微尖起阖动几下,突然发出几声清越刺耳的鸟鸣叫声:“提壶—提壶儿—”
      男子的神情在凝滞刹那过后,爆发出更加彻底崩溃的惨叫:“啊——!”回身手脚并用就往身后的门上撞:“开门,开门!”可此时将那门仔细一看,哪里还是先前红墙大宅的门户模样,而是一扇泥粪糊的稻苫,任凭男子怎么推动摇晃,这稻苫就是纹丝不动。
      ‘提壶—提壶—’鸟鸣声随着一阵‘扑拉扑拉’的鸟羽扇动声朝屋顶飞去,男子惊恐地回头看时,果然已不见了提壶人影,但屋中‘咻’地几丝风掠过,只觉映照在墙上的那束薪火苗焰莫名地摇晃起来,‘咻—咻’又是几道风从脸颊边划过去,男子忽然感觉脖子上凉凉的,伸手一摸,竟然是湿热的鲜血:“啊!血……”男子背脊寒毛直竖起来,他继续使劲去用手和脚去对稻苫门又踢又砸,直到耳后奇怪的声响使他再次回头看时,就见墙角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蓬发的青物——似乎是个披罩了一大件青灰色丧麻布的人形,正迟疑间,那个青物不需走动就突然移到他面前,一大段枯长的手臂执一把石斧高高举起,眼看迎面就要砸到男子的面门了,男子连滚带跌地矮身躲避,就见地上芦灰表面出现一串三叉大爪印,男子想起从小乡间流传的关于‘回煞’的说法,据说死时心有不甘的死者会化身为执着斧钺,名叫‘煞殃’的恶鬼形象出现……眼前这个莫不是就是?他止不住恐惧怪叫出声:“煞、煞殃?”
      青物一击不中,便突然拱背佝身用力一抖,整个‘哗’一下腾空而起贴到屋顶上去,男子扑到对面墙壁想拔下那束薪火用作武器,可人一靠近火焰,就听刺耳地‘呲’一声,火焰化成一团鬼魅的绿色。
      “啊!—”男子拖长一声惊恐大叫,骇极之余将身再次全力撞向那道稻苫,但不曾料到,他迎头就被黑暗蒙住,伸手去撕扯,才发觉是被一大块布给罩住,他立刻又想到那个举斧的青物,自己一头已落入煞殃的圈套里了?


      6楼2014-06-01 1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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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女店长站在这里并不急着要忙去张罗的意思,不禁有点奇怪地看着她。
        她转而见我困惑的神情,抿嘴一笑不知是说给我听,还是自言自语:“眼下是春天,哪有秋天的梨、柿、栗?更没有菊花……那人怕是死得久了,不记得了。”
        “什么?”
        “没什么,客人你且慢用。”她说时,窗外的天色又骤然阴晦下来,雨势眼看又要变大了。
        我心里想着这么大雨势,下午原定的要参观的景点怕是去不了了,恰好这时墙上投影仪播的《黄粱梦》已近尾声,那点化吕洞宾教他一梦十八年省悟的汉钟离正唱一段道:“咱人百岁光阴有几何,端的日月去、似撺梭。想你那受过的坎坷……”
        -TBC-


        8楼2014-06-01 1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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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拐角处の爱


