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苏越】唯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陵越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了呼吸平缓的屠苏。
陵越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了满身是血的屠苏。
屠苏向来冷峻只有对着他时柔化的脸，闪着光的眼睛带着惊喜和宠溺。
屠苏向来冷峻只有对着他时柔化的脸，闪着光的眼睛带着爱意和悲哀。
相同的面孔，变幻的眼神，交错的鲜血，来回切换……
分不清现实与虚幻，陵越心口一窒，鲜血从口中喷出，双眼染上血色，眼前除了血色，一切皆无。
师兄……师兄……
有谁在叫他？
是屠苏吗？
可是他已经化作永世无法轮回的荒魂，就在他眼前化作了虚无！
对啊！屠苏已经彻底消失在天地间了！没人在叫你！那是你的幻觉！
不！屠苏被晴雪救回来了！
不！世间没人救得了他！那只是你的一个梦！
不！屠苏回来了！真的！我碰到他了！
假的！你每天都做梦，梦到他回来了！可是，你醒过来的时候又看到他吗？这是梦境！是你的执念！抛弃执念，成仙吧！这样你便不会痛苦了！
不！不！不是的！我不能！我不放！不放！啊啊啊！
陵越眼眶崩裂，鲜血流淌，凄厉狰狞，他嘶吼着，举起宵河，湛蓝剑光划过天际，带着凌冽地杀气直奔眼前的屠苏而去！
杀气凌冽，屠苏不得不举起焚寂阻挡，剑锋划过，火光乍现，屠苏焦急地看着陵越的眼睛，那里是一片血红，空寂而疯狂。
“师兄！”屠苏大声嘶喊，希望能唤回陵越的神智，可惜回应他的是更加凌厉的攻击。
屠苏怕伤了陵越，招招退让，而陵越的攻击虽显凌乱却是全力施为，不留余地！渐渐的，屠苏有些支撑不住了，脚下没注意，踩了个石子，一个踉跄，剑已迎头落下。
糟糕！屠苏退后一步，后背抵上山壁，已是退无可退，握着焚寂的手在颤抖，生死关头，他必须全力反击，可是，那必定会伤了师兄！他舍不得！可是他不动手，如若让师兄伤了自己，师兄清醒过来怕是要自责过甚了。
冰冷的剑气吹开发丝，寒气袭身……千钧一发之际，陵越软软倒下。
“红玉姐！？”屠苏揽住陵越软倒的身子，小心地把他的脑袋搁到自己肩膀上。
“幸好来得及时！”红玉收了剑，缓缓飘落。
“师兄他……”屠苏焦虑不已。
“唉——”红玉怜惜地看着昏迷的陵越，长叹一声，“你不知道。你消失之后，陵越他就陷入了疯狂！整整七日七夜，他屠灭了方圆百里的妖魔，直到灵力耗尽！如果不是主人救治及时，陵越几乎根基尽毁。他睡了整整一个月才清醒过来，然后他就没再提起过你！偶尔有人提及，他也恍若未闻。旁人看来，他是天墉城最出色的大弟子，协助掌门，执掌教务，为人谦恭，处事端方，仪表风范，无一不是天墉城众弟子效仿的典范。可是却没人知道他几乎夜不能寐。整整十三年，他日以继夜，累极才会打个盹！我看着他，一天一天就这么撑下去，每一天我都怕他会就此崩溃，他却整整支撑了一十三年。”
屠苏用尽了全力抱紧陵越，心痛不已！
“屠苏，你有没有仔细看天墉城的石阶？”在屠苏疑惑的注视下，红玉伸手往前抚了下焚寂的剑鞘，“一万三千阶，他捧着焚寂，一步一阶，走了整整一天一夜。我不知道他是怎样的心情，但是从那之后，每个台阶上都留下了清晰地脚印。”
焚寂跌落，屠苏偏过头，静静地凝视着陵越昏睡的脸，微颤地手小心翼翼地摩挲着陵越眉心深深的皱痕。
情深若此，如何能报？
屠苏抱起陵越御剑而去。
红玉站在原地，看着流光划过天际消失了踪迹，她保持了仰头的姿势很久，山风吹起了她鲜红的衣袍，猎猎作响。
人生如此，
浮生如斯，
缘生缘死，
谁知，谁知?
