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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宠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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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芦笙——千百年来,忠实地伴随着苗族人,不但成为一代传一代的生命传承物,也代表着苗族人不朽的民族象征。

  芦笙除了被苗族祖先拿来当长途跋涉时传递讯息的乐器外,更是每年秋收后,寨民聚在一起,吹芦笙、跳芦笙舞,热烈庆贺丰收的传统。

  而在雪岭山脉东北边缘的努拉苗寨里,桐家更是制作芦笙的个中翘楚。

  教人啧啧称奇的是,擅长制作芦笙的桐家与江湖上专门谱曲的意家,共同钻研出一曲名为“情笙意动”的乐谱。

  传闻此乐谱具有疗伤治内力的功效,只要听闻金芦笙吹奏出的“情笙意动”,即便是伤重将死之人,也如遇神医华佗般,可觅得一线生机。

  除此治伤神效外,甚至传闻此乐曲还可乱人心智、杀人于无形。

  当时江湖上盛传,再过一些年头,便是意、桐两家以“情笙意动”乐谱一统江湖之时。

  可是,在这充满神话色彩的传闻,如野火般在江湖上蔓延开时,桐、意两家却因为桐家以“情笙意动”乐谱杀人事件,引起一场江湖浩劫,因而走向分歧之路。

  自此,让武林中人趋之若鹜的金芦笙与“情笙意动”乐谱因为两家决裂而消失在江湖上。

  百年来,两家由世交变成仇家,而充满蛊惑、邪术的努拉苗寨,更成为江湖上藏匿邪魔妖道的罪恶渊薮……








1楼2008-01-13 20:01回复
    在几个姐妹里,就叶天瑜的性子像个小姑娘,爱笑、爱闹,喜怒哀乐一迳落在脸上,真要看透她的心思并不难。

      “呵!不用了,阿爹来寻我了,我先回家去。”倏地站起身,叶天瑜朝她扮了个鬼脸,灿烂且俏皮地开口。

      苗千月被她逗笑了。“真好,桐老爹有千里耳,听到我的苦恼了。”

      她皱了皱鼻子,不以为意地咯咯笑出声。“是了、是了,明儿个再找你玩。”

      语落,也不管苗千月在她身后说了什么,她赶紧迎向脸色颇为凝重的父亲。

      “阿爹,发生什么事了?”

      “金芦笙……被偷了!”

      紧张的情绪不自觉显现在紧握的小手中,叶天瑜的语气有些难以置信。“不可能,我出门前还在神龛前同祖先爷爷说话。”

      桐老爹蹙眉叹道:“瑜儿,事关重大,阿爹有事得同你说。”

      虽然叶天瑜身为桐家的金芦笙传人,传承了制芦笙的好手艺,但关于那一段由金芦笙牵扯出的江湖恩怨,他却刻意隐瞒,没让女儿知晓。

      头一次感觉到父亲内心的沉重,叶天瑜不解地轻蹙眉头,快步跟上父亲的脚步,不解地问:“阿爹……你要上哪去?”

      寨边高耸入天的树林遮掩了星月,踽行在暗夜的林中,芦笙乐音渐行渐远,加深了夜林里诡谲的气息。

      当月光轻轻洒落在桐老爹的身上,带出了桐老爹身上晦暗的气息时,叶天瑜心里的不安更深了。

      过了好半晌,桐老爹才开口说道:“对方终于……找上门了。”

      叶天瑜怔了怔,侧着首问:“对方?谁?”

      “来,坐下,阿爹说个故事给你听。”拉着女儿坐在林中倾倒的枯木上,桐老爹沉声地开口。

      叶天瑜依言坐下,原本平静的神情,随着桐老爹娓娓道出意、桐两家的百年恩怨后,不禁蒙上错愕。

      她从不知家传的金芦笙也有这一段渊源。

      更讶异于百年来意、桐两家的恩怨,竟就这么放任着彼此误会下去?

      “难道祖先爷爷们没想过要解开两家的误会?”叶天瑜说出了心里的想法,可爱的脸庞尽是不解。

      沉沉地拧眉,桐老爹好半晌才语重心长地启唇道:“当然有,但之间实在有太多阴错阳差,最后的结果是一代接一代,误会愈积愈深,最后演变至如斯地步。”

      “那阿爹的意思是……金芦笙是被意家给偷走的?”

      她的话让桐老爹沉思了片刻,桐老爹长长叹息了一声才道:“这些只是阿爹的猜测,喏!在神龛附近,找到了这个。”

      将手中那一片碧绿的竹叶递给女儿,桐老爹仰望着圆润的月儿,忧心忡忡地苦叹了数声。

      自从祖先们隐居在努拉苗寨后,便再也没离开过苗寨,意家后人的出现,怕是会再挑起一场纷争。

      “竹叶?”叶天瑜接过桐老爹手上的竹叶,她微偏着头,表情看来非常疑惑。“这竹叶有什么异样吗?”

      “意家百年来一直住在苏州城西的写意山庄……而竹叶一直是意家惯用的武器。”

      她思忖着,心里却不断冒出疑问。“世代既已交恶,为何隔了这么多年才出现?甚至千里迢迢来到苗寨偷走金芦笙?目的是什么?”

      “这之间的确是有古怪,所以阿爹打算走一趟写意山庄,再探探金芦笙的下落。”

      两家的恩怨一直是桐家的遗憾,假若能打开彼此的心结,他也算了却一件心事。

      “不!阿爹,让瑜儿去寻意家的后人。”倏地脑中闪过一抹念头,叶天瑜不假思索地开口。

      桐老爹的年事已高,身为金芦笙传人的她有责任与义务寻回金芦笙,并解开两家的误会。

      “瑜儿,这事马虎不得,云南与苏州相距甚远,阿爹怎么会放心让你一个人上路?”下颚绷着僵冷的线条,桐老爹无法放任爱女做如此鲁莽的决定。

      虽然叶天瑜继承了一身好手艺,但在桐家长辈的心里,她仍旧是大家捧在掌心呵护的小小姑娘。

      再者,他们对意家传人的了解不深,他如何能放心让涉世未深的爱女,单独与意家传人斡旋?


    4楼2008-01-13 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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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爹,我知道你会担心、忧虑,但瑜儿长大了,已经懂得保护自己了。”

        相较于阿爹的忧心,叶天瑜心里倒是坦率,既然她已继承了金芦笙,自该秉持着桐家精神,为桐家尽一分力。

        若能藉这次寻金芦笙之事化解两家的仇恨,又何尝不是件好事呢?

        伸手抚了抚女儿娇嫩的粉颊,桐老爹露出欣慰的笑容。“阿爹知道你本来就不比男子差,但江湖上人心险恶……”

        “阿爹,瑜儿决定了!”她小脑袋瓜用力一点,轻抿着唇,圆滚滚的亮眸尽是执着地打断桐老爹忧心的语句。

        当桐老爹眼底映入女儿慧黠坚定的眸光,噤了声却忍不住想发笑。

        这小丫头从小到大都没变,每当她打定了主意后,总是这般倔强的模样……

        “阿爹,上路前我会跟千月多要些蛊粉放在身上,最近千月又研究出好多乱七八糟的蛊毒,一定是可以保护我的。唔……又或者……”

        深怕阿爹不允许,叶天瑜一边心虚地叨念着,一边用黑溜溜的双眸偷偷打量着阿爹脸上的神情。她的轻功挺好,但心里却懊悔自己没拨出些时间再多练些拳脚功夫,没多花些心思在研蛊之上。

        唉!头痛!让芦笙占去她大半心思,她这才变成了努拉苗寨里唯一不会施蛊的姑娘,要说服阿爹让她独自上路还真难。

        桐老爹酌量沉思好半晌才开口道:“你让阿爹再想想。”

        瞧着阿爹专注的神情,叶天瑜转了转黑溜溜的澈眸,怕他就这么杵在原地想一整夜。

        思绪转了转,她伸出双臂揽住阿爹的腰,突地道:“今儿个跳舞跳得好累,阿爹背我回家!”

        桐老爹回过身,轻拧她的鼻头取笑道:“这么大的人了,羞是不羞。”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压低身子,准备背女儿回家。

        感觉到阿爹那溢于言表的宠溺心思,叶天瑜感动地开口:“长辈们都把瑜儿当桐家的心肝肉,就如同瑜儿对祖先爷爷的金芦笙有着相同的情感……阿爹,你就让瑜儿去寻金芦笙吧!”

        愕然地瞅着女儿,桐老爹喉间微紧,登时说不出话来。

        现下虽未表态,但他知道,就算他不点头,这小丫头一打定了主意,怕是没多久便会离开苗寨的……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们捧在手心的小小姑娘长大了!

        在叶天瑜决定离开苗寨后,苗千月忧心忡忡地塞了一堆蛊粉让她带着,而桐老爹则命桐安阳护送堂妹至江南。

        怎料,出发前一晚,桐安阳竟染了风寒,病得下不了床,这似乎是老天爷冥冥之中的安排,叶天瑜只得只身出发至江南。

        由云南至江南这一段路,她听闻了不少江湖人士对意家传人的说法。

        江湖上传说,人称“怡然公子”的单均昊随身带着把九节箫,音飘渺、形飘然,武功高强、身手不凡。

        更有人以“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来比喻他动人的箫声。

        再者,单均昊擅谱曲、编律,精通文字谱、减字谱、宫商字谱、二四谱等不同的乐器搭配相应的乐谱,信手拈来便可成一曲。

        许多达官贵人为求他谱曲,曾捧着黄金上门,却铩羽而归。

        他行事低调、行踪飘忽,就算进入写意山庄,也不一定能见着他本人……

        太多、太多关于单均昊的传闻,让叶天瑜未见其人,却已约略了解此人的行事风格。

        平静地走了个把月,叶天瑜终于来到苏州城东南的周庄。

        一进入周庄,叶天瑜不由得怔愣在原地。

        溪水潺潺流过小桥、人家,依水而立的建筑错落有致地伴着岸边绿影婆娑的垂柳,给人一种淳朴、恬淡、宁静的感觉。

        她生在苗寨、长在苗寨,当眼前落入这不同苗寨风情的江南水乡风光时,她的心里不由得多了股骚动。

        原来苗寨外的天空这么美、这么广,眼前美好的一切根本不像阿爹所说的那般不堪。

        思绪随着脚步落在青石桥上,她正打算好好欣赏眼前风光时,一股冷风由身旁掠过。

        “交出金芦笙!”

