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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沉香船by俗念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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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船,弥高者为贵。
云贵川交界的十字岭,被当地人称做,无人之境。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肆无忌惮的耍流氓~~


1楼2014-06-29 21:17回复
    4
    这里的气流有古怪!
    打从上了坡,闻一致就觉得违和,他确信自己没放过任何风吹草动,却什么异常都没发现,这多少让他心里有些紧绷,面上却是纹丝不动的冷淡。
    走在最前头的付乾坤像个侦察兵一样在坡上探头探脑,见对面是个不深的山谷,森林净静,便头也没回的比了个三,率先上去了。伍仁紧跟,其后是闻一致。
    不到两分钟,一行人连带捡来的野人都上了小脊背,入眼是一片铺开的树林,将土地盖的严丝合缝,看不见到林间的路,也遮了栖息的虫兽,一行人在南边发现了一线灰,像是一条下坡路。
    日头在远处的高山后落尽,没了那片昏蒙的橘色夕阳,山里的视野几乎是瞬间就暗下一大层。
    风开始细细的,渐渐变大了些,带着山间夜里该有的清气,拂的人面怡然,开始下山的付乾坤甚至欢快的吹起了口哨。
    不期然有一根额发被风吹的勾到了睫毛,撩的闻一致有些痒,他伸手去拂,低头的瞬间看到自己腰侧的衬衫,懵了下心头猛然一紧,喝道:“小坤,回来!”
    他出声太突然,语气又难得的有点急,一脚正下落的付乾坤被吓了一跳,他虽然是个傻大胆,这几天却也被惊扰的有些草木皆兵,一脚没踩实,拉了个不合格的劈叉腿就沿着粗糙的石坡溜了下去。
    跟在他后头的伍仁“诶”了一声,立刻勾着胳膊去拉他,却因为隔得有些远而拽了个空把,他反应倒是奇快,提腿就往下追,边跑边埋怨:“又……怎么了?”
    那个拖了足有两拍的“又”所表达的感情是如此无奈,十分的精妙了阐释了什么叫此处无声你懂的。
    闻一致根本没心思理他,只是皱着眉,近乎肃穆的盯着自己悬在空中的手指,在他的大拇指和食指之间,夹着一根他刚从自己头上拔下来的头发。
    他现在背东朝西,脸上能感觉到从西面吹来的风,柔和而平缓,背后的衬衫却被风吹的紧贴在背上,能感到一股明显的风压,可匪夷所思的是,那根头发飘向的方位,却是自西向东——
    同一片山头有两股对向的风,姑且牵强的解释为这是复杂的地况下的空气对流,最颠覆常识的是明明东风强劲,却压不倒细微的西风,这就好比……江河逆流!
    闻一致沉下一张冷脸,遇见异常的情况,他的第一反应总是转头去看那个野人。
    被五花大绑的青年感官敏锐异常,瞬间抬头盯过来,赤红的双眼里满是愤怒,目光里尽是野蛮的凶悍,像极了一头被困的野兽。
    他赤膊光腿,只有腰上聊胜于无的绑了件蓝格子长袖,可系没系好扣没扣好,兜住了鸟又露了屁股,一副躯体疤痕遍布却精悍野性,十分的欲说还休,幸好队里没女性,不然要么得左右开弓的扇他骂流氓,要么得两眼放光的视奸腹肌。
    不是不给他裤子穿,实在是这家伙好赖不分,攻击性太强,靠近他的不是被咬就是被撞,一点人性都没有。一圈下来沟通不了,裤子穿不上,绳子倒是额外加固了两圈,防止他逃跑和伤人。
    他现在的形象虽然也十分有伤风化,但比起刚出现那会儿的“一览无余”,好歹有了块不太靠谱的遮羞布,成功的实现了从大猩猩到山顶洞人的进化。
    但是妗贵的闻少爷家教严苛,照样怎么看怎么觉碍眼,他一看他就反射性的要皱眉,又耐不住心里百十个问题你方唱罢我登场,好几次话到嘴边,又一脸冷艳的咽了回去。
    这人身上全是秘密,可惜是个哑巴傻子二重奏,脱裤子放屁的无意义问答闻一致不想循环,这样显得他智商低,便只能十分呕得慌的在心里合计起野人教学速成法。
    一晃神的功夫,付乾坤那边已经是鸡飞蛋打一塌糊涂了。
    原来这坡头出地不高,角度却有些陡峭,下坡路被无数乱七八糟的新老藤葛爬的难以走人。付乾坤像根雪橇似的斜着滚,被烙的死去活来,一截一截的“啊啊啊”从他嘴里飚出来,惊的一群在林子里窝藏的乌鸦冲天而起。
    伍仁侧着个身子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后头撵,终究是干不过圆周运动,看他滚的渐行渐远,似乎没完没了,就恨铁不成钢的嫌他蠢:“抓藤子,快……别光顾着嚎,妈的,伸手刨地啊——”
    付乾坤打滚打的晕头转向,连他媳妇都能认成妈,哪里还能记得要抓东西,只是一味顺其自然的天旋地转,最后不知道滚了多少个小周天,哐的一下撞在了一块坚硬的石头上止住了滚势,却也已经滚完全程下了破,两眼金星直冒。
    伍仁跑过来翻了两下腿脚,看他虽然灰头土脸的,却也没没缺胳膊没断腿,就放了心,转身朝山坡上挥了下手示意没有大碍,又转回来苦口婆心:“小乾啊,咱这行呢,是个技术活,要眼明手快腿脚好,你说你……”
    那句不耐烦的“他妈连路都走不稳就赶紧滚回家”险些就脱了口,他突兀的断在这里,开始绞尽脑汁的措辞,又暗自憋出一副教导主任的语气:“……鞋子不防滑,后果是很严重的,赶明儿趟尸洞你摔一跤,就得跟着僵尸长白毛了,咱一张小脸帅得掉渣,烂在地底下多可惜啊。你爸那么有钱,你也……不用这么拼,我们都了解你的为人,积极上进,为人热诚,没人会说你是二世祖的。”
    他嘴里昧着良心打官方牌,心里却嗤之以鼻:呵,这胸无大志又没见识的熊孩子,以为倒斗是拿着塑料小铲子在沙地上撮着玩呢,无知无畏,要我有你那么个爸,老子天天抱他大腿撒娇要钱,身在福中不知福!
    付乾坤的耳膜大概也被转成了洗衣机桶,将伍仁的讥讽嗡嗡的脱了次大水,只勉为其难的听见了两句,一句夸他帅,一句说他不是个蠢富二代,登时感动的热泪盈眶,气若游丝的答道:“谢谢,伍哥你也很帅,难怪我哥总说你人好。”
    他嘴里的哥就是郁群,但其实他的哥该是闻一致。他和闻一致是堂兄弟,而郁群和闻一致是表兄弟,中间隔了个直系,但他从小就更愿意亲近郁群,一口一个叫得老亲热了。
    伍仁就是受了郁群的嘱托才刻意照看这二愣子,他表里不一的嫌弃着他,一听这肺腑之言脸不知怎的就臭了,阴阳怪气的说:“哟~~你哥夸我呢,他都夸我什么了?”
    天真的付乾坤还不知道自己发自内心的赞美成了拍在马腿上的马屁,伍仁生平最不能容忍的事件之一,就是有人在夸他帅的时候提起郁群,这样的话不管别人有多么纯洁的小眼神,他都会心理阴暗的觉得别人是在指桑骂槐的讽刺他……的脸长。
    这梁子还得追溯到遥远的从前,伍仁天生是个长脸,初中的时候男孩开始发育,有段时间内会特别自恋,他那会儿吃完上顿没下顿,营养不良火气又大,一脸坑洼的青春痘,着实不赏心悦目。
    偏偏他孤芳自赏的尿性还不低,有姑娘给他递情书,他窃喜完才发现小女生是紧张的放错了地方,撕开后看见顶头的“郁群”两个字,那感觉真像是被两把钢针戳瞎了眼,连坐着把他雪莲花样的自尊都戳烂了。
    他恨这同桌恨的要死,嫉妒他命好,没完没了的找郁群的茬,郁群烦不胜烦的说了一句“自己脸长还不兴别人嘴长,丑人多作怪”,从此不共戴天了好些年。
    现在虽然好丽友了,但因为事实上他就是没郁群长的好,所以这忌讳成了开春的韭菜,生生不息的在他的生命里发绿茬儿。
    尤其是付乾坤身份尴尬,是郁群的铁杆小弟,吐出了象牙他还要污蔑人家是狗嘴,觉得郁群在他背后捅的都是坏话。
    付乾坤就是不晕他也够迟钝,丝毫没觉出他伍哥语气不善,实诚的将出卖进行到底,“我哥让我看人别看表面,就像你,好吃懒做,又市侩,嘴巴又贱,还贪生怕死,但人其实很好的。”
    伍仁脸拉的老长,坚信最后一句肯定是付乾坤擅加的,心头大怒,狂骂郁群那道貌岸然的贱人。
    付乾坤稍微有点心虚,因为郁群的原话是“人还凑合”,他眯了个眼缝,仰头就看见了伍仁的脸,脑子里刹那不可抑制的飘过一句“他最擅长的就是将那张鞋拔子脸拉的成驴脸”,噗——
    伍仁看傻子似的睨着他,“什么这么好笑,还偷偷的。”
    付乾坤笑完了,仔细去观察哥哥的死党,见他眉毛英挺眼眸刷亮,鼻梁小挺嘴唇小薄,下巴收到底线条变得有些平,尖不成方不就的显得侧脸坚毅,五官说实话挺不错的,就是脸有点长。
    可能他知道自己的硬伤,发型捯饬的十分得当,要不是付乾坤忽然想起这句,他几乎都没注意过伍仁的脸型,一直觉得他怪牛逼的。现在注意到了,也没觉得丑,就真心实意的又夸了一句:“伍哥你真的蛮帅的。”
    伍仁看他眼仁黑白分明,湿漉漉的尤其无辜,死活看不出口蜜腹剑,就大言不惭的承认了,“我知道啊。”
    他准备站起来,眼波随便一扫,似乎看见挡住付乾坤的那块石头上有几道笔画,他凑过去刮掉上面那层厚厚的包浆青苔,接着便看见了一个楷体石刻的古怪地名:一勺渊!
