呷哺

自别于亦尔，心中的事便放不下，那一日的风险，记忆犹新，索性还是上了赐婚的折子，虽说违了数宫的心意，但这当是自己最为果决的一次，奏表言辞多有山海之誓，皇父英武，不消数日，上谕自内阁军机处内务府逐级而下，一抹黄纸一式两份，一份发往宫内，一份发往宫外，待到明黄在手心里的石头方是落下。遂是看钦天监拟成的日子，七月十六。
日子便定格在这时，府邸焕然一新，丫鬟女婢都添了新衣裳，红绸自府前匾额绵延到府后的竹林之上，落座于案前，自有三子换吉服来候，盘口自上而下扣紧，再添上一抹玉带，或许人都需要一次迫切而兴奋的经历，面上虽是消停，心里头早就在思忖着她如何了。待到足蹬长靴，夜色也就浓重起来了。
“什么时辰了？”

伴着夜色浓重，蟒袍在身，静坐案前，细观自己的面容，待得一顶东珠朝冠戴在头上门外头便是一声长长的吉乐，钟鼓齐鸣，好不热闹。吉时已到，不用那礼官赞唱，撩起袍摆便往府外头冲去。于门口纳礼道谢。及出门时，恐是脚抬得低了，竟是伴在了门槛上，亏得三子和老忠叔扶的及时，未曾大碍。左右顾盼，便往那大红马而去，反身跃上，与十里迎亲的队伍往宫里去，不消多时那龙凤呈祥的轿子便驻在神武门后，一群嬷嬷宫人攒着当中红袍在身的她曼步而来，待一切稳妥又回府里，直至花轿落轿的那一刻，我才真真切切的体会到，这大约就是初为人夫的心绪。
青骢的鼻息响在耳边，接过总礼官递来的驱邪箭，坐在马上，弯臂拉弓，对着轿门，一，二，三，伴着众人的数数，自己心里也默念，翻身下马，撩袍踢门，不轻不重，不知里头人感受如何，伴着最后的一脚，帘帐悄然挂起，命妇礼官簇拥这自己和她入得府内，拜谢天地君父。如此一应礼数，方是周全佳偶成双的寓意。
入得后堂便寂静许多，夜虫时鸣，竹影婆娑，前院尚有百桌宴席，这里就是最后的关口了。轻推檀木门，一室涎香。高烛抖动之处，依稀可见与周遭不同的一抹嫣红。只在她前站定，一杆秤拿在手中并未触及盖头。
“这里可还清净？”

月色轻柔，照的竹影也婀娜多姿，周遭的声响全无，仿佛置身世外桃源，只不过是夜色的世外桃源。我等你，自此三子于她口中吐露，心中自然是有欣慰与欢愉。为了等待她的到来，自己亲自选址，以步丈量，圈为此地，广植四君子，又引活水，穿堂而过，稍成规模者，辟为荷塘。如是赶工数月，于月前完工。
“单单为你辟出一个园子，你喜欢便好。”
时光瞬息，宛若清梦，伸手抬起那杆秤，自红巾低下款款抬起，她的面容便澄澈在自己的眸子里，熟悉而又陌生，清秀略带羞赧。递给她一只酒杯。
“久等了，往后余生一起走。”

一杯清酒盛在红色瓷盏中，被她拿在手中。依稀能映出两人的眼色，如这杯中酒清波荡漾，往日我观她，素净，大气，别无挂碍，今日我观她，娇艳，羞赧，眼底微澜。一抹笑意挂在彼此的脸上，见其挪了位置，撩袍入座。两手相执，彼此感知，如此安好。是时，月色中天，连筵席都快散了，只听见风拂过树枝的声响。
“嗯，就只有我，还有你，往后也是，风也好，雨也好，晴空也好，都只有你我相伴。你害怕吗？”
手的力度稍稍加大，生怕握不住，不经意的问出了这般唐突的话，但这总是要面对的，人道皇家好，皇家自有皇家苦，君不见一部二十四史，多少兴亡多少白骨。