          9楼2014-06-01 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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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亮不知不觉,已经升到屋檐上头。突然,外间庙门有人‘砰砰砰’拍得天响,庙里老师傅走出去应门:“来了,什么事啊?谁啊?”
            只听外面一个声喊:“莲生!莲生哥在么?快看玉生去,他出事了!”
            “吓?”莲生惊起,奔向大门,那门外站着个脸上画满油彩戏妆的小女伶儿阿坠,她平素跟玉生有些结交,这时看见莲生就带着哭腔道:“班里撞邪了!太阳下山时班主带着大家上香,才插进香炉里,所有香都拦腰断了,但看时辰班主想不开戏也不行……呜呜……开锣后先演的几出短折戏,《哑背疯》的老云忽然说头仁儿疼、胃肠疼,那脸煞白,身上汗出来跟泼水似,玉生哥为救场就顶上了,演出没一半,台下面挂的火盆翻了,幡幕烧着……后来台杆子倒下正砸到玉生哥身上,我出来时还不省人事的。”
            “什么?”莲生顾不得跟瞎爹告别一句,就朝北净寺飞跑去。
            当莲生赶到时,戏台上正热火朝天地演《白神》,白神就是阴司白无常,画一张死白脸、血红大口唇,头戴白高丧帽,在台上不断翻腾跳跃,引得台下观众掌声如雷。
            “诶?”一同赶回来的阿坠错愕在那,眼前的情景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但莲生盯着台上看,忽然惊叫:“玉生?”
            这时,不知从哪冒出来满脸惊忧不定的班主,过来一径道:“莲生,你可来了!”
            莲生一把拉住班主:“我弟弟他脸上都是血,你怎么还叫他上去演?”
            “不是!玉生他、他……”班主拼命摆手:“方才杆子倒下来,他也不知伤到哪,吐几口血,人不晓事了,我们才把他扶进去,让阿坠去喊你的,这边场上收拾好,本想停演,玉生就突然睁眼说快拿白神帽来,我们拦都拦不住啊!他把脸上的血抹几下,就算化好白神妆了,我们不敢给他戏装,他就自己去抢来穿上……老师傅说他怕不是什么附身了,想去找预备的活公鸡杀了血祭,可那鸡也不知飞哪去竟找不到!目下只能叫玉生演完了,不演完那东西恐怕是不罢休的!而且……”说到这,班主又顿了顿,压低声:“方才杆子倒下,好多人都走了,可玉生一上场,这席下‘呼喇’又坐满,你听这喝彩的声儿,哪里来的这么多人呢?”
            班主的话叫莲生不寒而栗,虽说年年地方上演出目连戏,或多少出点怪事是常见的,但这回真出事在玉生身上,他才真的感觉到恐惧,内心焦得六神无主,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别慌,白神这出戏不长,我已经叫后台接着演《庆三官》、《魁星》,看能转换这事故不?”班主若有所思,然后又急匆匆回到后台去了。
            眼看这戏就到尾声,莲生挨着台下边,只想等玉生一谢幕就好冲上去把他带下来,眼看他躬身唱诺就要完了,突然就在这时,‘咚咚锵’一串镲锣声响,台上两边幕布被掀开,两列兵马罗列而出,台上的玉生也是一瞬间错愕,莲生以为是班主的安排,见玉生还发愣,双手一撑箭似的窜到台上,一把拉住玉生的手把他往台下拽:“玉生!来!”
            可一拽之下,玉生却像脚底生根在那一样纹丝不动,莲生惊讶回头望向他,近看玉生那张脸,厚白的油彩妆底,眼睛被浓黑黛色画成倒竖的倒三角状,鼻子以下的嘴巴和两边脸颊都糊满粘稠的血迹,有种说不出的狰狞。
            “玉生,跟哥回去?”莲生不敢松开玉生的手,但玉生的倒三角眼只是默然望着他。
            ‘呼喇喇’台上陡然刮起旋风,莲生只觉背脊脚底都升起一股寒气,再看玉生身后站的人,统统都是阴间鬼怪的装束打扮,当中一鬼头上前来冲玉生抱拳道:“无常兄弟许久不见,我乃六殿阎君麾下淹留鬼是也。先才经过滑油山,看见那边一个女子像是你许久年前说起过的一位故人,可要见上一见么?”
            白无常玉生听见这话做出个惊诧的架势,用念白腔回道:“滑油山上路难行,一跤跌下万深渊,摔个身碎骨,再要合拢爬上崖来,我哪个故人会在此种地方受苦楚呀?”
            “咳!咱哥儿俩相识少说也有几百年啦!”鬼差诙谐地冲观众席做了个大大的鬼脸,来回踱着步道:“你当初如何做的据魂使者呢?你倒是说说?”
            “还卖我一关子?”白无常摇着手指,这时二簧调响起,已不知如何是好的莲生绝望地看向文武场乐师们,他们竟也像玉生一样神情异于往常,敲打出来的鼓点在莲生听来更十分陌生,白无常跟着曲调唱起来:“三百年前我一步来到鬼门关,眼见一片黑暗暗雾沉沉。”
            鬼差念白搭腔:“哦,怎么样?”
            白无常也念白:“迎面来位鬼差,不就是你么?你指着我说:你不是庙街口每日唱‘莲花落’小子儿么?怎来此地?”
            “我那是劝醒你回去呢。”鬼差笑道:“你分明还有五十载阳寿,如何就自个儿来了?”
            “我说我来找一个人咧!”白无常从腰间拿出他那把破扇子左右呼扇几下,旁边的莲生忍无可忍,把白无常手中的扇子一把抢来扔掉,再抱住玉生的双肩:“玉生!你醒醒?”


