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似乎很当回事，柯南反而觉得开这种玩笑的自己幼稚死了，就只说：“……知道，我没有不相信你什么的。喏，先吃了再换衣服回家吧。”
然后一向鬼灵精怪的小丫头瞬间变了脸：“嘿嘿，那我就不客气啦！~”
她把鲷鱼烧拿出来一个，另一个递回去，柯南默契地接过，也没说什么，两个人像干杯一样碰了下两个鱼头，就坐在观众席第一排的座位默默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他突然觉得没有那么饿了，想起家里还有妈妈留的便当，于是果断地停了嘴。小彩倒是真饿狠了，一鼓作气解决了大半个，才发现旁边的人已经愣了好半天，顿时有点不好意思，咽下嘴里的红豆馅，问：“干嘛啊？奇奇怪怪的眼神。”
“呐，”柯南意有所指地问，“以前在江古田，你这么拼命的时候，是那个家伙陪你练吗？”
小彩看看地面，把脚尖对在一起，又分开，明知故问：“谁啊。”
“那个……叫三神的那个，名字不知道。”
“三神千翔啦。”她道，“没错，他总是很闲，能陪我练到很晚，而且我有点太强了，在之前。女孩子完全受不住嘛！”
柯南单手托腮，盯着她看，仿佛在认真分析口供：“那你是为了什么才这么拼命啊？暑假之前不也没有这样，快冬天了突然……你小心累坏身体。”
“来了这边，突然发现大家都好厉害，上个学期我安慰自己说，这可是东京，帝丹哦！我能考进来就已经不错了，先玩玩再说啦。但是……因为一些原因，我果然还是不服气。”
他笑了笑：“拜托，去魔术社溜了一圈和我说完全没对手，加都懒得加的，是谁啊？”
“魔术是例外！拜托，我爸爸可是黑羽快斗诶？怪盗基德哦？没有人魔术比得过我，就像学校里也没有人比你会破案，怎么能和排球混为一谈呢。”
“是是……那你究竟不服气什么？排球不是打得最好的，就连我也放着不理了吗？”
“不是啦……”她否认却没有讲出原因，而是把剩个鱼尾巴的纸袋子往他怀里一塞，站起身来，“我先去洗澡换衣服！你等一会儿吧。”
“……哦。”柯南目送她背影跑进更衣室，心里盘算了下大概要等多久，坐在原地看了会儿手机，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站起来就往外面走。
小彩打开自己的柜子，筋疲力尽地叹了长长一口气，发了发呆才拿东西进淋浴间，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洗澡、擦头发、穿衣服，似乎累到连自言自语的力气也没有了。
她也不是第一天把自己累到这个程度了，已经好几次默默地抱怨过，明明没有人逼着，干嘛让自己受这种苦呢？腿沉得像是把一整年的课本都绑了上去，一个人回去的电车里也少有空位，回到家还要强打精神不让父母担心，进了卧室只想马上睡到第二天，但是不可以啊，她怎么都做不到在学校的课间把作业写完。
排球部的部长是二年级的一个漂亮前辈，不仅漂亮，球也打得好。黑羽彩刚入部的时候，因为有底子，被安排打了一场摸底比赛，那时她居然没敢接部长的扣杀球。
开什么玩笑，江古田排球部女生组最强的主将被人血虐了！
技不如人她可以服气，一点点赶上就好了，但就在不久之前，训练休息的间隙，部长突然说起三年级的工藤前辈：“他快毕业了啊……听说交了个一年级的女朋友，是太无聊了吗？毕业就会分手的吧。”
小彩一下子挺直身板，几乎就要出口否认“才不是呢！”，但最终还是按住自己，继续听了下去。
部长说：“哎呀，早就决定好了，他毕业的那天，我要去告白的嘛。”
她鼓鼓腮帮子，心说：“他才不会答应呢。”
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她怎么也不服气了，反而不想就这么承认工藤柯南的女朋友是喜欢他的漂亮学姐的手下败将……好胜心，偶尔也要跑出来作祟呢。
不过她觉得现在完了，要是不封住樱井前辈的嘴，计划可就彻底失败了。
她锁好体育馆的门出来，四下都没找到柯南，刚要拿出手机，引擎声就从楼的另一边绕过来，撞进她耳朵里。
摩托停下，伸过来一只手。柯南把头盔的防风镜推上去，平静地说：“包给我。”
她愣愣地递过不轻快的书包，马上又被塞了一件风衣。
柯南扭着身子把她的包放在后备箱里，一边道：“那件衣服我现在穿都小了，但是很喜欢，舍不得放起来。哈，还是我妈厉害，说快入冬了，让我就这么留着给你坐我车的时候穿。话说天黑了真的很冷啊，你多裹一件没坏处的。”
小彩咕哝着男友外套不是这么穿的，把对她来说很大的风衣套在自己的外套外面，果然整个人厚了一圈。她平时搭衣服搭得不赖，柯南一致评价可爱，甚至让他排个高下的话，他必定要纠结到抓头发，简直像是碰到了连环杀人案，但她像这样穿成这个完全不惊艳的样子，或许会在他心里排到第一位去。
他满意地点点头，把头盔也递过去，感叹：“衣服放了那么久，我的后座也空了好久呢。”
她压着校服裙坐上去，不经意间已经开心了不少，嗔怪道：“为什么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开进学校里来了啊，保安室的大叔不管你吗？”
“你也该知道现在多晚了吧！学校里几乎没别的人了。”他放下防风镜，“这个时间去和上班族挤电车……你又不是超人。手放上来，我们走了，直接把你送回家。”
黑羽彩双臂环住他的腰抱紧，整个人都瘫在他背上，闭着眼睛问：“呐呐，我能睡吗？”
引擎的轰鸣声中，他似乎没有听见，不一会儿到了校门口，他和保安室打了个招呼，就又一拧把，摩托奔跑在夜幕降临后渐渐安静的街道上。
等他熟练地按自己研究出最快的一条路线把摩托开到江古田，黑羽家门口，趴在他背上的小彩甚至车熄火了也没有醒来。
这有什么办法呢？他握住她被风吹得有些凉的手，低头对着仪表盘发了五分钟的呆，还是狠狠心把她叫醒，这么下去着凉了可不行。
她下了车，还他风衣，站在家门口的围墙边，刚刚睡醒的惺忪感让她格外想要把自己的情绪一吐为快，但最后还是只讨了个暖和的拥抱。
他抱得很用力，毕竟好几天没有这样抱过她了。
他想了一路，推理出她最近的反常大概率来自排球部里的事情，于是即使这么近地拥抱着，他还是把到嘴边的那句“我也可以陪你练”压回心里。
小彩则刚好相反，她把睡着前一直在想的事情意外地、简简单单地说了出来：“下次也骑摩托送我回家吧，真的比电车舒服好多。”
这件事情就这么敲定了，不过她回家之后就把樱井前辈忘得一干二净，导致第二天事情就在部里传开，这次换了部长不服气，耳提面命地在冬季杯比赛选拔来临之际对她展开了魔鬼训练，她是再也没有力气给自己加训了。不久之后，她顺利通过选拔，放学后开心地和部长手挽手逛街去了。
最惨的还是柯南，明明做了好事，到最后却似乎什么也没捞着。
【不过你拼命的样子我也很喜欢就是了。】

13.
