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隆冬，飞雪千里天寒地肃，听清卓说坤宁宫后花园的红梅都开了，却也无心去顾，这几日染了风寒，整个人都恹恹无神，更别提还有赏花的闲情逸致了，只想整日窝在软塌上，烤着火取取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便如当下，斜卧榻上，毛毯搭在膝头，旁边小几上放着糕点两三碟，再是惬意不过。手中的书册翻阅到最后一页时，正当听见有人叩门，扬声应了一句。）
进来。

既是用完了，不开也罢，她倒是替我做什么主。（话里虽有埋怨，心下却甚暖，现下里外边风雪正大，也难为清卓还要远处替我拿药。再说眼前苏苏，分明年岁比我还小一些，却要哄着我来喝药，瞧见她难为的样子终究不忍）
罢了，把药给我。（接过药碗，看着那一片黑糊糊的汤汁，拧着鼻子，一口气喝净，药汁还没吞下便赶忙取了几粒蜜饯往嘴里塞。）
行了，这碗先放边儿上吧，苏苏，你留在屋子里，陪我说会儿话。

（丫头年岁小，说话做事也是一板一眼，像是生怕出了什么差错，却也能体谅她的难处。拍了拍身边案几旁的小凳，下颚朝她一扬。）站着说话，你不嫌累，我倒还嫌脖子扬的痛，到这儿来坐
（想同她说说话儿，却不知话从哪儿说起，目光往屋里扫视了一圈，最终落定在手旁刚放下的那一册书上，又重新拾起，指着那本西厢记的书名儿，问她）可识得这几个字儿？

（宫里规矩繁多，她先是拘着，不肯坐，终究是拗不过我，才缓缓落座凳上。）
噢？你竟识得（宫中识字儿的宫女不算多，听她说还读过这西厢记，倒更是诧异了。平常这丫头也只是在外间伺候，不曾仔细瞧过，如今细细打量来，也算生得清秀。听她这般说，一时起了兴致，招招手让她坐近一些来，又问道。）那你说说，你可喜欢这故事？

（指尖在那书面儿上摩挲，听她道一句圆满，有些怔愣。她像一道光，光华漂亮得将他毕生点亮；他却是一道伤，她情愿终身拥有，莫失莫忘。想起那书中，莺莺与红娘闲侃，“你觑，僧房寂寂人不到，满阶苔衬落花红”，那般声若娇莺，声声啼在他心尖。）
（直待她近前来了，这才拉回思绪，指尖小动作一顿，莞尔一笑。）世人都喜圆满，我却只知自古人难全，月难圆，除了这书，旁得你还曾读过什么？

光是这识文断字这功夫，便强过这宫里伺候的不少宫女儿了，我瞧你也是个可人儿的，你既喜欢，我便允你翻阅宝璋阁里那些个书籍，那些书闲置着倒也是可惜了。
（将书合上，放置回一旁的案几上，手肘撑在软垫上支起身子，伸手刚取了粒蜜饯送入嘴里，便听她问起，点了点头允道）什么事儿？你讲便是。

（看她连忙起身行礼，端的是诚惶诚恐，不免一笑，摆摆手）难得有个爱看书的丫头，平日里也能多个与我说话的人儿，只一点，这些书可得都惜着点，莫要弄折弄脏了。
（目光移于那本西厢记上，接着道）我还当什么事儿呢，这本西厢记正巧我今日刚翻阅完，你拿去看便是。对了，你既会识字儿，可会写字儿？

噢——（凝眸望她，思忖片刻，复又开口。）既是有这底子，再想学起来应当也不难，平日里多下些苦功夫练练，勤能补拙。待清卓回来，我与她说一声，以后你就不必再院子里干粗使活儿了，随她一块近身伺候吧。
（言罢，抬手指了指屋里一隅那空置的青花玉壶春瓶）对了，方才你说院里的梅花开得正艳，等风雪消停些了，你替我去摘几枝来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