            14楼2014-06-06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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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生望望班主,可此刻满心悲凉噎堵,竟不知道该如何回他;班主又转向燕儿:“瞎子闺女,你怎也在这?”
              燕儿却只是直勾勾地看着那段白绫出神,对班主的话丝毫没听到似的,忽然她如梦初醒般道:“我爹喊我了!”说时手里的碗落在地上‘砰当’砸碎:“我爹在那喊我……”拔腿就奔下戏台,往一个方向跑去。
              莲生和玉生看着燕儿就这么跑走,都一时错愕在那,直到班主嘀咕一句:“这丫头是怎么?那是去村外的路。”
              莲生与玉生不约而同地相觑一眼,然后来不及二话,俩人也拔腿就往燕儿跑走的方向追去——
              ‘嘀嗒滴-嘀嗒嗒滴’画面中的虚空夜色,在随之而起的《白神》目连戏曲调中渐渐拉长,恍惚又回到起初他兄弟俩刚被瞎爹和燕儿捡回来时的情景,天空落下一幕朦胧密雨,俩人在郊野中疯子样寻找整晚,终于在天快亮前,找到燕儿的尸首;她不知从哪得来一条白绫,就在一爿墨绿盈盈的树林中自缢了。


              16楼2014-06-06 1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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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见是我摔倒,好似哭笑不得过来将我扶起,还一叠声说:“客人,伤着哪儿没?快起来。”
                我摸着后脑勺,狼狈不堪地爬起:“没、没事!刚过去的那俩……是什么人?”
                “谁?”女店长明显是明知故问的样子,那边厢拿着IPAD的店小二适时就从厨房一溜烟跑出来打岔:“荠菜黄鱼做的应时春卷、枣狮子糕、荷叶蒸的团子新鲜出锅,请问客人还需要吃点什么?”
                “还吃?”我却忽然背脊有点发凉,从进这家店以来,就总感觉到哪里不太对:“方才那出去的究竟是什么人?你这里是什么饭馆?”
                ‘轰隆隆’的暴雷在窗外炸开,墙上视频里已没再播莲生和玉生的故事,换成一幕乡土戏台,几个人在上面‘咿咿呀呀’唱着不知名的情节,我盯着那女店长看,也许我心里在但愿她能告诉我一个能让我接受的答案?可女店长笑了笑:“先不是跟你说过么,那两人死得久了,为人的事都不太记得,所以方才那样子出去,是吓到你了?”
                “什、什么?”我不敢置信自己的耳朵。
                “来者都是客,我这开门做生意,不管他是来自阳世还是阴间……呵,不也跟你说了,那不是纪录片或电影,就是他俩人生前的经历呀。”
                “那……?”
                “燕儿死后,他哥儿俩相伴到老也终生未娶,去世后地方上的人都惦念他俩的好戏,就给立了牌位在祖师爷的神像前,他俩到地下知道燕儿的鬼会化作‘女吊’作祟,于是甘愿不入轮回,就游荡在这方圆百里的戏台,算是这一方的鬼神吧,百多年来庇佑这一带演戏的后辈,还算是积德不错的。”女店长好像拉家常似的说出这番话,我只觉得寒气从脚底升到背脊又再回到脚底,不知不觉双腿都有点站立不住了:“你……这里究竟是做什么生意的?”说完这话我已经觉得再问也是多余,一手扶到自己的随身的包包上,准备马上逃走,可不曾想脚底下绵绵的没一点力气。
                “客人,别着急,”那女店长又像之前一样,说着话已转身轻轻挪到那拐角处高脚香几边,手中变戏法似的‘兹啦’燃起一支香:“这暮春的晌午时间,又添这惊雷暴雨的戾气,不免太扰人精力神思,我这支香掺有当年安期生在岭南云山蒲涧所采的九节菖蒲,能定表安神……对了,客人你也是从岭南来的吧?对云山也肯定不陌生?”
                “岭南云山?”我不禁怔了怔,现代人说什么地方都是直呼省市名称,怎么还有叫‘岭南’这么半古不今的,而且更奇怪的是:“你、你怎么知道我从哪来?”
                “呵。”女店长不置可否地淡淡一抹笑:“这香,好闻吗?”
                我的鼻端确实闻到一股说不出味道的木质香气,同时心中渐渐滋生的惊惧也在蔓延:“我要结账……”这话说出来却如蚊叮一样弱小,女店长点点头道:“好啊。”就走过来,这时我就觉得刚才摔倒磕到后脑勺的部位,越来越蜂鸣一般地疼痛加剧起来,我一手扶住额头,墙上的投影仪播放的越戏不知什么时候竟换成了岭南特有风味的粤剧,是上世纪中后期香港一对粤剧名伶的作品《紫钗记》:“雾月夜抱泣落红,险些破碎了灯钗梦。唤魂句频频唤句卿须记取再重逢……”
                我只来得及想到一句:“怎么会播这么老旧的戏文?”但头疼得只想伏在桌上休息一下,于是就倚在桌上闭目养会神,只等女店长拿账单过来了……