        一声猛喝让叶天瑜愕然地回眸,还未将绿柳随风飘拂的情景揽入眸底,下一瞬便感到手腕猛地被攫住,还泛着痛意。

        “放手!”她伸直未受缚的另一臂,扯破藏在袖囊里的蛊粉,甩袖朝突袭者撒去。

        倏地,黄褐色的粉末随风漫天飞扬,另一声警语由后方响起。“二爷小心!听说苗家姑娘擅使蛊!”

        感觉到声音源自身后,叶天瑜心一凛,这才发现熙来攘往的人群已散,自己则在不知不觉中被数十名黑衣男子围堵在桥上。

        糟糕!这下该如何是好?叶天瑜晶灿的眼眸快速掠过四周,若有所思地轻蹙起眉心。

        蛊粉替她解决了几名黑衣人,但这石桥横卧在窄直的河道上,小船由桥腹下轻摇而过,若要突破重围,怕是难如登天!


      5楼2008-01-13 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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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带头男子脸色凝重地看着同伴痛不欲生的模样,遂低声喝道:“妖女,竟然使出毒招!交出解药!”

          妖女?叶天瑜怔了怔,刹时明白,离开苗寨前,她并未换下具有浓厚民族色彩的衣服。

          现下她穿的是寨里常做的装扮——绣有古老传说、图腾崇拜的绣花上衣,下着麻布百褶裙,匀称的小腿上则打着绣花绑腿,额前有串精致的流苏银铃叮当……这身浓厚的苗族色彩服装,一看便可瞧出她来自何方。

          而江湖人士一向视苗寨为藏妖匿祸之处,眼前的黑衣人自然把她归为邪魔歪道。

          不过这样让人误会也挺好,至少对她心生畏惧,她也少些威胁。

          “那大爷究竟是要解药还是要金芦笙?”叶天瑜迎向对方凶神恶煞的模样,一脸无辜地出声反问。

          “你——”瞧着她可人的模样,持刀的汉子怔了怔,竟有一瞬间恍神,若不说,谁会瞧得出眼前这甜美的皮相下有如何歹毒的心思。

          气定神闲地打量着持刀汉子发怔的神情,叶天瑜已约略掌握对方的想法。

          定了定思绪,她笑靥如阳地道:“别你呀我的,大爷若没事就行个方便,我可没那闲工夫陪大爷磨蹭。”

          分神打量了被蛊粉蚀肤入骨的同伴,持刀汉子窘红了张黑脸,抽动着眉吼道:“该死!解药、金芦笙全都给我交出来!”

          “可惜你要的我一样也没有。”叶天瑜有些无奈地耸肩,说话的同时灵动的思绪则酌量着脱身的路径。

          当眸底映入那一艘艘穿桥而过的小船时,她唇角瞬间勾起一抹若有所思的微笑。

          忽略小姑娘眸底一闪而过的笑容,持刀汉子愤怒地嚷着:“小妖女!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话一落,包围在身旁的黑衣人已蠢蠢欲动,准备拿下这让人心生畏惧的苗家姑娘。

          “谁让你们吓我!”知道无法再与对方虚与委蛇下去,叶天瑜巧笑倩兮地朝他们扮了个鬼脸后,俐落地跃上石桥。

          没料到她会有此举动,在场黑衣人均不由得一愣。

          叶天瑜看准了一艘艘穿桥而过的小船,身形俐落地跃下,藉船铺路,眨眼瞬间,已跃至丈远。

          “可恶!”持刀汉子见状神情一僵,不假思索地使出银镖暗器。“老子这下就取了你的命,看你还能不能飞天遁地。”

          显然这持刀汉子也不是省油的灯,掌劲一发,手中银镖凌厉地朝叶天瑜的后颈疾射而去。

          唰啪一声,银镖不偏不倚嵌射入叶天瑜的纤肩,若再偏个半寸,伤及颈脉,她这条小命铁定难保。

          叶天瑜吃痛地顿住身影,凝眸瞥向身后那施展轻功朝她张狂而至的身影,她蹙眉咒道:“卑鄙!”

          “哈哈哈!同你这擅施妖法的苗家妖女还讲什么江湖道义,今儿个我张老二就生擒你这个苗家妖女!”

          一个起落,持刀汉子扬起狡诈的微笑,直挺挺地矗在船尾。“我瞧你还能往哪逃?”

          两人之间仅半船之距,叶天瑜心一凛,大感不妙。

          “乖乖束手就擒,本爷定赏你个痛快!”嘿嘿笑了两声,持刀汉子耍动手中大刀狂笑着。

          他话一落,摇船的船夫见状连忙哀声求道:“姑娘、大侠,咱家船小,要杀要打也劳驾二位上岸头去,空间也宽敞些呐!”

          呸!他走啥好狗运,偏招了个天外飞来的无妄之灾。

          瞧这原本狭隘的河道现下只剩他与自家小船孤零零地在河中摆荡,对方凶神恶煞地伤了个姑娘,说不准在那刀光剑影下,他也会送了条命。

          “啰唆!你只管摇你的船。”丢了锭银子堵住船夫的叨絮,这持刀汉子瞅着脸色发白的小姑娘软声道:“小妖女,大爷再跟你说一回,只要交出金芦笙,什么都好商量。”

          深吸了口气拔掉嵌入骨肉的银镖,叶天瑜紧抿着唇移动着步伐,气呼呼地嚷着。“没有、没有!你教人给诓了,金芦笙根本不在我身上。”

          吼出胸口的郁气,她低垂螓首,感觉额前缀饰的银光随着她的动作,透过河面反射入眼底,刺眼得紧。

          轻闭上眼的瞬间,头昏目眩袭来,几乎让她虚软得站不住脚。

          她是喜欢这儿如诗如画的景色,但若就这么在这里栽了跟斗、丢了小命,她定是不会甘心的。


        6楼2008-01-13 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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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走?门都没有!”持刀汉子瞧她不肯合作的倔强模样,一个箭步向前,伸长臂欲拽住她——

            倏地,在那电光石火间,一枚竹叶倏地凌厉划过持刀汉子的手臂,划出一道似被利刃所伤的细口子。

            缩回手还来不及喊痛,一股浑厚圆润的凄恻箫音取代了周边沉谧的气息。

            “怡、怡然公子!”

            随着持刀汉子惊愕的嗓音逸出,失血过多的叶天瑜思绪朦胧地抬起眸,只见一艘小船伴着近乎悲伤的萧音徐缓迎面而来。

            怡然公子?是她要寻的男子吗?

            叶天瑜用手压着不断出血的伤口,努力睁大着眸,任男子立在船首的修长身影攫住她的视线。

            在那思绪朦朦当中,他的衣袂随风飘摇,落在腰后的黑发在风里摆荡,他那悠然的身影处在波光粼粼,绿影婆娑的水巷当中,幽静地好似浮光掠影。

            她还来不及惊叹,突地耳畔萧音骤止,紧接着是几声惊惧的惨叫伴着扑通落水的声音撞入耳里。

            叶天瑜强打起精神,只见方才的黑衣人一个个中了邪似地落了水,连紧追在她身后的持刀汉子也失去了踪影。

            她诧异的眸光方落在吹箫男子身上,只见男子手中笔直的洞箫疾翻,双唇轻抵箫口、长指落在管身的音孔之上,瞬间那低沉浑厚的箫音,便再一次回荡在静谧的空气里。

            即便他的神情是从容不迫的,但由现下状况瞧来,他只是身手俐落地让人探不清他究竟几时出手……

            “你到底是谁?”叶天瑜探问的眸光落在他专注的神情之上、耳畔回荡着余音袅袅、不绝如缕的箫声,心头竟不由得涌上一股莫之能解的情绪。

            沉绵悠长的箫声触动了心弦,连思绪、身心都犹如轻烟,飘然如絮。

            箫离口,男子略顿,目光深幽地瞅着她,却始终不发一语。

            “你是……哑巴吗?”额前沁出薄汗,她努了努嘴,神情有些惋惜、有些……恍惚。

            迎向姑娘惨白得吓人的脸庞,单均昊两道黑浓的剑眉挑了挑,心头暗暗一惊,原来,她就是桐家的金芦笙传人。

            有趣!唇角若有似无地勾起一丝玩味儿的笑。

            就在此时,湖水轻晃,徐行的两船,在两人视线将错开的那一刹那,船身突地摆动了一下。

            而叶天瑜晃然欲坠的身形一个不稳,竟就这么跟着往前倾坠。

            心猛地一紧,她还来不及尖叫出声,便觉腰间一个紧窒,下一瞬她便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眼底映入男子俊雅的面容,叶天瑜眨了眨眸,惊愕地说不出话。

            他的神情俊儒、神态悠然,深邃黑眸里蕴藏的光芒深幽得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受了伤,休息一下吧!”男子粉色薄唇朝她轻哄,气贯长指,在她的颈肩处起落瞬间,已为她的伤口止了血。

            简单的一句话伴着他身上浑然天成的优雅举止与沉稳内敛的气质,无形中给人值得信赖的感觉。

            叶天瑜晕眩得紧,轻蹙起眉,只能傻傻地枕在那温暖的胸膛咕哝了句:“你会害我吗?”