    “老板,这里有叁字。”他朝闻一致喊。
    闻一致和野人大眼瞪小眼也没瞪出个所以然来,闻言便带着人过去了。
    谁也没注意到被架着走的艰难的半裸野人忽然抬头朝天上看了一眼,目光桀骜而狠绝。
    这些贪得无厌的强盗,搅扰亡灵安息的坏人,将他当阶下囚的家伙,通通都该死!!!
    就在所有人都抵达山谷时,一道巨大却无声的闪电忽然劈开了夜色,闪亮的余光一瞬间将旷野照的亮如白昼,远处的山体却依旧笼罩在一种神秘的黑暗里。
    付乾坤因为仰躺着,被晃得差点抓瞎,他两眼一抹黑的在心底嘀咕着:那闪电,好像有点低,就像……在树顶上劈开的一样,难道……是我出现幻觉了?
    ——
      


    6楼2014-06-29 2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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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空气里像是绷着一根即将断裂的弦,紧张、恐惧、猜疑混在浓墨似的夜里吞噬着勇气。
      郁群含了口气压住惊悸,默默的将水壶调出个好打易砸的角度,心想只要他一……,我就……
      恐慌里的等待总将时间拉得无限长,溪对岸的人声忽然又传了过来,醍醐灌顶间他想起自己还在默默的跟踪,心里登时一片天人交战,大意就是“拿着壶我就很难屏蔽你,但扔掉壶我就不能揍你”。
      幸而老天待他不薄,并没让他纠结许久,很快郁群就发现了状况的不合理性,比如足足有一分钟,除了脚腕上有一股变化流畅的拉力,不大,有点像水的涟漪,而那“东西”没有任何动作。
      郁群谨慎的回过头,转头的瞬间他感觉到脚腕上生疼的禁锢里,有来自那东西掌心的湿润的热度,可能是被溪水浸冷的体温回升,这会儿隔着薄薄的裤料透了过来。
      原来这不是个东西,而是一个人。
        氛围随情绪变化的直接而奇妙,效果堪称立竿见影,所以最擅自欺欺人的人,或者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大无畏。
      虚惊过后,他就忍不住有点搓火,不管这位是因为什么突然抓住他的脚,这深山老林月黑风高的,吓死了倒霉,吓尿了丢脸,吓叫了会惊动对面的老钱,每一个可能都不太让他释怀。
      他目光顺着延伸的手臂往水里一落,没对上任何视线,就见一个裸男尸体似的漂在水上,尺来长的黑发水草一样飘荡,越发显得水波温柔。
      可就是这么一眼,他肚子里那点火星瞬间迸裂,成了一株惊愕的火树银花。
      那人光溜溜的背上纹了只扑动的猛兽,体态精悍,两腿从腰椎第5节位置的右侧腰蹬起,自右斜左上,尾巴绕着腰侧卷到了身前,兽首则被脖颈处飘散的头发覆盖,毛发纤毫毕现,在皮肤上竟能呈现出一种钢针似的立体感,背上的纹路美的近乎怪异,像是这野兽在颈子上扎了把翻飞飘逸的丝带。
      它的毛色不是单一的黑或蓝,而是一种过渡非常自然的层次,内灰外黑极其逼真,就是那丝状的卷纹颜色有些高调,是一层淡薄的蓝,像晴空里的湖蓝。
      或许是这点与众不同给这纹身增添了一股别样的奢华和内涵,导致郁群看着看着,心里忽然升腾起一股无从考究的肃然起敬,就好像他面对是不是一个纹身,而是他祖宗十八代的灵牌。
      他脑子里还头绪全无,可眼下的形式似乎容不得他细思慢想,浸在水里那人已经飘起来了,人命关天,他只能先将他拉上来再说。
      郁群猫腰去捉他的手指,本想掰开了便于行动,谁料这人虽不知死活,手却握的犹如铁钳,他虽没使出吃奶的力气,但也能窥出实力相差颇大,于是只能像个驼背的铁拐李一样手脚并用,救的是步履维艰。
      他忙出一头热汗的将人拖了上来,一抬头又忍不住想滴冷汗,他拖出来的竟然是个——裸男!
      光看后背体魄,这似乎是个高个的年轻人,皮肤起皱发白,很多泡发的伤口边缘像白色的虫豸一样覆在背上,有的轻微有的严重,看着有些倒人胃口。
      郁群将他翻了个面,还没看见脸就先被这人从左边肩膀上攀上来的兽头纹身唬得一愣。
      那是个獠牙毕露的兽头,七分像狼,眼仁是迷人高贵的琥珀金,眼角内低外高,斜向内下有一对眼线笔勾勒似的泪槽,显得十分吊诡。
        不像的三分在于脸型,它的脸没有狼或狗那么尖,宽些短些,有点狐狸的味道,鼻尖到额头顶着一抹像是随手抹开的烟灰蓝,和背上的颜色相得益彰,为它平添一份神秘的大哥韵味。
        他从没见过一个纹身能精细逼真到这个地步,就这么对视着就潜意识的戒备起来,好像那野兽随时会从皮肤上扑出来。
      这四不像的兽头给他的震撼更甚于肢体,一瞬间他甚至鬼使神差的产生了一种“他背上的那只昂头狗,其实是这玩意的缩小版”的错觉。
      图腾,这是一个未知的图腾,郁群听见有道声音在心里说。
      他脑中竹筒倒豆子一样稀里哗啦的弹出一连串问题,这人是谁?为什么在这里?他背上的是什么?自己的纹身,和这个人有关联吗?还有磐西的悬棺,又和这号称无人之境的无人的野岭有何瓜葛……
        他想的头大如斗,却又什么都没想出来,脚被拽着也不便行动,他索性就在溪边上坐下了,由于无事可干,便只能去瞧他惊魂一场“舀”上来的怪人。
      他欠着身子,秉着丑人多作怪的原则,扒拉麻线一样将那人覆面的头发拂落,让他犹遮琵琶的脸露了出来,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人看起来有些年轻,非但不丑,反而称得起一声俊朗,模样实在端正。
      单从他不伦不类的蓄着头发,寡廉鲜耻的光着屁股,各方面挑战常规道德审美的情况下竟还不会给人一种不忍直视的感觉,就能证明他的硬件十分过硬。
      可长得再帅他裸奔,还莫名其妙的在水里差点淹死,郁群就觉得这孩子可能是有点神经。
      林子里蚊纳奇多,他的伤口上很快便歇了一层黑,自从背上有了纹身之后郁群的听力敏锐了不少,是以这点共鸣了也没多大声的嗡嗡对他来说就有些难以忍受,杀虫剂在包里,他现在也不方便去取,想了想只能脱了衬衫盖在他上身,自己则穿着件背心坐着。
      露浓雾重,郁群藏头藏尾的跟那伙人了一个多星期,吃不好睡不好,困意缓慢的袭来,效果却尤为生猛,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迷瞪过去的。
        ——
      啾啾雀鸣,长风吹叶,沙沙响。
      先醒的总是身体,意识还是昏蒙一片,生白慢慢的睁开眼,觉得四肢百骸里灌了铅针似的钻心的疼,嗓子眼也沃了摊篝火烧了一整夜一般灼辣,但又想不起来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心底有点影影绰绰的孤独,特别是在见了那么多人之后。
      头顶高远的树缝里泻下一线初起的天光,蛰得他有些眼花,本能便抬手去挡,麻木的指节几乎才晃动了一下,便察觉到指腹那种异常的触感,温热的,先是薄软,然后坚硬,是……人的皮和骨头!