                18楼2014-06-06 1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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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原话:第二个故事《莲花烙》完了,这个故事的灵感来自我很喜欢的一位老牌歌手邰正宵的歌,大概是他07年发表在专辑里的一首《脸谱》,内容就是戏剧伶人的内心和状态吧~不知为何听着就有感触~也可能是我特别喜欢邰正宵的声音和演绎方式吧~所以说到这希望大家也喜欢。
                  往后还有故事是因为他的歌而得的,请静待后续。


                  19楼2014-06-06 1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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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我师傅有天眼神算,知道迟瞎公你会来吃饭?他摘了紫菀的嫩苗,用来炒面筋,专治咳嗽气喘,虚劳喉痹。”小和尚拾一从灶间给迟瞎拿出一碗水:“这是芦苇根煮水,师傅说对你的病症有帮助,除肺痈热毒。”
                    “芦苇根?”迟瞎接过碗,却并没有送到嘴边,停在那不知想什么。
                    拾一忙着收拾桌子:“瞎公在想什么?身体感觉好些没?”
                    迟瞎不禁苦笑一下:“像我这样孤鬼寡佬,有什么可想?身体好与坏也不过那么回事,走得动就出来乞几个钱吃饭,哪天走不动了,就躺下等死罢了。”
                    “又讲这样灰心话了。”拾一赶紧打断他:“我师傅说瞎公你是好人,好人都会有好报的。”
                    其实仅有茅屋数椽的山寺,到了夜间,除了一星烛火外,其余都被山峦的碧沉之色淹没了。
                    长夜无事,迟瞎便给拾一说一段故事:三十年前,番禺城里有一处凶宅,本是当地一豪族的外宅,因为各种缘故已丢空数年无人打理,后来才清扫出来给人租住,但住过一晚的人都再不敢要,说宅里深夜闹鬼。主家无计,只得一再把房钱压低,但贪着便宜去住的人,不是暴病就是受伤,于是陆续接连再换了几家,也都没有熬过一个月去的,只说到了三更时便满屋飘荡鬼火,一个女声哭得‘嘤嘤’凄惶,一会似在中庭,一会又在灶间,一会或在房梁,甚至于熟睡时缭绕床边,真是搅扰得人神思恍惚,终日不得安宁。
                    “那后来呢?”拾一听得入迷。
                    迟瞎顿了顿才道:“有个后生住进去了,他是读圣贤书的,大概不信那鬼魅之说,只想寻个僻静地方攻读。第一天夜里,他就故意挑亮油灯大声背读,果然到了三更后,有隐约哭声出现,他读书声越大,哭声也越大,又小心放轻声音,那哭的声果然也随之减弱,他便起身从堂屋巡视到庭院,眼角依稀一瞥,总有那墙角柱后说不清的影影绰绰来去,可始终捉摸不定,于是后生索性不理会,自顾自读书起卧,数日间居然将那哭声鬼影也作熟视无睹了。”
                    “那、那他后来就跟鬼魅相安无事了?”拾一奇道。
                    “若换做是你,你能跟鬼魅相安无事么?”迟瞎反问。