            小船无声息地在水道中前进,她模模糊糊中瞧见一棵棵翠色杨柳伫立于青砖房旁,河岸的人家都探出头来瞧他们了……

            男子没搭腔,但眼底幽寂的眸光似对着她绽出笑意。

            头好晕、好想睡唷!叶天瑜双手无力地拽着男子的衣襟,两排睫羽已轻轻覆住她黠灿的黑眸。

            思绪昏昏沉沉之间,那沉缓落寞的箫声绵绵再起,伴着船儿向前划开的波纹水声当中,她心底跟着激荡起异样的涟漪……

            郁郁葱葱的竹林似绵延无止尽的绿海,随风一波波舞着晃荡的绿意。

            依山势穿流而下的小溪倒映着绿意,连落在水面上的,亦是形似剑的竹叶。

            眼前迷蒙着一片绿意的竹林在音色淳厚的怅然箫音穿透下,透着股淡泊而安定的气息。

            待箫音止,一名身穿绿衣的女婢来到他身后,福了福身道:“大公子,姑娘身上的伤已经处理好了。”

            单均昊微颔首,眼角扫过女婢手中捧着染血的绣花上衣,他深幽的瞳底倏地荡过一抹深沉的情绪。


          7楼2008-01-13 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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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肩上的伤口颇深,还睡着,晚些奴婢会把煎好的药给端来。”

              如同主子几不见情绪的冷峻反应,女婢话不多,仅如实平叙主子带回的姑娘的状况。

              俊目微敛,单均昊沉吟了片刻才启唇道:“顺道再吩咐厨房弄些简单的食膳过来。”

              “奴婢知道。”

              女婢福了福便退下,单均昊收了箫,遂趋步进入绿竹苑。

              绿竹苑位在写意山庄最偏静之处,小巧简单,一厅一卧简单朴实,两室之间仅以一个及地的竹帘,为这一方天地做了区隔。

              此处向来是他写曲、静修之处,没他的命令,庄内上下无人敢入竹苑叨扰。

              而此时他竟让“桐家后人”闯进他这一个被众人视为禁地的一方天地……握紧拳,单均昊将心湖受撩拨的骚动轻轻抑下,掀帘进入房内。

              他杵在原地,定定瞅着躺在榻上骨架单薄、身形娇小的身影好半晌,才五味杂陈地在榻旁的竹凳落坐。

              “好个可人的姑娘……”

              她额前墨般的发丝用一柄银花梳往后轻拢,缀在银花梳两端的银吊穗落在姑娘晶莹的秀额之上。

              两道率性的眉形不似女子的娇柔纤细,反倒为她甜美的脸庞添了几分英气。

              长指轻轻抚过姑娘细致圆润的鹅蛋脸,单均昊轻蹙起浓眉,幽黑的深眸转着,让人看不出内心情绪的波动。

              “唔……”

              在一声轻逸出的痛意落入耳底时,单均昊猛地收回神游的思绪,蓦然间发现,他似乎费太多心神在她身上。

              胸口陡地一绷,他蹙眉起身,有些恼意地拉开两人的距离。

              “你是谁?”叶天瑜睁开眼,待眼底落入一抹颀长的身形时,她憨然地发出疑问。

              单均昊静默了片刻,唇角冷冷地扬了扬。“救你的人。”

              待视线焦点凝聚,眼底那一抹飘飘渺渺的身影终于清晰时,叶天瑜扬起一笑!呵!真好,是救她的男子呢!

              眼前男子不似一般寻常男子束发成髻,仅是率性地将如墨般的发以一条细皮绳绑束在身后。

              儒雅的挺拔身形在湖绿长衫下,有一股温文俊美的潇洒,他比堂哥甚至所有努拉苗寨的男子更加好看哩!

              暗暗打量他的同时,叶天瑜眨了眨灵眸,不自觉比较的想法让向来率真的她也忍不住脸红心跳。

              她记得当时持刀汉子唤他“怡然公子”,那……他是吗?

              一堆念头在脑中转了好几回,叶天瑜傻傻地瞪着眼前那张俊美的面容开口又道:“原来你不是哑巴。”

              或许是初醒,她微扬的语调里有一丝清哑、一点欣喜,落入耳底,竟比箫声更醉人。

              单均昊心中一凛,这姑娘有些怪,醒来既不喊疼也不怕生,扬口反倒是关心起他是不是哑巴?

              思绪转回,他连忙镇定心神沉沉地冷道:“有什么事,待姑娘养好伤再说。”

              伤……叶天瑜怔了怔,好半刻才意会过来,是了,那持刀男子好卑鄙,抓不着她就使阴招,害她的肩嵌了枚银镖,疼得她以为自己会把小命给丢了。

              现下想起来,拔掉肩上那枚银镖时的痛犹存,让她禁不住手摸向伤处而皱苦了一张可爱的小脸。

              “伤口还没愈合,别乱碰!”瞧着她的动作,单均昊出声提醒,语气听来颇无奈。

              经他这么一提醒,叶天瑜才发现她的衣裳已被换下,现下……现下穿在身上的是她所陌生的衣服款式。

              她轻呼出声,可爱的小脸泛着晕红,一双小手将身下的锦被抓得死紧。

              虽然苗家姑娘向来热情奔放,但也不至于不受礼教所约束,假若真是眼前的男子替她换了衣裳、上了药,那……岂不羞死人了?

              “把我的衣裳还给我!”即便羞涩,她依旧勇敢地瞅着眼前的男子,柔哑的嗓已不复见。

              单均昊挑起俊眉,怔了怔,姑娘莫非将他当成偷衣贼?

              目光深幽地迎向姑娘指责的语气,感到啼笑皆非地反问:“姑娘的衣裳是补了金或是镶宝石吗?”


            8楼2008-01-13 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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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没有……但你怎么可以、可以……”感觉到他嘲笑的语气,叶天瑜词穷了。她嫩呼呼的双颊管不住地泛着更加赧人的红晕。

                迎向姑娘娇甜、可人的直率反应,单均昊微微扬起嘴角。“姑娘似乎误会什么了?”

                叶天瑜窘迫的思绪未完褪去,他出其不意的反问又让她的心跳管不住地乱了节拍。

                “衣上染了血,婢女替姑娘洗净后自然会交还给你。”他气定神闲地开口,直直迎向她的幽黑深眸有着磊落的坦荡。

                叶天瑜倒也干脆,思忖地转了转黑溜溜的灵眸便豪爽道:“我瞧公子也不像是会占人便宜的伪君子,我信你!”

                她虽然涉世未深,但自从离开努拉苗寨闯荡到江南这一段日子,她也增长了不少见识。

                关于汉人说“相由心生”这句话,这一段时间她可是体验了好大一箩筐的想法哩!

                耳底落入她笃定的语气,单均昊不愠不火地开口,直勾勾瞅着姑娘的眼神尽是莞尔。“这么容易相信人,不是一件好事。”

                他从不知道,桐家的金芦笙传人竟是……如此单纯而有趣。

                相较于他复杂的心绪,叶天瑜的想法就单纯多了。

                她相信人性本善,只要真心待人,必然也会得到善意的回报。

                “那公子的意思是让瑜儿别相信你吗?”叶天瑜挑明着问,一双慧黠的黑眸却管不住地黯了几分。

                她的话让单均昊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复杂表情,半晌,他恢复了一贯的温文道:“姑娘爱怎么想便怎么想,与意某无关。”

                叶天瑜诧异地掀了掀菱唇,一双灿眸瞪得又大又圆:“意……你是……怡然公子单均昊?”

                “怎么?”单均昊微勾唇,沉然的语调让人无法感受出他半点情绪。

                清亮的眸子眨啊眨的,叶天瑜怎么也想不到,意、桐两家百年来的恩怨,在好几代老死不相往来的情况下,两人竟会如此轻易就有了交集。

                不过怪的是,单均昊似乎一丁点都不想知道,她为何识得他?

                一堆念头在她的脑子里转着,好半刻,她抑下心里的想法,小心翼翼地探问:“公子为什么救我?”

                原本她想,到江南之后,她或许得费些时间才混得进写意山庄,然后才能打探到金芦笙的下落,但眼下情势的发展实在跳脱她所能预期的。

                单均昊突然的出手相救,让她不得不妄自多了些揣测。

                “因为你要找的人是我。”单均昊双手负于身后,语气淡漠地说出答案。

                叶天瑜诧异地望着他,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什么你会知道……”

                “金芦笙是我偷的。”

                当他低沉的嗓清晰地传进她耳里时,叶天瑜轻拧着眉,隐然觉得自己已在不自觉中掉入一个设好的陷阱当中。

                而她甚至不知道,设陷阱的猎人意欲为何?

                “只有偷走金芦笙,才能引你来江南。”

                有一瞬间,她思绪紊乱到几乎不能思考,若是要复仇,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到苗寨偷走金芦笙再引她来到此处?

                “我不懂,你把我引来江南做什么?”

                沉吟了半晌,单均昊淡淡地开口道:“据我所知,意、桐两家的恩怨至你、我这代,孰是孰非,至今已无可定论。

                我可以确定的是,意家祖先的遗训是拿回金芦笙后,将金芦笙与‘情笙意动’曲谱一并烧毁。

                但我不这么想!这百年来意家被桐家所拖累,即便先祖们在江湖上行侠仗义,却依旧被视为亦正亦邪之士。

                因此我要你学会用金芦笙奏出‘情笙意动’,好救治正派人士,直至洗清江湖对两家的误解为止。这是你们桐家欠意家、早就该偿还的。而这个结,解或不解都在于你。”

                他淡淡撂下话,意味深长的眸光肆无忌惮地落在她可爱的脸庞上,静候她的回应。

                这一瞬间,单均昊的话,让她心头蓦地涌上一种难以辨识的情绪。

                她该开心,至少单均昊与她秉持着相同的理念。

                但不知为何,她的思绪乱得让她根本没办法定下心好好想清楚,总觉得单均昊的话让她感到莫名的不安。

                发现她犹豫到几近发呆的神情,单均昊深邃的双眸,闪过一丝微乎其微的阴霾。“又或者叶姑娘依然坚持取回金芦笙,延续两家的仇恨?”