      他精神状态瞬间切为戒备,身体先于意识就做出了反应,蜷紧麻痛的手指握紧然后猛力一拽,腰部蓄力弹起,顶着膝盖就朝准方向压过去,一系列动作如云行千里,可谓是快如闪电,但忽然飞到他脸上的白色让他警惕的顿了顿,匆匆一扫发现那是一块白布。
        接着,他听见了一声轻却沙哑的“额”,似乎是对方突然受惊后的反应,然后从落下的白布里对上了一双睁开了一半的眼睛,里头有刀脊流光似的的重彩掠过,将零碎的睡意割的七零八落。
      就这一眨眼功夫的停顿,眼睛的主人已经反应奇快的做出了抵挡和攻击,生白只觉胸前一重,往下压的身体被踹的有些后仰,他眼神蓦的一狠,心里戾气横生:这些人,这些外人……
      他手臂猛地用力将那人摔了出去,同时攻势不停,合身跟扑上去,手指在地上一划,经年嵌在滩涂上的石头轻而易举就被他抠起来握在了手心,好似那壁垒似的滩涂是块拌了泥巴的豆腐,他瞬间压到那人身上,同时将石头高高抡起——
        郁群是在脚腕被扯的时候惊醒过来的,他人还有些昏沉,本能却察觉到了一股鸡皮疙瘩迭起的危机感,想也没想就将另一只自由的脚踹了出去,接着就撞上了一双出离愤怒的眸子。
      刹那间他不着四六的眼皮一跳:他不会以为他的衣服是我脱……
      “的吧”还没想完,脚腕上忽然传来一股蛮横的大力,掐的他骨头生疼,他摔出去嘭一声砸进了溪水里,刚想爬起来后背上又压上来个人,一手将他重新摁进了水里。
      他在“轰隆”的溪流声里,感觉到压着他的家伙似乎做了个肢体拉伸,心里咯噔一下,那瞬间他的听力似乎化为无形的触角朝四面八方延伸,捕捉到了风里越来越急近的气流声。
      就在他屏着气,以为那气流会撞到自己头上的前一瞬,动静忽然戛然而止,接着他背上一轻,压制的力量撤去,改为一片热意在他的背上游移……抚摸……
        他一口气直接岔了,鼻腔里进了股水,涩得他眼热鼻子酸,他四肢发力猛的从水里奋起,将压在背上却几乎没使力的人掀进水里,一只腿神速的伸过去绞住那人的手腕,嘴角一勾,“少年,这就是你报答救命之恩的方式么?”
        


      21楼2014-06-30 1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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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人就有好奇心,郁群在原地犹豫了半分钟,还是拔腿追了上去。
        他心想有爆炸那就说明有人,要是就是闻一致他们呢?
          看生白那奥运冠军都望成莫及的速度,郁群本来以为自己追不上他,出乎意料的是他不仅追上了,还看见了一场匪夷所思的……大火,如果那能称为是一场火的话。
        在杂草横生的小径路头,郁群看见了立定的青年,他背对着自己,一只手按在旁边像是桦树的巨木的枝干上,在晨间的雾气里,背影像一块凝固的石像。
        比起之前的动若脱兔,这会儿他又静若处子了,不知道入神的在看什么。郁群慢下来,走到他身边,发现这人年轻的侧脸上也罩着一层吃惊的神色,郁群正要说话,却被眼前的画面给慑住了。
        直到站在跟前,郁群才发现生白的光脚踩住的土地前,不是他以为的低坡,而是一片近百米深的沟堑,从青年光着的脚趾前不到一尺的地方断裂,向下俯视几乎呈现一个垂直的陡峭度,平整的像是被一块巨大的刀片竖切了一刀似的,有些像小说里的一线天,但无疑这个一线天是豪华版的。
        堑底宽约一栋楼,鬼斧神工的造了间巨大的斗拱楼阁,已然十分古旧,有点客家土楼的架势,只见两边起的飞檐翘起,堪堪抵到断壁上,叫人不由怀疑它到底是怎么盖出来的。
        这还不是让郁群吃惊的地方,他吃惊的地方在于,堑底铺满了燃烧的火焰,橘黄色的顶部飘金,摇曳歪旋无风自舞,明明像一条红色的银河一样撕断去路,却……看不见漫天的火光,甚至可以说,它是没有光的!
          而且站在这里,郁群也没感觉到一丝灼热的气流浮上来。
        他心里瞬间产生了一种类似“这其实是一幅巨大的、逼真的画”的震撼错觉,但当他眨了两下眼之后,便只能自认目光短浅的承认那花开遍野似的橘色不是静态,它里面有东西确实在动。
        就在刚刚他无意的一瞥里,楼阁前不远的“火堆”里,有一架东西轰然倒塌。
        郁群定睛一看,发现那竟是一个人,背着登山包穿着冲锋衣的现代人,看那牌子像是跟那个钱哥一伙的。他失去意识的被淹在火海里,隐约可见舔升的火苗里,毛发俱在。而且那层“火”下面的草皮,也还是饱满的老绿色,就好像那火只是幻觉一样。
        或许要等到人能与天同寿,自然的奥秘才会不复诡秘神奇。
        郁群沉浸在3D版的视觉冲击里,良久才将神智拉扯回来,有种三观亟待重组的迫切感,转头看化身望夫石的生白,不耻下问:“这是什么地方?那是什么……火?”
        生白盯着那个倒下的人,目光冷幽幽的,声色也冷,道:“这是毗、缇殿,那……是原上火。”
        接着他带点疑惑和责怪的转过头,盯着郁群说:“你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吗?这是你们……们以前住的地方。”
        郁群被他煞有介事的一脸认真打败了,他在心里暗道,我以前不都住闻家的四合大院呢么,几时住过这个在夹缝中生存的鼻涕殿了?还有这个原上草和野火烧组合出来的原上火又是个什么情况?
        生白是词不达意,他的“你们”后面漏了两个“白摩”,郁群则是满头雾水的井底之蛙,于是两人的对话设定就好比是琴师和牛,简直无法沟通。
        生白没在他脸上看出追忆或者怀念,似乎是嫌他忘本,立刻剜了他一眼,接着迅雷不及掩耳的扯住他的左臂,来了个利落的临空一跃。
        郁群被他吓得心都停了一拍,这是100米,而不是100厘米,没有降落伞就这么大头朝下的往下栽,天灵盖都能摔成一块血饼。
        郁群在急速涌上来的呼呼凛风里被吹了一个面目狰狞的杀马特,不知道这怪胎又在层出不穷的作什么死。他反手抠着的生白的腕子肉,心想要是这次他能活下来,第一件事就是找盆水将这货摁进去。
          


        24楼2014-07-01 2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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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的是这里既没有盆更没有水,所以他注定淹不死这货。
          按常理来说,七层高的楼就能摔挂一个人,郁群带着百米高的加速度,俯瞰整个沟堑像火箭一样朝他撞过来,巨大的眼压让他眼花,虚虚晃晃的根本看不清楚。
            可能是死之将至,那瞬间他心里像是浴室里抹掉热雾的镜子似的,从没这么清晰的倒映出,想要活下去的希望。
          他想,如果你觉得这个世界不好,或是太好,那一定都是因为你经历的太少。人这么坚韧,又这么懦弱,但凡有可能,谁想一了百了。
          然而此刻也不是他想活就能活的,在他虚化的视野里,地面离他……的头,目测不会超过十米了,只要再过一眨眼的时间……
          郁群的神经不由自主的绷到了极限,据说在灵魂出窍的瞬间,今生会白驹过隙似的从眼前划过,可事实上他脑子里空空如也,唯一的念头,大概就是他将要以倒栽葱的姿势插进地里,然后面目全非的去地府报道的惨剧。
          好也不好,身边总算有个扫把星垫背。就是这人二话不说就拉着他跳崖,要说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恨都太扯淡。
          地面逼近到极限,就在他以为要摔成汪汪血饼的瞬间,耳朵里忽然捕捉到一阵平稳的心跳,那种匀速有力的节奏透着一股无可撼动的力量,他听了几下,意识到声源是身旁的青年,竟然奇迹般的被带的松懈了丁点儿。
          接着他感觉大臂一紧,视野里乾坤颠倒,剧烈动作的眩晕使得他两眼昏了几秒才清晰过来,然后惊呆的的发现自己正站在火里。
          就像在上面看的那样,没有灼烧感,没有火光,这种摇曳的火苗,撩一撮小尖儿飘到他的裤子上,忽而渗进去不见了,忽而又柔韧的回摆,仅从视觉上和真正的火苗别无二致。
          但火的特性就是发光发热,没有光没有热,那这……还能叫火吗?
