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菲——
（一早便有宫人来禀，午后翊迟进宫相见。双眼带着血丝，倚在窗下软塌阖目休息，鹭岭适时端上一碗参汤，接过参汤，拿银匙慢慢搅着，神色稳如泰山。虽不知翊迟的来意，却不似父亲入宫时那样慌张，毕竟翊迟同我，没有其他利益往来。）

（ 再次踏足景仁，心境已不似当年。立于殿前等候传召，一双眼藏着幽幽沉沉的心事起伏，茫然不知望向何处。直到大姐身旁的袭香唤了几次我的名儿，才抬眸回过神来。随袭香入了内室，垂首行了大礼。）臣女给谦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菲菲——
（那是怎样的脸，苍白至透明，单薄得如同烟雨蒙蒙中一枝随风欲折的花，心不由得揪着疼。匆匆下了榻将她扶起，我同翊迟自小感情好，入宫那年，她扯着我的衣角，胆怯问我何时回来，而我并未回她。眼中闪着泪花，哽咽道。）迟迟——你怎么这样瘦了。

（看到她布满血丝的眼，我知道这些年她过得并不好，如履薄冰也罢，时刻抵挡至亲姊妹的迫害，心力交瘁。只觉胸间五味陈杂，酸涩苦辣一齐逼了上来，只在喉头逼仄涌动。相视着扶她坐下，含了极谦和的笑。）好不容易见着了，你却来惹我掉泪，我可是不许的。快擦了那眼泪，多不吉利。

菲菲——
（她向来如此，以她眼中的一泊清明的闲定安静，默然承受。虽在宫中，我仍能想到她所承受的苦。闻言终是唇畔扯出一丝笑，为她亦是为我。）是呢，倒是我不好。怎么今日来，不带上妩辞，说来，我都未好好瞧过。

（还未启口便听她提起妩辞，以澹然的目光相望，唇角衔着一丝清淡笑意，掰着纤纤的指道。）我正是为了她的事而来——
（我一向懒惰，不愿多想多瞧。直到有了妩辞，哪怕替她操碎了心亦是无悔。）

菲菲——
（她的话听着云里雾里，眼中疑惑。不再多言，只等她继续道来。轻轻吹着茶水，氤氲的热气拂上面来，那朦胧的淡淡白色，模糊了她的面容。）

（如今的自己，仿佛一盏点在风中的小小油灯，竭力燃烧着最后的焰火，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风吹去，丝毫不剩。必须在燃烧尽之前，放下心中一桩事。眼扫四周，大姐会意，遣了宫人退下在外侯着，仅我二人，都是掏心窝子的话。）只想求你为妩辞指门好亲事…你也知她的身世——我只怕将来她的夫君低看她一等，想找个知根知底儿的，起码我也放心些。

菲菲——
（虽未说得明白，我却听得清楚，翊迟有意将妩辞许给旻燊，亲上加亲也罢，私心护女也罢，我是无法反对的。一来我真心喜欢妩辞这孩子，性子安静温和，闹不了什么大动静，二来成全了翊迟，也让她放下一桩心事。）你的意思是——

你觉着妩辞配旻燊可合适？（门面话不愿多言，开门见山问。虽是自个儿的大姐，仍不知她的想法是何，因紧张手有些轻微的颤抖，像是深秋的黄叶即将被风带落前薄薄的挣扎。）有你这样的婆婆我也是放心。

菲菲——
（她意如此，我乐得成全。一颌臻首，漾起梨涡似的一点笑意，算是应下了。并未想过问上一问旻燊的意见，妩辞所求不过安乐一世，我能给得起的，尽力而为。）你不说我自个儿都要提，旻燊也是到了婚嫁年纪，也是该有个知心人儿在旁嘘寒问暖才是。

（她如此我便安下心来，大姐从不随意承诺他人，若真应了便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妩辞性子我做娘的明白，平日里虽不爱多说句话，可心肠是极好的。就因如此，总担心别人欺了她去。如今有你护佑，我亦放心。

（妩辞的事儿有了着落，转念一想她如今模样，便知这后宫是个怎样的吃人地儿，而最可悲的，莫过于千方百计置她于死地的，竟是自己嫡亲的姊妹。不由得宽慰一句。）有些事莫要往心上去，不值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