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美如玉
“我叫郭嘉，你呢？”
“荀彧。”那时候的荀彧虽然只有十几岁，但已经开始有了后来王佐时候的风范，沉稳安定。
“荀玉么？玉石……”
荀彧听到此，不由自主便拿起郭嘉的手，教他写“彧”。他不知道自己当时到底是怎么了，以前不是没人想错他的名字，可这个小童儿……似乎是不一样的吧。
那时候的荀攸站在他们身后，露出的表情若有所思。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位小叔到底是在想什么。虽然比他大了不少，可自己还是会情不自禁地跟着他的步调走。
奇怪的是，没一丝一毫的别扭。
“彧……我知道这个字啦。回家和阿母说，今日小王佐教我写字了呢！”
说完，郭嘉的眼睛就那么亮晶晶地瞅着荀彧。荀彧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人已经蹦跳着去远。
我就这么默默看着你……荀令……自从第一次见到他，你们就已经注定。
风飒飒地吹着，吹在了荀彧的心上。即便是裹着厚厚的狐裘他依旧是打了个哆嗦。
再后来，因为一些不能提及的郭嘉的隐痛，他们就一直住在一起了，小郭嘉的家遭到了劫难之后，他变了。那个眼睛纯澈明亮的郭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个早早就给自己举行了冠礼的，给自己取了字的，郭奉孝。
他再没了先前那么清亮的眼神，而是终日幽深，潭水一样。
还记得，他和他第一次同榻而眠。怀抱着他纤细的身子骨，荀彧觉得那瘦弱硌得自己心疼。
“奉孝，怎么这般单弱！”抚着郭嘉光洁的背，荀彧下定决心要把这瘦弱的孩子调理得好些，至少，不必风过就倒。
“荀彧……你是在心疼我么？”郭嘉似乎是故意的，清浅地笑着挑他。荀彧也就惯了他这么做，真就回答了：“是啊……是心疼你这单薄身子，哪天风一吹，我可就找不着你郭奉孝了！”
那时候，他说就说了，但没想到已经成了种。
“荀彧你放心好了，不过你可是名声大震，我还怕自己给你带来不少烦扰倒是真的。”明明没多大的少年，那时候说出来的话已经足够成熟，但成熟里依旧带着让荀彧身心清冽的单纯爽利。
荀彧笑着揉了揉他：“那么就这么说好了，不离不弃，直到生有尽时。”
郭嘉看着他，眼里的墨色都退得一干二净：“你可要记住呢……可不能负了这承诺呢！”他说这话似乎还带着一丝逼迫的味道。那时候荀彧只是笑着纵容。
“彧当然会重诺，何况是，与奉孝你的诺呢。”
这么说来在你心里我是与别个不一样的，郭嘉不知道自己怎的就满心的欢喜。
“那可就这么着，你荀文若到哪里，便不要忘了我就是。”
人人都说他荀彧是个人贩子，说他是想把自己的好友都一网打尽捆在一起。殊不知，这个自私的荀文若想要和他自己绑在一起的人不过就是一个郭奉孝罢了，其余荀攸戏志才等，不过就是掩人耳目的幌子，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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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还君诺

然而，荀彧所做的这一切，到了现在都成了梦魇一样的影。其实从戏志才开始，荀彧就已经开始害怕了。荀彧记得戏志才临去之时曾经问过。

“你真的忍心让他来替我，成我一样的，壮志未酬身先死么？”

这话说的就太重了。荀彧徐徐呼出口气，倒也不知道怎么去分辨。

“你向主公推荐的人已经够多了，我们不能帮他是我们的福薄，也是没了这缘分。可郭奉孝又何辜要为了你的私心来此征伐？我们这些暗地里一言毁了千军的谋士，哪个不会被惩罚呢？”

絮絮的说了很多，戏志才的话一字一句都针一样戳在他心底。

疼得刺骨。

可他一想到那个承诺，就忘记了其余的一切。

“如今志才故去，何人可替？身侧无人筹划到底艰难！”曹操果然还是会一如往常问他。荀彧眼前又翻滚过许许多多的画面。

就当是为了永不分离的诺，彧这么做，奉孝可不许怪彧才好！

但，他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头的。

思量许久，照例还是开口，一贯的云淡风轻：“彧之同乡郭奉孝，虽年纪轻轻却声名在外，早便有了‘颍川鬼才’之称，此人性行纯澈，机深莫测，彧不能及也。且善能洞察人心，必然能为公之一大助力……”

但，这次他的语言一改往日简练，唠唠叨叨倒都有小半日的光景了。

曹操听着荀彧对这人的评价，眉头微微挑着，也不言语，只是在心底默默地盘算到底要如何对待这人。

嘉……当真是他说的那般，乱世出佳人么？这么清透的人，荀彧为什么竟舍得让他投身这个污浊的乱世？他比荀彧又小了那么多，怕还稚嫩得很呢！可如是自己所想，那荀彧又为何不吝赞誉？

“文若，以往之人，你不过给予他们三言两语的评价，就是公达，也没能得到如此殊遇！你给他这么大的赞誉，难道不担心他一个方才弱冠之人，撑不起这么大的名声么？”曹操听着好笑，头一遭想着便断了荀彧的话。

荀彧听着曹操那随意的语气，也知道是自己一反常态，不禁有些难以言喻的情绪，微微做礼还是一如往常的温润：“彧愿亲往阳翟，延请奉孝。”

“好啊……我倒是想看看这个被文若赞誉有加的郭奉孝！文若，本相便许你！”他说着，站起身，“不过你要记得，这位郭奉孝的一切……都只可比你所期许的高呢……”

这是，通牒的意思。荀彧从没见过曹操会在人才上如斯苛刻。然而不知为何，他有一种奇异的信心。

“诺。”

这不仅仅是一声对曹操的允诺，还有承诺。一如那时候的承诺。

奉孝，是彧来得晚了！当初，已经很久……彧现在去接你！他心底的郭奉孝，还是那个要和自己挤在一起的瘦弱少年。

曹操注视着荀彧有史以来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卸去了所有的庄重，就因为那个叫郭奉孝的弱冠少年么？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你能为了他做到如此？我曹某，可就等着……他能给我怎样的惊喜！