          常识在他心里笼罩了一层这个“原上火”会突然烧起来的错觉,郁群试着将脚碾移了些,试探这个颠覆三观的东西会不会攻击他,初步结果是不会,但他的情绪没得到丝毫放松。
            对于未知的东西,心里没底,人就会忍不住多疑多想。
          生白却不像他这样小心翼翼,只是落地之后并没松开郁群,手指从他的寒碜的肱二头肌上滑下来,握住了他的手腕,当这阵怪火不存在似的抬脚就往倒下的人那边走,边说:“跟好我,别丢了。”
          郁群敏锐的发现了他话里的潜在矛盾,比如这堑底除了那个站在南面能看穿北面的破斗拱楼,其余的地方就是长了张痤疮的脸,虽然坑洼不少但其实平的可怜,想躲个猫都得靠挖洞,高度近视也难得跟丢,除非……这看似平和的堑底有机关陷阱?
            或是,这火有问题!
            他故意转了转手腕,弄出个要挣脱的动静,脚还是在跟着他走,浅笑了下,道:“你走你的,我跟得上。”
          生白手指上立刻加了力气,神情变得十分严肃,“待会不、管听见或看见什么了,都记着牵、你的是我,千万不要甩开我。”
          果然有问题……郁群决定不作死了,由他拉着在火海里徜徉,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会产生幻觉?”
            生白顿了下,说:“可能会。”
          郁群看了眼在小腿高度出没的橙橘色,说:“会导致我产生幻觉的是这东西吗?话说这真的是火吗?”
          “是火,是业火的一种,叫三灾,”,他慢慢的说道,语速越来越连贯,“《昙花记.悟道志》里提过,‘屡劫沉迷,憎恶重生,业火三灾使灵明成灰,而象形不毁。’说的就是这个。”
          郁群不太喜欢看书,对于生白能头头是道的追本溯源,提出这劳什子《昙花记》他大感意外,因为这孩子看着时而凶残时而天真,裸奔三百里还毫无压力,妥妥就是一个二货屌丝,和感性敏感的文艺青年着实不太搭边。
            但是他说这些的时候,一点也不磕巴,眸光安定,恍惚有种老僧说禅的沉淀感,郁群看着他年轻的面孔,微妙的觉得这一刻他身上有些违和,却又捕捉不到异常的地方。
          他简单粗暴的将那句文言翻译过来,联想了一下不远处的全尸,自己都觉得翻译有点雷,“你的意思是……这火烧的不是人,它烧的是灵魂?”
          然后,他就看见生白用一种类似班主任看心爱的高材生的目光,赞赏的看了他一眼。
          郁群额角神经性的一抽,被夸的十分无语,他想了想,忽然正经起来,道:“那它是怎么烧掉人的灵魂的?是先使人陷入幻觉吗?”
          生白心道这人心思实在灵窍,嗯了一声,语调又恢复成让人尿急的慢吞吞,“师严说过,意之不、坚则灵魄松动,剧惊或急……喜会导致灵魂瞬、间离窍,业火就会抓……住这瞬间,将灵魂吞噬,变成火种里的一点。”
          郁群两条腿登时就不好了,他糟心的想这火海不仅是人工智能的,还坑姥爷的是活的,它要先设计将他吓个魂飞,然后吃个彻底魄散,用……火实在是险恶。他脸色复杂的看向生白,诚恳的请教生存攻略,“那我要怎么样才能不……少受它的影响?”
          生白:“你就死也别放开我的手。”
            说完拉着他继续向前。
          郁群:……
            能用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诠释出如此不要脸的自信,这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28楼2014-07-03 0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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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大约两分钟之后,郁群深刻的意识到生白不是不要脸,而是发自内心的经验之谈。
            尸体横在径直通向斗拱的路上,两人各怀鬼胎的停住脚步,郁群是因为想搜索下这人身上的东西看能否确认身份或找到另外一些有用的信息,至于生白是为什么,他就不得而知了。
            接着,他看见这家伙先是落井下石的无声冷笑了一下,然后一点都不死者为大的抬起光脚,将脸朝黄土包朝天的死者踹了个王八翻身……但或许是因为背包的阻力,死者最终的造型是贵妃醉酒。
            “贵妃”是个约莫三四十岁的男人,穿着和钱哥同款的哥伦比亚冲锋衣,脸上的风霜刻印浓重,一看就是到处闯荡的类型。此刻他一动不动的的卧在跃动的火焰里,表情平静愉悦,肤色甚至还带着剧烈运动后飘起的汗迹和潮红,看起来就像个正做着热血沸腾的发财美梦的人。
            可不知道是不是听了生白一番危言耸听的缘故,郁群看着这人,总觉得藏在他“生机勃勃”的生理机能表象下的,是一股让人不舒服的空洞和死气,就好像……他的躯壳里真的没了灵魂一样。
            郁群潜意识里无端的浮起一层抵触,觉得这尸体特别不祥,离得越远越安全。可惜人生漫漫,总有一两个猪队友相伴,某人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已经积极的作了个大死。
            郁群刚回过神,就被眼前所见冲击的一愣,不由低喝道:“你干什么!”
            生白正勾着腰单手去褪死者的背包带子,闻言动作没停,只拿后脑勺对着他,“毗缇殿、前不许喧、哗的。”
            ……您哪只耳朵听见我在喧哗了,郁群总觉得那东西要诈尸,连忙将生白往后扯了一把,“稀里糊涂的乱摸什么。”
            生白借他的力道往后一扯,背包粘带发出“兹拉”一声细响后整个被他提了起来,他抵着郁群往后退了一步,不以为意的将硕大的黑包扔在了地上,说:“不碍事。”
            接着他蹲下身,竟然心比天大的开始翻包。
            他拉拉链的动作异常利索,显示出此人是个翻遍千包的熟练工,郁群探头看了两秒忽然想起一个问题,那就是业火只吸收人的灵魂,不管尸体,按理说经年累月,这儿会堆积上许多白骨尸体,可事实上这里矮草翠碧澄净,别说肋骨,就是颗牙齿都难得看见,除去那层怪异的火,十足一片肥美的牧羊田。
            那死人的尸骨,都去哪了?总不能变成了白骨精,自己爬起来咯吱咯吱的跑了吧。
            “生……对了你姓什么?那些被业火烧死的人的尸体呢?”郁群挨着他蹲下,看他行云流水的从包里摸出强光手电、镁光带、压缩饼干等然后嫌弃的扔回去,一点不明白这些野外必备神器的珍贵性。
            生白扯登山绳的动作顿住,转过头看着郁群,一脸疑惑,“姓?那是什么?”
            郁群瞬间以为他在逗他,接着以为他在装傻,干瞪眼过后看出他好像真的没有姓,就忍不住怀疑这厮是山顶洞人的穿越种。
            他看着生白求知欲浓的黑眼珠子,觉得自己最近的谈话都很蠢,可惜他没有好为人师的癖好,不然那种通晓“万事”的优越感铁定能让他飘飘然。
            越常识的东西越难描述,郁群乍然间想不起来该怎么解释,想了想,说:“姓就是你家人名字的第一个字。”
            生白若有所思的在心里盘算起来,顿了顿,说:“那我的姓有很多,柯、江、容、穆、阿、叙……”
            “你等等,”郁群见他背诵课文似的有点滔滔不绝的架势,连忙抬手打断了他,暗自咂舌:这该不会是个登记造册的母系氏族吧。
            鉴于屡次的对牛弹琴,郁群怕他是没听懂,便决定举个浅显易懂的例子加以说明,他摆出一副循循善诱的架势,道:“你看,我叫郁群,我爸……或是我爹叫郁某某,郁就是我的姓,懂了吗?”
            生白垂下眼,似乎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点了下头,说:“那我应该是姓盘。”
            盘姓郁群倒是知道,他曾去过浙江丽水的深山踩墓,那里的畲族人就姓盘,自称的盘古后裔,有通策神鬼之能,那儿走三步就有一个巫师前来拉着算命,这位该不会也是吧——
            郁群有些玩笑的问了句:“那你是盘古后裔吗?”
            生白摇了下头,“不是。”
            郁群猜也是,正要低头去看他翻出来的东西,却听见这人一本正经的补了句:“我就是一个盘古。”


            41楼2014-07-11 1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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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盘古?难道盘古还有很多个吗?