【不管你今天说什么，我也不会对还穿吊带背心的小女孩出手的！】
帝丹的毕业典礼年年都在周五举行，这样一来，不止毕业生，另两个年级的学生们也能沾光，多放一下午假，熟悉形式，感受氛围，以及和重要的人告别。
工藤柯南的父母依然很忙，不过他们也努力地在三个月之前一起替他庆祝了十八岁生日，老爸送了他一台新笔电，妈妈则嘱咐了不少事情，还说：“虽然还差两年成年，但以后可就要把自己当大人看了哦。”
今天工藤兰居然请下假，来参加毕业典礼了。他还蛮意外的，不过让母亲目睹了同学们的起哄现场，有点不好意思，小彩倒是大大方方地表现得很开心，不过那种问心无愧的样子，在被佐佐木佑子拉去说话之后，就完全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到底说了什么？他从学校一直好奇到了家里，吃了饭又在屋里门边闹了一番，还是被一句“女孩子的事”堵住，失去了发言权。转而，黑羽彩十分突然地，要求了一件赔礼。
谁都没能真正把这件事说出口，明明“和恋人变得更亲密”这样的事在现在的高中生的闲谈中，早已不是难得一见的话题，他和小彩的关系也早就被朋友们归为“肯定什么都做过了吧”的那一类，聊这些事情都不愿意带他，免得受刺激。更不必说小彩，她可是个刚开始恋爱时还被男朋友按着警告过和正当思春期的男生保持距离的小丫头呢。
因此柯南满脸写着不信任，确认过一次后，走到她面前，额头抵着额头又确认一次：“……你真的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红着脸，在极近的距离里瞪着大眼睛：“知道！你倒是快点，为什么犹犹豫豫的啊？！”
“因为……”
他还没因为出来什么，小彩红着脸小声问：“……你在担心我是飞机场吗……”
柯南一愣，又退开了：“诶？”
“平、平不平也要看看才知道好不好？！”
她心情分外激动，说着就抬手去解已经开了两个的衬衫扣子，他差点整个人跳起来去拦，喊道：“等等！小彩！”
她灵活的手指又停下来，像是很不安地在胸前攥起了拳。
“……慢一点，”他拉着那只手放到自己腰后面，另一只手捧起她的脸，郑重其事地宣布，“这个我来。”
然后他低头，轻轻吻上好像因为紧张而变得更红润了些的嘴唇。对他们这对不是很会用语言表达感情的恋人来说，亲吻早已经不新鲜了，但多数时候要么是轻轻一碰，要么是互相较劲，像这样……几乎是为了挑起感觉而吻的吻，两个人都还无比陌生。
小彩察觉到这个吻的不同，惊讶地睁了眼，本能地两只手都攥住了柯南的校服衬衫，马上又闭眼去回应他。
说起他犹豫的原因啊……拜托，毫不犹豫才有哪里不对劲吧？虽然不清楚佐佐木佑子究竟说了什么让小彩这么冲动，但好歹自己和以前要她注意距离的思春期男生也没有太大差别，要说完全不心动，也是根本不可能的呢。
况且他骑摩托带她这么多次，女孩子软乎乎的身体一贴上后背来，该知道的早就知道得差不多了。
……平是肯定不平的。
结果这个分外不同的吻最终还是变成了成人气息全无的拉锯战，两个人分开的时候互相都喘得厉害，鼻尖碰鼻尖地对视片刻，他又一瞬间气血上涌，吻了过去。
“唔！唔……啊！！”小彩被吓了一跳，还攥拳敲打着突然又变得成人化的男友的背，突然又受了更大的惊吓，也被放过嘴唇，得以惊呼出声。
柯南弯腰把她抱起来了。
“诶？诶？？？”
她的肚子卡在他的肩峰上，一点也不舒服，但这事无暇顾及。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视野里的房门越来越远，墨绿色的校服领带在地上变成了一个轮廓乱糟糟的点，然后一阵天旋地转，阳光晒暖和了的棉被让两个人的重量压出一个凹陷。
柯南伸长胳膊拉了窗帘，室内暗下来，阳光被挡在窗户外面。
“最后一次确认。”他温度飙升的身体撑在她正上方，紫眸带着平日少有的严肃认真，又问了一遍，“现在就和我做这个，真的没关系？”
她盯着眼前过分帅气的脸庞，愣愣地点了点头。
他好像低低说了声好，就又埋头吻她。他把这个美好又明亮的女孩亲了个遍，从额头到眼睛，从眼睛到鼻子。她像是等不及了一样微张着唇瓣，亲吻却迟迟没有再落到嘴唇上。
“嗯……”她歪头躲着呼吸的热气，直觉得他的牙齿追过来是要咬下她的耳朵，接着舌尖舔舔耳垂，叫她浑身发抖，大声叫道，“干嘛呀柯南！不要咬我！”
“怎么了？”
“怎……感、感觉很怪，你好好亲啦……”
“怪、怪就对了……”
柯南一点不适应这么扭捏的黑羽彩，被紧张气氛渲染得一起结巴起来。他定了定神，还是觉得心脏快得像要跳出来一样，明明是冬天，却整个人燥得不行。
小彩嘟囔着“什么嘛”，脸红红的，在他覆过来的阴影里闭上眼睛。
“放松一点小彩。”这次是平时风格的亲吻，他在间隙中说，“这是赔给你的礼物吧？又没有在犯罪，你都紧张成这个样子要我怎么办……”
“我也没办法好不好！这个时候你就应该像个前辈一样——”
反驳的声音戛然而止，片刻后柯南抬起头来，从她锁骨处的红痕移开视线，只和她对视了一眼，竟然马上转过头去了。
小彩大受打击，捂着脸向后挪身子：“为什么躲开啊！看都不敢看我！”
柯南把她追着堵到床头，一样通红着脸：“你才是为什么是这幅表情啊！我还什么都没做！”
“我怎么知道是什么表情啊！话说很痛的诶，弄成这样一周都消不去的！”
柯南没心思拌嘴，又开始了一个黏糊糊的吻。他简直浑身难受，一瞬间打算把两个人都蒙进被子里，什么也看不到地做这件事，甚至不敢再想刚刚看到的那张脸。
什么嘛，才到这里……就一副好像已经享受到了的样子……
说了些话似乎确实让她放松了一些，她一边回应着亲吻，一边伸手去拽他的衬衫，把它从腰带的紧缚下拽出来一半，才终于被脑子早已不太清楚的男友抓包，双手同时被扣在身侧的被子上，他压下来，额头抵住她的，用很危险的语气说：“你也太坏了。”
她转转眼睛：“谁让你磨磨蹭蹭的……行动派，是很慢的行动派呢？”
“竟然嫌慢……”他用额头磨她，“还不是为了不吓到你才慢的。那好吧，你手快，来帮我解扣子。”
说着他把压住她的手放开，两个人暗中较劲，比赛一样地去解对方衬衫的扣子。柯南的第二颗纽扣早在毕业典礼之前到了她口袋里，他道：“便宜你了。”
