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时节，绵绵的细雨柔情穿肠过，山间的青石长梯盈盈泛着光，远处的群山环腰薄雾冥冥。书读罢，撑一柄尾鱼覆面的玉骨伞，望烟晓塘处去。】
【塘边有亭，其中人影绰绰，提步上前，原是自家小姑。收伞入亭中，行至其身边，她面目愣怔，眸子里又有些哀伤，难不成是忆故人？微抿唇，试探相问。】
“小姑吗？你在这里做甚？”

【 将伞搁于一角柱子边儿靠着，敛袍与她并肩而坐，细雨蒙蒙，顺着翘角的亭檐滴滴落下。听她唤我过儿，只能无奈摇首，这个小姑总是如此有趣。春风料峭，于袖中灌入，身子不禁微颤。聆她所言，抬头望了望池塘，眼角有些抽搐。】
“坐在离池塘这么远的地方研究鱼，您蒙谁呢。”
【轻吁一口，拢了拢衣袖，偏头看她，她好似消瘦了很多。】
“姑姑有心事？”

【俊脸覆了层霞红，故作镇定地抖搂抖搂袖子，任凭习风夹杂河香吹来，偶有几滴雨珠借风而来，温柔落于发间。】
“我这已经够暖和的了。还不是您，坐哪儿不好，偏爱坐这风口。”
【举目望去，如碧的塘面上因雨落而漾起涟漪阵阵，青雾笼罩塘面，更添几分雨中花雾中仙的风韵。回首时，正对上她一双剪水的眸子。】
“姑姑整日的无事，怎么不回秦家来玩，我们可都盼着您回来省亲呢。”
【或许是阴雨的天气，弄得人心里烦闷与忧伤，又或许，看到自小亲近的小姑这般，有些伤心。我想找些话题与她，转移其注意力，略微斟酌，道。】
“今儿我自坊中听到了一件事，关于醉轻侯的，姑姑有兴趣听吗？”

【嘿嘿一笑】
“姑姑惯说玩笑话，咱们兄妹几个都这么大了，怎会闹你？”
【说道吃糖，便想起前段时间在上元街八妹缠着三哥买糖的事儿，记忆犹新，不觉咧嘴阴笑。偏头再回望她，她的笑容好像僵住，又像是面无表情，我一时竟不敢再说，踌躇好一会儿方才说道。】
“醉轻侯的倌儿西凤，今儿去了..听说，是学虞姬挥剑自刎的嘞”

【见她面无异色，方才放了心。刚才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着实懊恼了一番。】
“确是不俗的，那个倌儿倒是硬气。不过，虞姬自刎是为了霸王项羽，不知西凤是为了谁呢。”
【掸袖起身，雨将停，负手而立，一时默然。】
“雨停了，姑姑，还研究鱼吗？”

【她话语间甚是干涩，像是忆起了什么痛苦之事，我一时竟不知谓何，只得喟然长。姑姑似是与那倌儿相熟，不然怎说‘他自小’，到底是我乱张嘴巴说错了话。】
“不为谁倒好，赤裸裸来，赤裸裸走，潇洒痛快得很。”
【她双目似无神，呢喃着也可便往亭外走去，外头仍细细飘着雨丝儿，停落在乌发间，像是撒了一头的白糖。稍拧眉，撑伞前去与她并肩而行，问。】
“姑姑觉得，这红鲤快乐吗？”

【闻其话，不置可否。天下人熙熙攘攘，醉轻侯这种地儿怎么会少了妙人呢，估计是又要补上的。不过西凤此倌在那烟花之地，着实称得上是高洁之士，大抵是追溯魏晋风流。】
【思绪正越飘越远，眼前突然出现一双酥手，左右晃了晃。回神来，她混话相调叫人哭笑不得，单手一摊。】
“我说姑姑，这春寒雨天的，您让我下塘捉鱼，是想冻坏我不成？”
【啧啧摇头】
“姑姑不疼过儿”

【蛰伏了一冬的鱼儿，瞧见了有人来塘边，纷纷浮出水面求食。姑姑枝桠搅塘水，逗得一众鱼儿不敢往前，抿唇勾笑，难得见姑姑有这般顽性，遂戏谑道。】
“姑姑你看，你太野蛮把鱼儿都吓到了。”
【她突的扯着肩往我这边儿撞来，身子摇摇晃晃地差点落进池塘了，正唬得脸色泛白时，她又一把把我拉过来，不由得拍拍胸口，怕她又攻其不备，忙叫道。】
“哎疼疼疼，姑姑最疼我”

“姑姑说得不对，您刚刚是拿树枝逗的，哪个鱼儿会那么蠢来哄抢这树枝儿呐。”
【说完此话，又觉哪里说得不妥，却又寻不出来，干脆作罢，再添一句。】
“咳，反正就是姑姑野蛮。”
【她微掂了身子作呼呼状，弄得我简直觉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忙整理着被她拽皱的衣衫退后好几步，警惕而又无奈地看着她。】
“姑姑的疼我心领了，您就不用以事实来证明了。”

“诶，我就喜欢野蛮的姑姑，那才是我真姑姑嘛，能降得住咱这几个鬼灵精的姊妹。”
【 戏谑一笑，执着伞与她漫步池塘边，春雨仍淅沥下着，而她的眉已舒，笑靥又浮现。好歹，她心情好起来了，我这一阵凉，倒也没白受。时日已晚，送姑回府后止。】

@秦子砚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