情终情始，
情真情痴，
何许？何处？
情之至！
——青蛇插曲《人生如此》
师兄，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安心？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明白我是真的回来了？屠苏不是不知道陵越在害怕着什么。可以就算是他，对于他能回到人世也还是抱着发梦一般的不真实感！是不是因为他自己也不确定所以师兄才会这样害怕！害怕这只是他们两人的一个梦！
师兄，我该怎么做？屠苏倾身，亲吻陵越的眉心，用轻柔的吻抚平他眉间的折皱。
长长的睫毛眨动，陵越猛地睁开了眼，满眼的惊惶在看到屠苏的一刻消失，他轻轻吁了口气，撑着手肘坐起。
屠苏垂下眼睑，掩去眼中的心痛，伸手帮陵越整理有些歪斜的衣襟。
陵越抿唇微笑，坐正了身体，等着屠苏完成手上的工作。
“师兄，还记得吗？”屠苏整理好了衣服，取过玉冠给陵越束发，练习多次后，他的手法已经很纯熟了，“若有一天，我的煞气解除，你便带我踏遍万里河山……”再次帮陵越正了正玉冠，屠苏放下手，认真地看着陵越的眼睛。
“嗯……记得！”陵越的身体不可察地震动了一下。
“我们下山吧！”屠苏笑了起来，嘴角翘起，眉眼弯弯，眼中的光芒跳跃着，“师兄带我去游历江湖吧。”
“好！”陵越极慢地闭了一下眼睛，如画的眉眼绽出温柔至极的笑容。
“天墉城可以交给二师兄和师姐，有红玉姐看着……”陵越答应的太快，屠苏还没反应过来，“师兄？”
“我们先去琴川,很久没去看小兰了。”屠苏惊讶的表情逗笑了陵越，他拍了拍屠苏的肩膀，起身下床。

【古剑/苏越】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3）
教内事务大致交待给陵端和芙蕖后，陵越便带着屠苏下了山。
一红一蓝的剑光消失在天际，芙蕖看着天空飘散的白云，眼睛突然酸涩起来。
陵端伸向芙蕖的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藏到背后握紧了拳，温柔地看着芙蕖的侧脸，低低地唤了声师妹。
“嗯！”被陵端的呼唤惊醒，芙蕖转过脸去，用手背抹了抹眼角，轻轻叹了口气，“回去吧。”
从上次大战已经过了十三年了，琴川基本恢复了往日的繁华，陵越和屠苏并肩而行，穿过熙攘的人群，在大片人流聚集处停下了脚步。陵越看着人群包围中的方兰生，嘴角上扬，宠溺地笑容满溢。屠苏侧头看着陵越俊秀的侧脸，心里小小地泛起一阵酸意。
人群中挺拔的两人很快吸引了方兰生的注意，他大叫一声，丢开手中布施的瓢，硬是挤开一条道，冲到了陵越面前，狠狠地一把抱住陵越，弯弯的眼睛里闪着光，惊喜的喊着：“大哥！你好久没来看我了哦！想死我了！”说着，方兰生用力地捶了捶陵越的背，顺便把自己全身的重量都压到了陵越身上。
看着手脚全部缠在陵越身上的方兰生，屠苏心里越发不爽了，脸罩寒霜，周身三尺的温度顿时低了几分。
“大哥，你是专程来看我的吧！是吧……是吧……”方兰生满脸期待地看着陵越。
“嗯！”陵越微微皱了下眉，笑着回应，向后退了半步，兰生的重压让他酸疼的腰部有些难受。
“你够了！”屠苏忍不住了，一把拽过方兰生。