“便宜你了才对！”小彩说，“我自己解了那么多……”
她话音未落，那边柯南已经把白衬衫扔下床，明明是大冬天打赤膊，却好像终于解脱了一样。然后他跪在床上，两边膝盖就顶在她腰侧，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命令道：“自己脱吧？”
小彩脱掉衬衫，抱着胳膊喊冷，又被他压下身来搂住，才暖和了一些，继续接受他落在耳朵、颈侧和锁骨上的亲吻，不由得再次生出奇怪的感觉来。她挣扎两下，却被压得死死的挣不开，轻轻喘息着无从发泄，只好哼出断断续续的鼻音。
他抓过来她的一只手咬咬关节，被她一转腕子就灵活地出逃了。手底一空，他似有不满地变本加厉，接吻的同时手去摸她的腰，不小心把她挠痒了，她整个人发着抖躲他，但就像刚进屋一样根本躲不过，还被制住上半身，捏了下屁股。
“啊！你……变态！”这几下闹得她头发都乱了，乍一看还真的不怎么像是心甘情愿。
柯南逼近她：“喊什么？”
“色狼！”小彩抬腿踹他，被攥住了脚腕，又带上名字喊，“柯南大色狼！”
“诶——不知道刚刚谁还嫌慢来着？到底是谁肖想谁？干嘛这么急着扣锅？”
小彩没想被怼到这个地步，一时语塞，他就默默地盯着她看。比起已经光着上身的自己，她身上可繁琐多了，最令他难以置信的当属落在眼里的纯白色吊带背心。
这家伙下个月就十七岁了吧？为什么还像小学生一样在校服里面、内衣外面穿着背心……！
他感到自己举步维艰，一看见那背心就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还被喊了色狼……怎么看怎么感觉气氛不像样，这可如何是好……
偏偏这时候小彩似乎经过了缜密思考，决定换个模式，于是上来就是一个直球攻击：“好啦！都是我见色起意！听大家说你身材好听了一年了，我就是要体验一下！还要是第一个！话说如果我不是第一个你就完蛋了！”
柯南一脸震惊的表情，手指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松开了。她反应快，马上收回脚，见他还愣着，便翻身也跪起来，试探地靠近，然后整个人抱着脖子挂了上去。他抬手搂住她的腰，接下来就无需商量，两个人默契地吻住彼此熟悉的嘴唇。
之后气氛才渐渐步入正轨，吻着吻着她被重新放回床上，被亲吻脖颈、揉捏耳垂，大腿被指尖轻轻滑过，他一言不发，但所做的一切都令她时不时地禁不住发出细小的轻哼。
他在她哼出他名字的时候彻底忍不住了。
“诶？诶？！现在就……呜啊！”她抓着他的肩膀，根本难以相信刚刚经历的事情，回过神来立刻又被他松了劲的身体压倒，一起陷进被子里。
灼热的喘息慢慢平复下来，她还是有些恍惚，刚刚他竟然一声招呼也没打地，拎着她的腿就隔着裤子用力地顶了一下……然后瞬间熄火，不动了。
“……柯南？”
他闷闷地应了一声，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道歉：“抱歉啊……是不是吓到你了？我的错我的错……我、我到这里就可以了，嗯，不继续了，先欠着。”
“欠……这也可以？！”小彩惊呆了，“为什么啊？你明明都……那个，很不好忍吧……”
“看、看哪里啊喂！不要乱看！！”柯南慌得不行，挥着手要去捂她眼睛，最后还是放弃任何接触以免自己临场反悔，灰溜溜地背过身去坐着了。
小彩在他背后说：“那你倒是告诉我为什么啊？你这样很奇怪耶。快说，不然我瞎想了，想你不喜欢我。”
“……谁让你还穿吊带背心啊，中学的小女孩才穿那个吧？而且还有卡通图案的内裤对吧！我刚刚都看到了……还为什么，你倒是站在我的角度上想想我要怎么对小女孩下手啊！”
“我才十六岁！为什么不能这么穿啦！”
“对啊你才十六岁！完全是听朋友的话一时冲动，安全措施也没想着要做的十六岁！我不停下来才是真的良心坏透了……你快把衣服穿上，或者盖被子睡午觉吧。”
“可我也好好想过，我完全愿意的嘛……”
“你愿意没用！”他更加恶狠狠地说，“两个人的事情，我不愿意就绝对不会发生……但我定力真的约等于没有，所以这次先欠着，到了更好的时候，你想跑都跑不掉！”
小彩被说服，掀开被子钻了进去，留着一双眼睛问他的背影：“你干嘛去？”
“……去书房升华精神。成功了就回来陪你。”
“……喔。”
卧室的门关了，小彩在被子里发呆。她蛮想找人说说这事的，佑子也好牧野麻姬也好甚至小凛也可以，可是偏偏这会就是无能为力，她的手机在楼下，小凛也不会马上回家来。
只好乖乖午睡了。她想睡得舒服一点，把校服裙脱了扔到床尾，余光瞥着那抹蓝色不小心又想起刚刚的事，仍然觉得心跳砰砰作响。
迷迷糊糊睡着前，她还在想，虽然这一年就这么结束了，但到帝丹来真是太好了。
过了一会儿，柯南悄悄地溜进来，把地上的领带和衬衫都捡起来叠了放在床头柜上，最后他看见床尾的校服裙，拼命压抑自己不要回忆起刚刚那一幕。
校服裙也叠好和衬衫放在一起了，他看了眼小彩的睡脸，又溜出门的时候想，虽然接下来两年不能陪她到毕业，但她到帝丹来真是太好了。
【等你再长大一点，我这边可绝对要全部讨回来哦。】

我觉得我又被吞了

14.
【真是令人困扰，受欢迎这件事。】
明治大学的一二年级新生大多在东京都杉并区的和泉校区就读，尤其是这所知名私立高校的门面法律系，年年都有一群学生削尖了脑袋往里挤。但在另一种意义上，真正的强者挤的当然是东大庆应早稻田，所以用工藤柯南的话来说，这里不乏正常人，气氛很好，他很喜欢。
最主要的是，经过并不精密的计算，明治排名足够靠前，他来这里不吃亏，小彩努努力也能进。
私立好就好在和公立不一个考试时间，出于各种必须不必须的缘由，东大他去考了，甚至一进校门就见到了白马初那属于志愿者的程式化温柔笑脸。他呵呵两声，带着貌似忍辱负重的表情进考场，再之后呢，放榜的时候人都没来。
白马初戴着志愿者袖章拍下合格榜单上熟悉的考号时，还和路过的前辈解释这位身负盛名的小侦探出奇差劲的态度：“你知道他父亲是从这里毕业的，多少有点叛逆心……哈哈。”
