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笔原创短篇#
#第十二年#
雪落长白明月夜
日流江河孤鹤飞
待此处
看良辰好景归去
万种风情相催
二零一四。
远山重黛染了苍茫的大雪，满天风雪纷飞扑簌簌飘旋，远天山野模糊成氤氲的一线，檐下橙暖灯笼瑟颤着扑了灰蒙蒙的雪光。暖色忽闪忽灭，映得他足畔的影子颤动畏缩。他只拢着袖子，呆滞地凝望着雾蒙蒙的远山，对扑到脸颊、发梢的雪花毫不在乎。他着一件破旧翻领皮袄，浅褐霭旧的沉淀色显得他土气苍老。他飞眉入鬓的英俊眉眼笼罩着雾霭，让他眉心沟壑难平。
我盘腿坐在屋里的土炕上，手心捧着用热炉烘烤好的馒头，撕下柔软的一条呼哧吹着塞进嘴里。他臃肿的身影在雪光里拉成纤细的一条，映在炕边忽明忽暗。我艰难挪动唇舌，将满嘴的热气重重喷出去，省的一嘴水泡。半晌他依旧如同雕塑一样伫立在帘外，我不耐烦地冲外面口齿不清地喊：“你是不是想睡在外边儿？今天才十六号，哪有这么早上山来的。”
他的声音在萧瑟的寒风里模糊不清：“我就看看。”
我重重地翻白眼，这黑灯瞎火你能看见个毛。我拍干净手心里的馒头渣侧身翻卧，熏着热乎乎的火就要昏昏欲睡。长白山已经下了一天一夜的雪，今年又是常见的夏天下雪。从窗纸望去，外面雪色朦胧一片，几点豆大的灯笼光雾影飘摇。忽的灯笼灭了一盏，屋里登然森寒一分。半晌他撩门帘进来，带进一身寒气萧瑟。我听见他在一边炕上翻来覆去，极为焦躁，恨不得现在就飞下山去蹲在雪窝子里等人。
雪停了，瓦片上厚厚的积雪如同坠落人世的浮云，映衬得黑瓦青檐一片苍凉。他早就穿得武装整齐，在门口踱来踱去等我穿戴好。我懒洋洋地扛着猎枪和他一起下山去，心里暗自琢磨这小子是不是被灌了迷魂药，天天磨磨唧唧八月十七可以见恩人，说得就像我给他房子住给他吃喝我不是恩人似的。
他说不清自己从什么地方来，只知道自己昏迷在长白山上的雪堆里，被一行人救活了，要不然躺在雪里一晚上就可以冻成冰雕。他说他认识那群恩人，也知道他们每年八月十七会来长白山一次。一天他烧退睡醒后发现恩人已经走了，把帐篷和干粮留给他一部分。他又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误打误撞摸索到我这个守林人的屋子来，就此住了一年，我看他是个好把手就勉为其难收留了他。
下了山头，我就看见远远低岭上一片片色彩斑斓的帐篷，人头涌动得活像在赶集。我吓了一跳，抓住他问：“你的恩人***太有架子了吧，上个山还要架个市场吗？”他迷惑地望着远处的人海，喃喃道：“不，他们不是一伙的。但我感觉恩人一定就在里面。”我瞪着远处密集的人头，无力地冲天翻白眼：“你找给我看看？”
他驻足看了半天，下定决心大步朝前走，我在后面喊都不停下，只好跟着一起走。在山上住久了，我极少来人群密集的地方，一时难免抗拒和排斥。走近了才看见，人们多穿蓝帽衫，有的后面还背着把大刀似的东西。我们俩都穿着老式皮袄，一时引来不少围观的眼神。
寻觅了好一番，他垂头丧气地被我拉回到远离人群的山岭上。我们俩并肩坐在积雪较薄弱的地方，眯着眼睛看着远处人头攒动。我吧唧着干粮喃喃道：“这群人是不是都魔怔了，我看他们也都是来等人的，和你一个样子。”他反复颠倒着手里的干粮，垂头丧气道：“恩人们说他们也是来等人的，只不过那个人迟迟未出来，他爽约了。”
“所以他们就年年来等？”我咽下食物，拍拍他的肩，“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恩人为什么不愿意带你一起走。”
他愣愣地望着远处高山积雪一片模糊的雪光，道：“我知道，他们看起来……不愿意和我多接触，或许是不愿意让我知道他们从哪里来。但他们救了我，所以我一定要当面感谢他们！”他坚定地开始啃已经硬邦邦的干粮，噎得直翻白眼。
我无语地看着他傻了吧唧的样子，把目光也投向蜿蜒的长白山脉。较低的山脚和半山腰层层叠叠的色彩弥漫开来，犹如从雪白的山脉里开出的花海。再往上，雪色愈发苍茫，到山穹已是极重的雪光。那种终年积雪的地方还会有活人住着吗？得有多大的信念才能住这么多年不出来。
天色渐渐灰暗下去，今年的天气并不好，大雪提前到来。八月的飞雪漫天起舞，吹得满山腰的帐篷牌子瑟瑟发颤。突然不知道谁带的头，漫山遍野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喊：“小哥！我们等你回家！”所幸很快就被制止住了，声音慢慢平息，我吓了一身冷汗，生怕直接雪崩。人群慢慢散开，我清晰地看见许多人满脸是泪。
一时间满心悸动。
他突然蹿了起来，指着对面山腰上和其他人拉开一线距离的一行人，拉着我就要往那冲。“是恩人们！我认识他们的身形！领头那两个我认识！”我被拽个跟头，一边跟着跑一边大骂：“你就算千里眼也不是飞毛腿，怎么追得上去！”