“啊！！！干什么你？”方兰生被屠苏硬是拽到一旁，脚步不稳，踉跄了一下，叉着腰准备开骂，看清楚屠苏的脸后，露出一副极度惊吓的表情，“你！？木头脸！！！你没死啊！”方兰生的惊讶只维持了会，很快他就热情地粘到屠苏身边，东摸摸西戳戳，满脸好奇：“活的哎！软软的！不是僵尸！”
“……”屠苏深深蹙起眉头，这家伙还是跟以前一样啰嗦，一巴掌推开兰生几乎贴到脸上的脑袋，冰冷地瞪了他一眼，“吵死了！闭嘴！”
“你这是什么态度啊？”方兰生一手叉腰，一手竖起食指往屠苏胸膛猛戳，“亏我还为你伤心了好一阵子，你个没良心的！还瞪我！想当初，要不是我姐好心，你不得露宿街头啊！枉我把你当好兄弟，你……”
虽然兰生手指戳在身上不疼，但是配上他叽叽喳喳一刻不停的唠叨，非常难以忍受，屠苏勉强忍了一会，实在忍无可忍，抓着兰生的手，狠狠地瞪他：“闭嘴！”
“就不闭！就不！就不！”方兰生睁圆了眼回瞪屠苏，为了增强气势，他还踮起了脚，从上而下瞪着屠苏。
还是这么幼稚！屠苏扶额，很想掉头就走。
“哼哼，怕了吧！”方兰生得意地挑眉。
陵越看着嬉闹的两人，慢慢弯起嘴角，舒展了眉眼，夕阳的余辉落在脸上，暖暖的，整颗心都柔软起来。
周身仿佛环绕着温暖和煦的光晕，这个清俊不凡的男子让周遭的人都不禁有种看到神仙的错觉，鼎沸的人声渐渐消减，直至无声。
以为已经被人生吃了的弟弟，和散了魂魄化作永世无法轮回的荒魂的师弟，站在一起，那个画面美好到让他有点恍惚。
这些都是假的！心底的不和谐音再次响起！陵越变了脸色！体内的真气不受控制的暴乱起来，陵越急忙御剑离去。
湛蓝剑光一闪而逝，屠苏一愣，赶紧追了过去。
“喂——屠苏你去哪？”方兰生朝着屠苏消失的方向大喊，转头发现陵越也不见了，疑惑地抓抓脑袋，“大哥也不见了！啊！怎么回事啊？才来就走，耍我啊啊啊！”
山林空地，陵越盘膝而坐，闭目调息，将紊乱的真气导回正途，脑海中不时窜出扰乱他心境的呓语，他知道这是他的心魔。人心不可控，陵越知道自己的心结是什么，可是他没办法控制。十三年了，他做了不知多少个屠苏回来的梦。梦里有多欣喜，梦醒就有多失落空寂！那种无处着落的绝望让他疯狂，心魔滋长，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师兄！师兄！”
屠苏的声音，陵越猛然一抖，喉头一甜，呛出一口鲜血，睁开的眼里血红一片，抓起宵河向着声音的来处扑去。那是他痛苦的根源，消除了，就不会痛了！
剑光凌冽，煞气凌然，屠苏惊异，赫然拔剑，旋身迎击。
铮——金铁交击，隐有龙鸣凤唳之声。劲气拂动，吹开两人额前碎发，双目相对！
师兄！屠苏一惊，收势回退。陵越乘势而进，湛蓝剑光划破长空，裹挟着剑气的落叶枯草如利剑激射。
屠苏舞剑成圆，凝气成盾，滴水不漏。
陵越昂起头，微眯了眼，攻势不见停顿，玉寒宵河，舞出片片光幕，原本清冽的剑光夹杂着丝丝黑红之气，平添几分诡异。
观陵越之相，似听不进人言，屠苏无奈，只得全力应对。
陵越根基扎实，若论功力，屠苏自是差了三分，不过，焚寂剑仙灵入体，给屠苏增了百年修为，只不过根基不稳，不能发挥全部实力。
沙石飞溅，两人一时斗的旗鼓相当。
陵越招招致命，屠苏却忌惮着不愿伤了陵越，一个不慎，宵河贯胸而入，幸得是右边，否则怕是要当场毙命。
鲜血溅上陵越的唇角，浓烈的血腥味让他停了动作，眼中眸光闪动，脑海中各种声音蜂拥而出。
杀了他！你便不会痛了！
不能杀屠苏！