另一边柯南在明治一样是名声大噪，大学上了不到一个月就烦得不行，三天两头地在网上骚扰刚升上高二的小女朋友。可他原本的那些因为总被追着要联系方式啊交朋友而生出的牢骚似乎并不适合和她说，甚至说了容易出问题。
当然一根筋的某人明知如此还是会说，除了对她还有谁能说呢。
这家伙总在令人十分意想不到的地方表现出意外的固执，比如打死不上东大，比如幼稚地在意着的什么事情，都只愿意完完全全地摊给一个人看。
而黑羽彩忙着学业，忙着排球比赛，简直要从不厌其烦变成不胜其烦。放学后没有男友送去车站，她的脾气也暴躁了不是一星半点，以至于在中午晚上接到电话的时候，但凡对面开始了“今天又有人问我……”的开场白，她会强忍着就此挂断的冲动，一字一顿地警告道：“不、要、再、说、了！”
工藤柯南沉默。她继续：“不要再说你有多受欢迎了好吗？我又没办法飞过去帮你挡八卦！而且什么嘛，就像在炫耀一样，好啊，我也要说上周我又被告白了呢！”
“……这就太过分了！怎么还有人贼心不死以为我毕业就分手？”
“不，他们甚至不在意我没有分手，字字真切感情丰沛，而我三观尽碎，一个就对付不过来了我哪有力气脚踏两条船？！”
“你、你想过的啊？！”
“什——我怎么就想过了啊！你这个人的脑回路也太奇怪了吧！”
即使她一气之下扣了电话，邮件还是接踵而至，主题写着“我很在意”，内容却幼稚至极地罗列一长串重复的“三心二意”。她实在没办法又气得要命，电话就又打了回去，中气十足地在通学路上大声道：“真是拿你没办法！！好吧下个月放假我去一趟！玩什么你定，不好玩你就惨了！”
这下子工藤柯南开心了。公寓隔壁住着一个大二的学姐，便利店偶遇后两个人一起往回走，他想办法问到了附近一些女孩子爱去的地方，回去大门一关，就兢兢业业地提前打扫起了才住不久已经不复整洁的房间。
等干完活回过神来，他又重新是那个好脑子的大侦探了，坐在锃亮的地板上思考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好像自从毕业典礼那次，他就不正常到一个诡异的状态，就像变成了个作天作地猫嫌狗不理的熊孩子，脾气大还黏人，连一向对他有点粉丝情结的黑羽彩都气他气得大呼小叫说狠话，好像的确是他自己的问题。
可是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他环顾了下四周，试图找到些线索，却一无所获。只是过于频繁地被搭话造成的烦躁的话，一个人的时候为什么不会好一些？
他揉乱头发，抄起手机，电话拨给了白马初。这个家伙虽然做出了他不喜欢的选择，但从小到大都是最亲近的朋友，就像另一个家一样，他下意识地认为白马初能解决他的一切困惑。
电话接起来了，那边有些嘈杂，于是他上来问了一句：“你这是在哪儿？”
“唔，现场。”白马初的声音闷闷的，仿佛被什么堵了鼻子，“错时谋杀，死在自己家里一段时间了，很多没丢的生活垃圾，味道感人。”
“噫……”柯南一边强迫自己不要往刚从便利店拎回来的塑料袋投去视线，一边简单明了地抛出问句，“那个，我有事情问你。开学没一个月我已经暴躁到不行了，你是过来人，告诉我，上大学都这个样子吗？”
“一般人都会有个适应期吧。不过柯南君的话，似乎不太会一个人适应陌生环境呢，和你的童年经历脱不开干系。随便找谁来陪你玩玩如何？你的小女朋友呢？”
“说是黄金周会来……我已经烦到她了……”
“意料之中。那还有不到十天，你慢慢熬，尽量把我排除在你的可以烦名单外，我很忙的。”
“哦……”
白马初无情地扣了电话。柯南把手机扔回床上，长叹一声，认命地起身去弄吃的。
都是童年经历的错的话，自己也做不了什么，慢慢熬吧——要是能有案子找上门来就好了，可惜他似乎没能完全继承老爸的死神体质，不需要的时候乱发作，想它派上用场的时候又装作不存在。
烦着烦着，一晃就到了五月。作为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有些奇怪的旅程的始作俑者，工藤柯南起个大早去车站接人。他好像有点兴奋过头，前一天晚上睡不着地做完了月中才要交的专业课作业，于是他对着车站的玻璃一看，自己眼睛下面似乎坠着可疑的黑眼圈。
被发现的话要怎么说……如实道来的话也太没面子了，但是也没什么好理由吧？左右不是被担心就是被嘲笑，还是干脆不要被发现好了。
当然他最近时运不济，见到面的瞬间，黑羽彩就很惊讶地问：“哇——你这熊猫眼哪里来的啊！”
他嘴角一抽：“有那么明显吗……”
“嘿，难道是太兴奋睡不着了吗？小学生啊……”
“你才小学生！”他完全没攻击力地反击完，上前一步用力地揽过了小女友的肩，后者好像完全消了前阵子被烦到的气，嘿嘿一笑，就满脸甜蜜地靠了过去。
两个人腻腻歪歪地同站换乘，走了一段又坐上车，没有空位，就随意地拽着扶手小声聊天。被问起今天的计划，柯南说：“上午逛下学校，附近也有好玩的地方，下午再去吧，晚上我把你送回家。”
“诶？我还以为你会叫我住下来……都和家里打过招呼了。”
见对面一脸震惊，黑羽彩展颜一笑：“骗你的——看来你是真的不太对劲，这种事不是看一眼就能推理出来的吗？我几乎是空手来的啊。”
“这种事才推理不出好吧……”
“哼。”
“但你要是真的想住的话——”
“STOP！”她正色地打着手势，“不是约好了，这件事等我毕业的时候再商量吗？你想反悔的话可没门。”
“不、不是那个！”他急忙解释说，“假期！我是说假期，反正在放假，一天玩不够的话，我家可以当个民宿给你住……是这个意思。”
“这、这样啊……”
糟了，自作多情了！她猛地一攥袖口，想，都怪这个家伙最近太粘人！
另一边柯南靠着车里的栏杆，也理所当然地脸红着。
后半段路程，彼此都没说什么话，只是下车的时候同时向对方伸出了手。碰到一块的巧合让两个人相视一笑，手握紧之后，好像一切不自在都瞬间消失了。
……
“呃啊，对于高中二年级的我来说，大学果然过于神圣了……”
黑羽彩伸手挡住视线，夸张地做出一副被闪了眼的表情，明治大学的校门在指缝里似乎变得小了一些。
“……有这么耀眼吗？”工藤柯南无奈道，“这一个月可没给我留下什么好回忆。”
“如果可以的话，我应该在预备校和你相遇的啊——你干嘛！”