                    “鬼魅?我、我不知道啊,我都没见过鬼是什么样子,更没听过鬼哭……”拾一不敢确定地摇摇头。迟瞎不禁‘噗嗤’笑出声,估计是想到这小和尚明明身住在众多山魅兽灵遍布的山上,对周遭怪异倒看作个理所当然,现在听鬼故事,却表现出与普通常人一样毫无知解的疑惧。
                    笑罢,迟瞎清清喉咙:“那个后生表面一直看似不当回事模样,鬼魅居然也就暂且没什么加害的举动,约莫有半月余光景吧,那后生日常间出外时,都带回一些米面,他一人居住也就放荡懒散,总把那面粉抛洒得屋里到处都是,恰好没几日就是五月初的端午,那一日他折回不少柳枝和艾草,到了夜间三更,哭声一如往常响起时,他忽然就拿起那些柳条和艾草对屋里屋外、墙壁上廊柱间到处‘噼噼啪啪’使劲抽打起来,哭声顿时止歇没有动静,可他抽到其中一面墙上,就听到短促一阵惨呼声,后生把艾草散下一地,再奔到外间拿出准备好的几把铁锹、铁铲,就对那堵墙用力砸起来,只听‘稀里哗啦’的砖头碎裂,墙壁被凿开一个洞,墙内居然是空的!后生又把事先准备好的一大把干艾草点着去照那墙洞,并喝道:‘是何鬼物在此作祟?’话音刚落,陡然间墙身皲裂,从内里飘出一个约一尺多高烟絮状的红衣、红裙女子形象,但后生将艾草的火凑近她时,那女子随即便捂脸发出一声尖啸随烟散去了……于是,后生挖开那墙身,在内里找到一副裹着朽烂红衣的骨骸,他趁着夜半无人,把这具骨骸火葬,从此那宅子的鬼魅亦绝。”
                    “那个鬼魅怕柳条,然后被艾草一熏,就已经灰飞烟灭了吗?”拾一不解地问。
                    “应该是吧,晴明至端午这时间,民间流行插柳枝和艾草,就是取它有祛邪吓鬼的作用?”迟瞎道,他好像又想到什么,转而问一旁不做声在打坐的饮眞和尚:“大和尚为何要把寺名定为‘能见寺’?”
                    “能见寺……是取佛家语摒弃世俗一切杂念,能彻悟因杂念而迷失了的本性,也就是佛性之意,希求能明心见性的‘能见寺’。”饮眞和尚徐徐开口说道。
                    “明心见性……”迟瞎嘴里重复念了一遍,似乎陷入沉思,不想饮眞和尚又接着道:“我倒觉得那红裙女鬼不会就这样散去了。”
                    “哦?你怎么觉得?”迟瞎居然不觉得意外。
                    “我想后生原本就认识墙里女鬼,而且他是专门去那宅里找她的,至于原因,就只有后生自己知道了,但想来不是为了恩怨,倒是为了解救那女子的孤魂凄凉。”和尚淡淡道。
                    “解救那个女鬼吗?”拾一更不懂了。
                    “呵,听闻大和尚你是半路出家的,果真很知晓些人间世情。”迟瞎的话不知是肯定还是讥讽:“五年前你到这白云山上结庐修行,山下的人就传说你本是官宦出身,以武举入仕为官,后来却不知为何看破红尘才剃度出家了?而且,你还有个怪癖,自己从不经由蒲涧的那一条最近山路下山,而是绕极远的山路从后山下去……又是为何?”
                    饮眞和尚对迟瞎的话好像全没听到,自顾继续说道:“只可惜那女子即便这样一时消散了,但仍未真正超度,任何人死后盘桓世间,皆是有没了心愿或有人事心结放不下的,一日未了一日也不能瞑目。”
                    “那怎么办?”拾一着急地问:“我去为她诵经的话,她能瞑目么?七天七夜地藏菩萨经?还是金刚经?”
                    迟瞎似乎又被拾一单纯天真的话语逗乐了,伸出手摸到拾一的头:“好孩子,你师傅也说她是有心愿未了,所以最好的方法,当然是偿还她的心结啊。”
                    说完这些,饮眞和尚和迟瞎都不约而同地静默下来,山中夜凉露重,月还没爬到山尖,拾一首先撑不住,他们也就进去歇了,一宿无话。