他不是你的师弟……
不能伤害屠苏！
屠苏早就死了！
他是你的心魔！去了，你就可以成仙了！哈哈……
不可！
杀！
不能杀！
杀杀杀！
不！
陵越头痛欲裂，手指插入发间，用力抓挠，发冠掉落，披散了满头青丝……
“师兄！师兄！师兄！”看不得他痛，屠苏抓紧了陵越握剑的手臂，迭声呼唤。
“你不是屠苏！他已经死了！你不是真的！杀了你！杀了你！”陵越握紧宵河的手向前送去，猩红的眼中看不清人影，“杀了你就不会痛了！”
“师兄！”屠苏张口呕出一口鲜血，好不反抗的任陵越将剑插的更深，他甚至忍着疼痛向前进了一步，用力地，抱住了陵越。
胸膛的创口扩大，鲜血染红了衣襟，屠苏的口中不住渗出鲜血，他费力地眨了眨眼，努力地看清楚陵越的摸样，他也不说别的，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叫着师兄。
师兄，别怕！我再不会离开你了！意识消失前，屠苏张合着嘴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了。
抱着人的手无力的垂落，怀中的人如同被钉住的木偶般失了声息，鲜血肆意地流淌着，染红了地面，鸟静风息，一时间，天地无声！

身体很重也很痛，屠苏还是坚持着清醒过来，挣脱黑暗的漩涡，从迷梦中硬是清醒过来。按着剧痛的右胸，失焦的眼睛左右扫视了一下，发现看到想要看到的人，屠苏掀开被子就下了床。
“屠苏，你不能乱动！伤口很深！”芙蕖扶住险些跪倒的屠苏，担忧地劝着。
“师兄呢？”屠苏靠着芙蕖的搀扶站稳，喘着粗气，等待眼前的黑雾散去，满心焦虑。
“大师兄……”芙蕖顿了一下，语气里是掩不住的担心，“他在后山。”
“我去找他！”屠苏挣开芙蕖的搀扶，踉踉跄跄地往外走。
“屠苏……”芙蕖一把没抓住，纤细的手掌握紧了一团空气，无力地垂落，提起的右脚，跨了半步，脸上露出无奈至极的苦笑。
“唉——”幽长的叹息，红玉轻轻拍了拍芙蕖的肩膀。
“为什么？”芙蕖靠在红玉的肩膀上嘤嘤哭泣，“他们好不容易……为什么还要这么……”
站在山洞口，屠苏看着幽蓝的法阵，嘴角泛起怀念的微笑。
以前他被煞气控制伤了师兄，被紧闭于此清修，无人可进，唯一能进出的只有师兄。记得那时师兄将将能够下地，便拖着虚弱的身体带了饭菜来看他。看着他一脸愧疚的模样，师兄温柔地笑了：“饿了吧！来吃饭吧！”他还想说些什么，师兄拍拍他的肩膀，摇头：“你我兄弟，无需多言！”温热的饭碗塞入手中，暖地他几乎落泪。
如今，他在外面，师兄在里面。
屠苏微笑，举起了手，手掌慢慢向前推，幽蓝的光幕泛起涟漪，他的手再不能推进。
光幕的涟漪一阵阵漾开，端坐在山洞中的陵越似有所觉，睁开了双眼，见是屠苏，陵越深深蹙起了眉头，眸光闪动了良久，淡然开口：“师弟，夜深露重，你不该乱跑！”
“师兄，让我进去！”屠苏运起了真气灌注法阵。
“你回去吧！我要在此闭关！”陵越说完，干脆地闭上了眼。
“师兄，让我进去！”屠苏重复着一句话，体内的真气源源不断地传输，激得法阵爆起了蓝光。
陵越不予回应。
屠苏也不恼，只是继续输出真气，伤重的身体经不起折腾，鲜血不断从嘴角、指缝滴落。
无声的僵持了约一刻钟，陵越忍不住睁开了眼。
“屠苏，住手！”陵越忍不住出口喝阻，他苍白虚弱的样子刺痛了他的眼睛，摊在膝上的手紧攥成拳，筋络爆起，“你何苦！”