（预备校=升学补习班）
她被拽着走了两步，挣不开手，只好老实地跟上步子，再探头探脑地打量一下男友的表情。走在前面的柯南满脸的一言难尽，小彩的间歇性戏精上身完全没有规律，让他防不胜防，除了强行打断别无他法。
“真是的……人家早早被内定了学园祭舞台剧，最近和同学演得有点上头而已，你在怕什么啊，假哭我已经玩腻了！”
这个家伙……在班里一定该死的受欢迎……
他听着咬牙，也没发表什么言论，赌气一样地只顾着往校园里走，过了一阵，被隐约的嘈杂声叫回了神。
“啊！看那两个人，是兄妹吗……”
“工藤那家伙不是独生子吗？”
“诶，独生个头啦，工藤一家不是经常上新闻吗？他有个妹妹的。”
显然黑羽彩也耳朵足够尖，听到了那些声音，她抬了抬眉，久违地感到不可思议。毕竟大概是他们在帝丹高中的知名度太高，他们无论一起去哪里，都是被当做情侣看待的。没想到在大学里居然被认成兄妹……可是脸长得有点像又不是他们能选的。
要怎么自然地证明是情侣啊……她一向鬼点子多，这下也为难了，大庭广众下接吻的办法也用过了，事实证明是会吃亏的，应该被彻底封印起来，那其他还有什么啊？
这时，突然响起的不知名人声简直就像是上天派来解围，过分元气的男声从活动中心的露天走廊穿透空气而来：“喂工藤——那是谁啊——”
柯南攥着小彩的手明显一紧，接着他另一只手在面前一卷，张嘴朝手型喇叭里喊道：“女朋友——”
黑羽彩浑身一缩，感觉那些视线瞬间变成了实体朝她扎过来，一起的还有各种各样的声音，惊讶又难以置信地说着：“怎么会……”“天呐……”“不要这样！”“我是喜欢工藤的耶。”
“糟……”柯南也后退一步，“声音太大了？被注目了……”
黑羽彩瞪着他，眼里写着谁叫你这么受欢迎！
“他们怎么一副认识我的样子，我一张脸也不认识啊。”
糟是糟在这里的吗？！黑羽彩也摆出震惊脸，不过她很快压下情绪，凑近柯南问：“我袖子里有烟雾弹，怎么样，要脱身吗？”
“烟雾弹？不要吧，会上校园报的。传媒系的人很可怕……”
“那怎么——”
“这还用说！跑起来啊！”
黑羽彩瞬间就起步了，手上被拽的力道完全没起作用。她实在是太喜欢对面那个看上去傻里傻气的笑容了，喜欢到一看到就会开足马力地冲过去的程度。
两个人都欢快地笑起来，手牵手地跑到大草坪的角落，瘫倒在地气喘吁吁地顺气。明明也不是什么强度很高的运动量，他们也经常锻炼，怎么就累成这样子了呢？
黑羽彩一只手放在胸口，说：“跳得比打完比赛还快呢……心脏。”
至于柯南则是直接用手臂盖在眼睛上面挡住阳光，翻身一滚直把脑袋往弥漫着泥土香气的草里蹭，叹道：“完了……好高兴……”
“我也好高兴……”她坐起来，拿手戳他的脸，“柯南不在之后，总是和新认识的同学一起玩，感觉热闹过头了，比高一的时候还累呢……偶尔来这么一次也不错！”
手被一把攥住，柯南闭着眼问：“所以不烦我了？”
“很累的时候被你电话连攻诶！换你你不烦啊？嘛……现在不烦了，你这个家伙好奇怪，见不到和见到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不想被我讨厌的话，你最好想方设法地一直和我在一起哦。”
“知——道——啦——”
“不过还是姑且和你道个歉！对不起啊！之前态度那么差！”
柯南慢悠悠地撑起身子，把脑袋上沾的草甩掉，有两根因为静电还黏在手指上，他把手伸过去，小彩摘下它们，**黏手指的就变成了她。她啊了一声，抽回另一只手来，埋头对付那两根顽固的草，因为太专注了，听见声音抬头，也只听见半句。
“……所以对不起啦。但你今天能来真的太好了，我满血复活了。”
所以是在为什么道歉啦？没听到……算了，无所谓嘛，无论是为什么道歉……
“原谅你！”她扬声道，“累了！想去你住的地方看看……一团乱的话就不原谅！”
他嘻嘻一笑：“早就收拾好了。在外面吃了午饭再去吧？”
“诶——我以为会是柯南做饭——”
“你到底以为了多少东西啊……还说我小学生，你不也很兴奋！”
“你平时都吃什么啊？”
“以为我会察觉不到吗！转移话题！！”

……
吃完饭回到家已经正午过半，楼下还有些学生的喧闹声，上了楼，周围马上变得安静了。
上大学就有时间睡午觉了呢……黑羽彩看着空荡荡的长廊有些出神，门开的声音叫醒了她。
“进来吧。”
“那就打扰了——”
明明屋子里没有其他人，还是说着漂亮的客套话，就像为了一点小事道歉一样，都几乎是刻在基因里的本能。
“还蛮宽敞呢。”她环顾了一下，很快发现了新鲜事，“啊，好大的窗户！我喜欢诶！”
“是吗？我当时感觉落地窗不太安全，妄想过被闯空门什么的……”
黑羽彩站在窗前，笑着回身问：“小凛和艾德里安事件的后遗症？还是大侦探怕被犯人找上门来寻仇？”
“来就揍飞。”柯南想起当年的事，满脸不爽地撤回前言，“其实安全性没问题的，以后你也可以放心地住进来……”
“不要——我也很向往一个人生活的好不好？偶尔来过个夜就够啦。”
“这件事也提前想好了吗……”
黑羽彩可不会眼睁睁看着被男友一步步接近而不采取行动，她朝反方向逃去，闹着玩一样没什么效果，倒不如说起了反效果——她逃到了床边，墙角看起来是个不错的选择，但直接跳上别人的床还是太不礼貌，于是她在床边站了站，就虚张声势地坐下了。
柯南在她身旁坐下，手指陷进铺在床上的薄被。他做了个鬼脸，吐着舌头说：“我这个人比较有骨气，还自说自话自作主张，想要的会自己争取，送上门来一概不要。”
“一头倔驴。”她说完就向后躺倒，脸转向另一边，只露出红彤彤的耳朵给他看见。
他也躺了下来，却说起不相干的事情：“我暑假放得早，下次你要是想来，可能就到圣诞节了吧……”
“那又怎么样……暑假还会一起玩的啊……”
“……你也该和吊带背心告别了吧。”
“！！！已经告别了！！今天没有穿！怎样，要验视吗！！”
“不——要——”
把小彩惹得恼羞成怒跳起来真的很好玩耶。他偷笑着想，一边把面红耳赤的女孩拉进怀里，一阵子没话，就毫无悬念地睡着了。
总感觉乖孩子睡脸真是好久不见了……
黑羽彩心脏狂跳，一时半刻根本睡不着，玩着手指欣赏睡颜，看困了就也闭上眼睛。
【后悔说那些话招惹她了，因为梦到了吊带背心，一生的阴影。】

15.