                “当然不是,只是我不懂,为什么你会相信我?”她低嚷着,语气里有难掩的疑惑。

                虽然她始终认为人性本善,但两家误会已累积了百年之久,岂是一句“信任”便可以化解?

                思及此,她两道颇具英气的秀眉不解地堆蹙在眉心,看起来似乎颇懊恼。

                而这一切似乎顺利得太过诡异?


              9楼2008-01-13 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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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现绿吟儿准备将酒撤下,她几要舍身护酒。“不成!”

                  出了寨才发现,她实在是不能适应寨外的风土民情,留在写意山庄这些天来,她更是怀念寨里的食物。

                  “叶姑娘……”绿吟儿低喃着,神情颇为为难。

                  单均昊扬眉撇了她一眼,长指敲了敲桌面,示意她交出揣在怀里的酒。

                  “你这儿没糯米酒好喝、没酸汤鱼、油炸粑粑……现下连酒也不让我喝!”思绪转至属于家乡的点滴,叶天瑜可怜兮兮地扁了扁嘴。

                  看着她直率、真诚的反应,单均昊有一瞬间怔了怔,反倒觉得她可爱得紧。

                  他面无表情地淡淡牵唇道:“绿吟儿帮你备的菜花烧白肉、莼菜鲈鱼羹及万三肘子全是苏州的家乡菜,也是在苗寨吃不到的风味。”

                  “是呀!叶姑娘可别小觑这万三肘子,它可是经过一天一夜的煨煮,火候极为讲究的,熟烂适度,包准你吃了会上瘾!”不似单均昊的冷面无情,绿吟儿收起酒,语调柔声安慰。

                  叶天瑜眯起眸,心颤了颤,单均昊的神情似在警告她,若她不识趣,他会命人把菜全撤下。

                  其实瞧着形状完好的酱红皮色蹄膀,她的肚子已经不争气地饿得咕噜咕噜响,哪还顾得了眼前的美味是不是家乡菜。

                  “我饿得可以吞下一头牛!”她扬声宣布。

                  她话一落下,绿吟儿已掩不住轻笑出声,单均昊则攒着眉,让人瞧不出他此刻的想法。

                  好半晌,单均昊才掀唇道:“算了,我留下来陪你一同用膳。”

                  眼下最重要的是让她的身体尽快复元,加紧练“情笙意动”才是……单均昊酌量着,此刻的心思仍是悬在聂紫茵身上。

                  只是他这话说得极为突然,让在场的人无不愕然地朝他投以惊讶的眸光。

                  见主子做了决定,绿吟儿福了福身就要退下,叶天瑜却拽着她的袖口不让她走。“姐姐也要一块吃才热闹哩!”

                  在写意山庄里,只有单均昊的箫声、风拂过竹林的窸窣声,和虫吟蛙鸣的天然声响,实在与苗寨热络的气氛有着天壤之别。

                  每每由竹榻上醒来,她便会以为自己陷入一个无声、静音的世界。

                  这般沉谧、幽然,让向来喜欢热闹、怕寂寞的叶天瑜来说,可是稀罕极了。

                  再加上让她完全摸不着头绪的单均昊,她可以预想,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用膳的场面会多么——冷。

                  绿吟儿闻言,有些愕然地连忙摇头答道:“姐姐还有很多事得忙,你同大少爷一起用膳不会寂寞的。”

                  她闻言拧着眉,嘟起唇,失落的情绪全写在脸上。

                  “用完膳,我有事同你说。”不由分说地将竹箸递给她,单均昊慢条斯理地开口。

                  迎向单均昊那双炯亮深幽的黑眸,叶天瑜压根不敢拒绝,他的态度与两人初识时的冷漠、疏离有很大的不同。

                  可却又教她说不出来,究竟他这人的性子是冷是热。

                  不过即使诡异的氛围持续,叶天瑜倒也还不忘顾好自己的五脏庙,转瞬间已把桌上的膳食扫进胃里。

                  放下竹箸,单均昊意味深长的瞅着圆桌上盘盘见底的圆盘,有些讶于自己的好胃口、也讶于叶天瑜的食量。

                  “别瞧我,我都说自己饿得可以吞下一头牛!”

                  单均昊愕然地怔了怔,实在难以想像,她这般娇小纤柔的体态怎么会有如此吓人的食量。

                  他回过神,好半晌才淡然道:“这很好。”

                  虽然单均昊的语气没多大起伏,但肯定的语调仍是教她胸口不自觉漫过一股温暖。

                  “既然酒足饭饱,你同我一块到主祠堂去取你的金芦笙吧!”他站起身,从容地开口。

                  眼底落入他修长身形,叶天瑜禁不住地想,在湖绿长衫的衬托下,单均昊还真像屋外的绿竹,真是挺拔而俊朗呢!

                  俐落的俊眉一挑,他目光紧逼着她。“怎么?不想去?”

                  叶天瑜拉回思绪,蛋形小脸透着欣喜的光彩。“我可以和单大哥一起出去?”

                  “没什么不可以的。”满是兴味地瞅了她一眼,单均昊只觉她这话问得多余。

                  得到他的应允,叶天瑜兴奋地直跳着脚,却没想到此刻穿在她身上的,依旧是她所不熟悉的汉人衣饰。

                  蹦跳的脚步方定,莲足便踩住了及地的裙摆,紧接着,意识到自己即将面临何等窘境,她已无法克制身体失去平衡、往前倾倒的趋势——

                  在她娇小的身形就要扑倒在单均昊面前时,他伸出手扣住她的腰,将她稳稳带入怀里。

                  瞬间,室内有片刻沉寂。

                  她靠得他极近,近到鼻息都阵阵萦回着她身上莫名的淡雅香气,连眼底都充斥着她眉目清新的可人脸庞。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觉得,叶天瑜那模样娇憨可人得让人难以转移视线……

                  “单大哥……”她嗫嚅着,神情掠过一丝恍神。

                  此刻他厚实的掌心落在她的纤腰之上,一感觉到隔着衣衫传来他的掌温……她粉嫩的双颊顿时染着窘困的红晕,她就说嘛!这衣料太薄了。

                  微侧螓首,叶天瑜思绪一转,却感觉他温热的鼻息,悄悄在颊边轻拂而过。

                  那感觉深深沁入心扉,骚得她的心好怪。

                  听到那轻唤,单均昊心一凛,飞快收回视线,清了清喉嗷道:“你这冒冒失失的性子得改。”

                  拉开两人的距离,他板起脸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我就说我穿不惯这衣裳。”她不服气的抬起柔美的下颚,仰视着他抗议,一双手还煞有其事地打直,硬是让水袖飘晃着。

                  见着她稚气的模样,单均昊忍不住莞尔地扬了扬唇,霍地有种感觉,他的生活里多了叶天瑜,一定会十分有趣!


                12楼2008-01-13 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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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写意山庄位在一片竹林当中,主苑与小苑由一座座青竹回廊串连而成,风起,郁郁葱葱的竹林随风舞荡着绿波,将山庄紧紧包围。

                    眼前风一拂,密密竹叶中旋落漫天褐色竹叶,似下了一场竹叶小雨。

                    “这里好美!”单手落在青竹回廊的竹栏上,叶天瑜踮起脚,拚命将手伸至栏外,摊掌想让随风飘落的竹褐叶落入掌心。

                    单均昊伫在原地,眼底落入她脸上漾着单纯喜悦的莫名专注,心不由得微微一颤。

                    怎么如此幼稚的行径由她做来,竟是如此坦率而纯真?

                    他想,依她这般可人的性情,该是让人无法板起脸,厉声训斥她稍嫌稚气的行为举止。

                    察觉到单均昊静杵在原地候着她的身影,叶天瑜吐了吐舌,带着几分赧然地走向他。

                    “不玩了?”他挑眉似笑非笑,沉徐的语气窥不得半分情绪。

                    “我阿爹说,只要路旁的一只小粉蝶就可以勾走我的魂。”蛋形小脸染上薄晕,她觑了他一眼,意思十分明显。

                    他听懂了,唇角扬起了解的笑弧。“我没笑你的意思。”

                    她抬高柔美的下颚,淡哼了声,似是不领情。

                    单均昊没好气地苦叹了一声没再开口。

                    好半晌,待两人的脚步穿过一座座回廊后,叶天瑜按捺不住沉默,率先开口。“写意山庄就只有你一人吗?”

                    俊眉微乎其微地一蹙,他沉缓地如实开口。“我爹、娘十几年前就去世了,写意山庄就我和……老太公。”

                    “好孤单呢?”她闻言,蹙起了小眉头又问:“你难道没有兄弟姐妹吗?”

                    “有个义妹。”思及此,单均昊眉间已不自觉染上抑郁。

                    没留意他脸上细微的神情转变,叶天瑜难得语重心长地宣布。“难怪你会这么闷……像小——”

                    她滞了滞,很是机灵地咽下“小老头”三个字。

                    “像什么?”侧眸觑着她,单均昊唇边的笑弧渐深,心底竟有些期待这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小姑娘,究竟会吐出哪些有趣的词。

                    她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几要脱口的语句硬转了一个好大的弯。“像你的箫声一样。”

                    略沉的笑声缓缓由单均昊喉间滚出。“你是第一个不喜欢我的箫音的人。”

                    耳底落入他沉厚的笑嗓,叶天瑜还来不及开口反驳,便发现两人的脚步已落在意家的主祠堂外。

                    “这是意家的主祠堂。”

                    叶天瑜敛下童心的一面,可人的脸庞在蓦然间凝重了许多。

                    “你要进祠堂内吗?”察觉她霍地沉凝的情绪反应,单均昊侧开脸,探询地低问。

                    “要!”