                    23楼2014-06-28 1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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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采妹
                      端午节,据说也是‘女儿节’;家家户户都要打扮起小闺女,扎个小髻簪石榴花,彩扇子和小香囊也不离手。
                      茶棚的柱上系着蒲剑和精致的艾虎,采妹站在檐下,手掌托着一方帕子,上面盛的都是桑葚,她吃得嘴边紫红紫红的,两个耳垂上打了洞,用搓细的灯芯草拴个草珠儿装饰,她看见拾一扶着迟瞎从山上下来,就喊道:“和尚仔,帮我去蒲涧提两桶水吧?提回来请你吃碗月儿糕!”
                      “啊?这……”拾一有点为难地看看迟瞎又看看她,临出门前师傅已经吩咐他路上不能耽搁,送迟瞎回家后就立刻回山上,他有重要功课交代。
                      “阿黄已经去帮我拔凉茶草了!”采妹撅起娇俏的小嘴,她看来虽只有十一、二岁,但乡野长大的女孩儿更有天然直接的性情,且早已懂得支使男孩帮自己跑腿做事。
                      “小僧、小僧本应帮小女施主你的忙,只是眼前小僧要送迟瞎公回家。”拾一讷讷地说。
                      这时恰好有挑山货的山民路过,进茶棚歇脚,认得迟瞎的人便喊:“瞎公!日头还早,唱支歌仔来听听。”
                      迟瞎嗽下喉咙,也许是吃紫菀有效,今日唱口还算清楚,他仍不进茶棚,叫拾一扶自己到昨天同样的地方坐下:“好罢,唱几支歌再回去。”
                      他调试几下胡琴,将昨天唱过的《月儿弯弯照九州》又唱了一遍,茶棚里这时有找话闲聊的人就忽然问:“阿妹,你阿娘又不在?今日只有你看铺?”
                      一边斟凉茶的采妹听到这话却脸上罩起层寒霜:“端午节,阿娘入城去卖粽。”停了停,她又问道:“你上山去吗?替我带样东西去能见寺吧?”
                      昨日跟拾一吵嘴的黄衫少年背着一个药篓,这时兴冲冲跑回来:“采妹,我帮你拔了好多草药!”
                      “给我看看?”采妹接过来一看:“怎么都是莲子草和鬼针草啊?你笨死了!莲子草最贱生,虽然消炎治肿毒不错,但煲凉茶很少用它……这个鬼针草发烧时喝还可以,花倒是有用,鹅黄花蕊白色花瓣,做月儿糕时摘几朵慢慢融入石花菜汁里,摊凉后花朵嵌在这月色透明的糕块中很好看的。最近是‘毒月’,大家容易肠胃不好,应该摘些治腹脘恶气的草药……红蓼花你认得么?摘的时候别弄掉那个花籽,叫水红花子,功效都在那里面的,快去重新摘来,快去呀!”
                      采妹牙齿伶俐地一通话,又把黄衫少年打发走了,拾一在旁边看得发怔,采妹转身到里面,端出一碟白雪晶莹的凉糕,开始朝来往行脚和客人们叫卖:“凉水镇过的月儿糕做好了,你们谁要尝尝?祛暑湿气、加入黄菊、紫菀,止咳除烦……”
                      “分明就是石花菜做的大菜糕,叫什么月儿糕这么古怪?”性情乡野的茶客都取笑采妹的话。


                      24楼2014-06-28 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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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人做是大菜糕,唯独我做的才叫月儿糕!”采妹执拗地撇撇嘴:“熬煮石花菜时加入一点冰糖,煮好倒入一个个饭碗里,放两朵野菊花或者紫菀花,凉透以后反扣过来,晶莹透亮的样子就好似个月亮啦,还有小花点缀更好看!”
                        可惜这里喝凉茶的人不会在意大菜糕怎样好看,他们喝完放下碗和铜板就走了。
                        棚檐外的天色这时渐渐暗下来,山那边密密的乌云在集聚起来,采妹的眼睛又瞥到拾一身上:“和尚仔,你帮我带样东西到山上给你师傅吧?”
                        拾一最怕听见这话,吓得双手乱摆,忽然感觉几颗水花儿打在自己光头上,伸手一摸,惊得赶紧扶迟瞎:“瞎公,要下雨了,我送你尽快回去吧?”
                        “也罢。”迟瞎咳嗽着,随拾一起身,走时却停了停,明明已瞎双眼却回头朝白云山岚上仰颈远眺,皮皱枯老的神情中犹有不舍之意,拾一不懂他的意思,又不好催促,眼睛忍不住小心地瞥到茶棚,采妹站在檐下暗里,一双目光却如冰地似也在看着自己方向,立刻吓得再不敢耽搁,带迟瞎往他家方向赶去。


                        25楼2014-06-28 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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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完试放异食录最后一个故事A......