#第十二年#
雪落长白明月夜
日流江河孤鹤飞
待此处
看良辰好景归去
万种风情相催
二零一四。
远山重黛染了苍茫的大雪，满天风雪纷飞扑簌簌飘旋，远天山野模糊成氤氲的一线，檐下橙暖灯笼瑟颤着扑了灰蒙蒙的雪光。暖色忽闪忽灭，映得他足畔的影子颤动畏缩。他只拢着袖子，呆滞地凝望着雾蒙蒙的远山，对扑到脸颊、发梢的雪花毫不在乎。他着一件破旧翻领皮袄，浅褐霭旧的沉淀色显得他土气苍老。他飞眉入鬓的英俊眉眼笼罩着雾霭，让他眉心沟壑难平。
我盘腿坐在屋里的土炕上，手心捧着用热炉烘烤好的馒头，撕下柔软的一条呼哧吹着塞进嘴里。他臃肿的身影在雪光里拉成纤细的一条，映在炕边忽明忽暗。我艰难挪动唇舌，将满嘴的热气重重喷出去，省的一嘴水泡。半晌他依旧如同雕塑一样伫立在帘外，我不耐烦地冲外面口齿不清地喊：“你是不是想睡在外边儿？今天才十六号，哪有这么早上山来的。”
他的声音在萧瑟的寒风里模糊不清：“我就看看。”
我重重地翻白眼，这黑灯瞎火你能看见个毛。我拍干净手心里的馒头渣侧身翻卧，熏着热乎乎的火就要昏昏欲睡。长白山已经下了一天一夜的雪，今年又是常见的夏天下雪。从窗纸望去，外面雪色朦胧一片，几点豆大的灯笼光雾影飘摇。忽的灯笼灭了一盏，屋里登然森寒一分。半晌他撩门帘进来，带进一身寒气萧瑟。我听见他在一边炕上翻来覆去，极为焦躁，恨不得现在就飞下山去蹲在雪窝子里等人。
雪停了，瓦片上厚厚的积雪如同坠落人世的浮云，映衬得黑瓦青檐一片苍凉。他早就穿得武装整齐，在门口踱来踱去等我穿戴好。我懒洋洋地扛着猎枪和他一起下山去，心里暗自琢磨这小子是不是被灌了迷魂药，天天磨磨唧唧八月十七可以见恩人，说得就像我给他房子住给他吃喝我不是恩人似的。
他说不清自己从什么地方来，只知道自己昏迷在长白山上的雪堆里，被一行人救活了，要不然躺在雪里一晚上就可以冻成冰雕。他说他认识那群恩人，也知道他们每年八月十七会来长白山一次。一天他烧退睡醒后发现恩人已经走了，把帐篷和干粮留给他一部分。他又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误打误撞摸索到我这个守林人的屋子来，就此住了一年，我看他是个好把手就勉为其难收留了他。
下了山头，我就看见远远低岭上一片片色彩斑斓的帐篷，人头涌动得活像在赶集。我吓了一跳，抓住他问：“你的恩人***太有架子了吧，上个山还要架个市场吗？”他迷惑地望着远处的人海，喃喃道：“不，他们不是一伙的。但我感觉恩人一定就在里面。”我瞪着远处密集的人头，无力地冲天翻白眼：“你找给我看看？”
他驻足看了半天，下定决心大步朝前走，我在后面喊都不停下，只好跟着一起走。在山上住久了，我极少来人群密集的地方，一时难免抗拒和排斥。走近了才看见，人们多穿蓝帽衫，有的后面还背着把大刀似的东西。我们俩都穿着老式皮袄，一时引来不少围观的眼神。
寻觅了好一番，他垂头丧气地被我拉回到远离人群的山岭上。我们俩并肩坐在积雪较薄弱的地方，眯着眼睛看着远处人头攒动。我吧唧着干粮喃喃道：“这群人是不是都魔怔了，我看他们也都是来等人的，和你一个样子。”他反复颠倒着手里的干粮，垂头丧气道：“恩人们说他们也是来等人的，只不过那个人迟迟未出来，他爽约了。”
“所以他们就年年来等？”我咽下食物，拍拍他的肩，“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恩人为什么不愿意带你一起走。”
他愣愣地望着远处高山积雪一片模糊的雪光，道：“我知道，他们看起来……不愿意和我多接触，或许是不愿意让我知道他们从哪里来。但他们救了我，所以我一定要当面感谢他们！”他坚定地开始啃已经硬邦邦的干粮，噎得直翻白眼。
我无语地看着他傻了吧唧的样子，把目光也投向蜿蜒的长白山脉。较低的山脚和半山腰层层叠叠的色彩弥漫开来，犹如从雪白的山脉里开出的花海。再往上，雪色愈发苍茫，到山穹已是极重的雪光。那种终年积雪的地方还会有活人住着吗？得有多大的信念才能住这么多年不出来。
天色渐渐灰暗下去，今年的天气并不好，大雪提前到来。八月的飞雪漫天起舞，吹得满山腰的帐篷牌子瑟瑟发颤。突然不知道谁带的头，漫山遍野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喊：“小哥！我们等你回家！”所幸很快就被制止住了，声音慢慢平息，我吓了一身冷汗，生怕直接雪崩。人群慢慢散开，我清晰地看见许多人满脸是泪。
一时间满心悸动。
他突然蹿了起来，指着对面山腰上和其他人拉开一线距离的一行人，拉着我就要往那冲。“是恩人们！我认识他们的身形！领头那两个我认识！”我被拽个跟头，一边跟着跑一边大骂：“你就算千里眼也不是飞毛腿，怎么追得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