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魔王抢亲记
[第二世]
0.
六百年前有个小小的国家,国王有十三个女儿和一个儿子。
这个国家并不强盛,很弱小,国王只能通过联姻来保障自己的国家能够安定祥和。
十三个女儿中,第十三个公主最为美丽,两颗泪痣和清澈的双眼让见过她的人都为之倾心,就连她会武功这件事也不会为人诟病——只是公主本人似乎还没能遇到能够让她动心的人就为了国家而贡献出自己的青春。她知道,婚礼将至,结婚的对象正是如今大国之一的斯坦国的王子。
公主静静地穿上婚纱,没有吵闹没有反抗,淡淡地走上马车。这件事对她来说平淡无奇,自己前面十二个姐姐都是这样的结局,自己自然逃不掉。只是,她有些羡慕自己的弟弟。
马车终于驶动,载着这个国家最后一位公主离开。公主闭上眼,不去想那场婚礼,不去想那个未曾谋面的、即将成为自己丈夫的王子,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或许,这就是命吧。她想。
1.
可乐找到柒的时候他还躺在血海岸边看着那枚已经锈迹斑斑快要坏掉的戒指发呆。
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凉爽的风吹拂着大地,他黑色的头发碎碎的被吹起,阳光透过指环照进他的眼睛里。可乐无奈地跑到他的身旁蹲下,双手撑着脑袋好笑地看他。
“仲咩?”(怎么)
柒仍看着那枚戒指,淡淡地问。
“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可乐有些玩味地笑着,“不过好消息是坏消息的前提,你没得选啦。”
“随便。”
他不太在意了。百年以来他被这招耍过不少次,反正这个不太靠谱的女恶魔总不会给他什么靠谱的消息。他还看着手里的指环,忽略了可乐的笑容,似乎连她接下来的话也不打算仔细去听。
可乐也不生气,只是故作神秘地诱柒:“好消息是——你猜谁来了?”
柒把戒指收好,闭上眼睛。看吧,她就知道这些无聊的把戏。
“好吧好吧,我就告诉你吧……”
“——是十三姐姐,我找到她了。”
柒简直没办法找到词语来形容那个时候的自己。
他猛地起了身,甚至没有去问可乐到底是在哪里看到她的——上辈子是他的王妃的人类——他忘记了自己有翅膀,他只知道向前跑,好像一直前进就能见到她。
“哎呀,阿柒!你先听我说完啊!”
可乐知道自己没办法跑过一个腿比她长的男人的,何况那个人还是个魔王。她扬起翅膀飞快飞到柒的身前,张大翅膀伸出双手拦住他,大声喊道:“笨蛋!我还有一个坏消息呢!”
“……讲。”
柒很想把可乐推开快点去见王妃,但是他没忘记那个以好消息为前提的坏消息,只能忍下冲动冷静下来听她说。
“十三姐姐是被联姻的公主,要嫁的人是斯坦国的王子,现在正在前往斯坦国的路上。”可乐往柒身前再飞近了些,生怕他一个刺激又冲到斯坦国去,只能伸手按住他的肩使用能力让他动弹不得。对方的脸色明显难看了许多,但他确实没办法挣开她的手,只能忍着那口气。
“别生气嘛。”可乐恶作剧般笑起来,“我有办法。”
2.
土匪这个职业从不会因为时代的变更而减少。
十三公主坐在马车上,听见外面的声响皱起眉,从窗子里探出头去,只见一个穿着破烂衣服但带着小皇冠的、扎着小辫子有着浓重黑眼圈的男人,拿着不知从哪捡的木棒喊着要劫车。他身后的女孩狡猾地笑着直盯着她看,公主一愣,下意识想从衣服里拿出刀却突然意识到自己穿的是婚纱而不是平时的旗袍,车里也没有武器……好在车夫是个武艺高强的骑士。
“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公主来!”男人操着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喊道,“这个公主我看上了,有眼色的话就赶紧逃吧,骑士!”
骑士没有说话,但是他毫不犹豫地拿起了自己的长枪。他冲下了车,提起长枪冲过去就是一击,男人堪堪闪开,跟少女交换了个眼神就一个滑步往后闪过一段距离,反而是少女一下子冲到骑士跟前。骑士想往后躲开,却不想动作还是慢了一步,被少女一下子抓住了手,随之就是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都叫你快点跑的啦!”
