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系列——《渡》
太阳西斜，落了满江金屑红霞，两岸连山，草木枯黄。偶有孤雁掠江而过，展翅尖鸣，声声如唤，呼同伴归来。
乌江浦上行着一只小舟，撞碎了金红江水。划船的汉子戴着顶竹篾斗笠，只露出黝黑下半脸。汉子鲜少与船客谈话，只是自顾自的吼着不知名的歌曲。
“走马仗剑呵，西风过呦！既入江湖呵，莫回首呦！风哎，风哎，卷浪袭江，不够大呦！千杯酒罢呵，别旧友呦！”
汉子唱着歌，流着汗，奋力的摇着船橹，仿佛他握着的是一柄无锋宝剑，要凭手中三尺将千里江水搅乱。
船客瞧着这汉子精壮有力，划船这般迅速，兴许夜里就可过江。
红日在水天相接处燃烧着残躯，似要蒸尽江水，焚尽山木。汉子停桨，蹲下身点了一盏燃烛。忽而夜风起，有如鬼哭之声，船客听着有些心慌，想与汉子攀谈几句。
“听…听说那西楚霸王是在这里自刎的？”船客的声音有些发抖，他着实有些害怕这江上阴风和不断扩散的黑暗。
“是的。”汉子回到，声音冷淡没有起伏，好像他不过在谈论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之人。
“那…什么时候到渡口？”船客又问。
汉子唱起了歌，不再回答船客的问题。船客见汉子不愿说话，也没再追问。他暗忖，有这汉子在想必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桑海明月呵，见离愁呦！世事已休呵，难收手呦！雪哎，雪哎，覆船白发，不够多呦！我望江河万里呵，独自走呦！”
汉子一遍遍唱着歌，回想着刚刚与船客的对话。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号了，他想起年少时与那紫衣少年郎在桑海念书的时光——书院里的大师公总是罚他站墙角，而紫衣少年却总是被表扬。三师公常带他们下山，城里有红手掌的坏女人，有蜀山少女，有胖大妈，有烤山鸡……还有两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而今走出乱世的大门，却只剩他只影茕茕在乌江浦上守着孤魂。
星月换日，山岳潜形，汉子将船客送至渡口，而后掉头归去。船客望向茫茫江水，那叶孤舟渐渐被黑夜吞没，那盏燃烛在风中摇晃似乎随时都会熄灭，那个汉子依旧唱着无人知晓的歌曲。
“故人今在否，旧江水流的是旧愁呦，终不似，终不似，昔日少年游。”
汉子唱着歌，流着汗，奋力的摇着船橹，不知疲倦。渡，渡，渡，汉子渡至来时路，天色似鱼翻白肚。他渡船客过江东，何人渡他出江湖？
远处，孤雁袭空，东方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