荀彧日夜兼程，回到阳翟的时候已经觉得自己是活了一世。为什么没能早些……他到底又怎样了呢？

转着纷乱的思绪，荀彧默默地来到了那故旧的房屋住址前，叩响了门。他依旧保持着自己与生俱来的习惯，静静地，五次，不慢，也不快的节奏。

小童开了门，见是荀彧有些吃惊，朝院子里看了一眼，终究还是让他进去了。

“荀令留香啊……”

郭嘉将剑随手一扔，径自背着手转过身来。

“奉孝……”荀彧在那瞬间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说才好。他知道郭嘉等他等得是在太辛苦，但为什么，竟在这瞬间没了自己一直想着的如释重负，反而会更感到沉重呢？

“文若，嘉还以为自己要等更久。”这陈述的话语里偏偏叫荀彧听出一丝怨念，一点嗔怒。

“奉孝……一直在等着彧？”荀彧也不知自己为什么在那瞬间心底就漫出来一股子心疼。

“怪就怪嘉还年少，让那戏志才抢了先机吧！”郭嘉说着，自己倒笑了，似乎并不在意。但荀彧知道，藏在这个笑容里面的到底是有多么深沉的刻骨铭心。

“彧……还奉孝一诺，本是不愿奉孝投身着污浊乱世的。”荀彧口舌有些发干，一句话停了两次才说完。

郭嘉这会儿拾起了那剑，插回剑鞘中：“君子如彧，嘉有幸。”一边带着一丝轻快，空着的左手揽过荀彧的肩头。

何时，他竟成长至此！而自己，竟忙于俗务，不得其时。荀彧任郭嘉环着自己的肩膀。他那时候还不知道，其实自私是会要了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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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惜莫离
“这次，看来文若也没多少时间和嘉做盘桓，索性择日启程就是了。”郭嘉倒不拖泥带水。荀彧将手指轻轻地搭在桌案的边缘，前倾着身体注视着他。
“奉孝，你到曹丞相处，可万万不能单是因为彧的缘故。”
就像当初的志才，因为故旧的交情。
“怎么？文若难道要嘉舍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兄长，就为了一个，现在嘉连面还未曾见着的人么？嘉自己也有能力断定，此人到底值不值得，嘉为之，付出一生。”
戏志才到底是怎么死的，荀彧不想郭嘉知道。然而他知道的是，戏志才的死已经让自己痛彻心扉，何况，这个自己一直挂心的人？
“荀彧，以后我陪着你，可不许你这么胡思乱想的了。有什么，就和我说。”明明比他年轻气盛，说出的话却那般的老气横秋，让荀彧情不自禁就笑出声来：“好……奉孝，彧不瞒着你。”
“还不趁此机会好好和我走一走么？回到许都，你还有这么闲适的时间么？”郭嘉见他难得放下自己的执念与礼教，笑着环住他，满眼都是柔情。
荀彧任他环住了，带着自己走到一处幽翠的竹林去。
“文若还记得这里么？”郭嘉的眼睛晶亮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侧过头去看着他，语气里的明快清澈莫名让荀彧的心都荡悠悠地飘了起来。
“彧怎么会不记得，这里不是奉孝经常和彧来的地方么？记得你加冠的那一年初夏，还硬是要彧给你戴冠！就在这棵竹子下。”荀彧抬手一指，笑容欣悦而柔和。
只要在一起，不管和他做什么都是好的。荀彧这么想着，心底有一丝丝的柔软勾勒出来。他一直都是宠着郭嘉的，然而郭嘉也的确没让他怎么失望。
郭嘉的心明明暖的，却还是要挑他：“嘉还以为文若会犯同样的错，会把那些时间都交给嘉一个人去守。”
荀彧心底一个冷颤滚过，轻轻叹了口气拍着郭嘉的肩膀：“这不是来接奉孝了么？不生彧的气了，好么？”
他这么轻轻哄着他，真的很怕郭嘉再说出什么让自己难以招架的话出来。天知道几年之前的那次他是有多害怕。
“怎么文若，又想起什么来了，看你的脸色这么苍白，嗯？”郭嘉笑着环住他的脖颈，面对着他吐出一团温热的气息，扑在他的脸上，染红了彼此之间的那点空间。荀彧有些失神地看了他，忽然就箍紧了他的身体。
“奉孝……”他叫他，声音低沉的醉人。郭嘉没来由地觉得自己的心底有什么东西正在融化。两人对视了半晌，终究是荀彧先放开了。
“这次，曹公就真的是你选择的那个人了么？你可别忘了曾经有袁绍的事情。”郭嘉也许并非有意，也许只是想确定彼此之间再不会有分离，但荀彧真心希望那时候的郭嘉能够再犀利一点尖刻一点。
否则……他又何至于此。
真是滑稽可笑的一幕，荀彧想着就觉得是上天给自己的惩罚。但是在那个时候即使是明察秋毫的郭嘉也不会料到彼此的结局。
相守相知相思，却都莫若相忘于江湖。
虽然在彼此的生命里，他们早就是解不了的一个谜团和生命之环，但荀彧却依旧觉得有什么东西是自己遗失了的唯一。诚然，他还是郭嘉，但这乱世嘉人……做了那唯一终究是换来了一声嘉人难再得的喟叹。
都想了些什么啊……荀彧默默地嘲讽着笑。他笑自己，笑曹操，也笑已故了的戏志才。
雪花慢慢地堆满了枝桠，那树木怎么看都只能是枯木，等到它枯木逢春的愿望太过迢遥，就好像曾经的他和他之间隔着遥远的千山万水。
“你别再放弃了，因为我不许你放弃。除非你想这一切都回到过去。那么，水晶是完好的，选择权，就给他了。”女子的声音难得有些凌厉，追逐着荀彧的不安定，她似乎在逼迫他做个什么选择。
这个选择，关乎情爱与生死；关乎贪嗔痴缠的欲念与灵肉相合的真情。
荀彧的手有些抖。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竟然会选择放手。
不，不可以放手。已经代替他来了这个荒凉的地方，柳城的柳，你倒是……还有多久的时间，才给彧重燃的生机？这次，下次，今生，他生。
再不相离。
不管多久，彧都等你。