              郁群心里闪过疑惑,正要细问,却瞥见生白从背包里掏出一部黑色的触屏手机,正反晃了晃似乎觉得是垃圾,手指一松就要扔回去。
              可彼之砒霜乙之蜜糖,这对郁群来说却是好东西,现代人的信息基本上都在手机上,他诶了一声伸手就去捉,在堪堪碰到生白的手的时候眼前的火焰一瓢,电光火石间拉丝似的拔高几寸,接着放射成细碎的丝绒,呈螺旋状闪电般朝他手指缠了过来。
              变故快的郁群根本来不及反应,他盯着那簇像是有生命的丝绒花似的火,眼前猝然模糊成一片深浅变换的橘,他隐约听见生白着急的叫了他一声,神智就被拉入了一片混沌中……
              二十年代初,就连北京也很少见到这样规矩的四合老院了,古色生香,游廊荷池。
              池塘边的木板上坐着个少年,T恤短裤,缩肩塔背,干瘦干瘦的。他两只脚泡在水里,一动不动的坐着,金红白灰的锦鲤想是将他的跑鞋当成了有虫眼的烂木头,探头探脑的啄着。
              直到日头西斜,游廊尽头忽然拐出一个穿着红白校服的少年,手里提着一个硕大的保温盒,不紧不慢的走到池边那人身后,盯着他后背看了几秒,接着将保温盒往地上一搁,转身就要走。
              “我不吃,饿死了怎么办?不再劝劝我?”坐着那少年忽然出声,他头发很有些长,盖住了眼睛,嗓音带着嘶哑的刺感,将语气里的讥诮都扎出锯齿,冷漠的和年纪搭不上边。
              站着的少年顿住脚步,听完面无表情,一点也不受威胁,“饿死了就找人来给你收尸。”
              坐着的少年表情一顿,有些惊讶的转过头,从遮眼的头发缝里看来人,发现不是昨天那个苦口婆心的大叔,而是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瓜子脸,唇红齿白的,模样比小姑娘还精细,表情却冷冷的,一脸的少年老成。
                大悲之下,少年的心性在短期很难调节平衡,他用愤怒和悲痛将自己武装成一只针头支楞的刺猬,带着好意靠近的人也被他扎的连连败退。
                这里谁不可怜他,不小心翼翼的哄着他,只有这忽然冒出来的同龄人,油盐不进,竟然如此明目张胆的——等他死!
              “你……”,他脸色一阴,想放狠话却忽然哑口无言了,没错,那不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吗——可这迟疑和愤怒,分明说明了自己并不想死。
              “有的吃的时候就吃吧,多少人想吃还没有呢,”校服冷淡的说了句,抬脚走远了。
              他的语气里并没有得意或是嘲讽,少年心里却陡然蹿起一股凉气,心想,世界上无条件对他好的人都没了,谁还会不计一切的为他打算呢?他们摁住耐心的容忍他,无非是因为他那个从天而降的姨妈的几句交代而已,要是作得姨妈不耐烦了将他扫地出门,他就会成为……一个孤儿,一条流浪狗。
                少年的眼眶迅速泛上灼红,心里闷堵的想吐,最终还是像瞪着阶级敌人一样,拧开了质量良好的保温盒……
              再后来,校服无声的送饭来,少年就一声不吭的吃掉。时间并不能解决问题,却能让很多在意的事情变得没那么重要,读一个班级,住一间大院,两人逐渐熟络起来。
              岁月催人,少年在光景转换里拔高成青年。
              越来越多的片段从脑中掠过,那是年少的自己和闻一致,都是些记不清的小事,形影不离,无关嫌隙,郁群心里涌起一股细细的怀念和暖流,随后,他闻到了一阵类似寺庙里常年飘荡的香火气。
              他感觉自己的情绪变得放松而愉悦,浑身好像泡进了热度适宜的温泉里,毛孔全开,懒洋洋的一动都不想动……
              啪——
              忽然,一阵遥远的拍击声传进他耳朵里,他一滩泥似的精神稍微敛了敛,侧耳听了听,偏偏那动静又消失了。他困倦却诡异的满足着又要往那种舒服的氛围里缩,感官里却猛然暴起一阵尖锐刻骨的痛,疼得他冷汗一下就沁了出来,精神在剧烈的刺激下被某种说不清的力量所牵引,骤然撕开迷雾,恢复了一丝清明。
              “郁群,睁眼。”额头贴着片暖热的掌心,酝着汗,有人在他跟前说话,语气郑重严厉,像是在下一道命令。
              郁群胸口憋了口气,咽不下又吐不出,他认出那是生白的声音,可自己说不出话,眼皮更是粘起来似的,心里就有点急。
                就在这时,他心口猛然一沉,被人落了一拳,身体往起一弹,那口气被迂了出来。他费力的睁开眼,首先引入眼帘的,是生白不加掩饰的担忧的脸。


              42楼2014-07-14 0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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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愤怒的小火苗横冲直撞,郁群看了会儿,竟然脑袋漏风的看出了一种气急败坏,不禁哑然失笑,觉得自己离安阳的三院不远了。
                生白对这些习以为常,转身想往殿内走,之前的轰鸣声是从里面传出来的,他想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出于死也求个清楚明白的考虑,郁群及时的摁住了他,开始不耻下问。他先看了眼撩飘的火,接着转到远处的衣服,“你不是说这火只烧人的灵魂吗?那人的身体为什么消失了?”
                生白停住动作看向他,脸上没有一丝同龄年轻人的优越感,一副就事论事的表情解释道:“业火确实只吞灵魂,吃掉他身体的是下面那层草啊。”
                郁群:……草食肉?还带挑食的,素的不吃,化工的不要,这怪诞的世界果然是不能好了,可以让古怪奇谈来的更猛烈些了。
                听完解释郁群已经无法直视那层看起来碧绿无辜的草皮了,于是又去看脚尖台阶下锲而不舍作妖的业火,接着求解,“火势突然增大,是因为吞噬了新的灵魂的缘故吗?”
                生白用一种复杂的眼神,不加掩饰的看着他,心道,不是,业火从滋生起到现在,五百年间一直平如镜湖,突然势头猛增,应该是因为你回到了这里的缘故……但他心里有点生气这人忘本,不想告诉他,因此只嗯了一声。
                郁群已经习惯这货这种失望的看着负心汉的眼神了,直接过滤了,指着不断冒尖的火苗问道:“它这是……想吃我们?”
                “不是我们,”生白斩钉截铁的笃定道:“是你。”
                郁群是个心思活络的人,脑子立刻顺着话头往下捋,“是不是因为我刚刚中了招,被它当成煮熟的鸭子,谁知道我竟然被你弄醒了,所以它就恼羞成怒,非要吞我的魂?”
                他因为不知道其中渊源,所以不得其衷,但乱七八糟,竟也猜了个五分准。正常情况下,侥幸从业火迷障里脱逃的人会遭到加倍的追击,但那只是精神上的,火势一直都是这么平缓,从没有像今天泼了无数桶油似的肆掠情况。
                生白急着看殿内的情况,不想花时间和他长篇大论的解释,特别是他俩交谈还存在问题,便恨铁不成钢的剜了他一眼,没搭话,就让他这么想当然算了。
                郁群见他有点不爱搭理的意思,自己也懒得自讨没趣,跟着他往殿门口走,转身的瞬间瞥见相处融洽的草和火,脑中忽然掠过一个念头,脊梁骨里登时一阵发寒。
                他想到了食物链里的,犀牛和犀鸟,二者强弱相依,各得其利,这两样东西,不也是如此么?
                他想,这些在外面的世界里根本没人注意的东西,在这里竟然像是被赋予了生命和智力一样,狼狈为奸的夺取着活人的一切,身内之物。
                他意识里忽然浮起一种久违的兴奋和期待,想看看这个和山外完全不一样世界,到底能颠覆背离到怎样一个境界——
                “你快点,”生白步幅匆匆,没几步就见他落了半截,忍不住去催。
                郁群撵上他,并排在木作的高阁前廊下前进,木桁离地很高,横纵交叠没有画栋,对穿的构造,从这里能看见后边的山壁,厚重庄严扑面而来。
                古老的木门槛缺了半拉,左腿迈过去的时候,郁群下意识的屏了一口气,莫名其妙的自己都觉得纳闷。
                然而下一秒当他一抬头,瞬间在心里给自己的先知点了个赞,要是刚刚没屏息,他现在就得倒吸一口气了。
                撞入眼帘的,是一副色彩纷呈的巨大壁画,作在楼阁内壁上,呈螺旋状自下而上,整整连贯的走到了顶,无数的人物和背景交织纷繁,大的小的,布幅满的堪比清明上河图,可图幅却较之大上百倍,来自文明的、工艺的、未知历史的史诗,给人一种极端的视觉震撼力。
                那瞬间郁群心想,要是闻一致在这里,肯定就呆若木鸡了。


                48楼2014-07-17 0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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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和鬼怎么谈人生?
                  回答他的只有堑底激荡开的微微层叠的回音,无数的“人生”在他耳边晃荡,衬得他真是寂寞如雪。
                  那个诡异的笳声说完几句话,就消失的痕迹全无。
                  这么久以来,郁群第一次激愤的无法释然,有“东西”觊觎他的身体的念头比背上被鬼涂了鸦还让他在意,他对此非常不满,可偏偏只有一肚子的无能为力。
                  神鬼在侧,本当敬而远之,可鬼先犯人,叫他一个不会飞天遁地、隐身练气的普通人怎么办?