                    看着叶天瑜额上的银吊穗,随着她不假思索颔首的举动闪烁、晃动着,那一瞬间,单均昊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情绪莫名翻腾着。

                    眸光落在意家祠堂的匾额上,叶天瑜移动着步伐,心思有些忐忑;脚步有些沉重。她这一步,跨越的不只是祠堂的门槛,更代表意桐两家百年来始终悬滞的恩怨,有了新的进展。

                    一进入祠堂,叶天瑜眼底落入意家的祖先牌位,她抑着心中激动的情绪问:“单大哥,我可以跟意家的祖先爷爷们上炷香吗?”

                    她突如其来的要求让周遭的氛围起了波动,好片刻,单均昊才为她点了炷清香。

                    半晌后她接过单均昊递来的清香,轻合着澈眸,虔诚至极地说出心里的想望。

                    她祈求学曲的过程能顺利,也祈求意桐两家的恩怨能藉此早日化解,更祈求单均昊能多些“人”气。

                    要不,说不准曲没练完,她已经被单均昊过度沉稳的性子给闷死了。

                    没察觉她思绪的转折,单均昊由祖先牌位旁取下金芦笙,交还予她。“那……金芦笙就还给你了。”

                    接过久违的金芦笙,叶天瑜唇边荡着甜甜的酒窝。“谢谢!”

                    桐家的金芦笙除了透体金澄外,其余构造皆与一般芦笙大同小异。

                    位在音孔以上,是一排依发音高低而有所不同的长短金色细竹管笙笛,笙笛装于笙斗上,成两指并列的凤尾状,看来精致华丽。

                    当年她就是依照金芦笙的外表改造了雪玉笛,分送给她的好姐妹,当彼此互联的乐器。

                    她的指爱恋地落在笙笛、笙斗之上,表情甚是专注。

                    霍地一阵疾风由身旁狂掠而过,叶天瑜还来不及意会过来,手中的金芦笙已经被抢走了。

                    还没回过神,单均昊拧起眉,沉肃着嗓唤道:“老太公!”

                    “谁都不准动这金芦笙。”不理会孙儿抑着怒气的模样,意老太公把金芦笙拽得紧紧的。

                    “老太公!”似乎对他的行为感到头痛,一抹愠色掠过眸底,单均昊的嗓更沉了数分。“这金芦笙是叶姑娘要拿来练曲的。”

                    意老太公指着叶天瑜,红润的脸色涨成猪肝色。“你说这小不点?”

                    似是怕孙儿抢走手中的金芦笙,他说话的同时,轻盈的身形不断在祠堂中俐落窜着。

                    许是如此,叶天瑜发现意老太公的嗓揉着颤音,顿时让人听不出是怒极或者是过度“忙禄”所造成。

                    单均昊蹙起眉,左足一点,身子忽地窜地跃起,不遑多让地频出招欲夺回被老者死命拽在怀里的金芦笙。

                    一挡一夺,两人由祠堂内斗至祠堂外,虎虎生风的身形在叶天瑜面前飞腾、快速地窜动,看得目不转睛的叶天瑜已兴奋地鼓掌叫好。

                    “好呀!好呀!老太公好身手!”这意家老太公慈眉善目、发色雪白、眉长过膝,说不准已有百年岁,能有如此身手实在难得。

                    “真好?”意老太公听闻叶天瑜赞扬的语调,心头一喜却忽略了孙儿突袭而来的招式。

                    意老太公在心中暗叫声惨,手中的金芦笙却飞脱出掌握,直直往祠堂外的竹林飞去。

                    金芦笙何其珍贵而脆弱,这一摔怕是会摔得支离破碎。

                    “我的金芦笙!”叶天瑜惊声一嚷,奋不顾身地扑身欲抢。

                    “别去!”单均昊见状猛地一怔,倏地拔地而起,敏捷身形轻点竹叶跃至叶天瑜身后欲拦阻,惜慢了一步。

                    扑通一声,叶天瑜如他所料地跌进位在绿竹林后的小湖里。

                    原以为姑娘会气得七窍生烟,没想到待祖孙一前一后的身形落在湖畔的竹编栈道上,竟忍不住莞尔。


                  13楼2008-01-13 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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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任由她这么任性下去,曲还有学成的一日吗?

                      又或者他该找个时间同她说说聂紫茵的事……沉拧着眉,待他为自己莫名的心绪起伏感到躁怒时,袅袅乐音已不自觉由唇边的箫中逸出。

                      无论何时,写意山庄总可以给人悠然平静的感觉。

                      跑离绿竹苑,叶天瑜缓了脚步,穿过竹林中的长廊,往老太公的座苑而去。

                      “老太公、老太公!”叶天瑜唤了好半刻,苑里却没半点动静。

                      这情况还真难得,她没多想,只是一跃坐上秋千,猛力摆荡着。

                      在老太公的座苑里有座秋千,扎绑在千年古榕枝橙下的绳,攀着绿色藤蔓、开着紫色小花,只要风一扬,竹编的秋千总是随风轻晃着。

                      那秋千总是能缓和她的情绪,让她找回快乐。

                      坐在秋千上,风轻轻拂过她的发,柔柔在她耳边掠过,当秋千愈荡愈高,她有种像要钻进绿意竹林中的错觉,胸中的郁闷也跟着荡开了。

                      “哈哈!小不点儿又教咱们均昊给惹恼了吧!”

                      不知何时,意老太公杵在前方,笑眯眯地打量叶天瑜抿着唇生气的模样,哈哈大笑。

                      思及单均昊,叶天瑜微微一怔,好不容易缓下的情绪又蒙上了层灰。“哼!我才没恼他!”

                      她的话落下,秋千摆荡的高度跟着荡高了点。

                      意老太公微微笑,像是早巳看透她的心思。“傻姑娘,咱们家均昊或许是自私了些,不过习了‘情笙意动’对你没坏处呐!”

                      她当然知道没坏处,但单均昊加诸在她身上的不只有压力……他的严格当中,似乎、似乎还藏着些她所瞧不明白的急切。

                      静默片刻,叶天瑜的思绪随着秋千摆荡的速度渐缓。“那老太公怎么看两家的恩怨呢?”

                      就地坐在苑前的石阶上,意老太公语重心长地开口。“说真格的,祖先们当年究竟发生了啥误会已经不可考了,若不是因为紫茵姑娘,说不准咱们两家这一辈子、下一辈子、永永远远不可能再有交集。”

                      或许桐家在百年前真的犯下错事,但他可以确信,眼前性情纯真的姑娘并非人们口中的妖女。

                      他想或许这就是孙儿决定孤注一掷,将“情笙意动”传授予她的原因吧!

                      “紫茵姑娘?”叶天瑜不解地蹙起眉,疑惑地嚅着唇问。

                      感觉到空气中隐隐藏着一丝不寻常的紧绷,意老太公微怔,注意到她错愕的神情,他迳自喃念着。“呵!原来咱们均昊还没同你说紫茵姑娘的事呐!”

                      “谁是紫茵姑娘?这……和我习乐谱有什么关系?”轻蹙起眉,她的思绪已被意老太公语带保留的态度给弄混了。

                      意老太公没回答,只是淡笑瞅着她,那卖弄关子的模样竟与单均昊有几分神似。

                      “老太公……”待秋千缓了下来,叶天瑜一股劲地跃下,然后走向他,语气有些急促地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切让均昊自己同你说。”意老太公定定地注视着她,半晌才缓声说道。

                      这一切太诡异,叶天瑜有种将被卷入莫名漩涡里的错觉。

                      “傻姑娘,无论均昊要你习乐谱的动机是什么,主权都在你手上。”他滞了滞,进屋前又微笑道:“说起来,咱们两家的缘分实在不浅呐!”

                      心念随着意老太公的话骚动着,叶天瑜唇一抿,懊恼地杵在原地,竟莫名地觉得自己有些任性。

                      怎么在这一点小挫折当中,她便忘了当初要化解意桐两家恩怨的雄心壮志呢?

                      “进屋子里吧!你不是嚷着要找我喝茶?”发现她还杵在原地发愣,意老太公唤了唤。

                      被动地移动着脚步,叶天瑜深吸了口气,下定决心要好好习曲谱,但在这之前她要知道,单均昊的另一个动机及……关于紫茵姑娘的事。


                    15楼2008-01-13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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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均昊瞅着她气呼呼的神情,语气悠悠沉沉,不知不觉中竟也恼起自己来。“对你、对紫茵……我都感到抱歉!”

                        这事已困扰了他许久吗?叶天瑜瞥了他一眼,原本横了心绝不轻饶他的坚定,竟因他脸上的郁抑,起了波澜。

                        她本来就不是小鼻子、小眼睛、爱记仇的人,一瞧见单均昊口中那个卧病在床的姑娘,她心里头那一丁点骨气,也跟着一溜烟飞走了。

                        “均昊。”

                        他们一进屋里,聂紫茵淡柔的语气便霍地扬起。

                        单均昊怔了怔,有些意外。“今儿个精神不错?”

