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起

听说你还未好。
【今夜传召，他故病而不见，因兴正浓，道也不怪，索性趁着月色，往他院中去。】
【推门，屋中一片暗境，吩咐下人，将灯点亮，屋中刹时绽出光亮，逐渐弥漫开来。他将自己隐在黑暗处，防备带着警惕，和其他的被掠来之人一样，从心底里抗拒着，这一切的发生，可却都无力改变。这是公主府，他自然不能伤我分毫，打发了随行之人后，缓缓朝他走去。】

【昨日入宫，又得闻母妃之事，传言愈演愈热，已是入土之人，却得不到片刻安宁，忽觉可笑，一时间觉得，现有的所有，不过是应得之物。临兴起，打从宫中出后，便在街上，随意闲逛。】
【心中杂乱，无景入眼，却生玩心，又想再添一笔，反正朝臣之中，上书弹劾我之人，并不止寥寥。却在人群中，见他眼眸，似再也无法移开，同往常一样，先行归府，再吩咐人将他掠来。】

【宦官弄权，世代忠门亦难逃大劫。亡命他乡，苟且存生，以此卑贱之阶浑噩度日。时又入夜，案上仅余一根残烛。和风扑窗，怔看半晌，木然伸手过去拨抚火苗。】
【烈火锥心之痛，终于使人清醒几分。灼伤之手僵握于袖中，低头合眼不愿看她，半是悲哀，半是厌嫌】臣见过公主。

【窗边桌案，他坐于此处，未入屋前，并不知他，正做何事。微微一笑，没有说话，方才他自称为臣，可这国中，自然无人，位极人臣，我却不知。想来应是邻国之人，可已入公主府，为臣为君，都不过往事。】
臣吗？
【阔袖似隐，衣衫洁净，气宇轩昂，加之称谓，因不同常人。朝他走进一步，低头看向他，未抬眼，想来心中，多半认为，我所为之事，不堪入目。如是习以为常，只道】怎么，连抬头的傲气都没了？

【以宦臣之性，引渡文牒应已达蓟城，而此地却风雨不入，使我偷安多时。】
【手上灼痛发作，屡试缓之未果，反倒目眩。阶下囚，彀中物，再契合不过。别过脸讽道】公主何必纡尊降贵，来看某的笑话。

【卫国之中，谁人都知，我深得圣上宠爱，所以蜚语，从未放在心上。他神色淡然，不同于其他人，反倒觉得，想折断他双翼，就困在这，金丝鸟笼之中。】
这是在本宫府中，去哪里不都是本宫乐意？【见他泰然之色，索性坐于他身旁，侧过身，望向他，道】至少现在，本宫不愿放你出去，若你不想留，便让本宫对你厌倦就好。你看着就是个聪明人，该怎么做想来不需要人教。

【闻言一怔，方觉己行可笑，半晌回神谢罪道】臣失言。
【她在旁坐定，只觉不安。避远过急，连扯腹股未愈刀创，当下疼至脱力，不敢再动。强压面色，苦笑道】朽木驽马，不敢承殿下垂爱，亦不明此言何意。

【他道失言，并未记于心，靠近他时，却明显感受到，他的抗拒。上下打量他，从进来到现在，他一直坐在此处，手藏于袖，身未挪动。思及掠他入府后，大夫所言，有关于他身上，刀刀致命的伤。】
【好奇作祟，起丝玩心，俯身又朝他，靠近了些，看向他道】你不明白吗？那可要本宫，躬身亲为？

【创多未愈，无人持扶仍寸步难行。若此时被弃，便是穷途末路，再无转圜之地。所幸，她尚无此意。】
【避之不及，已无处可退。转头逃开其目光，道】臣伤未愈，恐有损玉察，请公主恕罪。

【巨痛彻身，额上早已重汗涔涔。周身乏力，不得不顺从抬头。积汗划过眼角，一时看不真切。】
【初次见她，如传言中妖冶，亦如传言中放荡。美人昳丽，不想肤发之下，竟是一副肮脏血骨。察其嫌恶之相，含讽一笑，不答只字。】

【都说长宁公主奢侈糜烂，引起朝臣不满，却仍张扬行事，毫无收敛。世人风评，从不在意，越是议论，反而越是嚣张。低眸打量他，五官俊逸，虽面无血色，却仍撩人。抬指抚上其眼角，晶莹之物，想来依他脾性，定不为泪。】
【若说此时，还猜不到他身份，想来也是笑话，他笑带讥讽，和旁人瞧我一样。不以为意，反却更靠近他些】不说就不说，那你可要告诉本宫你的名字？还是要本宫自己来猜？

【她指尖轻走眼角，揩去津汗，动作轻浮暧昧，挑引之甚，如同今日身份，折辱摧眉，未伤及肤发，却远比血肉之创残忍百倍。】
【偏头挣开其手，抬眼直目她，半晌，似笑非笑道】殿下颖慧，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天色暗淡，借着烛光，方才能看清，他的面容，他侧头避开我手，眼中嫌恶之色难掩。这是非之地，却能护他周全，他也应是认定，正巧我也为随意之人，越是逆天意而行，心中越是欢喜。】
【兴致正浓，玩意未减，取了锦绢，细细擦拭，抬眼看向他】不说吗？那若是本宫将你绑当府门外，可有人会来告知本宫，你的名字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