                  能怎么办?看着办呗……郁群转身跑向那方黑炭似的爆炸洞,决定先追上生白。
                  他本来还当自己是个裤腿上溅了两点泥的路人甲,回过神却发现自己浑身都泡在泥巴浆里,主角的光环简直要亮瞎人眼。
                  事态发展到这里,他终于发现他不可能片叶不沾身的从这里离开了,既然如此,那么死活他都必须将事情弄个水落石出,而他直觉一切的联系点,就是那个犬牙尖尖的怪异青年。
                  决定一下,他边便一头冲进了黑漆漆的洞口,同时下意识的摸出强光手电打开,将前方的……台阶照亮。
                  先不说这个举动对现在的他来说有些鸡肋,里头别有的洞天也昭示着开手电是多此一举。
                    和洞口摧毁性的破坏不一样,入洞两米后有扇被爆破的石门,门后竟是一条长的不知道通向哪里的甬道,每隔一段距离的石壁上点着亮度柔和的鱼油灯,让视野维持在一个可见的维度上。
                  郁群心想难怪这楼阁修的像个被扣在瓮底的王八壳,一点都不民生,原来别人是不走寻常路。
                  这条甬道像是山体天然的裂缝,顶部开裂到灯光都照不亮的地方,石笋突兀,并没有刻意修缮平整,深一脚浅一脚的几乎寸步难行,不少地方甚至需要弯腰蜷着钻过去。
                  这里非常潮湿,时而会有滴滴答答的水声,石壁上生了黏腻的苔藓,非常滑溜,跑都跑不起来。郁群一手扶在壁上,登时被那种滑溜溜又柔软的冰凉下陷感怵的毛骨悚然,他走的如履薄冰,因此觉得生白不会离自己太远。
                  缝隙里静的只有他脚步声和水滴声,单一而清静,这种氛围极容易让人陷入恐惧,但也容易叫人丧尸警惕。
                  郁群辨识着前方的路,没发刚刚他用手按过的那块突出的石壁,在打过来的光线里,忽然像胃壁蠕动似的,缓缓的缩了回去,继而又无声无息的鼓了出来。
                    


                  50楼2014-07-19 2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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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是发言有广告贴,找到心力交瘁,还是没发现orz
                    要不负责任的跳过11章了
                    …………………………………………………………………………
                      12
                    好吧,这里比魔幻电影还荒诞!
                    就在生白划完那个慢悠悠的半圈后,那只发了羊癫疯的水蛭摆到左边顺着惯性准备悠回来身体明显顿了下,接着靠近生白那侧的身体喷薄出一股浅绿浓黄的液体,开闸泄洪。
                    就像空气里有柄巨大的无形镰刀,劈瓜砍菜的来了一刀。
                    有种极有压迫的力量向他这边推了过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郁群看见了一圈巨大的半圆环虚影,嗖一下扎进了背后的山体里。
                    那只水蛭声嘶力竭的哀鸣着,摇摆的身体像离了风的飞蓬,随着体液的疯狂外泄,软叽叽的瘫了下来。
                    生白拗完姿势正在收,就被那股势不可挡的液体冲进了高墙似的黑球堡垒里。
                    郁群的目光还停留在他刚刚站的地方,表情平平常常,心里却着实惊呆了。他此刻非常凌乱,脑筋各种短路,正绞尽脑汁的一边告诉自己刚刚看到的都是幻觉,另一边精分的你一言我一语,生白摆出的那一刀,和怪物倒地到底有没有关系……
                    在他没什么焦距的视线里,随着液体的流失那只水蛭渐渐的瘪下去,变成了一张梭形的皮。
                    直到那似乎源源不尽的液体打湿了他的脚,郁群才理智回笼的将幸免的背包先撂到了凸石块上,那液体粘度非常高,他用手撑地才爬了起来。
                    他看那东西似乎死的不能再透了,等了会儿都没见生白爬出来,就原地叫了声,“盘生白!”
                    “在这,”答复很快从黑球后面传过来,蔫蔫的,似乎脱了力。
                    “你在里面干什么?”郁群淌着胶水朝那边靠近。
                    生白泡在这不明液体里,明明四肢发软,嘴上却忍不住想笑,身边有自己人的感觉很好,他渐渐放松了些,让头和背靠在实物上,说着就呵呵的笑起来:“我走不动了,你等我一会儿。”
                    郁群简直怀疑这孩子是被脏东西附身了,此地绝对不宜久留,应该说这里就没有适合留的地方,要是再来一条,他就得早登极乐了。但虽然心里这么想,嘴上倒是没催。
                    他自顾自的跋涉到那种皮质和大水蛭如出一辙的球体前,忍不住怀疑这大家伙是那怪物的卵。
                    他上手摸了摸,不出意料的滑不溜,又转身去水里摸了刀,谁知道这黑光皮竟有点刀枪不入的意思,他根本就扎不透。
                    知道里面的小兄弟非常人也,他现在连“凭什么他一根没刃的棍子都能捅个大豁”这种疑问都懒得起了,此路不通他只好又折回去,将包里的高强度尼龙绳给翻了出来。
                    生白忽然一抬手腕,捉住了一根掉下来的绳子,比无名指还细,端头还系着块石头,接着郁群的声音响起来,“捆到腰上。”
                    他心头拂过一阵暖流,虽然迟疑这细绳子承不住他的重量,但还是毫不犹豫的将它捆在了腰上,又拽了一下,开心的说:“好了。”
                    幸好那液体虽然黏,但是也滑,郁群连拽带后仰的,在吃奶的劲用的差不多的时候将生白拖到了可视面里,由他自己滑了下来。
                    生白坐在黄汤里等体力恢复,郁群稍微缓了缓,蹲在他面前开始客串十万个为什么。
                    他用刀尖点了点水蛭皮,接着又指向那大黑球,盯着生白的眼睛问道:“这个、这个,还有之前飞出来又不见了的那个人都是些什么情况,你给我指教一下。”


                    51楼2014-07-20 2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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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白听得心不在焉,只是盯着他的脸看。初见只觉得他又瘦又苍白,这会儿细细看来,他模样应该是好看的,平眉长眼,下巴尖削,额际还有个美人尖,没血色的脸衬得目光幽深,这份处惊不变的气度让他喜欢。
                      郁群见他直眉楞眼的半天不眨,就用刀尖在地上划了两下,“大侠,回魂了。”
                      生白眨了下眼睛,像是真的被他换回魂了似的,忽然用黏糊糊的手握住了他是手腕,一边转头看那瘪了的怪物,催道:“那个人还没死,你去看看。”
                      郁群反应了一秒,立刻转身站起来朝水蛭皮那儿跑,心思瞬间活泛开。
                      “还没死”的意思可以有很多,比如那人是之前被火烧死的那个人的同伙,在爆炸声之后他们通过这里,接着被这品种未明的怪物袭击,同伴们通过某种途径逃脱了,他却没那么好运。接着生白追到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再就是他跟上来看见的东西。
                      巨大的怪物像是放了气的皮球,成了厚约二十公分的片,郁群很快就发现它半截的位置有块条状的隆起,正巧离它的伤口不远。他走上去,那种感觉就像是踩着西瓜皮在瓷砖上前进,他小心翼翼的控制着重心,用他最快的速度走到破口处,伸手往那层河蚌肉似的的皮下掏去。
                      两分钟之后,他强忍着糟心,在产生了一种自己在跟鼻涕做斗争的错觉后,从皮下拖出了一个棕色运动服的男青年。
                      这人看着还不到他的年纪,脸色发青双目圆瞪,瞳孔缩成一个小圆点,看着就像刚吓死似的。他已经没有呼吸了,只剩点微弱到急不可查的脉搏,看样子是救不回来了。
                      那瞬间郁群眼底掠过一抹悲凉,他沉默的在身上揩净了手,探过去拂上了这双年轻的、死不瞑目的眼睛。
                      生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挨着郁群蹲下来,先看了眼躺着的人,知道这人还有口热气但活不了了,又去看郁群。
                      男人的表情空空的,乍看有些凉薄,多看两眼又觉得他好像有些难过。此刻他低眉顺眼,有了点慈悲为怀的白摩的意味。
                      记载里那些通彻古今的智者,他们出生尊贵,受人敬仰,可在生白看来,他们都是毗骞殿里的囚徒,生来就是以身饲鹰的牺牲者。
                      想到这个人将重蹈覆辙,生白心里就特别不愿意,他喜欢这人第一次见面时笑着的那个模样,身体不争气,眼里却全是碎光。
                      于是他将掌心按在死者的头顶上,一边用肩膀撞了撞郁群,说:“你站起来,退到我后边。”
                      郁群发现这破孩子特别喜欢发号司令,但知道的多的和实力强的是老大,就按他说的做了,蹲在他背后探头看。
                      生白闭上眼,将灵识集中起来,通过手掌灌进了那人的百会,他刚死不久灵魂还没完全脱壳,碎片的残影或多或少会有点遗留。
                      周围的声息逐渐隐去,他感觉自己进入了一片黑乎乎的世界,风声很慢,水滴声声,脚步杂乱,以及很多人急促的喘息。
                      “日,这他妈什么鬼地方,这么窄老子的熊腰过不去噻。”
                      一个男人突然暴躁的大骂,同时一道光柱亮起来,劈开沉沉的黑暗,照出前方拉长的人影,以及头顶看不见尽头的山体缝隙。
                      “砍脑壳滴闭嘴,看好你脚底哈滴路诶,经卡心,这巷子里头阴风恻恻滴,说没得东西鬼滴姆妈都不得信。”
                      “你个湖北佬少勾老子火气,要不是你说这破楼子有宝贝,老池也不会折,你个狗日……”
                      “好了大平哥,少说两句,韬哥也是好意,你看咱们都掉队了,快跟上。”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就在这时,一阵极快的破空声打破了常态。视野里闪过一大片带着油光的黑,接着,有人倒吸气,也有人禁不住惊叫了起来。
                        砰砰——两声沉闷的枪响,那东西丝毫反应都没有,空气里弥漫起腥涩的气味。
                      一道光柱划了过来,亮度里只见那巨大的黑东西声势浩大的压下来,生白的心跳被意识拉的紧绷到了极致。
                      在沉下来的黑暗里,生白感觉到意识体迅速涣散模糊,遗留间他听见了一声巨大的声响,接着是那种熟悉的火车头开号的汽鸣声,最后像是幻觉一样,他听见一个男人冷静的命令声。
                      “打它头顶的碎石块。”
                      生白浑身一震,瞬间就将灵识从死者百汇上抽了出来。
                      这声音他可以说是刻骨难忘,在禹王碑外让人捉住他的,就是这道声音的主人,他记得那男人三十出头,浑身戾气深重,眼神残酷,身边的人都称他作二爷。
                      他握紧拳头,心想自己到底是来迟了一步,他来的时候那怪物不在这里,而地上这人半死不活的躺在中间那层的液体里,其他人应该是成功的逃走了。
                      他的目光像刀子似的剜在这个二爷的跟班身上,也不管别人已经一了百了了,郁群看他那样子像是要走火入魔,急忙去摇他,“您大招要是发完了,先回答我的问题行吗?”