                        聂紫茵没马上答话,微微沉吟了一会才逸出浅笑道:“嗯!我很好。”

                        似已习惯她简单的语句,单均昊唇角跟着扬起淡笑,温徐地道:“我带人来瞧你了。”

                        “我这模样,有谁要来瞧我?”她的语气有些意外、有些自嘲,但仍是淡淡的。

                        幽眸落在她苍白的面容之上,单均昊唇边的笑意更深。“桐家的金芦笙传人,已经住进庄里好一些时候了。”

                        听着他们说着自己,叶天瑜始终杵在一旁,细细感受他们的互动,一颗心压根不听使唤地,已经“咚”一声沉到谷底。

                        感觉到单均昊于对聂紫茵的疼惜、怜悯,再想到单均昊平时对她的不苟言笑,她心里的不是滋味加速扩散、放大。

                        唉!努起唇,她对于自己变成善妒的坏姑娘有着说不出的无力。

                        “金芦笙传人……”墨般长睫扇了扇,她努力睁开眼,将姑娘娇小的身形、可爱的脸庞纳入眼底。“好个可人的小姑娘,你叫啥名儿?”

                        待那软细的嗓落入耳底,叶天瑜这才发现聂紫茵苍白的脸容略偏地瞧着她问。

                        “大家都叫我瑜儿。”胸中的酸意仍在,她却微微笑,很是自然地回应。

                        “瑜儿……你的名儿和人一样可人呢!”见着姑娘鹅蛋脸上的笑容,聂紫茵浅笑软声道。

                        不知怎地,瞅着聂紫茵温和的神情,叶天瑜原本压在心口的怒意,竟不自觉减缓了许多。

                        “以后要麻烦你呐……”

                        “不麻烦。”她摇了摇螓首,额间的银吊穗跟着她的动作晃逸出银光。

                        银灿的光落入眼底,聂紫茵听来虽疲惫,虚弱的语调却揉着淡淡笑意。“瑜儿真是个可人的姑娘。”

                        仿佛极累,她话一落下,合上眼轻唔了声,便没再开口。

                        单均昊见她一下子睡沉了,立刻趋上前为她盖好被子喃着。“你好好休息,我们不打扰你!”

                        她没回应,四周顿时更静谧了几分。

                        瞧见聂紫茵的状况,叶天瑜浮动的思绪在脑间兀自转个不停,这一刻,她似乎有些明白单均昊的话。

                        由聂紫茵虚弱的气色看来,似乎没时间让她再这么磨蹭下去……

                        离开厢房,两人并肩往衔接绿竹苑的小径走去。

                        “这就是紫茵目前的情形。”单均昊沉肃着眉眼,向来俊美的面容不由得蒙着股凝重。

                        叶天瑜轻垂着眸静静听着,矛盾的心情被聂紫茵的情况,逼压得快要不能呼吸。

                        她之所以会与单均昊相遇是因为聂紫茵、习曲的目的也是为了聂紫茵。

                        忽然间,除了意桐两家的恩怨,她的肩上又多背负了一条人命……这样沉重的负荷压在她肩上,紧紧揪着她的心口,让她在一时间很难释怀。

                        感觉到她的沉默,单均昊双目沉静地问:“你……会救她吧!”

                        “我救得了吗?”她攒着眉,可人的小脸难得发愁。

                        她救得了吗?忽然间,出苗寨前的信心“咻”地全飞出了心头,她心头最后一丁点自信,已被眼前的状况挤压得涓滴不剩。

                        她这样的反应没逃出单均昊的眼,定定凝视着叶天瑜,他缓缓启口道:“我想你也累了,下午……咱们就别练曲了。”

                        原本他单纯地以为,叶天瑜只要习了“情笙意动”,不管是聂紫茵还是意桐两家的恩怨,一切会因为“情笙意动”的重出江湖有了完美的结果。

                        但现下……他却莫名地把叶天瑜的感受、想法牵扯入内,看着叶天瑜沉郁的脸庞,莫名的罪恶感也混淆了他的思绪。

                        无心揣测单均昊的思绪里藏着什么百转千回,叶天瑜睁着清亮亮的眸子,幽然地瞥了他一眼,微颔首后,才缓缓移动脚步离开。

                        单均昊没阻止她,只是默然地看着她娇小的身形,渐行渐远。

                        或许这一刻他们都该回归原点,好好厘清彼此的思绪。

                        这一夜,如欲诉情衷的箫声依旧不绝于耳地回荡在耳边,似有人躲在远处低低啜泣,又似有人在耳边轻轻叹息。

                        因为那苦涩至极的箫声,害得她的眼睛也跟着湿濡。

                        这下可好了,原本教人身心舒畅、充满绿意幽情的绿竹苑,登时蒙着凄恻与落寞。

                        从小到大,好吃、好睡、不识半点愁滋味的叶天瑜,竟头一回尝到失眠之苦。

                        睁着清澈的黑眸,她的脑袋瓜里像是有千军万马在奔腾似的,让她压根没法入睡。

                        胸口闷得厉害,让她感觉竹苑里的空气沉闷了几分。

                        “啊!好烦!”她生气地蹙起眉,拥着被子坐起身,大口张着嘴、用力吐着气,期盼把心底不开心的气全吐出胸口之外。

                        就算单均昊没将“情笙意动”传授予她的真正用意告诉她,那又怎样?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吗?

                        虽然单均昊没说,但她可以看得出来,他的义妹聂紫茵在他的心里有着极重要的地位。

                        她的思绪凌乱,霍然惊觉一股陌生的感情正在心口慢慢滋长,她……真的喜欢上单均昊?

                        顿时她觉得自己的心好乱!

                        赤着脚下了榻,她掀开长及地的竹帘,往外走去时,眸光霍地落在搁在桌上的信笺上。

                        “阿爹、阿爹的信!”突来的信息让她原本沮丧的心情倏地活跃、苏醒。

                        叶天瑜就着烛光,迅速打开信笺,仔仔细细将桐老爹内容简单的信读过一回又一回后,忍不住啐道:“唔!臭阿爹,爱偷懒!”

                        她前些日子同单均昊借了信鸽捎信回努拉苗寨,日盼夜盼却只盼到这一张写着简单字句的小纸片。


                      17楼2008-01-13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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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偏这小纸片里的字句简单扼要至极,教她要很用心、很用心才能感受阿爹的纸短情长哩!

                          将小纸条攒入怀里,她的脚步移向外头,正用力吐出心中郁抑的同时,一抹突闪而至的身形让她陡地怔住。

                          她狠狠倒抽了口气,本欲吐出口的气倏地缩回胸口,凝滞在喉间的气,迫得她涨红了整张脸,不断猛咳着。

                          单均昊隐忍不住地扬了扬唇。“我不想吓你的。”

                          “你是故意的!”他脸上的笑意太明显,教她想忽略、装傻都不成。

                          “我只是过来瞧瞧你,不知道你还没睡?”轻抚着她的背替她顺着气,他软声柔道。

                          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恶声道:“我是被你的箫声吵得睡不着!”

                          这时她才发现,不知在何时箫音停了,若早些发现,她或许会有所防备。

                          不其然的沉然笑声逸出,见她不咳了,单均昊斟了杯水递给她。“喝杯水顺顺气。”

                          “谢……谢。”她顺从地喝光陶杯里的水,杯子才一搁下,单均昊便拽着她的手,直接往外走。

                          “你、你带……我上哪去呀?”心音失序,被他的大手握着,她连话都说不全了。

                          他淡淡笑道:“大哥有事要同你聊聊。”

                          “聊?”一张脸窘得晕红。“这么晚了,你要同我聊什么?”

                          任他拖着走出绿竹苑,叶天瑜叨叨絮絮的抗议声,最后落在当日她落水的小湖畔边。

                          夜正深,唧唧虫鸣因为他们突如其来的脚步声霍地止住。

                          “为什么带我来这边?”放眼望去,小湖被蒙在墨紫色的夜色当中,皎月、灿星,静静地倒映在湖面上,四周静谧得让她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率先坐在竹编的栈道上,单均昊语音持平地开口。“坐下。”

                          不明就里地坐在他身旁,她咕哝着。“你还想把我拉来这儿训话吗?你说今儿个要让我休息的!”

                          “子时都过了,那是昨天的事了。”瞅着她清清亮亮的眼眸,单均昊没好气地开口。

                          小脸错愕地迎向他在月光下益发俊柔的脸庞,她怔了怔,被他瞧得心口都热了。

                          “好吧!你想同我说什么?”

                          叶天瑜撇开脸,认命地哀怨开口,她想,单均昊定是要同她叨念一些要她乖乖习曲的事吧!

                          “如果你真的不想练曲,我不强迫你。”

                          她目瞪口呆地迎向他黑幽幽的眸子,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圣人,虽然打一开始我用错了方法,但这样对你实在不公平。”幽然眸光直直落在湖面上,单均昊说得沉重而愧责。

                          即便内心因为这个放她自由的打算挣扎了许久,他还是说出口了。

                          “那……紫茵姐姐怎么办?”

                          心口蓦地闪过一阵刺痛,单均昊略显僵硬地开口。“如她所说,一切听天由命。”

                          “唔……”她轻唔了声,噙着笑,清澈的水瞳中荡漾着星月。“我并没说不习曲啊?”

                          他一脸愕然,叶天瑜却紧接着问:“单大哥,‘情笙意动’真的可以救紫茵姐姐吗?”

                          拢起眉宇迎向她晶灿的眸,单均昊语气有丝紧绷地开口。“由祖先们的记载看来是如此,目前我们只有孤注一掷。”

                          眸光如泓地瞥了他一眼,叶天瑜有些责怪地开口。“如果你早一点同我说,我会更加用心习曲!”

                          他努力思索她话里的意思,好一会儿才出声:“瑜儿……”

                          “我是你唯一的筹码,不是吗?”

                          其实她很好讨好的,单均昊这一句体谅的话语已经轻而易举为她解开了心结。

                          单均昊侧眸打量着她,幽深的眸底掠过一丝玩味,叶天瑜此时的决定,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瑜儿,谢谢你!”