男人提起木棒,慵懒地向他走去。木棒在空中旋转了几下,又稳稳当当落入他的手中。他挑眉看着冒了一脸冷汗的骑士,挑眉,然后狠狠地敲在他的后脑勺,“咚”的一声,连少女听了都嫌恶地皱眉,忍不住指责说:“你干嘛这么大力啦!”
“不这么大力他才晕不了吧,”男人奇怪地挠挠头,随后又立马看向马车,“算了算了,正事要紧。”
马车那边,第十三位公主已经下了马车,冷冷地望着那个男人。原本清澈的瞳孔里此时充满了寒意,让男人也忍不住敛起嬉笑的神色,但下一秒他又笑起来,扶正自己脑袋上歪了的小皇冠,一步一步走近公主。公主蹙眉,摆出了战斗前的防备姿势。
男人不断走近,公主不断后退,不知怎的公主竟然从男人眼里望见些许难过,她一愣,脚步顿下,男人就已经在她的面前。
“您好,美丽的公主。”
他半跪在公主面前,行起标准的礼节,诚恳道:“在下是小鸡国的王子伍六七,就在刚刚对公主一见钟情,想将公主带回去结婚……”
“不行。”
公主后退了几步,脸色看起来还是冷冷的:“恕我无礼,我无法相信阁下是个王子,也不会跟阁下回去。我要结婚的对象是斯坦国的王子,还请阁下让十三离开。”
“但你并不想嫁给他吧。”
少女那甜美的声音在公主听来像一个拳头砸在她心头上,让她感觉郁闷。少女叉着腰,摇头晃脑给公主分析得头头是道:“公主殿下,既然不想嫁过去,倒不如便宜了我这乡村野姑娘,我可以替你公主的名,你的国家也可以得到庇佑,一举两得——至于穿帮,我想公主应该还未见过联姻的王子。”
“你又怎知我未见过。”公主的视线从“王子”身上移到那个少女脸上,“我不答应你们又如何?”
“嘛,抢亲啊,当然得有十足的把握啊,公主殿下。”
那个叫伍六七的“王子”站起身来,快速走近公主身前身后遮住她的眼睛,嘴里像念叨着什么咒语,公主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重,意识也越来越模糊,不一会儿就倒在地上。
少女走近那个骑士,在他脑门上画了一个魔法阵,同样像是念叨着什么,一阵强烈的光芒从魔法阵中迸发出来,不一会儿又消失了。伍六七抱起公主,放进马车里,然后便转过身复杂地看着少女上了马车。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啦,阿柒。”少女笑了起来,像阳光一样明媚,“本来就是我删你们的……如果不是我十三姐姐也不会死,现在算是顶罪了。”
伍六七摇摇头:“可乐,你没必要……”
“什么没必要啊,十三姐姐也是为了她的国家才要结婚的吧,你可别白费姐姐的努力。”可乐打断了他的话,作势要关上马车的门,“等会我和十三姐姐会互换衣服,我嫁到斯坦国做王妃,你带她回魔界。可要把握机会啊,阿柒——我可能要几十年后才会回来,不过这对魔族人来说,也不是什么事嘛~安心!”
说完可乐就关上了马车的门。
柒觉得有些对不起可乐,但他没法阻止她。可乐说得没错,梅花十三的死,不只是那些愚蠢的村人的错,可乐也有责任。他没有怪过可乐,只恨自己一时疏忽。
很快可乐就搞定了一切,还用魔法把衣服都变得更适合两个人的尺寸。柒抱着十三,在最后望一眼可乐,便唤出传送魔法阵,一下子消失在这荒山野岭中。
可乐轻叹一声,转过身去把那个晕倒的骑士狠狠晃醒:“喂你这个傻骑士,再不走就赶不上婚礼啦!”
骑士慢慢悠悠睁开了眼,迷茫地望着她,老半天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解释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晕倒了之后,恭恭敬敬地把“公主”扶上了马车,再度行驶在前往斯坦国的路上。
3.