5、尽我思

终于，已经没了任何理由留在这里。这次的大捷早就在荀彧的计算之内，但他希望，这战役的时间再长一些。

荀彧终于知道了当初郭嘉的那种煎熬。只不过，那时候他的煎熬是因为在此停留了太久。

然而，荀彧等的那棵柳树依旧没有丝毫生机，甚至，更脆弱了不少。

荀彧的心里产生了焦躁。笑话，这种情绪什么时候会出现在他荀文若的世界里？可那是他的奉孝，他不能不为之担惊受怕的奉孝！

荀彧站在柳树下，盯着最顶上的那枝桠。

然而，一切……

“令君，我们该回去了。”小童儿将他的书简整理好，过来轻声催促。是啊，军令如山，班师的时候怎能少了他荀文若？

荀彧终究还是离开了，带着无数的怅惘。然而，女子却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并指如刀，朝那树枝劈下。

一点新绿正随之冒出，占满了，每一枝树枝。

“我怎么会让上一世你们的悲剧，再次重演……我可是，从来都不忍……的啊。”

女子笑着，静静地靠着那一株柳树闭上眼睛。

郭嘉有些烦躁地走来走去，还好现在的府中也就只有他一人，否则作为谋士的他自己先乱了阵脚还不知道要怎么被别有用心之人说道。本来郭嘉那样性格也并不讨喜，不然也不至于让陈群三番五次廷诉，如今他在许都这个金丝笼子一样的染缸里，自身颇觉危险。

郭嘉也曾想过很多次，为何原本要去沙漠的人明明是自己最后竟然换成了荀彧。多少次荀彧留守后方筹备粮草，郭嘉已经习惯了自己在外奔波，每次回来见荀彧在城下相迎，心都被泡在了纯烈的酒里一样，醉人的酥软。

那么现在，换我去迎他了。郭嘉想着，心反倒定下来了。只要还能见面，聚少离多又怎样呢。郭嘉不怕别离，他只怕别离后难以相聚。他在颍川等荀彧等了那么多年，打听到荀彧的消息就赶去袁绍那里——他当然不是不知道袁绍的声名和风评，但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只因为那里能够见到他荀彧荀文若。

郭嘉永远都忘不掉自己去到袁绍那里的时候心里空落落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以为自己见到了他最喜欢的梨花白，端起酒壶来才发现，里面竟然是空的。

荀文若……

郭嘉滞留在袁绍那里，虽然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在没了他荀文若的时候，他一时一刻都呆不下去。

临走，他故意神神叨叨对着所有人点评袁绍，似乎条理分明地说完就能够盖过自己的惆怅。文若，你都不等等嘉的么？你当嘉不知道袁绍是个什么货色么？不就是为了你……

郭嘉回去之后写了封信，语气之严厉，他自己看完的时候都吓了一跳。

然而，荀文若，难道你不该给嘉个解释么？郭嘉愤愤然地想着，将信送出去。他一点儿也没觉得自己过分，况且荀彧这人一向是君子的温润惯了，才不会和他这么计较。想是这么想的，可是之后他依旧百爪挠心。

毕竟已经那么久了，郭嘉不知道荀彧看到这信的时候会不会怒发冲冠的呢。即便他一次次安慰自己荀彧如此儒雅大量一定不会和自己这一时心直口快计较什么，但是毕竟人不在自己跟前，他郭嘉即便是机深智远，到底不会多智而近妖地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荀彧到底心里每时每刻都想着什么。

那次是，这次如是。

郭嘉站起身，看了看室内的沙漏，终究是叹了口气，提起一壶酒来，喃喃自我安慰着：“也罢了！趁着他还未回来，且先痛痛快快喝一回酒罢！”

然而斟满了一杯，他看着看着就又放下了。

一个人喝酒许是真没意思的，郭嘉暗暗想着，又激动起来。如果他在就好了，自己这次无论怎样都要将他灌个烂醉才罢休的！想着荀彧醉了就的时候那迷离了水雾的眼，郭嘉只觉得有人在自己的心底放了把毛刷，一下一下地扫得痒痒。

当郭嘉得知曹操班师的消息的时候，差点稳不住身体把手里的药打翻了去。他强忍住狂奔到城门口去迎接他的冲动，想了想还是把药一口气喝完了，这才慢慢穿上了荀彧常常给自己披上的那件黑色的貂裘，然后，对着铜镜把自己整理的一丝不苟。

小童儿在后头看着他，心里可是奇怪，这自家主人今天可真是与往常不一样的。不是该……咳，难道自己是在期待主人散漫地跑出去么？小童儿自己敲了自己的脑袋一下，走上前替他整理。

“今日你眼力见儿不差什么，走罢。”

明明心里叫嚣着快些，郭嘉的动作却不紧不慢地恰似通常的荀彧。

自己真个儿就把自己当成他了！虽然只是片刻，啧。郭嘉一头想着，仰起头展开一个玩世不恭的笑意，

搭配这一身，说不出的怪异。

7、将一醉

好久之后，郭嘉终于有些无奈地放弃了自己的打算，将手默默从荀彧的手中抽了回来，心底苦笑了一声站起身来：“文若替嘉随着丞相也奔波的累极了的，嘉就不留此搅扰了。”

荀彧吃了一惊，抬眼看了看郭嘉，终于是握紧了自己那早已空着的手，有些沉地叹了口气。

“彧有些倦了，奉孝若是觉得彧招揽奉孝多有不周，彧……亦是不敢苦留奉孝的。”

“招待不周？你做个君子要顾及这么许多自然是累得很！嘉早些年就说过了你那些心思全给嘉倒出来也是无妨的，没曾想你竟还这般与嘉生分。”

枉费嘉在这府中苦苦相待。

但这又能怎样，对于荀彧这样的君子，可不就是只能温水煮蛙么？

可……到了现在还是温吞得过分，这君子文若似乎已经忘记了他早已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了！

郭嘉狠狠地咬了咬牙，拽起荀彧就去了酒窖。他决定改变自己一直以来为了不吓着荀彧而伪装出来的的温吞，这么下去猴年马月也等不到这个冰一样的荀文若转了心意！

荀彧诧异地看着郭嘉那黑下来的脸，抽了抽手终究只是徒劳，也就摇了摇头随他去了。

“文若，今日可是躲无可躲了，记得你说过只要什么结局变了就允嘉一醉，你以为你赖得掉的么？”郭嘉斟了一杯就端给荀彧，眼里的光并不是期冀的亮，却带着逼迫的寒凉。

荀彧一听这话，心里恰似刀割，端起酒来又觉重逾千钧，怎么也递不到唇边去的。郭嘉一手执着酒壶，一手绕过来捉住他的肩膀，迫使荀彧半靠在榻上，手中的酒樽倾斜着，酒液到了这个角度似是要溢出，被郭嘉擒住了手腕递到自己唇边饮了一口，前倾了身体就渡进了荀彧的唇中。