“师兄，让我进去！”屠苏微笑的表情不变，手上的动作并不停止，随着真气的倾泻，他的脸色渐渐灰败，那是灵力枯竭之相。
陵越终是忍不住了，挥手解开了封印法阵，在屠苏倒地之际堪堪接住。
“屠苏，我只是不想伤到你！”陵越红了眼眶，抱着屠苏的手臂在颤抖。
“师兄，你知道吗？蓬莱大战之后，我散了魂魄，只剩一缕意识在在天河中游荡，我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我要去哪，天河中尽是魂魄对人间的思念，而我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突然想起了我还欠谁一个约定，于是我逆流而上，穿过漫漫记忆长河，回到了人间，我不知道要找谁，我只知道我要回到一个地方，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我找啊找，找了一天又一天，时间的流逝对我没有意义。有一天，我看到了一只海东青，很熟悉，我跟着它一起翱翔，穿过重重山脉，最后回到了这里。我看到了你，我就想起了一切！我看到你问阿翔，你问它我什么时候回来。我想告诉你我回来了，可是你听不见！我想抱紧你，可惜我碰不到！我的手穿过你的身体，如同空气掠过！我诉说着我的思念，却连一丝风声都唤不起！”屠苏抬起手臂，他很想紧紧抱住陵越，却因为灵力耗尽而抬不起手，“师兄，能够再看见你，我已经满很足了！可是看着你夜不能寐，我好心痛！我想用力地抱住你，告诉你我回来了，可是我做不到！我什么都做不到！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看着眉心的褶皱越来越深……对不起！师兄，我很没用，对不对？”屠苏苦笑，师兄的眉又皱紧了，可是他却连伸手为他抹平的力气都没有了。
“屠苏……”陵越动容，眉目纠结，抱着屠苏的手臂收紧，受苦的明明一直都是你啊！
“好累……”屠苏声音减弱，眼皮重的太抬不起来了，可是还不行，屠苏勉力睁开了眼，凝视着陵越痛苦纠结的眼睛，柔声道，“师兄，你可以陪我睡一会吗？”
屠苏眼里的是浓的化不开的温柔，陵越如被蛊惑般地点头，抱着屠苏一起躺到了榻上。
头碰头，肩并肩，腿相叠……
屠苏很快就坚持不住，陷入昏睡，陵越贴着屠苏，听着他轻浅而规律的呼吸，慢慢地合上了眼睑，沉沉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屠苏醒了过来，身边没了陵越的身影，他悚然一惊，直接跳下床榻，往洞口冲去。
洞外，月朗星稀，陵越站在崖边，月光在他周身镀上一层银边，氤氲的山林之气涌动，更将他衬托地如欲乘风而去的谪仙。
陵越听到了动静，转过脸来，看见是他，脸上的忧色尽去。
“屠苏，你醒了？”话一出口，陵越顿觉懊恼，这不是废话吗？不醒能站着？
“我睡了很久吗？”屠苏摸摸胸口，感觉不怎么疼了。
“七日有余了！”陵越走到树下，引燃火堆，隐隐的香味从架在火上的瓦罐中溢出，“饿了吧？很快就能吃了！”
“这么久！”屠苏摸摸肚子挨着陵越坐下，“好香！是什么？”
陵越打开盖子，盛了一碗递给屠苏，粥一直温着，不需要煮太久。
热乎乎的鸡丝粥，甘香鲜美，屠苏很快就喝完了，拿着空碗眼巴巴地看着陵越。
陵越忍不住嗤笑，接过碗再盛满，屠苏满意地接过碗，呼啦呼啦地吃了起来。