十三醒来过后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不知名的山洞里,那个名叫伍六七的男人就坐在不远处,火堆把他的影子照的有些怪异。
“我在哪?”她问。
“在我的家。”伍六七回过头说道,“以后也会是你的家。”
荒唐。
她这么想着,往身上一摸却发现和之前的衣服质材不一样,确认般往下一看,果然,衣服被换了。
这儿只有伍六七一个人,周围也不像会有别的人的地方。公主红了脸,气愤不已,随地抓起一个石头就要砸过去,却不想伍六七周身忽然被紫色的火焰包围,竟比那火堆上的火焰还要妖艳几分。
公主愣愣地坐在那里,呆愣的神情逐渐变成了恐惧与不可置信。她看见那个所谓的王子背后长出了恶魔的翅膀,身上的服饰也逐渐由破烂的王子服饰变成了不知是什么时候的贵族服饰。他原本扎着头发的橡筋断裂,扎起来的小辫也就散落下来。
“你……”
公主煞白了脸,指着他结结巴巴说不出话。
“我不是什么王子。”伍六七转过身来,认真地说,“我是魔王,我叫柒。”
公主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尖锐的獠牙和赤红的双瞳,她怎么也想不到抓自己来的人居然就是传说中那个残暴恶毒的魔王——这么说来,那个女孩难道也是……
魔王仿佛看出了公主的猜测,点了点头:“她自己代替你嫁到斯坦国了。作为交换,你得嫁给我。”
“开什么玩笑!”公主大吼着,“是你们把我抓来,不是我要跟你们交换!”
“可是这里是魔界,你不嫁给我,一定会被别的魔族人吃掉。——你也可以选择被我吃掉,但我不会吃你,我的目的不是让你死。”
“你要干什么?!”
“嫁给我。十三,嫁给我。”
魔王颤抖着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枚老旧的戒指。公主没有看过那种花纹,看起来像是一百多年前的手艺。他向她走来,半跪在她身前,诚恳地举起那枚戒指向她求婚,眼里的真挚与渴望不像是在骗人。
可公主作为一个人类,她要怎么相信一个魔王呢?
公主狠狠地拍开他的手,那枚戒指就掉落在地上多出一道划痕。她哆嗦着后退,拿起石子砸在他的身上,却无法忽视魔王眼中越来越明显的悲伤与难过。他们认识么?她反反复复问自己。她根本没有见过这个人啊!
魔王站起身来,走到戒指跟前小心翼翼地捡起来,轻轻地吹了几口气就像对待珍宝一样放进自己的口袋里。随后他回过头,眼里已没有那种悲伤,让公主差点以为刚刚的难过都是错觉:“我可以给你时间,但这段时间得给你留下一个印记。这个印记可以让你暂时不被其他魔族打主意……希望你能给我满意的答案。”
说完,魔王一挥手,公主的手背就出现了一个印记,样子有些像一把破碎的刀。
公主觉得这个魔王简直是莫名其妙,但受制于人,没法逃离,只能听从魔王的话,暂时在这里生活。
后来的日子他们确实像魔王所说在这个山洞里生活着。
魔王会带她去到那条像血一样的河里让她洗澡,自己则坐到一颗大树下闭目养神。他从不偷看,也不会离开,只会等在那里。
魔王会带她去到森林的深处,参加魔族人的宴会,让她感受到魔族人与世人所说不一样的一面,也让她感受到某些不怀好意的贪婪目光。他告诉公主,如果没有他,魔族人就会蜂拥而上,要吃掉一个人类,易如反掌。
魔王会带她去那片红色的彼岸花海里,摘下一朵花,却不肯送给她。那天是他的生日。他对公主说,他曾有个王妃。
“那你为什么要我嫁给你?”公主问,“你的王妃呢?”
“被人类杀死了。在一百年前。”
公主闻言只是轻叹一声,从花海里摘下一朵彼岸花,别在自己而后,却被魔王铁青着脸拿下扔掉。他冷言警告:“不要带在头上!”
“为什么?”她问。
“……不吉利。”他垂眸,再一次拿出那枚戒指,细细抚摸着,像看见许久不见的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