                      生白转头的时候面相还有些凶,看见郁群的时候愣了下,“你问我什么了?”
                      郁群:……
                        随即他意识到这是件好事,他可以从头开始问,他想了想,缓慢的问道:“白摩是谁?你又是谁?”


                      55楼2014-07-22 2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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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生白没有再闹别扭,他彻底冷静下来,定定的看着这个白摩的继承者,不答反问:“你先告诉我,你背上的纹身是怎么来的?”
                        青年的声线清棱,正经的神情里全是倔强,是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
                        来而不往非礼也,郁群知道这问题他早晚得答,可答案却有些难以企口,他心想这纹身果然是个关键,沉默了一两秒,措了个十分委婉朦胧的辞,“别人送的。”
                        生白:“谁送的?为什么送你?”
                        郁群充分发挥汉语博大精深的优势,“我也不太清楚,就是有天一觉醒来背上突然生了燎泡,结疤了之后就成了这样。”
                        生白抬了抬眼睫,“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可惜他不能这么答,郁群耐着性子将身体的异状大概提了一下,说他的视力和听力变好了,顿了顿,又道:“有时,还会梦见一些从没见过的东西。”
                        生白的手忽然伸过来,从他衣摆上撕了块布,裹在手指上去揩脸,头歪了些却是目不斜视,“你梦见了什么?”
                        这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郁群糟心的看了他一眼,后退了一步,将后背靠在还算干净的石壁上,生怕他待会又来撕自己的袖子,眯着眼睛仔细回忆,“一个八角台子,被镂雕的石柱子围着,挂满了帆,风很大。正中间有方石台,上面躺着一个人,应该是个男的,没穿衣服,皮肤上刻满了符文,有个老头举着一把尖刀往他心口扎,嘴里一直念念有词,听不懂。”
                        梦里一切都像隔了层浓雾,看得见人影看不清脸,但每次醒来他心里都沉甸甸的,仿佛曾身临其境。
                        生白眼神动了动,冷漠中带点厌恶的说:“那是生杀祭,用来处决位高权重的叛徒的。”
                        郁群不明觉厉的点了下头,就见他瞬间换了个脸,眼皮皱的窄了些,明显的褶缝里全是疑惑,“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为什么来这里?”
                        郁群半真半假的说:“因为身体的关系我查了不少东西,据说和这里有关系。”
                        生白盯着他不说话,这种审犯人似的架势在社交礼仪里是极不礼貌的,可当事人自己似乎没发现丝毫不妥,两人俯仰间对峙着。
                        大约是过了两分钟,自然的滴水声衬得洞穴里愈发人迹冷清,郁群觉得氛围实在古怪的要命,正要移开眼,忽然听他语气笃定道:“你在骗我。”
                        郁群顿时一阵无力,同时又微微有些吃惊,他自认言辞含糊,虽是部分却也都是事实,理论上来说没什么破绽,这陌生的小子却将他一口否定,也不知他哪来的独断自信。
                        当对方开始怀疑你,解释一定的掩饰,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相互信任是他们这行最基本也最重要的前提,目前这情况是没法同行了,郁群莫名有些释然,却又不乏可惜,特别是在目睹了这么多不科学的存在之后,他深刻的认识到了生白非同寻常的实力。不过转念一想刃有两面,这厮打怪兽彪悍,背后捅刀的时候可能更厉害,还是愉快的就此一别吧。
                        郁群勾了下嘴角,伸手勾住包带,“那行,你继续休息,我就先……”
                        谁料他话未说完,生白忽然开口打断了他。
                        “白摩是我们的智者,住在毗醍殿里,就是我们刚刚过来的拱楼。我是这里的最后一个人,住在山里的九丝城。”
                        他这段话超水平发挥,说的流利清晰,郁群没料到他会回答,一开始愣了下,回过神想些什么又忍不住想听下去,直到他断完了句才憋不住的困惑问了句:“不是,不信我么?”
                        生白撑着膝盖站了起来,眼睛漆如墨斗:“我没有不信你,只是不信你的假话。”
                        郁群一面凌乱的想这有什么区别么,当第一个谎言如期而至,第二个、第三个还会远吗?
                        另一面,他又被这青年诡异的逻辑弄得有些发懵,他看着对方此刻算不上干净的脸,端正,眼神坚定而富有生气,想要叹气的欲望忽然强烈起来:人心隔肚皮,又有一张笑脸盖覆阴暗,只显温善,你用什么来鉴定真假?
                        又凭什么对我剖心掏肺?纹身?——傻小子,那是偷来的。


                        60楼2014-08-01 2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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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群心底滋生出一股淡淡的罪恶感来,叫险些就脱口而出道“不要轻易的相信别人”,可话到嗓子眼又被压了回去,换成一个微笑,“谢谢。”
                          这病秧子抿嘴无言的笑起来,别有一番淡泊温柔的味道,生白觉得非常顺眼,也咧开嘴回了个笑,同时扔了手里湿透的衬衫布,熟练迅捷的又从郁群身上撕了一块,一遍从脸擦到脖子以下,一边用憋足急人的普通话开始解说。
                            郁群那一瞬间的感动于是也被这少年撕没了,半边小腹露在外边吹风,有点不乐意这破孩子老二话不说就来撕他的衣服。
                          生白的表述能力不错,就是普通话太生涩,郁群的脑筋跟着一歇两顿三结巴,才艰难的明白了个大概。
                          简单的总结下来就是:他脚下这片离奇的土地,就是古代庸国最后的居住地,而面前这脏的连屎都嫌的小青年,就是传说中虚无缥缈、无数人踏破铁鞋无觅处的庸王后人。
                          那传奇的怪猪和巨型水蛭,其实是他们这里从来就有的异兽,蛮蛮和人同蚓。他们的族人骁勇善战,信奉盘古,以善鞅为图腾,善鞅就是他背上那只似狼非狐的纹身,千百年来栖息在这深山里,和这些怪物相互斗争,共同进步。
                          他落寞的提到一点,族人在岁月里渐渐逝去消失,那些怪物却越来越活跃。
                          后来说到他那外星人一样的行动速度和搅屎棍子隔空砍断大水蛭的行为,长发的小青年用一脸“我们这里的人都这样,你这个人真是奇怪”的表情回看郁群。这和山外似乎就不是一个世界,郁群明知道问不出什么,但还是忍不住各种奇怪,毕竟这里实在是太挑战世界观了。
                          郁群蹲在水蛭的皮旁边,十分的想见识一下他的“气功”,正犹豫着如何循循善诱,生白突然开口道:“你饿不饿?”
                          不提还好,他一问郁群就觉得饥饿感回笼了,腹腔里霎时应景的咕了一记,生白立即看向他的肚子,于是他只能笑,“……有一点。”
                          生白看着像二十出头,正是吃的多长得快的年纪,不像自己有些食欲不振。郁群估计他饿的是前胸贴后背了,就伸手去扯拉链,准备摸一包压缩饼干出来先垫肚子。
                          就在他摸索的同时,生白却是自顾自的取了他的短刀,站起来朝前面走去,一边扭着头对郁群有点得意的笑起来,“你运气不错,这个梭头肉烤了特别香。”
                          郁群捞住的压缩饼干登时一滑:……
                          这种看起来像鼻涕虫的蚯蚓的梭头肉很——香?香个蛋!!!
