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顾医生半个月前到外地出差，很久没有回他的小窝。两室一厅一厨一卫，虽然不是位于市中心，但风景不错，而且离医院也不远。
出差的这几天，整天在酒店里觥筹交错，应酬果然不是人干的事儿。可惜他要准备考高级医师资格证，这些人又不得不见。
顾医生站在玄关处不耐烦地蹭掉皮鞋，走了两步，就一头埋在沙发里，手指扯松领带，右手搭在额头上。
“砰——”
卧室里突然传来猛烈的响声，顾医生眼睛一下子睁开，皱着眉头，难道家里来贼了？
顾医生放轻手脚，冷着脸走向卧室，虽然这几年总是在办公室里坐着，但也不代表他就疏于锻炼。
顾医生冷冷勾起嘴角，哪来的小偷，这么不识相。
心里想着，顾医生站在卧室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心中默数了几个数字，就转动把手猛地推开门——
“哎？”
无意识地发出个单音节，少年呆呆地看向西装革履的顾医生，然后脸通红。
顾医生扫了一眼他的身体，沉声开口：“……你，没穿衣服？”

二
少年浅栗色的头发在阳光里发着柔和的光，他站在黑暗的房间中唯一的一缕阳光下——窗帘透露出的一角。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事情是，他没穿衣服。
少年看见他后脸立刻通红，局促地说：“对不起……我不该出现的……”
“先穿衣服。”顾医生缓缓踱步到衣柜前，扯出一件衬衫丢过去，全程顾医生都很镇定，尽管少年粉嫩的身子很可爱，尽管他是个货真价实的GAY。
少年哭丧着脸，穿上了大了好几码的衬衫，站在光芒中浑身发光，愈发像小精灵一样。
“我不管你是怎么找到这儿还有怎么进来的。”顾医生沉沉开口，“现在从我的屋子里出去，小朋友。”
少年眼中透露出绝望，声音带了哭腔：“你不能让我走！”
顾医生已经有些不耐烦：“为什么？”
“因为我陪你在这儿住了三年了！”少年拔高了音调，哭腔愈发浓重，“你出差好几天，这屋子里那么潮，我再不晒太阳就要感冒了！可你又不在，我只好自己动了……”
顾医生抱着手臂盯着他，死死皱着眉头：“你到底在说什么？”

五
顾医生也不知道当初怎么就听见这个少年那句舍不得就心软了，一眨眼，这被子以人类形态住在他家已有两个月了，开始时什么都不会干，后来渐渐学会了做菜、看电视、上网。
被子说他不用洗澡，晒太阳就是唯一的清洁方式。
被子说他怕火，所以每次煤气灶的火都是他点着的。
被子说他喜欢顾医生很久了……
“什么？”顾医生狠狠皱起眉头。
少年顶着顾医生冷冷的眼神头皮发麻，鼓起勇气：“我说我喜欢你你你你很久了！我觉得你你你你特别帅！”
“疯了么？”顾医生不动声色。
“我才没有好吗！”少年愤愤不平，“人家为你洗手作羹汤那么久，当田螺汉子那么久，你怎么也该明白我的心意了。”
顾医生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被子少年紧张极了。
“你……”
“叮铃铃铃——”
卡在顾医生开口的当头，手机铃声响了，顾医生深深看了一眼被子少年，接起手机。
“喂？……对……嗯，好……我马上过去……嗯，把病人先让小冯看着……嗯，好……”
顾医生抄起西装外套，淡定自若地开口：“我要去医院一趟，饭就不吃了。”
“……哦。”被子少年委屈地点点头，防盗门一声响，顾医生已经出门去也。
被子少年看着眼前他亲手做的烛光晚餐，还有录音机里传来柔和的大提琴音，觉得人生实在没什么追求了。

六
这次车祸的遇难人很多个，顾医生连续一周都是早出晚归的生活，原本有些小话唠的被子少年，也渐渐地不开口，眉头也渐渐锁起来，好像是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顾医生的那句还没说完的话，成了被子少年胸口的朱砂痣，他实在是惦记得很。终于有一天，被子少年鼓起勇气又做了一顿烛光晚餐，还特意打电话叮嘱医生早点回家。
顾医生嘴上答应了，实际上还在忙手头里的病历卡。挂了电话就忘了刚刚说了什么。
可是顾医生还是回家了，但是原因不是想起被子少年的话，而是院里的小护士告诉他，他们家所在的那幢楼着火了。
被子怕火，会把他烧死的。
顾医生心头一紧，明明还没出市区，车速已经飙到了100码。
等到顾医生回到小区，发现自己所在的那幢楼已经是残垣断壁了。他沉了沉眼睛，感觉有些眩晕，想到平日里被子对他的种种好，心中悲伤愈演愈烈，眼见就要掉眼泪——
“呜哇哇哇哇……”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顾医生镇住了，扭头后不可置信地发现自己家的被子除了有点脏，还是完好无损地在那里，而且被子还接着一桌子饭，又是烛光晚餐。
顾医生几不可查地笑了笑，真是笨蛋。
被子缓缓滑到他们面前，怯怯道：“不是我烧的……”
“嗯。没关系。”顾医生轻轻摸了摸被子。
“烛光晚餐……”被子努力暗示他，道，“你大概还记得那天对我说过的半句话吧？你现在跟我再说完整的一遍吧。”
顾医生悄悄地勾嘴角，声音神情都十分愉悦：“我那天想说，你想住下来的话，可以一直住。”
被子猛地眨眼睛：“真的！”
“不过现在没房子了……”顾医生摊手。
被子摇头：“没关系，国家会赔钱的。”
“那……你愿意跟我一起领钱嘛？”
被子热泪盈眶：“我愿意！I 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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