至于余下的酒？郭奉孝看了看自己手上提着的酒壶，眼底漫开一丝危险的笑。

“文若，你是要自己来，还是要嘉如方才那般，口泽相传呢？”

“奉孝……君子爱人以德，每举动必有规矩，不宜……彧，彧自己来就是……”

明明，是依恋他这有些冰凉的唇的。荀彧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长久的礼教束缚才会加以拒绝。然而话一出口自然是覆水难收。

这么说来，荀文若，你就真的是所谓的君子么？不过是披着君子的皮招摇撞骗的碌碌之辈罢了。

郭嘉就坐在那里，十指交错着，宝塔状，眼里的兴味难以遮掩地看着荀彧乖乖将酒全部喝下去。他有十成十把握荀彧坚持不到最后。本想与你共相一醉，然而……

你可不许怪我，这些都是你欠我的，躲着嘉这么久了，也是时候该让嘉连本带利讨回来了不是么？郭嘉继续维持着相同的姿势看着荀彧的眼睛里褪尽了清澈，盛满了迷离的可以溺死人的柔。

手一松，酒樽终于掉落在地，清脆的声响却不担心把早已沉醉的荀彧吵醒。郭嘉也懒得管掉下去的东西——再怎样都不如自己如今抱着温香软玉等着春宵降临好！郭嘉怡然自乐地圈住荀彧，在他的脸上珍重地吻了吻，满腹的怨气都在等着荀彧半梦半醒的时候再倾泻而出。

脑海中似乎浮现出一幅唯美的画，郭嘉自己笑得乐呵，轻轻晃了晃怀中的男子，吻一直从光洁的额头顺下来，吻到锁骨，然后再慢慢地折回来。

慢慢抱着不比自己重多少的荀彧回到居室，郭嘉忍住将他摔在榻上的冲动，到底还是慢条斯理地解开了荀彧的衣物。荀彧睡相很好，安静宁和，和着眉眼那一抹西施似的忧愁倒真的叫任何人都移不开眼去。

“美人在怀……啧啧，嘉就算再苦，也都值得。”

女子不忍直视地回过头，想着自己要不要去荀彧的梦境里面客串一把所谓“你二人三世情缘勾连不断，令君你可要把握好这天赐良机啊……”或者“令君，经过本雪莲花仙的妙手，他郭奉孝的药都找齐了就差你这个精气神的药引子……”

女子到底还是长裙绕膝坐在房间一角独自看着那人榻旁安好的水晶球，小心思即便再怎么汹涌澎湃也到底不敢乱来。

自己真的就像外表那般好整以暇么？女子只觉得有些亚历山大她想去外头转转……等里头这两位事儿七七八八了再回来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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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失偏颇
曹操笑了笑，眼底的光芒渐渐暗淡，但始终有一道隐隐约约的火光在不安分地跳动着。

嫉妒真是个好东西，不过看怎么利用罢了。雪莲默默地在刘晔的身旁停顿一下，轻轻在他耳畔低语：“荀令留香，何惧冷暖……其实，子扬先生啊，我想知道荀令的香，到底是为谁而留！”

“原来你为了他们也可以做这么有失偏颇的事情么？那好，晔便告诉你，这荀令的香到底是怎么回事罢。”刘晔坐在远处，正与贾诩遥遥相对。不过他在最后起身的时候若有若无地看了贾诩一眼。

“姑娘好手段。”刘晔不及开口，被贾诩横插一句。雪莲有些慌乱地勾起一丝不自然的笑意：“在贾先生面前，自然我这些都只能说是雕虫小技罢了。”

“你最怕的，就是奉孝知道你在从中擀旋。”

“是又如何？”

刘晔默默地看着一时之间剑拔弩张的二人，还好现如今他们已经不在朝议，也好稍稍松一些。但贾诩……

怕是不会去告诉郭嘉这种事情的。

这就是这个姑娘虽然对他有一定的惧怕却依旧有沉着应对的勇气的寄存所在。

“曹公不会介意重复使用一种有效的手段。”末了，刘晔说了一句。

雪莲摇了摇头，语气之中闪现出一丝丝不确定，却还是有些倔强：“上一次，是我不在，否则绝不会弄得这步田地。”

刘晔有些诧异地扬了扬眉毛：“你指望郭奉孝会在短时间之内相信你么？”

“我真是腻歪了和你们这些谋士打交道，不过……这又怎样。即便是他知道了，那么为了荀文若，我们各退一步就好。”雪莲看上去几乎要放弃了，但是到底还是撑着把话说完。

“子扬，那么你来告诉她好了，既然想以女子之身来参与，她必须做好准备不是么？”贾诩的眼底沉淀了一丝黑暗。

面对着他稍稍有些释然有些责备的眼神，贾诩独自悠悠走去，脚不沾地似的。

“毒士贾诩啊……其实，我也只是想知道我猜测的，和现实到底差了多少！”雪莲的眼睛还是亮晶晶的，看着刘晔。

“就是毒啊，还是晔带来的呢。”

他怎么能这么轻描淡写？雪莲想到了事情会怎样发生，却怎么也想不到她一直以来以为和荀彧一般稳重而温和的刘晔竟然会做出这种决定。

“只要那毒不是你下的就好。”她还能说什么呢？不敢再奢求什么了！如果这一切真的要如此发生，她一己之力又能帮他们多少？

“罢了，都是痴儿，你是，荀文若是，主公和奉孝也是。”

“先生正是一语中的。”雪莲扬起一丝凉凉的笑，默默走开去。

雪莲不觉得刘晔比贾诩好多少，可能，是因为他是以汉室宗亲的身份进入曹操的谋士集团之中，这让他不得不谨慎，不得不舍弃一些什么吧。

“只不过，不只是荀文若被下了毒，我也是一样。解药么？就在……丞相手中。”