                          他嘴角抽搐着看生白蹲在人同蚓的梭子头那里磨刀霍霍,抓着皮的左手上沾满了皮上的液体,黏糊糊的往下淌,简直是什么胃口都没有了,也忘了“气功”那档子事,脑子里只有一个词在刷屏。
                          茹毛饮血——
                            


                          67楼2015-03-25 2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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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群心念电转,几个猜测排除后,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地面的液体上。
                            首先,他的衣服是外面带进来的,只是并不太纯粹的棉布,烧起来也就分把钟的事。
                              其次,这里的空气没有问题。不久之前他还抽过一根烟,香烟燃烧的速度并没有异常。
                            最后,也是让人容易产生疑惑的一点,地面上并不是没有凸出的石块,生白却选择费事的爬到这么高的位置来,一定是想避开什么。
                              怪物?显然也不太合情理,如果是想避开怪物,最好的选择不是爬到上面,而是尽快离开这里。
                            那么他试图避开的东西,和衬衫上沾到的东西,关联起来,那就是人同蚓的尸液了。
                            这么大一片,竟然是可燃的,那黏糊糊的样子显然不是乙醇,和汽油倒是有点像。
                            郁群大概是这两天怪东西见得多,惊讶到麻木了,和捡来的队友坐在一片汽油海里烤肉,第一反应不是有烤得外焦里嫩的危机感,而是觉得这大蚯蚓装着好几吨的“汽油”到处疯爬,还能爬出如此风驰电掣的走位,也是怪让人敬畏的。
                            他这厢正发神经,那边的火已经熄了,衬衫功德圆满,成了一摊薄薄的灰。
                            生白将肉凑到鼻子下面吸了口香气,克制着在上面啃一口的冲动,搭在背后的头发随着动作滑出一缕,险些碰到肉,他连忙将刀柄朝郁群递了过去:“好了,给你。”
                            郁群对这块肉垂涎已久,顺手就要接,手伸到一半才觉得自己不厚道,别人辛苦忙活半天就得了这么一巴掌的肉,哪怕是真心给他的,他也没脸吃。
                            可手已经伸出来了,更妙的是对方已经看到了,于是他也不好什么也不干就沿原路返回。电光火石间,他实在是没想出什么好对策,也是下不了台阶,手一抬就往生白脸上去了,将他落下来的那撮长发捉住,手指一掀,扔到他背后去了。
                            生白下意识的就去挡,结果就是郁群的手指被他自己的压在了他的耳朵上。
                            两个人顿时都愣了,僵持着这个动作你看我我看你,气氛在无言里微妙起来。
                            郁群先反应过来,感觉这个情形有点暧昧,好像是自己要摸他的脸正巧被抓包了一样,不由暗骂自己的手有些欠剁,撩什么鬼头发,他将手指抽回来,顿了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你头发太长,掉到灰里了,我怕引燃了。”
                            解释完了也觉得不对,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但事实上有什么吗?什么也没有。
                            生白虽然觉得气氛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却也没当回事,他情/欲未开,对暧昧的感知度几乎为零,他只是习惯了一有风吹草动就做出反击,刚刚只是身体的本能反应,要不是反应过来是自己人,他能提着郁群扔下去。他“嗯”了一声,单手将湿哒哒的头发朝后拢了拢,另一边将刀柄直接塞到了郁群的手上,“赶紧吃,吃了就走。”
                            他的慷慨并不是客套,郁群不由得对他多了些好感,虽然那肉香一直在抨击他的意志,但他老实人他是不坑的,就笑着婉拒:“我那儿有吃的,你自己吃吧。”
                            生白是个很主观的人,既然决定给他吃了,那就算饿死也不会拿回来,况且就目前的情况来说,郁群完全跟不上他的速度,他一面要追那些闯入的人,一面还要顾忌他,实在是有点分/身乏术。他不能抛弃他,还要养着他。
                            他不是话多的人,闻言直接抖了下刀,让肉块准确的落在了郁群的手上,接着他起来,直接从四米高的石台上跳下了去,声音却从下面冒上来:“你吃,你太瘦了。我去找找路,你吃完就下来。”
                              这应该是一句嫌弃,郁群心头却莫名一软,不知怎么就感受到了这个青年弦外之音的关怀。
                            那是一种不期而遇又淡薄至极的温暖,存在于没有利益相交的陌生人之间,最底层的、筑基于礼仪之上的善意,孤独的行者最善于捕捉它。而该走的不该走的地方,他都走的太多了。
                            再推却就显得矫情了,郁群两手倒腾着滚烫的肉块,心底还是有些愉悦的。大底推脱的人都是假客气真动机,碰上主人家不那么真心实意,那就悲剧了。显然,这位原土著的小爷是个实心肠。
                            因为拿了人的手短,郁群突然发现他还是挺喜欢生白这种性格的,他用屁股当轴将自己转了个面向,呼呼吹气的咬了口肉,结果却被味蕾上那点猝不及防的咸味感动的热泪盈眶。
                            搞了半天,这稀罕的大蚯蚓不仅是中石油的,还隶属国家海洋局,素了烤味道都一级棒,口感有些像没有裹粉的大鸡排,多了些果清气,鲜嫩多汁,油汪汪的但是不油腻。
                            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少——郁群其实有些不理解生白为什么只割了这么小的一块肉,哪怕是他自己吃,也只够勾起馋虫,不过这个问题他还没来得及问。
                            郁群舒服的眯了眼,心里不合时宜的生出一股悠闲,驼着脊背信口啃肉,看生白光着膀子在水里的大黑球中间穿行。他的速度很快,左穿右拐的,不多会就跑到斜对角的山岩那边,回头朝他招了下手,然后一个闪身,被嶙峋突兀的壁石遮住了。
                            少了一个人,这个巨大的山壳仿佛更静谧了。或许正是因为这种诡异的寂静,让丝毫响动都无所遁形。
                            郁群吃着肉,忽然听到了一些动静,十分的细微,像是裂帛的声音,等他停止咀嚼凝神去听的时候又什么都没有了。一个人在陌生的环境里最容易疑神疑鬼,他起初并没在意,还熟练的调整心态,告诉自己不能吓自己。直到他解决完烤肉,在裤子上擦手上的油的时候,忽然又听到了那种声音。
                            郁群脸色忽然一变,跳起来远望同时大喊了一声:“生白!”
                            这一次肯定不是幻听了,因为那种声音更加纷杂,并且迅速加剧,很快就变得揪心刺耳。就好像是十几个女人用长指甲在墙壁上混乱的刮蹭,让人听着十分难受。
                            山壳里回音跌宕,等了两秒没收到回复,郁群皱了皱眉,想起那年轻人变态的行动能力和对自己的态度,心里忽然有点急,是跑远了没听见,还是遇到了什么东西?
                            这兵荒马乱的破地方,可真烦……郁群敏捷的将自己吊在石块边缘,脚离地还剩两米多的距离,直接跳了下去。落地的时候屈住膝,就地侧滚了半圈,带着一身黏水跑去勾住包,转身朝黑球阵跑去。
                            四米多高的巨型不明球体,足以完全遮住他的视线,因此狂奔的郁群并没有看见生白从那边冒出来,但他听出了一些别的东西。
                            比如那些难听的声音的来源,就是现在离他不到10米的大黑球。现在,那些声音已经大的跟金属加工厂切割零件的声音差不多了,嘈杂的压迫着神经,令他产生了轻度的呕吐感。
                            再看那些黑球,在声音的加剧里渐渐失去了之前的静态,开始变得有些……波涛汹涌起来,有些像吹得过大的泡泡,在细微的空气里动荡摇晃,姿态温柔,却一触即破。
                            郁群越接近这些黑球,它们的动荡就越发剧烈。郁群忽然嗅到了一股凛冽的危机感,电光火石间他硬生生的刹住脚步,遵从多年来的逃生意识开始折身往回跑。
                            他转身后因为冲刺的惯性,仍然向后滑了几十厘米,他甚至扔了赖以生存的背包,头也没回的使出全力飞奔起来。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生白的大喊,“郁群!!!离卵远点,它们要孵化了……”
                            山体配音效果不错:…了……了………了~~~
                            郁群跑的一心一意,奈何这一年养下来的娇贵韧带背叛了他,脚筋在关键时刻抽了,他平衡一失,无法控制的朝左边歪了去,他心里大惊,刚咯噔完,生白就喊起来了。
                            人性是复杂的,这个装的很宽容的瘦子直接将过错扣到生白头上了。
                            喊个屁,四米多的卵,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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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坑不是故意挖的,前因后果人物关系地图逻辑什么的,曾经都画满了好几张纸。
                            但是……断了很久抱歉啦,也幸运遇到的菇凉都如此温良!


                            69楼2015-03-25 2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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