一锅粥吃了个底朝天，屠苏打了个饱嗝，满足地拍拍有些突起的小腹。
这样的屠苏让陵越想起了很久以前，那是他们还小，天墉城乃修道之地，不讲究口腹之欲，正长身体的屠苏经常一副吃不饱的模样。每次看到他捧着肚子叹气的样子，他都是又好笑又心疼，然后他会带着他漫山遍野的跑，找到什么吃什么。
“师兄，很久没吃到你做的粥了！”屠苏拉着陵越躺倒在草地上，“还记得，你第一次煮的粥吗？”
“嗯……”陵越笑笑，揉揉屠苏的脑袋。
屠苏刚来天墉城那阵，煞气发作频繁，身体极弱。有一次屠苏煞气发作又淋了雨，高烧始终不退，昏迷中的小人儿吵着要吃肉。陵越担心极了，很怕他熬不过去，进山找了半宿终于逮到了一只野鸡，囫囵煮了，又怕屠苏咽不下，便把鸡肉撕了煮了一锅粥。意识不清的屠苏看着一身狼狈的陵越硬是咽下了那一碗粥，然后，奇迹般的，他的烧终于退了。过后，屠苏再去吃那锅粥的时候却是怎么都咽不下了，实在是太咸了！
“师兄，你那是到底放了多少盐啊？”屠苏笑道。
“我怕你病重，尝不出味道，特意多放的，大约……”陵越看了看手，“抓了三把吧！”
“三把……”屠苏瞪圆了眼，翻身压住陵越，“师兄，你想齁死我么？”
“我第一次煮肉嘛，哪知道该放多少……”被屠苏压着，陵越有些羞涩地别开了脸。
“师兄……”屠苏缓缓低下头。
陵越伸手按上屠苏胸膛，在屠苏吃痛的表情下，收了手，慌忙道：“你的伤！”
“没事了！”屠苏的唇贴上了陵越的唇，轻轻摩挲片刻，轻轻含住了他的唇瓣。

中了！下一章是肉

温软的唇好像沾了蜜糖，怎么都吃不够！屠苏含着陵越的唇，辗转吮吸，温柔缠绵。
“师兄，别离开我！”屠苏放开陵越的唇，转而亲吻他的颈侧，用牙齿轻咬，再用舌尖舔舐，在修长白皙的脖颈上留下点点红痕。
“屠苏，别……”原本放任屠苏亲吻的陵越推拒着屠苏的脑袋，领口遮不到那么高，会被人看到，陵越红着脸推开了屠苏。
屠苏顺势滚了一圈，趴在草丛里不动弹。
“屠苏？”见他不动，陵越有些担心，翻身靠近，然后就被早有准备的屠苏抓着手腕拉趴到了屠苏身上。
“胡闹！”陵越急忙撑着地面，抬起身子，怕压到屠苏的伤口。
屠苏捂着胸口皱眉。
“让我看看！”陵越担心的蹙起眉，伸手去扒屠苏的衣服。
“师兄！没事的！”屠苏笑着握住了陵越的手，“别担心！我的伤已经没事了！倒是你……”屠苏握着陵越的手送到唇边，轻轻一吻，“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吧！又瘦了！”
“我没事！”陵越想抽手，但是屠苏不放，僵持了一会就随他去了。
“还是睡不着吗？”屠苏亲吻着陵越的手心，眼睛却牢牢地盯着陵越，不愿放过他一丝的表情变化。
陵越移开视线，不语。
山风吹过，乱了发丝，幽幽的叹息融入风中。
屠苏扶着陵越的腰坐起身，陵越抽不出手，只能随着他的动作移动，最后变成跪坐在屠苏腿间的姿势。
“师兄，我不会死！我保证！所以……”屠苏托住了陵越的下巴，看着陵越的眼神无比认真，“让我在你身边！”封住他的唇，阻止他可能出口的拒绝，“以后的路，我们一起走！”
腰带被抽去，衣袍散开，炽热的手掌划过腰侧贴上背心，上下抚摸，陵越张开嘴，笨拙地回应屠苏的亲吻，双手迟疑地扶到了屠苏肩上。
爱人在怀，气血翻腾，欲望催生，屠苏伸入陵越衣袍的手加重了力道，急切地探索着掌中精干的躯体。