雪莲定定地看了刘晔一眼，深吸一口气，终于不再言语。

其实，她也不是没想过，曹操这人也是个枭雄一样的人吧，无所不用其极难道不是这些做主公的人都会使用的手段么？

只是这人一旦牵涉到了郭嘉和荀彧，雪莲就会失去了自己的方寸。

且就这么看着罢，难不成知道了原因的自己还奈何不了所谓毒药不成？
病毒梗~大家不要打我！不要打我！不要打我！【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就是这样】
@三分天下的嘟嘟 @霂魅冥 @嘉月遗心 @shankouyuyan @晴凉思雪

13、方寸乱
等到郭嘉走进曹操的密室里时，只看到了荀攸、贾诩在陪着曹操，坐在沙盘前，默然无言。

“嘉来迟了，望丞相恕嘉怠慢之罪。”

荀攸动了动身体，终究还是给他腾出来了个位置。郭嘉似乎满不在意，就这么在曹操和荀攸的中间挤着坐下。

曹操撇过头来看了看郭嘉，见他神色如常惫懒，唇角隐秘一抹笑容勾出。

所谓压榨着你的劳动力，再睡着你的人似乎才是最高境界。曹操想这荀彧那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心情莫名其妙地好起来了。似乎没什么过不去的地方……不过就这么看着，荆州是非去不可了。即便曹操自己也不想郭嘉去。

郭嘉的身体状况曹操也是知之甚详的，固然曹操会将天下放在第一位，固然曹操不会因为他一个人就迟滞了自己建功立业的脚步，但也不至于要将郭嘉不计代价地累死。

“这几日，请几位医者给奉孝瞧瞧去。”曹操依旧举重若轻，手轻轻地搭在郭嘉肩头。

“多谢主公。嘉必然……会好起来的，毕竟嘉还打算跟着主公去领略江南的大好风光呢！”郭嘉很庆幸如今荀彧不在自己身侧，自然地任曹操搭着，眼眸闪闪的，黑曜石一样。

然而曹操很自觉地过滤了“领略大好风光”而注重了“跟着主公”，这么听着他心里舒坦了不少。

“主公打算何时出兵？”荀攸作为少有的正人君子，自然比不得贾诩这个得过且过的性格，看不下去了自然要来打断一下这君臣之间的眉来眼去。

“那自然要看你们两个……有多心疼他了。”

郭嘉眉毛一挑，眼底一层层起了冰凌，不动声色地错开了半个身位，有些后悔自己挤在了荀攸和曹操之间。这么看他现在宁可和贾诩坐在一处。原来三句话上不离令君，听来这么回味悠长。

郭嘉暗暗叹息自己大意，早该知道荀彧的性子总是温吞太过，根本压不下那么多的，可还是让他一人生受。竟然还敢顾盼之间嬉笑他沉肃抑郁，好像个老学究……

曹操见郭嘉凝眸思索，轻轻又挨着郭嘉靠了靠，末了开言似是调笑：“奉孝跑了神，可还记得方才自己说了什么？”

“嘉就是心疼文若啊，因为文若在嘉少时也一直都心疼嘉来着，难道主公还要为此治罪不成。”这就是在看曹操到底心中做何想法了。郭嘉也不在乎自己这么做是不是要再得罪于谁。

只是，文若……你还不肯与嘉坦诚啊。

“择日整顿罢。”曹操心中筹划，难得不去和郭嘉争论这个，到底稍稍顾及他需要调息。不过他又想嘲笑自己一番，逼着郭嘉承认他护着荀彧似乎对自己百害无一利，到底为什么……

你不得不说，郭奉孝就是有这样的魅力，让人为之爱恨纠葛，进退失据。

再这么看着，商量其余似乎也索然无味。曹操不得不想，自己是不是该改变一直以来的策略，真刀真枪地做些什么。

“嘉今日有失方寸，幸得主公宽厚，不罪于嘉。”

荀攸和贾诩早早告辞，密室里，真正只剩下两个人。

“本相宽厚？那也是因为你是郭奉孝罢了。换做旁人……呵。”曹操这么说着，眼底的火光愈盛。

“嘉无以为报丞相错爱。”郭嘉并不错开那灼灼的目光，却将话挑明。他不是不知道曹操的那些心思，但终究君臣相得他还不愿舍弃。

曹操脸色也不见变化，微微颔首：“既然奉孝以为是错的，便罢了，待到时机到时，自然……”

“听凭丞相差遣，只是，嘉必不负文若。”

郭奉孝……你，好。曹操终于没再说什么。他原以为一直以来自己都是胜利者，从高空跌落低谷的感觉，他一时半刻还适应不来，终于只是挥了挥手令他起去。

但在郭嘉走后，他眼底的火光再不必掩饰。

荀文若，你有什么值得他这个乱世嘉人死心塌地的呢？当初……是你将他推进我的幕府中的，如今想着带回去？你经过我的同意了么？

好笑，难不成我这个做主公的行事还要对你们听之任之？
泥萌猜猜下章是神马~是神马~猜中有奖xxx@三分天下的嘟嘟 @shankouyuyan @倚楼秋兮 @孙尚香之女 @倔強の抬頭ぃ