                          27楼2014-06-28 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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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夏国
                            车厢内设置的都是卡座,光线极暗,约莫只能看清每一节卡座里零零落落坐着一两个人,我拖着行李箱按照票根上显示的号码找到自己的位置时,火车已经缓缓开动。
                            广播声冷漠地响起:“诸位旅客请注意,本次列车是由沪上始发,途经甬州,开往宁夏的1046号列车;预计到达宁夏终点站时间是明晨6点正,沿途将不再停靠任何站点,如有不清楚之处,请询问本节车厢的乘务员,他们将竭诚为您服务!”
                            慢着?不对呀?广播让我瞠目结舌,沪上开往宁夏?明晨6点就能到?我瘫坐在卡座里脑子瞬间空白,好半晌才反应起身冲到车厢一端,通道门却是紧锁的,我用力拍门并大喊乘务员,没有人答应,我再回头想走到车厢另一端,所有卡座里的旅客都抬头用不知是惊诧还是怜悯的目光望向我:“对、对不起……”
                            虽深知自己多么失礼,但再搞不清状况就要被带到千里之外的宁夏去了?我正抬脚往前跑,冷不防耳后一个声音:“旅客,请出示您的车票。”
                            “车票?”我回头差点就跟一个穿着深色乘务员制服的女人撞上,她压了压帽檐:“万分抱歉,车厢通道狭窄,请您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可是我上错车了,不对,可能我是买错票了,我没想到宁夏去!”我把手里的票根给她看。
                            “哦,抱歉旅客朋友,本次列车是直达快车,除了刚才您上车的甬州站之外,本车将不再停靠任何站点……”
                            “甬州?刚才那里是宁波啊?”我额头上都急出冷汗来:“我要下车!”
                            “抱歉旅客,请您安心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请勿在车厢内追逐与喧哗。”
                            乘务员公事公办的口气,叫我不禁颓丧至极,脚下不自禁后退两步,突然身后一个童稚的声音警告道:“别踩着我的袋子!”
                            我低头看时,果然身后那节卡座里坐着一个十二、三岁小少年,头上扎着年画上善财童子式的双髻,他脚下确有一个破旧的布口袋歪斜在地,我赶紧道一声歉,窘迫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咣当、咣当’火车行驶在铁轨上发出特有的节奏响动,我头靠车窗拿出手机想看看时间,才发现手机早就没电自动关机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我无力地一头碰到墙上,经过这大半日的离奇折腾,人已经完全虚脱了,连头皮也紧绷得隐隐钝痛,只是不知是否下午在桃馆闻过那古怪的迷香几度睡着,因此现在竟仍然没有困意……我该怎么办呢?坐在这飞驰前往宁夏的火车上,诶?现在的高速列车已经先进到数千公里只用数小时即可到达么?——
                            “旅客朋友晚上好,现在用餐时间到了,餐车现在开始营业,我们精心为您准备有夏国风味地道的麨米、面,新出炉酥油饼、小芜荑饼、各色烧饼,酿乳熟酪与鲜烤羊肉,食蔬特有苁蓉苗、苦蕖、匏子瓜汤……”
                            “都几点了还用餐?夏国?食物名字听起来也怪怪的?”我这么思忖着,就见那位压低帽子的女乘务员正推一辆餐车缓缓走来:“麨米、面,新出炉酥油饼、小芜荑饼、各色烧饼……”
                            “我能坐这儿么?”童稚的小少年突然出现在卡座边上,一手攥着他那个布口袋,一边指着我对面无人的位置问道。


                            31楼2014-07-09 1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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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这几个故事就这样完结了OTZ


                              37楼2014-07-09 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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