紫色的道袍被扯的乱七八糟，松松垮垮的挂在肩上，道袍遮掩下，摸索的手在鼓动，陵越抿唇伏在屠苏肩上，将一切交由屠苏掌控，他的眼睛透过树叶注视着夜空中皎洁的明月。
亵裤滑落的时候，陵越紧了紧攀在屠苏肩上的手。
“师兄，可以吗？”屠苏的呼吸急促，声音嘶哑。
“嗯……”陵越闭上眼，胡乱的点头，红晕从白玉般的脸颊蔓延开来，晕染了全身。
七夜劫 之 【古剑/苏越】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6） @ 不老歌 - 记录与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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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里的人渐渐软下身体，屠苏收了声，紧了紧手臂，看着陵越安静的睡颜在火光下明灭，久久不愿闭上眼睛。
篝火渐熄……不知道会不会冷？屠苏还在犹豫的时候，感觉怀里的人突然绷紧了身体，忙闭上眼睛。
陵越睁开了眼睛，小心翼翼地挪开屠苏怀抱的手臂，捡起散落的衣袍轻轻地给熟睡的人围上。
师兄果然是想走啊！屠苏在心中叹气，掩在衣袍下的手悄悄地握成拳。
黑暗中，陵越蹲在屠苏身侧，静静地看了好一会，起身，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信笺连同令牌一起放在了洞中的石桌上。
走出洞口的时候，陵越最后回望了下角落，明月皎洁，却照不进深洞，陵越看到的是一片漆黑。
屠苏，我走了！
无声的道完别，陵越御剑而去，回了掌教厢房，挑了些外出的服饰，穿戴整齐，取下束发的玉冠，轻轻搁在书案上，手指有些留恋的沿着案几滑动。摸到书案上的锦盒时停了手，打开，是一条紫色的衣带。那时，屠苏被封禁在洞中清修，煞气发作，弄伤了手，他就是用这条带子给屠苏包扎的伤口，之后，再没见过。直到那天，屠苏消失在空气中，无处着落的衣衫落下，紫色的衣带飘落，勾缠在他指间。
一回想起那日的情景，陵越立觉心境不稳，忙闭目调息。片刻之后，陵越睁眼，背起包袱走人，先去了趟封妖塔，查看封印，接着是剑阁、藏书阁……
所有巡查过一遍之后，陵越站在殿前，抬眼远眺，天际第一道曙光划破云层，直射大殿。抬手遮去略显刺眼的光线，陵越抬步向前，走出方一步，还未散去的暮霭中，有一人抱剑而立，站在山门台阶上，冲他微笑。
“师兄！等你好久了！”
陵越眼神跃动，面上却是不露声色。
“师兄，我说过……”屠苏迎了过来，“以后的路，我们要一起走！”
剑光起，宵河出鞘，焚寂迎击，转瞬间，百招已过，互不相让。
一阵金铁交击之声后，纠缠的身影分开，执剑对峙。
“师尊说过，手中执剑仍需天意成全。世间事不可尽如人意，若要强求，只是徒增伤痛。”
“天意难测，世事难料，我为求生，不为求死！求与你一起生生世世！”
“屠苏，不要逼我！”陵越握剑的手在颤抖，“我心魔已深，待我解去自会回来。”
“让我陪你！”屠苏收剑，一步步靠近陵越，“我好不容易回来，不想再跟你分开！”