14、匿隐痛
荀彧有些不适。
已经很久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出了什么错。他不喜欢归咎功过，也不愿郭嘉出征前还分心关注他。但随着郭嘉出征的日子渐渐近了，荀彧发现他不能日里都安坐在尚书台用公务包围了自己。
于是他从繁杂的公务里脱身出来，缓慢地朝郭嘉的府邸走去。
带着令君所特有的熏香和从大孩子似的祭酒身上沾染了的酒香，荀彧一路悠悠走过，看着许都的膏粱满地，金粉繁华，忽然倦了。
还是那个叫郭奉孝的男子，有山外清泉的纯澈，如荀彧自己假若避世而居后选到的梨花那样的白而澄明。
甜丝丝的香气，荀彧轻轻嗅了也知道他的郭奉孝又在饮酒。无奈似的笑笑，看他将那剑倚在一旁，独自懒散地伏案而卧，带着安逸，从来不会和自己一样背负太多。
到底你是比彧要小的。
这么想着，荀彧轻轻把郭嘉扶起来靠着自己，见他还带着迷蒙睡着，便也失笑，将他扶着进了室内。
熏染了酒气的郭奉孝，脸儿红扑扑的，好像时刻都透着快乐。荀彧的手指顺着他的眉毛溜下来，在唇齿间停了停，带着一点儿不曾有过的迷醉，勾描着唇线，挑进舌尖。
“唔……”郭嘉似乎没得反应，轻轻哼了声，条件反射似的吮吸着，带给荀彧前所未有的奇特触感。他的手指又探进去了一点儿，珍重地顺着按压。划过上颚，任他吮吸。
“呜……”抱怨似的咬了咬，郭嘉周身的酒香更浓烈，似乎是从酒池中爬出的一般，骨头都带着酒的醇香酥软。
喝得太多了。荀彧还从没见过烂醉如斯的郭嘉。他只顾着挑逗如此不同的郭奉孝，连自己在做什么都已经忘记了。直到手上传来了真实的疼痛感觉才回过神来，但这么秀色可餐的郭嘉让荀彧有些不忍放手。不知道自己醉酒的那一晚，他是不是也做如此想呢？
凉津津的液体落在荀彧的手背上，怵然一惊，荀彧抬起眼看着躺在卧榻上辗转的郭嘉，他的发丝散乱着，神色疲惫而憔悴。荀彧讶异地抚顺了发丝，唇瓣贴上他的眼窝，一点点的咸涩透过酒气传递到荀彧的灵魂，叫他心疼着颤抖。
“文若……呜……文若……”郭嘉似乎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手脚紧紧地缠着他，嗓音压着，嘶哑破碎。荀彧调了调自己的呼吸，透着衣衫，还是能感觉到刺骨的冰凉。大冬天的，这人……
“文若……嘉，好怕……”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郭嘉，荀彧好像又回到了二十年前。
“奉孝，彧知道你难过，为什么……要这么压着自己？”
同样的酒气，二十余年了，本以为他早就放下。
可细思下来……荀文若，你真是愚不可及。一天之内受到如此打击的他，怎么可能强颜欢笑。
你忘了么，他是怎么开始放浪形骸之外的？这孩子将你当成了全部的依托之后，你潇洒地将宗族迁入冀州，独留他一人，在阳翟荒芜了岁月。
又是怎样藏了这隐痛，走过每个兵荒马乱的彻骨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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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意在若
轻轻摇了摇头，荀彧替郭嘉解衣。他日前埋头公务，似乎的确疏忽了郭嘉，现在看他单薄瘦弱的身体，憔悴的眉眼，荀彧只觉一阵阵心疼。

似乎是被凉空气刺激到了，郭嘉缩了缩身体，显得更瘦弱到让人怜惜。荀彧无奈地叹息一声，本想让他调息，却被抓住手腕带到榻上不得脱身，只得先挨着他半躺着，试图抽出手来。

“文若……你怎么忍心让嘉等你……那么久……”

听郭嘉这样说，荀彧停了自己的动作。他的确是让郭嘉等了很多年罢？这么说，是自己对他的亏欠。

“彧在……彧不会让奉孝再……离开彧了。”

这么说着，他忽然感到了真切的、撕心裂肺的痛苦和燥热。

要强行压着，可这感觉来势汹汹，荀彧根本无从防御。他看了看死死拽着他一时半会儿脱不开的郭嘉，心里的火更加炽烈。

荀文若，你不能再伤害他了！

这么想着，荀彧抽出了自己的手，几乎要落荒而逃。

“文若……嘉好恨你！”

荀彧身子一颤，看着郭嘉推开被褥起身，眼角眉梢的愤怒如火，几乎将他融化。他的身体裸露在外，天气还有些阴寒，荀彧站在那里几乎无法可想，顺手就过去替他盖好被子扶着要他躺下。

“文若，嘉等你这么苦，嘉不想等你了，不想等你！”

“奉孝……你醉了……”荀彧几乎被逼进死角，可是看着郭嘉清泪滑落的时候，他条件反射地走过去将他抱在怀里，一点点拭去他眼底的黏腻泪意，继而将他放回榻上，却再没起身。

身上的灼热似乎也影响到了郭嘉，他睁开尚且带着决绝泪水余韵的眼，直直地看进荀彧心底去。那种眼神是荀彧从来没在郭嘉眼底看到过的。

冷么？荀彧问自己，然后摇了摇头还是将手附上了郭嘉的眼皮：“奉孝，你别这么看着彧。”不过，是他没准备好接受这个陌生的他。

“荀文若，你来……解毒啊。”

房顶上的雪莲花仙几乎一个跟头栽了下去。她拼命地稳住自己的身体，心里暗暗说了一句这个郭嘉实在太可怕，忽然又想起那天刘晔的话。

“不只是他中了毒，晔也一样。解药……就在丞相手中。”

“奉孝你说什么？”荀彧被点破了这种事情，心里自然是万分诧异——还是在自己的挚爱面前！他忽然就觉得有些无地自容，“奉孝……你怎么知道彧……”

“因为文若从来没有旷工过啊。”郭嘉还是一派懒散的样子，很随意地看着荀彧。

“罢了，果然是瞒不过你的，什么都瞒不过你。”荀彧一边说着，逐渐沉下心来。

“那么……文若，君子如彧的你，能给嘉意全部的坦诚么？嘉意在若，文若又……”

“何时开始的呢？彧记得奉孝明明……”

是将一生都给了丞相的人啊。

“荀文若，你就这么忍气吞声希望他压榨你的劳动力再睡着你的人么？嘉不喜欢懦夫！不管你是不是荀文若！”郭嘉的话说到一半，咳得几乎不能自制。

“奉孝……不要再说！”荀彧的声音极其低哑，拿来帕子拭去郭嘉唇角的一点红色。

郭嘉颤抖着手指，解开了荀彧的衣带，眼中的火焰早就熄灭的干干净净。

荀彧似乎听到他低哑地哭着说，嘉意在若。
前方注意注意啦！血淋淋的高虐心梗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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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共枕衾
等到荀彧终于在郭嘉的半揪半扯之间将衣物褪尽，再看着他不满地带着一层水汽的眼睛上下扫视，一把掀开被褥将他拎了出来：“郭奉孝，别这么撩彧，彧是君子不假，但也看是对着谁！”

