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浓，院里的花开得正俏，拨来重楼伺候的翠柳，堪称人比花娇，把我这一院的花花草草都比了下去。巳时一刻，尚是读书的时辰，坐在屋前的石椅上，翻阅茂山递来的史记，这是近日的功课，好没意思。一旁还有本唐诗三百首，堪堪翻了半本，也没能记下几句，若非翠柳在一侧伺候着，我早就四仰八叉躺回去睡大觉了。】
【又翻一页，还是本纪，忍不住打了俩哈欠，翠柳递来茶，我兴致一起，站起来比划】：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说的是不是你呀？
@爱新觉罗永稷

【年节待三个儿女比平日宽松些许，佳节甫过，念一年之计在于春，月余歇息，已觉太久，遂方开春，便遣人前去各院督促。劭禹身为嫡长子，如今已立储，他的份位更是不同其余宗亲之子。但他性子并非勤勉，加之阿依慕溺爱，更是放纵，与我的期许相差殊远，免不了再三鞭策。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念他歪脑筋动过不少，刚从刑部归来，连朝服都未换，就径直往南苑，不予他片刻可乘之机。门前抬手止住欲通传的下人，撩袍进院，阔步前行，并未侧首，直截问道】
阿哥在做功课？

【翠柳低眸而笑的模样甚美，见她不言不语，又添一句】：今儿你唇色很好看，可是擦了胭脂，给我尝一口可好？
【话落，一手捏住她的肩，作势要凑上去，却在此时，一声问话入耳，那声儿，很熟悉呀。在茂山、白豆腐一干人里瞅一眼，无人在说话，都低敛了脑袋，我努了努嘴，眼珠子转至院门，那一身朝服渐近，不是阿玛是谁？】
【不情不愿地松了手，迈几步迎上，语气恹恹】：儿子给阿玛请安。

【身旁随侍之人支吾着，迟迟不肯开口，心中已然猜得几分。远远望见劭禹在院中与一婢女纠缠，不堪之态，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怒火。摆手打住身侧下人】
你退下吧。
【那年迈下人似不放心地踌躇几下，侧首横眉睨了他一眼，这才令其退开。得劭禹一礼，也未允之起身，而是冷声问道】
书温好了？

【打从阿玛立为东宫，先生的教学便愈加严苛，翻了往日在英王府的一倍有余，他日若见阿玛登基，只怕作为嫡长子的压力不少于此，然而，我爱玩呀。】
【春日不热，却平添一股燥来，阿玛平日归了府，只是一头钻入书房，今日竟然有心上重楼这儿，除却提及读书一事，约莫也没有旁的话了。】
【指了指后头石桌上摆着的，面上三分委屈】：正看着呢。

【他性傲一如年少时的我，然丝毫不知收敛，已是大忌。加之顽劣脾性不改，不思进取，恐他日难继大统。见此子面色淡然，装的一副无辜之相，更是来气。盯了他一眼，冷笑道】
好，你随我过来。
【转身向石桌走去，撩袍落座，拎起桌上的书。略一翻看，前后皆有翻折痕迹，然中间几乎崭新。遂挑了一句抽背。】

【眼见阿玛直奔石桌那去，一手捏着衣摆，心底直打鼓，往日额娘喜欢过来送些点心，怎么今儿个就不来了？左右瞧瞧，没个可帮衬的人，连着翠柳，也不知何时已悄悄退下。】
【桌上的书，除却史记便是诗词，若要提问两句李太白的诗，约莫能答得上来两句，可那史记，草草翻过，只大略记得秦皇汉武，旁的，早已抛诸脑后。眼珠子骨碌碌转动，岔开话题】：阿玛，您渴了吧，儿子去沏壶茶，是姑姑前些日子送来的金骏眉。

【劭禹半晌未答话，抬眼只见其左顾右盼，似寻着什么。以往督促他背书的老先生，方才已被我遣退，如今看谁能给他救场。又僵持片刻，正欲开口，却被其抢先，还未等我回绝，就见他麻利地转身，预备开溜。沉声喝道】
将阿哥抓回来。
【没及溜开的小子，怎敌得过几个身形高大的侍卫，片刻便被逮了回来。将书往案上一摔，冷道】喝茶？惰性一日不改，喝多少都是白搭。说实话，已逾一月，读通了多少？

【话甫落，便折身进屋，划算在屋里躲一阵，孰料转身迈不过三步，装上高壮的人墙，衣领叫人提拎着，叫苦不迭】：放开我——杀人啦——
【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又麻溜地爬起身，如丧了气的斗鸡，垂首立在一侧。这书没读通，人已经叫阿玛唬成了傻子，挠着头，撅着嘴，索性实话实说。】
：人各有志，阿玛，您不能逼我。

【答非所问，听这逆子出言不慎，一时震怒，未等他说完，厉声呵斥道】
给本宫跪下！
【抄起石案上的书摔进他怀中，满院不知何时聚来的下人，齐齐跪了一地。息怒？阖眼稳了稳心神，却无果，遂一并发作出来】
好一个人各有志，我这是逼你？你忘了，你姓爱新觉罗，就不能随心所欲！

【哎，我的天呐，一句怒喝仿若雷霆万钧，耳边炸开了一道惊雷，劈头盖脸而来的是案上的书籍，砸在胸口，因着吃痛，闷哼一声。彼时，还有齐刷刷地扑通跪地声，其中一道声响，来自我的膝盖。】
【书散落在地，染了灰尘，垂着脑袋看它们，真如敌人一般。冠以爱新觉罗的姓氏，尊皇族礼制，受万人景仰推崇，然而自古来，多少活得自在的宗亲血脉，不也一样安然自在，何苦去求功成名就。】
【小声嘀咕】：来日您还会有很多儿子，自有能成大器者，何苦来为难我。

【嫡长子，自幼在其身上倾注最多心血，本以为年岁长些，心性能有所转易，没想到时至今日，仍是这副德行，当真扶不起的阿斗。听其小声嘀咕，以为我听不见？如此妄自菲薄，真不知究竟肖了谁，打断他的话】
放肆！
【眼锋一扫，又瞥见桌上茶盏，然必平眼疾手快，趁我还没发作，已先行夺下。收手冷静片刻，终于抬眼漠然道】
阿哥的侍读何在？滚出来。

【茂山本就是个胖子，给阿玛这一吓唬，更是出了一身汗，哆哆嗦嗦地跪在一侧，约莫快要哭了，终究是我连累的他】
：阿玛别吓唬他了，不如抽我几板子，打过也就消气了。
【地上有些碎石细沙膈着膝盖，才过这一小阵，便有些受不住，好在是春天，不至于阳光暴晒，可纵是如此，额角也逐渐沁出细密的汗珠，手便不自觉地乱动，捏着衣角来回磨蹭。】

【听他主动请罚，一时默声。血脉至亲，他有心领罚，即便失望至极，怎舍得打。上次只打了苏苏一尺，每每忆起，已是后悔心疼不已。瞥了一眼伏跪在地的侍读，不足十岁的孩子，若父母知其在外受这般待遇，该多心疼。终于还是摆了手让他退下】
遣送归家，思过。
【言罢又对跪在地上的小子道】消气有何用，你可知错，可知悔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