“我不想再看到你满身是血！我很怕！你知道我清醒过来，看到宵河插在你胸膛的时候，我有多害怕吗？”陵越咬牙，通红的眼眶似要滴出血来，“屠苏，我真的很怕！很怕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你明不明白？”
“师兄……”屠苏停在了距陵越一个剑身的位置，宵河的剑尖抵在左胸，“我知道的！我以前煞气发作，差点杀了你的时候……我也很怕！”
屠苏伸出左手握住了剑刃，挺胸靠近。
陵越大惊，往回抽剑，剑刃划过屠苏手掌，鲜血顺着锋刃流淌，滴落。
“放手！”陵越不敢再动，惊惶地看着屠苏。
“师兄，你知道我嘴笨，不知道怎么劝你。我们互相等了这么久，为什么还要分开？”屠苏握紧抓着剑刃的手，鲜血淌的更凶了，咬牙说出的话带着决绝的狠意，“我不允许！如果你怕伤我而非要走，那你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我！我在荒芜的空寂中找了那么久，绝望地看了你那么久，为什么现在可以在一起又要分开？”
剑在抖，手在抖，心也开始颤抖，陵越紧咬的唇瓣渗出鲜血。
“师兄！”屠苏狠狠地叫着，不管不顾地就往前迈步，剑尖刺破重重衣衫，直透心房。
陵越退，不能，！屠苏会伤！
进，亦不能！屠苏会死！
怎么办？陵越头一次完全失了分寸，满眼无助！
“交给我吧！”屠苏握着剑刃一点点从陵越的手中抽出宵河。
当啷——宵河坠地。
陵越茫然地看着地面，很快，他被锁入一个炽热的怀抱，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师兄，我回来了！”
陵越抬头，看见他的师弟，背着光，光影交织出的容颜一如往昔冷峻。
“按照约定，你要带我踏遍万里河山！”
“嗯……”仿若时光倒转，回到他们相约的那一刻，陵越闭上眼点头，一滴清澈的泪珠从眼角滑落。这个怀抱太过温暖，他已失了推开的勇气。
朝阳初升，雾霭未散，氤氲的雾气中，并肩的一双人影渐渐消失，隐隐有人声传来。
“屠苏，你在做什么？”
“踩脚印！”
“踩脚印？”
“师兄，你看！这每一阶石阶上都有一个脚印，我想给他配成对！”
“……”
“师兄，你怎么脸红了？”
“胡闹什么？快点走！”
“师兄，别走那么快啊！我来不及踩啊！”
“……”
“师兄，我不是小孩子了，你还打我头！”
“……”
啊——
及其凄厉的惨叫从山上传来。
“这声音……”
“师兄，我们还是快点走吧！”
“嗯？”
“天色不早了！”
“……”现在明明是早上！？
“那个……，我把掌教令牌丢陵端房里了！”
“陵端现在处事稳重许多，交给他倒也无不可！”
“嗯嗯，他不行，红玉姐呢！”
“可是陵端为何惨叫？”
声音渐渐消失。流光划过天际，红蓝映衬，煞是好看！
（前略）……掌教之位由百里屠苏（划掉）陵端暂代……（后略）
陵端捏着信笺的手在颤抖，双目圆睁，眼珠几乎瞪出眼眶。
陵越书写的委任状上，百里屠苏四个字被划去，陵端二字挤在一旁的间隙里，上面还印了个鲜红的拇指印。
“百里屠苏，你个白痴！你就不能重写一份吗？气死我了！啊啊啊啊！”
闻声而来的红玉和芙蕖看了信笺的内容齐齐笑出了声。
怪物木头脸，别给我逮到！
大师兄，有屠苏陪着你，一定可以幸福的！
陵越，屠苏，要好好的！
天墉城等着你们回来！一定要回来啊！

完结撒花！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