“文若每次都这么说……嘉，没觉得文若不是君子……啊。”郭嘉醉得昏昏沉沉竟然还能说出完整的句子且条理清晰，荀彧对此只能说因为他是酒仙郭奉孝了。

可这样的他，不好好疼爱也真的是罪过！荀彧暗暗这么想完了，先俯下身去堵住了这张令人又爱又恨的嘴，腾出手来将乱糟糟的发丝拨到一旁去，然后将手指顺着郭嘉脸上的线条勾下来，然后滑落到了锁骨。

瘦弱的郭奉孝骨头真是硌得慌，荀彧一边这么想，暗暗自责自己没能实现当日诺言，将他养好。风一吹，郭奉孝便离开了……离开了太久太久，

如果不是荀彧碰到了雪莲，如果不是雪莲当初在他面前含泪写下洋洋洒洒的、关于奉孝的一生……

荀彧都不敢相信，自己对他，就这么一世，风轻云淡伤害得刻骨铭心。

想到那个奇特的约定，荀彧就扬了扬唇角，末了透着苦涩。原来不知不觉，他离奉孝好远好远。

是什么分开了他们呢？时运么？

其实，是荀文若你一直不敢承认的，自己的自私罢。

手指缓缓拂过身体，带来一阵阵的童心，看着醉眼迷离他还在癫狂的梦里。

“彧要了奉孝，可不许嫌彧作弄你，”荀彧微微倾了倾身体，又印下一个君子的吻，然后缓慢地顶开了郭嘉的双腿。

郭嘉蹭了蹭荀彧，脑袋整个都埋进他的身体，连自己正在做什么许是都不自知。荀彧眼眸暗了暗，拿出一支香气满溢的药膏，轻轻地涂在郭嘉的身上，再用手指替他搓匀。他已经到了爆发的临界点，但奉孝……怕是承受不来的。

清凉的触感让郭嘉蜷缩了身子，又在荀彧手指所到之处点起了一簇簇火苗，随着时间流逝成了一把大火，焚遍全身。

“文若……嘉，好难受……文若……帮嘉……”

看着他染上瑰丽颜色的身体，荀彧再也压不住小腹的邪火，手指探入郭嘉的身体。

“嗯……”荀彧的手可就没有那么好的触感了，常年握笔的手起了的薄茧却更让郭嘉敏感的了不得，他轻轻地扭了扭身，下面的那张小嘴儿紧紧地咬住了荀彧的手指，将他含在最深处。

“奉孝……”如此下意识的生理反应让荀彧心底甜丝丝的，珍重地就着药膏的润泽在郭嘉体内轻柔按压着。

“文……若，啊……”郭嘉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身体瞬时间软了下去。荀彧不禁有些疑惑当初到底怎样，自己才会被他压制得抬不起头来。

当荀彧终于小心翼翼地将第四只手指也伸进了那个紧致的地带时，他知道郭嘉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肉体相贴的瞬间一切都被火焰焚化成了虚无，荀彧本尽量轻地动作想着避免郭嘉受到伤害，但后来，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

一层又一层潮流在郭嘉的身体深处炸开，他几乎无法承受荀彧输送来的颤抖。脸上的泪水早就花了，发丝也都湿漉漉地搭在四处，说不尽的狼狈，却偏偏美得让人心醉。

一次次将自己的全部都送给他，荀彧在这期间，听着郭嘉隐忍的呜咽直至最终对情爱的恳求，终于下定决心。

“奉孝……彧都告诉你，关于上次，关于彧的离开，彧的转变……”