红烛高照，灯芯爆出灯花，于这万籁俱静之中，弄出些细微的声响，伴着房内忽明忽暗。看着她的脸庞，两臂缠绕之时，和她是如此的贴切，清酒入口，舌尖残留炙热，微微有些辛辣留在喉头，合卺酒饮罢，放下杯盏之时，但觉腰身被双手环绕，怀中承着她的身子。头偏向她的脸颊，只轻轻一点。
“无人能将我们分开，山无棱天地合不敢与君绝。”
察觉她的泪水滴在自己脖颈之上，有些凉意，用手拭干她涌出的泪水，又紧紧抱住她。只将唇齿留在她的脖子上。
“可不许哭了，要哭也要在我身边哭，可知道？”

唇齿留在她的脖颈之处微微吮吸，但不消一会，怀中的人便往后躲，心中陡然生出一丝小小疑惑。恐是初次的生涩与紧张，因而有些痒。但因着大婚的缘故，不曾有所表现，又不多时，她又缓缓靠近，复又凑得极近，窥得面容，但觉唇上温热，留着红妆的味道，转而将那一舔化作柔情一触，双手环抱着她，渐渐倒在床榻之上。
唇齿相依，灯火晃荡，抖落下来的光和影，映衬着两人的肤色，昏黄，暗淡，却又明亮，生发。嫁衣鲜红，床榻之上铺着好多生果，寓意自是美好，一手抱着她的腰肢，一手则摸索着不甚熟稔的事物。环佩琳琅，凤冠在二人倒下的一瞬，便滚落在床头，发着声响。逡巡半时，方是明了，指尖捏住玉带，反向拉出。她的嫁衣便散落。
“你让我就这么穿着睡觉吗？”

耳鬓厮磨，缠绵悱恻。不知是这夏日夜晚的燥热还是这初次的欢愉，逐渐觉得自己身上慢慢的热起来，玉带松弛，衣领斜倾，她的动作轻柔，待到身上的衣物没了大半，方觉的少了束缚。二人躺在喜床之上，但觉这外来的果子硌着自己，用手胡乱扯了一旁的锦被，稍稍用力，便覆盖在二人身上。眸眼相对，但留深情。听得她言，笑着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掌心中。
“嗯，兴许我可以教你。”
半教半学的退了束缚，指尖便徜徉在她的背脊之上，捻着那一根稍稍长一点的带子，轻轻抽出，那衣服自然也就掉落了。两相坦诚，见其脸颊泛红。捏着她的鼻子，又放开。
“现在这样子。倒是有点像一只……羔羊。”

脸被她的手给捧着，嘟着嘴宛如一个八百斤的胖子，相濡以沫，大概如是，身子压着她，却说她委实有些瘦削，尤其是躺着的时候，都能硌着自己。心中约莫生发一个想法，得将她喂得胖胖的，或许就不会硌着我了。思及此，不觉提唇一笑，用指划过了她的鼻梁。而后提了提被子，一手撑着床，留下少许空隙。
指尖划过她的背部便往下搜寻，适才被她逗弄的倒有些急促了起来。又闻得如是言，点头默许，诚然如是，初探隐晦之处，细察她的面容，眉间未蹙，遂是放下了力道。
“不教你，过了今夜或许你就会了。”

一味的亲着她的脖颈，来舒缓一下气氛。待到手臂撑得累了，就倒在床上一丝细汗挂在二人的头上，为她拭去。。两相映照，为她提挈两三缕散落的长发。山水长青，披衣露滋，更漏落水，红烛燃尽，一室的昏黄转而变为月色的清明，星子寥落，周遭蛙声阵阵只丝。虽云长乐，终疲于迷途。虽有黄昏，却不及朝霞之盛。但觉少了红烛的刺眼，换的一室的清凉芬芳，是时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总不抵万千柔情，一室良宵。不语，二人遂是沉沉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