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不知为何，参商总有恼人的蝉鸣，昭娘说，那是因为背水的缘故，可我不服，绫绮与拾翠毗邻，偏她拾翠人杰地灵，百般舒适。许是给我借口，日日往那里去做客罢。就如这一日，往侧殿来时，遥知一阵桂花香，到了庭院，瞧着阿辞正同奚女打着桂花酒，可厨房里的事，她不如我，手忙脚乱着。便走过去，抖起筛子，轻松将那花瓣与花梗分开，同她取笑，）
：我就说，我合该搬来拾翠宫，和你一起住的。

：瞧你说的，你们拾翠宫哪有那么脆弱，昔年雪狼都养得，偏我两个孩子养不得了？小馒头和小辣椒要是听了你这话，非闹你不可。
（曲辞一向喜欢女儿，姵姵也好，小馒头也好，她都当亲生女儿似的，何时说过觉得女孩子们烦了的话。今天也不知是怎了，竟些微的口气有异。旁人听不出来，可我如何感觉不到呢？）
：还是说，直直和忘忘近来让你有了烦心事？

：若真有那一时，我定躲得比谁都远。
（她未应我的话，只是随口笑笑，不置可否。我如此懂她，怎不知她心中所想。可我却与她不作同观。拾翠那伤了宁殿下的雪狼，也没遭到杖杀，花园里的狸奴接连伤了元元和阿锦，还不是连个问的人都没有，宫里那些小孩子，被猫抓狗咬的也不少，可照旧是由着猫狗胡窜乱跳。或许是陛下不乏子息，也就不放在心上。以至于这宫里，畜/生就是比人矜贵。可但凡是为人母，都恨不得那些猫儿狗儿消失的干干净净，以免有一日祸到自家骨肉身上。）
（忽听后文，心思才转到这上面来。除却陛下潜邸出的朝王，这宫里头也就数阿辞阿珺这两对孩子年纪长些，眼瞧着快要成年。一直知道直直心思活泛，却没想到，竟有这样的念头。）
：那不知，她看上了谁家的姑娘？
（偏首沉吟，直直虽往宫外跑的勤，却也终究日暮回宫，在宫外认识了谁家的闺秀？倏地想到了什么，反问着她，）
：我记得，直直身边那个年少失怙的小伴读，前些日子回来了？

（果然如我所猜测，直直虽往宫外跑的勤，却也未必能同宫外的娘子熟识。倘或有，多半也是前两年同阿辞的表亲，那位福家郎君入金陵科举一并带过来的姐妹，和直直也有些中表亲谊的。但是福家的姑娘，同阿生同龄的，也不曾听说过。直直虽然胡闹，也不至于乱点鸳鸯。阿生自来体弱，不常与外人接触，也唯有那同住拾翠宫的伴读小丫头，能与他说上几句话。虽说皇子帝女婚姻之事未必由得自身，但倘或另一半是个能说得上话的性情相投的人，也是好的。）
：那，阿生的意思呢？
（阿生那孩子，许是因先天不足的缘故，常病病歪歪，又加上阿辞对儿子总不如女儿上心。鹤归的门，自己去的也不多，总觉得他有些过于内向了。如今议及婚姻大事，也不知他作何反应。阿辞面有忧色，莫不是有了什么分歧？）
：他不愿意？

：感情不分年少年长，正相反，年少时若求不得，很可能就成了一生的朱砂痣。倘或他来日后悔，总还有重新选择的机会，可倘或一念成遗憾，那便是一辈子的不幸了。
（我不知道在人心这条崎岖的路上，阿辞是否也摔过跟头，她不曾对高高在上的那个人起过任何心思，可是在此之前呢？我们从未分享过彼此的过去，是不必要，也是不舍得。我不知道她如此反对阿生的儿女情长，到底是一个母亲对于儿媳的百般挑剔，还是因为自己的前事不忘。但阿生那孩子已受到过命运太多的苛刻，这一点小小的心思，我想成全。）
：你一向不信这些怪力乱神，怎么今日偏生如此。那小姑娘若当真无福，怎会有机缘巧合受皇宫庇护？要我说，那孩子命硬，反倒镇得住阿生身边的那些魑魅魍魉。

：那就要看她们非谁不嫁的人是谁了。
（虽说，帝女的婚姻之事，也并不是由得自己做主的，但总算我在正阳面前还有说一句话的机会。若当真是适当的家世背景，倒也不见得是难事。小辣椒眼高于顶，我自不担心，至于小馒头...绫绮宫隐隐有过的那些传言，我不问，不代表我不知。在心底处叹了口气。）
：你若只是忧心这个，那大可不必再忧心了。
（阿辞的难事，上天入地我也要给她解决的，何况不过是一个姑娘的身份。那丫头本就出身名门，也不是什么乡野村女，从一个名门换另一个名门的事，又有多难？）
：我乔氏历来行善，有过继收养失怙的大家子女的传统，我阿弟乔愿，我侄儿清明，皆非乔氏血脉。如今那孩子高堂祖辈皆不在，便让阿兄收养了她，又何妨？如今我乔氏在金陵立足，也算是朱紫流贵，勉强也堪配皇子为妇，不是吗？
（指尖搭了她皓婉，敲了敲，又添，）
：阿兄那边我去说，能出一个王妃，又不是坏事，阿兄定答应的。再说，你我的儿女子侄结为互亲，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