【梦想是最忠诚的伙伴。】
“呜哇——为什么嘛……枝城君他——”
十月的最后一个周一，黄昏时分，在自己的出租公寓里，工藤柯南不得不招待着突然到来的一位贵客，他的妹妹，凛。
这个女孩今年实在是时运不高，哥哥、艾德里安和枝城空先后从她的生活中消失，把她留在了原地。她那总是慢半拍的性格也终于敏感了一回，明白了神经已经不堪重负的意图，尽职地让她心情崩溃了。父母总是忙得不见人影，十几年里她是习惯依赖哥哥的，于是就连艾德里安也不假思索，直接把她送到哥哥身边了。
柯南强迫自己不要把心里的阵脚大乱表现出来，把人领回去倒了两杯水，就盘腿坐在地毯上一边递纸，一边苦恼起来。毕竟凛上次哭得这么可怜，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说起来，就连那件事，四舍五入也算是枝城空那小子搞出来的吧？这家伙究竟有什么本事，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一次又一次地把凛惹哭？
他细想妹妹的短短十四年人生路，从一开始他就参与了，亲眼看着她学会说话、学会走路、一点点长高。她有一双湛蓝色的眼睛，五官小巧精致，比起工藤兰，似乎更像大明星藤峰有希子，不过性子更安静些，也不怎么擅长运动。常有媒体声称工藤新一的聪慧传给了儿子，女儿继承的则是工藤兰的温柔，次次把他看得直皱眉头，毕竟根本不是这个样子。
工藤柯南独自和母亲度过了生命中的前四年，他有着绛紫色的眼眸，他直率外向，空手道学得很好，他才是那个更像母亲的。至于凛，媒体可不会把她能在漫画咖啡店里待一整天、回家拿起笔画起画来就挪不动窝的能力报道出来，偏偏那正巧是工藤新一的推理宅基因一点不落地表达出来的体现。凛更像父亲，包括那只对一个人起作用的感情雷达。
没错，凛其实比他理性得多，说是“呆呆的”，不如说是“不在意”。除了她所钟爱的漫画世界和现实中的亲人好友，其他的她几乎统统不在意，似乎天生就比别人更难与世界产生联系，是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的性格。
他究竟该如何安慰这样的凛呢？
“你和我说说话，骂那个小子一顿，会好点吗？”
柯南看着她，凛正用纸擦拭水手服袖口被眼泪洇出的痕迹，一边吸着鼻子，好像终于平静了一些，但又一言不发，刚刚哭得凶的时候起码还肯说出惹哭她的犯人的名字呢，憋着可不好。
“没事的……”凛放弃了处理衣服上的深色水迹，肩膀一低，把两腿收起来抱紧了膝盖，“我本来就明白，刚刚也通了电话，只是控制不住自己……”
“为什么要控制自己？告诉他你不开心就好了。”柯南选择了一个单刀直入的方式，“你有保护你的好朋友，我也一直是你的后盾，不要让自己受委屈，凛。”
他底气不足，只能微妙地从另一个角度切入，毕竟枝城空拜托他调查父亲的事情，凛的的确确是最后一个知道好朋友要离开的。最该好好传达的那个，枝城空居然完完全全地瞒着她，连他这个局外助力者都看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了，同时还真的有点火大。
面对哥哥难得的严肃，凛不由自主地想起艾德里安爬她窗户事件暴露的那个晚上，不禁绷紧了身子，哪怕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只是特别难受而占用了他的地盘和时间而已。
看她这个样子，柯南叹口气，拿来手机道：“问问小彩有没有时间，那家伙比我会安慰人。你也不想听我唱跑调的肉麻歌了吧？”
凛点点头，发呆一样地思考了好一会儿，说：“我其实不记得那是什么歌了。我可以在这里住一晚吗？和你一起睡觉，不告诉爸爸妈妈。”
柯南正单手举着手机打字，无奈地嗯了一声。
他给黑羽彩发消息：来我这玩？提供顺风摩托服务。
另一边很快回复：刚到车站，好！
凛也在。
好！！！
？怎么回事啊多出来的两个感叹号……
看电视打发了一会儿时间，柯南起身套上外套要去接人，凛也一下子爬起来，道：“那我去买点食材回来做饭……”
“喂喂，来我这里就好好当客人吧。食材我们回来会买，饭我们来做，今天你就放松一下，小大人。”
凛眨眨眼，从书包里翻出了习题册。
……还真是一点都不闲着啊。
柯南出去了将近一个小时，即使车站就在附近。他和黑羽彩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有蔬菜水果也有零食，两个人吵吵闹闹，似乎在争论什么，还没进门凛就听到了声音，直起身子来望向玄关。
“枝城君造成的当然是感情问题！”
“才不，他们只是好朋友，是个信任问题啦。”
“信任也是感情的一部分！”小彩应得有理有据，“你说枝城君为什么只对小凛瞒下来？因为她特别脆弱爱哭吗？他嫌麻烦吗？哪有！这种事，只有对喜欢的人才开不了口！”
“不对吧！这种事唯独对喜欢的人瞒不住，喜欢不就是什么大事小事都想第一个说吗？等等，什么喜欢？”
“你怎么还不明白啊！枝城君！喜欢！小凛！”
“哈——？”
“你满脸写着‘怎么会有人胆敢喜欢我妹妹’诶，拜托，你妹妹是个漂亮可爱的女孩，没人喜欢才怪了呢！”
“但是——”
“别但是啦，快开门吧。”
又来了，心脏停跳一拍的感觉。凛呆呆地望着门开，看他们两个走进来，穿着帝丹高中校服的黑羽彩炫耀似的晃晃手里的战利品。她笑了下，摆手打招呼。他们进了厨房，她又呆呆地把手覆上心口。
喜欢？是哥哥和小彩姐的喜欢，还是少女漫画里的喜欢？为什么小彩姐那么笃定，自己却毫无头绪？
啊，对了，枝城君改了称呼。那本来是她的原则的，居然被他拿去用了——“一直和人保持距离，只有特别喜欢的，才直接叫名字”。
所以……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
黑羽彩也没想到，本以为自己开窍早，对恋爱问题应该一抓一个准，结果在自己男友的妹妹身上遭遇了人生最大的滑铁卢。
吃过饭，三个人坐在地毯上，围着小桌子聊天，桌上堆满零食饮料，饭后甜点又进了另一个胃里。等饭上桌的时间里，凛已经和持田舞夏通过电话，了解了枝城空家里的巨变，态度转变得飞快，无论哥哥说枝城空什么不好，都马上替他说话，几个回合下来，柯南彻底闭上嘴，不再趟雷了。
小彩异常兴奋地说：“枝城君真的很喜欢你呢！”
凛今天已经思索过太多次这个词的意思，几乎要不认得它了。她没什么变化，反问道：“所以呢？”
“所以！”小彩像抓住了绳子的一端，“你呢？你喜不喜欢他？”
凛睁着哭得还有点红肿的眼睛，诚实道：“我不知道。”
“嗯……不知道也是正常的。青梅竹马经常会出现这样的问题，或者你可以想象一下，如果和一个人交往的话，你期待他是枝城君吗？”
“不知道……”凛垂下眼，“只是一个人的时候有枝城君在旁边很好，他既不会扰乱我，也不会让我觉得愧疚，觉得占用他的时间什么的。我们似乎是一种人。”
听了这话，黑羽彩皱起眉，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会儿，却似乎越想越乱，干脆放弃了，顺势往男友背上一倒，泄气道：“我不行了，我也不知道了。”
柯南耸耸肩，挪了挪身子让她靠得更舒服些，说：“那就算了，你们喜欢艺术的小孩子就是想得多，自己看着办好了，我可是相信你们都不是容易搞出青春伤痛的笨蛋，别辜负我的信任哦。”
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个话题把她憋得不轻快，它有着过于明确的现实意味，简直是把她拽进了完全不熟悉的世界里，只会给她徒增烦恼。
之后又玩了会游戏，一下子没看时间就过了九点，柯南和小彩突然蹦起来收拾东西往外冲，凛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迷茫地歪头看他们。
“她家门禁……”
“我家门禁九点半啊啊啊啊！！”
柯南话没说完，着急了的小彩嗓门更大，书包直接往玄关踢，急急忙忙地给自己套上外套：“啊真想带滑翔翼上学直接飞回家……柯南你先下楼等我！”
“好好，冷静一点，全速飙车最多只用十七八分钟，绝对赶得上的，但是我摩托车钥匙在哪儿？”
这种时候还是凛的眼睛更敏锐一些，她指向厨房旁边的一个小挂钩：“那个？”
……
九点十五分。枝城空连着好几个小时收拾自己的新房间，洗完澡筋疲力尽地倒在床上。他还挺怪的，搬了家也希望什么都摆在原位，他爱看书，有一个大书架，把书一本一本地按顺序排好实在是有些费力，他不止一次后悔当时心情不佳没有把原来的样子拍张照片带来当参考。
手机是震动模式，下午给凛打过电话后，就躺在床上无人问津，刚刚突然震了一下，他拿过来，只看了一眼就睁大眼睛。
工藤：我在哥哥这里。因为太难过了，来哭了一场，是枝城君的错。下次无论有什么事，都告诉我好吗？我可能帮不上忙，但可以给你加油。
工藤：就是说什么时候都不要推开我。
工藤：不然就是间接地惹到哥哥，他会更不爽你。
消息一条一条地弹出来，手机在他手里震个不停。他都想象到网络那头的女孩露出难得一见的义愤填膺的表情，手指在键盘上快速跳跃着输入这些内容的画面了。他一时间也不知道回复什么好，于是先改了备注的名字，把“工藤”改成了“凛”。
于是屏幕上就变成了——
凛：对不起哦，其实听舞夏说了你家的事，我一点都没有怪你的意思。但哥哥希望我不会受委屈，所以我决定告诉你我很难过。
凛：以后要离这么远的距离，高兴还是不高兴都要马上说出来哦。你总是回复明天学校说，明天学校说的，你不喜欢打字聊天，真的很让人担心你会慢慢地不理我，不等到上高中就断了联系……我会更伤心的。
凛：我说不定还会生气，哥哥就会骑摩托过去打你。
虽然有点可怕，但枝城空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
凛：开玩笑的啦。如果你在那边过得好的话，不理我也没什么的。
凛：如果你在那边交到更好的朋友，或者……有了恋人的话，不回东京也没什么的，但是要告诉我一声，我就不再等你一起实现梦想了。
凛：我会马上向出版社投稿，一定比你早很多出名，把你身边的朋友都变成我的粉丝。
他这才坐不住了，回复道：我身边的朋友是不会看漫画的，因为它只是一把吉他。
对面似乎被吓到了，一时之间没有回话，他又说：还有，先出名的一定是我。谁变成谁的粉丝，还不一定呢。
凛连发了三个大哭的小人。
不哭不哭。他在心里说，手指却还是悬停在键盘上面没有动。
最后他还是回道：但是求求了，不要让柯南哥打我。
【最管用的安慰果然还是毫不犹豫地低头啊。】

16.