情感的余韵还在回荡旋转，两人双双泡在温暖的池水中，郭嘉眼底的迷乱也近乎消退干净。

“好，文若说说罢，嘉……愿与你同承患难，共枕锦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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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尽风流
雪莲来无影去无踪的本事荀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但在她走后，那蓝色的花瓣脱落成形，也着实让淡然如郭嘉都不敢大意。
“你相信她？”郭嘉的眉头深深皱成一团，顺手把荀又捞过来坐自己身旁，翻来覆去地看着褪去蓝色的玉白色花瓣。
荀的手自然地捏着郭嘉的肩膀：“前路已经都成了定局，奉孝若信我，则走。”
“放不下这一摊子事儿的，还不是你这个居中持重的尚书令么？”郭嘉谑笑着勾着荀的脖颈，吻上那鲜艳欲滴的唇。他不知道到底是因为自己喜爱荀才觉得他的唇鲜艳欲滴，还是因为他的唇本来就如此的鲜艳……
那么在别人看来，到底又是怎样的呢？是不是所有人都会看着文若的唇，想着他这个正人君子的表皮之下到底会是个什么样子。
这样想着，刚刚熄灭了的火便又熊熊烧了起来。郭嘉歪着头笑了笑，在荀刚想推开他的时候压了上去，将荀推到榻上，扯掉了本就不甚整齐的装束。
“奉孝……不可以……再……”荀显得分外惊讶且措手不及，试图劝阻郭嘉，因为他不确定再来一次自己两人能不能受得住。
“嘉只不过就是礼尚往来罢了。”郭嘉也不再多说，只是压着他，冰凉的手握住了荀那其实早就情动了的炽热。
“嗯……”温差带来的感觉奇异又舒适，荀也的确不像他自己外表表现出来的这么淡然，单看他的下身便可见微知著，可想而知他也只是迫于王佐的这层君子外衣的拘束才会说出拒绝的话语。
郭嘉好像哄孩子似的拍了拍荀的脑袋：“荀文若啊，你不是说过你这一次只做我的荀文若么？你什么也不要想，给嘉就好了啊。”
荀有些失笑，自己怎的就如此，甘之如饴！但到底还是舍不下，由着他在自己的身上游移着，撩起一层层的火苗，将所有的顾虑焚化。
然后带来有悖伦常的爱的火焰，让荀这个一向以君子自诩的稳成持重的尚书令也禁不住打开了自己的身体，接受恣意风流的郭奉孝来自灵魂深处的侵犯。
“文若怎么这么温顺了？不过温顺的文若，好生让嘉爱不释手哪！”一边不急不缓地撞击着，郭嘉还用话去挑他。荀时不时溢出一丝丝平素绝不会有的低哑酥软的声息，明明是想好好地用眼神给他的警告的，可是也不知是不是在最后有些心软，好端端的经过最后被他弄得好似欲拒还迎，这可就更加助长了这浪子的气焰，他放肆地将自己的手指移到了荀的唇边，勾了勾的细长手指让荀不自觉地受到诱惑含入口中，郭嘉便借机在他口中作弄着，按压着荀的软舌，让荀应接不暇地发出一声声本不属于尚书令的呻吟。
荀也只会在郭奉孝的面前发出这种他以前所不齿的声音，可是现在的他也是心甘情愿的。毕竟和他在一起的人，是自己曾经深深辜负过，有好容易才失而复得的人啊。
荀的配合温柔自然能被郭嘉感受得细致，甚至从荀震颤的频率上，郭嘉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才更能够加深彼此在此刻灵与肉的交流。
说他郭奉孝原本是个浪子，的确是不假的。或许为了荀文若他愿意收敛，可到底，他的灵魂里充斥的还是年少时期的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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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付东风
当日晚，荀彧和郭嘉相拥而眠的时候，雪莲看着荀彧府邸外立着的铜鼎，还有那些守卫，轻轻叹息一声。
荀文若……这是曹孟德给你的难题！正如之前刘晔说的，郭奉孝也护不得你！即便是他真的有心，也是无力。这并不会因为你的重活一世而改变，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你和他之间，只有一个能够留在郭奉孝身边。而曹操笃信这个人将是他，不是你荀文若。
强权手段，再别说什么真情流露是什么模样的了。
“你不过是一朵雪莲而已，即便是他们天缘注定，没个磨砺你想你就能翻云覆雨？这鼎，就是为他们准备的！”
“你不也假作道士模样四处游走招摇么？你当汉家九鼎至此荀文若还得对它庄重么？”雪莲可不在乎眼前这老头儿，说话照例是没轻没重的。
“那我们便不妨赌一场，试看看……他荀文若到底会不会如你所言！”那老者，正是南华，掀起了黄巾起义的序幕的，投以火种者。
“好啊……赌一场罢。”笑得温婉，又冰冷。雪莲并不觉得自此荀彧还会甘愿投身于这个腐朽灰败的王朝。
她越来越贴近郭嘉的无情冰冷。她和他，不都是为了他们的幸福么？
否则郭奉孝怎会故意做出能让荀彧抛下一切惩罚他的事呢。
荀彧并非不聪明，只是某些事情上，他还是因着家教而固步自封。这种平常的坚守却往往是他和郭嘉在一起的时候成为被主导的那一个的主要原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比郭嘉大些就该稳重，把那个兴风作浪的郭奉孝拘束在自己的视线里。不过也由着他在自己这个善后大使的眼前制造更多的脏乱差等着自己去替他收拾。
天光大亮的时候，侍卫早就碍于各种原因撤离，只是那大鼎还在静静地立着。
郭嘉上一世和这一世一样睡得清浅，在寒冷的刺激之下清醒得更快了些。看荀彧还在熟睡，郭嘉便起身洗漱。
荀彧梦中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东西，他有些不踏实，但又有些难过。这是郭嘉第一次错眼看到他似乎孤寂到了灵魂的无助。
雪莲再没来过，但郭嘉冥冥之中感觉似乎一切的一切并不像自己想的这么一帆风顺。
至少雪莲所说的自己护不住荀彧是真的，但是曹操的动作迟迟不至。风暴之所以来的猛烈，是因为之前的毫无预兆，才会让人在手足无措之中丧失性命。郭嘉作为谋士已经做过太多类似的事情，虽然他在曹操心中有不可替代的位置，但是这并不是他盲目骄傲的必然发展。
他深知无论是贾诩刘晔还是程昱都有匹敌自己的智慧，阴狠如程昱最后甚至会让自己和荀彧一起死去——按照现在自己对荀彧的全心全意，在没有胜算 的情况下曹操是不可能阻止的，毕竟在他枭雄本色的心里似乎自己并不会上升到和他等同的位置。顶多在自己和荀彧双双故去之后他会到两人的坟前洒下一把动人心弦的枭雄之泪。
郭嘉当然不会怪他，因为若换成是他自己的角度说不得也会比他更无情。刻薄寡恩谈不上，只是一场赤裸裸的争夺罢了。
虽然郭嘉以自己的远见卓识已经布置了身后的一切，但他还是有些感慨，同时他心疼荀彧，那个一直以来只是隐忍着的荀文若。
他就是一块玉，完美却脆弱，在强权的洪流当中尽力地维持最后的一丝信念，仿若玉石在尽量地让自己不必沉溺珠光宝气之中失去本真，最后却碎得无可奈何。
于是，当郭嘉在府邸门口不远处看到了铜鼎之后，心里忽然放下了这块大石头。他可以预见到，自此之后自己与荀彧似乎就可以挣脱一切束缚。
所等待的不过就是江南的那一战。不管结局是赢是输，都与他们两人再无关联。
“奉孝起得好早。”荀彧自如地把手搭在郭嘉的肩上，并深深庆幸郭嘉的肩膀不是上一世那般瘦弱而不堪摧折。其实所差的不过是彼此之间心意的交融。
倘若那时便如此，许是不必，任教万般心事，错付东风烈焰里。有此而已。
“我赢了。”雪莲笑着看了一眼南华老仙，“你以为怎样，你的教徒虽号太平，却正是你搅乱了天下。”
南华老仙毫不羞惭：“物必自腐，然后虫生。这个大汉王朝即便没有张角的太平道，也迟早是个土崩瓦解的结局。还有……即便是上天罚下来的鬼才，以你的高傲又怎会甘愿被他如此指派？”
“妙论。”但可以看出来雪莲的这两个字已经接近“谬论”二字。到底她是不屑的。
和郭奉孝一样高傲得让人不能逼视。
然后，郭嘉抽出了剑鞘中的宝剑，那把他从见到荀彧之后再没动过的，锋利无匹的血腥利器。
荀彧的左手抓住了郭嘉的右手，两人滚烫的手心里，是被焐得温热的剑柄。
宽大的袍袖一抖……
——END
我是蠢死了的露珠……不要打我……不要打我……不要打我……【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呢！】@sweetly小西 @_荀彧_令君 @曹操大人xunY @瑾乔嘉璃 @shankouyuyan

@Summer格兰杰 荀郭 郭荀 令君重生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