                          “并不全为了紫茵姐姐,有大部分的原因是,我想化解意桐两家的恩怨……我同阿爹说好的!”

                          深深瞅了她一眼,他专注地打量身旁的姑娘,胸口躁动、思绪翻腾。

                          没察觉他心思的转折,叶天瑜偏头想了一会儿,脱口便道:“只是我不知道,原来单大哥也可以待人好温柔,如果你待我好一些,我也会开心些。”

                          话一出口,她顿时觉得她这话说得好暧昧,那语气像是在同聂紫茵吃醋般。

                          果不其然,单均昊回过神顿了顿,笑意温柔地迎向她问:“你吃醋?”

                          “我、我……才没有!”她吞吞吐吐地红着脸,明明心底介意,却硬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他扬眉,有些入迷地瞅着她额前随风轻荡的银穗、可爱的笑容,感觉内心有一股奇异的柔情在心底滋长、蠢蠢欲动着。


                        18楼2008-01-13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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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感觉到单均昊莫名的注视,她有些费力地平稳语调,微恼地瞪着他问:“你、你做什么这样瞧着我!”

                            他的眸像黑夜中的湖水,深奥难测,怕是一个不留神便会沉溺在他眼底之中。

                            “瑜儿……”单均昊微牵唇,幽深黑眸闪过一抹若有所思的柔光。“我板着脸是天生使然,或许对你习曲的态度严厉了些,但只是求好心切,你别放在心上。”

                            听他这么说,叶天瑜噗哧笑出声,想不到单均昊会这么形容自己。

                            他瞬也不瞬地瞅着她笑弯眸的容颜,语调轻松地开口道:“头一回遇见像你这样爱笑的姑娘。”

                            他的心里起了莫名的骚动,隐隐觉得有种一直被压抑的感觉在体内萌芽。

                            被他这一说,叶天瑜心猛地一揪,可人的小脸晕出嫣红的赧然。“在努拉苗寨里,人人都是这样。”

                            “是吗?”他挑眉,幽深的俊目细细端详着她,语气颇不以为然。

                            迎向他的眸,叶天瑜的鼻息有些紊乱、心跳加速,心里则满是疑惑,怎么都觉得眼前的单均昊与初识时不同。

                            不自觉地,两朵红云迅速飘至两颊,她捧了捧脸暗叫苦,完蛋了!只要单均昊一对她温柔,她这爱胡思乱想的毛病,竟悄悄冒出心头,支使着她的心绪?

                            很努力地整了整紊乱的呼吸,叶天瑜轻抿唇,低垂着脸,刻意不去看他,巧妙地岔开了话题。“放心!我定是会让你刮目相看的。”

                            她表面虽镇定,但心里却不住嚷着——

                            桐普睛呀、叶天瑜,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嘛!窘个什么劲?羞什么呐?

                            怎么人家才一句话,就可以把你哄得晕茫茫?

                            这一刻,在两人的心思回异、沉默之下,四周唧唧虫鸣益发张狂地似要为他们打破这不该有的沉静。

                            在月夜之下,当风微微地吹拂着,月华轻轻撒落在叶天瑜身上时,单均昊管不了自己,哑声唤道:“瑜儿!”

                            叶天瑜扬了扬眉睫,晶灿的眸方映入他灼热的眼中时,属于男子沉稳而绵长的吐息已缓缓窜入鼻息,下一瞬,粉唇上已覆着男子软热的唇。

                            “你、你……唔……”叶天瑜诧异地屏着气,瞠大眸拚命眨动着羽睫,只感觉一股冲至脑门的热意,教她没法子细思此刻她想说什么。

                            瞧着她惊讶过度的模样,单均昊霍地回神,连忙拉开两人的距离。

                            月华将她额前的银吊穗映得熠熠生辉,更将她脸上灵动的可爱神情直烙进他的心口,教他怎么也移不开视线。

                            是因为这迷离的月夜,让人心不由得跟着恍惚吗?他懊恼地轻轻叹息。

                            “为什么要叹息?”耳底落入他带着魅惑的沉嗓,叶天瑜娇憨的语调揉着一丝迷惘,心底掠过一种奇妙又难以言喻的感觉,还有一股莫名的慌。

                            “瑜儿,情况有些失控,这个吻……不算数。”面对她可人的蛋形小脸,单均昊那最后一句话,竟有些于心不忍地嚅在口中。

                            “不行!”紧紧拽着他的衣领,叶天瑜好半晌才嘟着唇道。

                            单均昊的俊颜愣了愣,不解地瞅着她。

                            “今晚所有的失控是月神的法力,也是祖先爷爷们的安排!”不假思索的,叶天瑜唇边荡出晕晕然的甜笑,扬起娇憨的小脸让自己沐浴在月光下。

                            单均昊这个失控的啄吻让她正视自己心里的暧昧情愫,不管单均昊心底有没有她,她也要坦然面对这份情感。

                            今晚是她迟来的跳月祭,她与所有努拉苗寨的姑娘一样,在月神的庇护下,找到她心中的阿哥。

                            单均昊还来不及弄清楚叶天瑜的想法,她即倏地站起身,扯着他的袖口道:“单大哥,站起来!”

                            “做什么?”他抬起眼仰望着她双颊红晕的面容,不解地问。

                            “你站起来便是!”她嚷着,不由分说地抓住他的双手,硬是逼他站起身。

                            蹙起眉,他可是完全猜不透叶天瑜鬼灵精怪的想法,瞧她笑得灿烂,单均昊心里不由得起了警戒。

                            兴致一起,她哪管单均昊愿不愿意,硬是对他耍赖,谄媚地笑道:“不管、不管,你若不起来,我心里就不会欢喜!”

                            她那明灿的笑意牵动着唇边的酒窝,甜得让人几要醉进心坎里,即便心里仍疑惑,他还是不忍心灭她兴致地妥协起身。

                            待他修长的身形矗在她的面前,叶天瑜已喜不自胜地笑开。

                            “在努拉苗寨里,找到心爱的阿哥都要跳舞。”她钻进他的怀里,撒娇地将他紧紧圈抱住。

                            单均昊怔了怔,便低笑出声,他早该明白小姑娘的行径总超出他的掌控之外。

                            “只可惜我不会跳舞,也还没决定当你的阿哥。”他上身挺得僵直,有些抱歉地低叹了声。

                            “就跳舞嘛!没什么困难的。”叶天瑜闻言,不以为意地拉开彼此的距离,紧紧握住男子的大手,在他身边绕着、跳着、笑着,毫不掩饰地展露出在努拉苗寨时的率性与热情。

                            看着她的身形猛打转,单均昊没好气地问:“尽绕着我转圈,你头不晕吗?”

                            她的笑声带着无限的热情,一颦一笑,轻轻沁入他的胸口,让他的心不由得荡漾着莫名的欢喜,连语气也不自觉柔软了许多。

                            “才不会呢!在月下跳舞,我们才能得到月神的庇佑。”

                            她像个林间仙子,活力十足、精力充沛,边说边跳,额间的银吊穗随着她的动作,明耀着银光。

                            “唉呀!你别杵着不动呀!来,我教你!”她拉高他的手上下摆动着,因为开心,水灿的眸子闪动着如天上灿星般的光芒。

                            单均昊蹙起眉,开始怀疑叶天瑜会跳舞的真实性。

                            虽然单均昊的配合度极高,只是两人默契不足,不免手忙脚乱,情况已不能用“跳舞”形容了。

                            “你太高了!”

                            她的语气听起来像责备?单均昊似笑非笑,表神有些无奈地耸耸肩,这时他总不能说,是她太娇小了。

                            混乱的舞步中,教叶天瑜一个恍神踩着单均昊的脚,两人跌成了一团,而月下之舞终于落幕。

                            看着彼此相同紊乱的气息,叶天瑜忍不住笑出声,悄悄的,一股弥漫着暧昧情愫的氛围,又不自觉将他们笼罩。

                            “单大哥,你当我的阿哥好不好?”她眨了眨眸,有些俏皮地问。


                          19楼2008-01-13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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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均昊微颔首,转首瞥向叶天瑜交代道:“记住,静心、缓起、慢入,我到门外守着。”

                              语落,他退出门外,仅留下两人共处一室。

                              单均昊一离开,聂紫茵对着叶天瑜眨了眨眼,柔柔笑道:“瑜儿,谢谢你。”

                              以为聂紫茵指的是她为她疗伤一事,叶天瑜上前握紧她的小手。“紫茵姐姐,你放心,我会尽力的!”

                              人的缘分就是这般奇怪,虽与聂紫茵仅有数面之缘,但她就是莫名喜欢眼前的姑娘。

                              “呵!傻妹子,我说的是你和均昊。”

                              迎向她的眸光,叶天瑜的神情有着难掩的错愕与不解,不明白聂紫茵为何突然同她说这些。

                              “我感激均昊,也极喜爱他,只是缘分这事向来没个准头,他能钟情于你,我很开心。”激动的情绪在胸口翻腾,聂紫茵苦苦一笑,将所有情绪按捺进看破尘事的淡泊里。

                              “紫茵姐姐……”听她如此坦率地说出心底话,叶天瑜心底反倒觉得酸。

                              这些日子来,是她黏在单均昊耳畔嚷着、吵着要他当自己的阿哥,他表面上虽没说什么,但她知道,在单均昊心里,聂紫茵还是最最重要的吧!