【情人节有什么重要的啊？】
到底是从哪里拿出这么多的啊？怎么从家里带来的？为什么不喊我去帮忙呢？
近几年的情人节，每次都会这样。要不是真的熟悉，我大概也会以为小凛家是开蛋糕店的了……持田舞夏和凑在工藤凛课桌边、来分一杯羹的同学们站在一起，思考着许多问题。凛作为家政课之神，每年来一回开仓大放送，随着班级的重新分配，全级都知道这件事，就连不同年级的家伙也偶尔自来熟地来要走一两块巧克力。等这一天过去，巧克力悉数分完——基本到中午就没剩多少了——凛就会满意地微微笑着，踏着小碎步回家。
对了，以前枝城空在的时候，凛还额外带巧克力蛋糕，因为舞夏要保持身材不愿多吃，都是他们两个午休时分而食之，以一种非常义理、毫不暧昧的氛围。
今年带了吗？
舞夏挡了别人的视线，站到墙边去，继续瞥着凛的侧脸思考。
巧克力蛋糕。
……
情人节有什么重要的啊？“男朋友”的千古难题。
不过对工藤柯南来说，怎么接受又怎么拒绝巧克力才是需要研究的。义理的没有问题，那用来表达友谊；本命的就要谨慎，既不好拂了人家一片心意，也不好让对方误解关系的远近。
“为什么不能说一样的话拒绝别人啊。”
走在通学路的河边，白马初无语地看他一眼，道：“你有信心不被发现吗？女生之间可是什么都会聊。”
“可你不是每次都说得一模一样？”
“女生们知道，就没有关系。”他淡淡地说，“还有人会假装向我告白，验证我会不会说出不一样的话。对她们来说，我怎么拒绝都是无所谓的，因为我对她们完全公平。”
“活得太累了。”柯南推他一把，“按心情说话不就好了吗？”
“平时多累一点，就不会苦恼得像现在的你一样。”
当时高一的柯南无法做好的事情，上了大一他照样一筹莫展，就算明确表示自己已经有了女友，对方也会让他把巧克力留着吃，他当时尴尬，觉得这样也好，转过脸来还没走出几步，又觉得不行，这不是留下证据吗？小彩多少会不高兴吧？
可是唉，晚上到了公寓，又拎了一满兜的巧克力，纸袋还是在校内的小礼品店现买的。他一边唾弃自己心太软嘴太笨，一边随便收拾下就进浴室泡澡，室内的灯都只开了靠近门口的，当然完全没发觉——阳台上落下一个影子，一闪身就躲进黑暗中，等到水声传了出来，才悄悄地打开落地窗，进入他的房间。
过了一会儿，柯南搭着毛巾出来，被热水蒸过一遍，反应似乎有些迟钝，开冰箱拿着水，一连转头往屋里看了三次，才看出不对来。
小桌上……多了个什么啊？
他放下水瓶，皱起眉一点点接近，突然手机响了一声，他眨眨眼，不知道听出什么来，转身从扔在床上的外套口袋里摸出手机，就着昏暗的灯光打开一看，是了，小彩发的邮件。
这是他最近才搞的小把戏。如果不是天赋异禀，人耳很难分辨出声音的微小差异，他是没那么幸运刚好拥有绝对音感啦，那么想要训练这个能力，只能从日常入手，比如给女友设置区别甚小的专属铃声，一段时间之后，虽然他还是没法主动地具体区别出两种声音，但却可以被动地听出来，就像是灵光一闪，突然想，啊，这个应该就是小彩来信。
他还跟小彩分享了这件事，小彩说：“原理一懂半懂，但方法听起来……有点像训狗耶。”
他：“……你一说的确……”
“但也没什么不好的啊？”她在电话里又扬声道，“乖狗狗男朋友！”
自愿当狗狗的柯南看完了邮件，脑袋瞬间清醒了不少，猛地望向小桌上多出来的一个礼物盒。再猜不出是谁投放了惊喜礼物，这么多年男朋友可就白当了。何况邮件上明明白白地写着……
[今年也远远地说一句情人节快乐哦。]
除了同校过一年，他们基本没什么闲暇过情人节，毕竟那天总是在上学，交往后的两年也没有一次是在周末。不过同校那年小彩当然有送巧克力，还送得到处都是，短短一天之间，在熟悉的学校里，他经历了数次巧克力突然蹦到眼前的惊喜，下体育课饿了一尝，味道还不错呢，明明看上去是手作的，真神奇。
不过说起来那天……虽然惊喜机关哪里都有，她本人却没能出现太多次，毕竟一年级不像三年级那么时间宽裕且自由，他没能及时表达什么，不过一个月后当然有回礼，还是因为置办公寓手头太紧，特意打了几天零工买的，从此开启打工狂人之路，这事往后再议。
所以这个东西是怎么出现在我家的啊？！柯南冲到桌前跳脚，这怎么可能是某种魔术？难道拜托了房东？还是她亲自来了？不会吧，那家伙社团活动都要练到六七点吧？一定有什么破绽，一定有，快想，快推理！
被惊喜冲上头的时候，脑子的确很难有条理，一根筋的柯南想来想去，感觉呼吸都困难了。泡澡泡久了吧？他这么自言自语着走出阳台透口气，却瞬间察觉了躲在角落里的另一个人的气息。还好他的本能不是发动攻击，而是被吓一跳，同时黑暗里的人影也发出一声惊叫。
……不会吧。虽然这么想，他还是半信半疑地问：“……小彩？”
对方小心翼翼地答：“……是我。”
“你是怎么……把自己变到这里来的？”
“用这个呀。”
她走到光下，哗的一下，在他面前展开一个比她还高的滑翔翼。
柯南直接看呆了：“这……你、我还以为你一直说滑翔翼只是个梗……”
黑羽彩撅起嘴：“这是人家的十六岁生日礼物啦。”
“你爸还真是不同寻常啊……居然放心你出来飞。”
“我经常飞啊，有时候不想走路嘛。”
这可比走路耗费的能量大吧！柯南无奈，先让人进屋坐坐，但似乎没什么好招待的东西，找了半天只好倒了一杯可乐。
“尝尝巧克力嘛。”小彩毫不在意，双手合十期待地说，“今年小凛教了我另一种做法！”
柯南当然知道每到这几天家里巧克力就会成灾，凛不仅喜欢摆弄料理，也喜欢做甜品，试验品、远程教小彩做出来的模板、还有许多一本正经搞出来的成品，全部加起来，就成为了她带去学校分发的数量惊人的义理巧克力。至于怎么带去的这个问题，几天里每天带一点，都藏进储物柜，就很轻松了……
……
啊，今年也带了。巧克力蛋糕。和她一起吃掉吧……这周都晨跑就好了……
午休时，舞夏特意留在教室，和凛拼桌一起吃饭。凛还是不大习惯呢，三张桌子突然变成两张，她还是会偶尔偏过头去，对着空气发呆。
凛的巧克力蛋糕摆在桌上，她们吃得很慢，很快又吸引了几个女同学过来，尝了一口便深深地折服了。凛眼角弯弯地问：“怎么样？这次我还加了一层樱桃果酱哦，没有混进果核吧？”
“好吃！小凛真的手好巧呜呜呜呜……”
“凛……”持田舞夏最终还是不解地问了出来，“为什么每年都做很多巧克力啊？”
“诶——因为是重要的情人节啊！小彩姐总这么说。每次看到她的干劲，我就会被感染，然后兴奋地做很多出来……”
“对你来说也是重要的吗？情人节。明明你没有男友，也没有喜欢谁。也不知道那个丢下你的臭小子会不会心存感激——”
“枝城君他！”凛说了一半又垂下眼，“他没有很喜欢甜食……不像哥哥，收到那么多巧克力，也一个星期就吃完了……但他只在这天会吃很多我做的蛋糕，所以……诶，我想说什么啊……”
“好啦。”舞夏伸手揉一揉她的头顶，“我已经拍照发给他了，那个家伙小肚鸡肠的，大概已经嫉妒得发绿了吧？”
“诶……怎么会……”
【因为是重要的情人节嘛。（空君：可恶）】

17.