                              聂紫茵墨睫低垂,嚅声轻语的柔嗓里有抛不开的愁绪。“你们不要为我担心,能遇到均昊和你,我此生无憾……”

                              “你不要说傻话了!”叶天瑜摇摇头,听着她似遗言的话语,心底格外难受。

                              聂紫茵颦眉,泪凝在眼底,唇边有着温柔的平静。“那接下来拜托你了。”

                              她微微地颔首,许是药檀香味夹着镇定的气息,叶天瑜把视线由聂紫茵身上拉回时,心绪已平静了许多。

                              当叶天瑜纤柔的指落在金芦笙之上时,沉缓的乐音开始一个一个奏出。

                              聂紫茵闭上眼,缓慢吐息,追随乐音的节奏让其中的软劲沁入四肢百骸,渐渐地,筋骨之中似有一道暖劲在体内流窜、冲撞。

                              当节奏益发快速、绵密之时,聂紫茵与叶天瑜额角同时沁出汗水,突地一声呕吐声响起,叶天瑜感觉到鼻息间漫着一股腥甜的血味。

                              她倏地睁开眸,发现聂紫茵呕了一地的血,唇角泛着红赭色的血,脸色苍白若纸。

                              “紫茵姐姐!”叶天瑜诧异地撤下指,连忙上前扶住已晕厥的聂紫茵。

                              一曲未了,乐音骤止,听闻叶天瑜忽扬起的嗓音,单均昊倏地推门入内,上前探看两人的状况。

                              “单大哥,紫茵姐姐、紫茵姐姐是不是死了?”她轻拧着眉,语气慌乱,已失了方寸。

                              “没事,你先坐下。”单均昊安抚着叶天瑜,继而探了探聂紫茵的脉象,再查看血的颜色。

                              片刻,单均昊才缓缓开口道:“她的身体还是太弱,以致无法抵抗音劲挟带的力量。”

                              “我的音律起伏还是太急了吗?”她急急地问,自责的情绪表露无遗。

                              单均昊扬了扬唇,恢复沉稳的神态。“不是你的错,紫茵呕出的是暗赭色的秽血,这表示‘情笙意动’需再调整,或许有些音节对她来说,负担还是太重了。”

                              “所以……紫茵姐姐没事?”她压低嗓音,心有余悸的问。

                              单均昊侧首瞅着她微打颤的身躯,隐隐瞧见她悬在羽睫上的泪珠,抚了抚她的脸轻道:“我会让绿吟儿再差大夫入山庄探探紫茵的情形,佐以药方,她的身体会恢复得更好,你无须担心。”

                              怕他瞧见自己的泪水,她摇头,努力把泪水挤回眼眶。“我没事,只是有点吓到,以为我会救不了紫茵姐姐……”

                              她微哑的嗓音泄露她的情绪,蓦地一股暖意沁入单均昊心头。“凝滞在紫茵体内的血是秽气,能逼吐出来是好事。”

                              看来聂紫茵的情况真的把她吓坏了。


                            21楼2008-01-13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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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怜的是叶天瑜尚不能习惯聂紫茵每每呕血的模样,每进行一回疗程,她便无法睡得安稳。

                                这一夜,绿竹苑静得有几分诡异,风停了、虫鸣安静了,不知由何处传来的狗吠声此起彼落、不绝于耳,教人听了不由得感到毛骨悚然。

                                半睡半醒之间,叶天瑜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注视,一睁开眼便发现桐老爹不知在何时,默不作声地杵在榻边瞅着她。

                                叶天瑜看着久违的父亲,掩不住心中的喜悦,嚷道:“阿爹,你怎么来了?”

                                “瑜儿,不要回来。”桐老爹双眸空洞地瞅着女儿,木然地反覆道:“瑜儿,不要回来……”

                                “阿爹,你到底怎么了?”眸光落在父亲异常苍白的脸上,叶天瑜蹙起眉,思绪有些惊慌。

                                似没听到女儿担忧的语气,桐老爹木然的眼底覆上淡淡的哀愁。“你在均昊身边,我们都很高兴……不要回来!”

                                “阿爹,你在说什么呀!”

                                桐老爹的声音飘渺,伴随着不知由哪儿拂入的寒风,一下子就吹散了桐老爹的话。叶天瑜心一慌,声音颤抖地嚷道:“阿爹,我没听懂你的话。”

                                父亲诡异的行径加深叶天瑜心底的疑惑,她慌忙下榻,打算走向他的同时,父亲的身影却霍地往后退出绿竹苑。“阿爹,你要上哪去?”

                                父亲哀伤的眼神,以及四周莫名的冷意让叶天瑜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阿爹、阿爹……你要上哪去?”她加快脚步,却怎么也追不上父亲,待一阵白烟莫名漫起,桐老爹的身形已消失在绿竹苑外。

                                “留在写意山庄,不要回家、不要回家……”桐老爹的声音回荡在冷风中,渐渐地飘散开来。

                                “阿爹!别走、别走!”说不出的感伤支配着她的情绪,她嚷着、喊着、哭着、挣扎着,拚命跑着,却阻止不了父亲渐行渐远的身形。

                                直到泪水染湿衣襟,她才幽幽转醒,发现自己是在做梦。

                                “是梦吗?”坐在床榻上,叶天瑜思绪紊乱地自言自语。“难道是寨里出事了吗?”

                                莫名的无助一涌而上,她蜷缩着身子,心陡然乱了调。

                                这一夜,她内心忐忑、了无睡意,只能睁眼直至天明。

                                “怎么了,昨夜没睡好吗?”单均昊一踏入绿竹苑,眼底一落入她眼下明显的淡淡黑晕时,怜惜的心绪油然而生。

                                她向来带笑的小脸没了笑容,连语调也揉着闷哑。“单大哥,我想回努拉苗寨。”

                                父亲的身影太真实,真实得让她不得不怀疑那场梦是个预兆。

                                错愕地看着叶天瑜坚定的态度,单均昊深深睨着她。“你知道现在是紫茵最重要的时刻。”

                                “我知道、我知道。”她可爱的脸庞有着迷茫与慌乱。“只是我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好似、奸似寨里发生了很不好的事……”

                                恐惧像是只巨大的魔爪,牢牢地抓住她的胸口,让她几乎没有办法呼吸,她根本无法忘怀昨夜瞻战心惊的感受。

                                “你自己也说是你的感觉、你的想像,感觉和想像都不足为凭,不是吗?”无可奈何地将她拉进怀里,单均昊以为这只是她的推托之词。

                                叶天瑜怔然地看着单均昊冷漠的态度,强压下心底的不安,用尽全身气力开口道:“不!这不是一般的感觉和想像,我一定要回努拉苗寨一趟!”

                                “等替紫茵做完最后两个疗程,我再陪你回去。”他语气沉静地开口,丝毫不被叶天瑜恶劣的语气所影响。

                                最后这两个疗程对聂紫茵太重要,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放弃。

                                他的决定,让叶天瑜心口漫过一股莫名的酸意。

                                “紫茵姐姐的状况已有改善,我很快就会回来。”

                                “如果你真的担心,我会派人替你走这一趟。”这是他的极限与最后让步。

                                他不明白叶天瑜为何如此坚持、如此不安,更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这么重要的时刻提出回努拉苗寨的打算。

                                陡地,叶天瑜拚命摇头,一张小脸褪成死白地道:“我一定要回去!”

                                她不亲自回努拉苗寨,绝不会安心!

                                “你忘了答应过我什么?”冷峻的薄唇抿成一线,单均昊的神情看来有几分厉色。“一旦错过这两个疗程就得再重来,你知道吗?”

                                即便心中有千百个不愿意,他却没半点立场阻止叶天瑜的决定。

                                他的话在耳边嗡嗡作响,叶天瑜娇小的身纤躯瑟缩了一下,心湖泛开无法忽视的嫉妒与酸楚。

                                她颤着唇,哑声轻问:“说到底,在你心里,紫茵姐姐还是比较重要。”

                                瞥了她一眼,单均昊心底掠过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为什么你总是这么任性?”他是喜欢聂紫茵,但仅只是兄妹之情,难道这些日子以来她都没感觉吗?

                                莫名的懊恼让他俊雅的眉拧皱成峰,胸间气血奔腾,他被叶天瑜的认定气得几要呕出一口血,却一点也不想为自己辩驳。

                                她勉强抬起眼睫,说不出的沮丧与酸楚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理智。“我的家在努拉苗寨,没人可以阻止我回去,如果你真不允,我也无话可说。”

                                眼底尽是她泪眼盈盈的可怜模样,单均昊眼神阴郁,神情显得有些狼狈地撇过头,粗声道:“你要走便走吧!”事情演变至此,他竟然无法硬着心肠对她说不。

                                叶天瑜深深瞅着他刻意转身回避她的背影,心痛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真的无法明白,她是这么、这么喜爱他,为什么单均昊却不能在他心中拨出一点位置给她?为什么不能把他给聂紫茵的喜爱分一点点给她……

                                深吸了一口气,她眸底蒙上一层深深的惆怅,再一次允诺。“我一定会在时间内赶回来的。”

                                “随你。”吐出一句言不由衷的话,他头一甩,抑制满腔怒火的步出绿竹苑。

                                见他丢下话掉头便走,叶天瑜鼻间发酸,眼眶已经管不住泛起热意。既然单均昊连问都不问她为何会如此担忧,她又何必在乎他的想法?

                                哼!这个阿哥她不要了!

                                看着竹苑中阳光筛落了一地竹影,她又气又恼地进寝房收拾着包袱。

                                待惆怅的箫音绵绵不尽传来的同时,她再也隐忍不住地随着乐音,委屈地哭得肝肠寸断。

                                恶梦成真!

                                待叶天瑜回到努拉苗寨,看着人事全非的苍凉景色,震慑得几不能呼吸。

                                天,是冷寂的灰,被绿林环绕的断垣残壁,揉着股悲凉的气息。

                                没有族人的歌声、没有芦笙乐声、没有高歌互答的欢声笑语……一切的一切,静谧、陌生得让她以为身处在梦里。


                              23楼2008-01-13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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