【计划杀手？】
涩谷站今天的最后一班车开走了。
黑羽彩不安地揪紧裙角，眼前好像天旋地转的，要费不少力气才能站稳。按说他们之间的距离比普通情侣要近得多，对彼此的了解也更深刻，她很少在工藤柯南面前这么……拘束。
都怪他。都怪他在车开来的时候问：“不要上车了……我们、我们找个地方住下吧？”
地铁风风火火地进站，带起一阵风，反而把她的脸吹得更烫了。零散的乘客走进车厢，站台上只剩下他们两个呆站在那儿，好像车和车上的所有人都在等她做出这个决定。
什么啊，以前每次在车站说的，不都是“你快回家”吗？
她盯着地面不敢抬头看他，他又补充道：“我付房费——”
她像突然找回了出走的嘴巴一样，一个激灵道：“不行！”
“啊那，抱、抱歉……”
不等他摆出失望受伤的表情，她又说：“要AA制！”
于是地铁开走了，他们也离开了，站台空无一人，只剩下风。明明是别扭着进来的，却拉着手出去，像才告白交往似的，真没出息。两个人吹着夏日涩谷的晚风，走在街道上，不约而同地想。
……
两个月前，五月，黄金周。
黑羽彩高中三年级的暑假还没开始，她以为的借宿啊学习会啊旅行啊，就随着他们大吵一架，应该是全部泡汤了。这次柯南格外生气，她也格外生气，两个人憋了大半个月没理对方，居然渐渐冷静下来，专心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而不愉快的理由，似乎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都有着同一根导火线，三神千翔。
上高中之后，黑羽彩和三神联系少了一些，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毕竟她还住在江古田，周末和假期会约着朋友们一起玩。偶尔在便利店遇见，不过无论是谁，把话说开过了，态度就坦荡了不少，哪怕是独处个小半天，也不会滋生出什么不一般的心思，只是普通地待在一起而已。
所以根本没什么嘛。黑羽彩气不过地想，把公园里的秋千荡得老高，佐佐木佑子在另一个秋千上坐着，无奈地看着她。
“小彩……”佑子说，“你快去和前辈和好啦……不是从没吵得这么严重过吗？好吓人。”
“我才不要！”小彩的声音随着秋千前后摇摆，忽远忽近的，“明明就是他得意忘形了！干涉我和朋友玩是什么关心？他就是想让我只和他一个男生玩，这太不公平了！”
“我觉得前辈很信任你的……只是脾气急了一点……”
“可我和三神现在只是同好而已啊！我最开始喜欢那个企划的时候就经常拉着他听曲子看线上，他不感兴趣，刚好三神也是粉，我就和三神聊了嘛！Live还是和同好看比较有趣对吧？！”
“当然是这样，但你前阵子真的总在用手机聊天，还笑得那么开心……我都误会了呢。”
“他又不是没有过同好！我当时有说什么吗？我一直在忍诶！”
话一出口，她又觉得说错了，暗自咬咬腮帮子，伸脚将秋千停下，叹道：“真是的！笨蛋！”
“好了啦，Live不都是昨天的事了……你今天又来东京难道不是为了和好吗？”佑子转头看她，直接地问。
“不是！我是太生气了，必须要找你面对面地说说才行……过分！我期待了好久的Live！终于追到了一场！结果一点也不开心！”
“你啊……”
总能第一时间得到恋爱线报的佐佐木佑子不止一次地觉得，自己恐怕毕业之前都要一直为这两人操心了。这就是所谓的笨蛋情侣吗？柯南前辈到底是吃了那位三神同学的醋还是夺走小彩注意力的虚拟人物的啊……小彩又难得固执一次，这回多半不是白天吵架晚上和好那么简单的情形了……
果然，之后的两个月，虽然并非完全断了联系，两个人也较劲似的互相都冷淡了很多，谁也不想先低头道歉，提议和好。一放暑假，黑羽彩第一个约的也不是工藤柯南，而是先和同级的另一个同好女生去秋叶原抢专辑了。巧合的是，柯南那时候正借由在各种地方兼职进行社会观察，那天的打工地刚好在秋叶原的一家便利店。
那女生姓川原，因为除了同追一个企划其实并不很熟悉，她们两个还称呼得比较有距离感。川原从便利店出来，对在门口等她的黑羽彩说：“黑羽同学，结账的男生好像是同好诶……他看到我的痛包，指了一两个吧唧叫上名字来了，而且好像是个帅哥……”
“诶？同好？”黑羽彩探头往便利店里看了看，但是外面光线太亮，玻璃只反射出她们两个的影子，她只好低头去看川原的包。和几乎全员推的川原不一样，她只是对其中几个角色特别着迷，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问了一句：“他认出了谁？”
川原用手指了指，她啊了一声，腿比脑子更快地立刻钻进便利店，大概是她动作太显眼，对方也瞬间隔着柜台抬起头来，和她对上了视线。
两个月没见过了的那张脸上满是惊讶，原本应该熟悉到几乎要看腻了，此刻竟然变得有些陌生，要不是顺便眼尖地看到工牌上的姓氏，她简直要不敢认了。
柜台前还有等着要结账的客人，黑羽彩随便拿了块巧克力，到队尾去排队。店里放着声音不大的流行音乐，排在队尾也能清晰地听见他流畅地说着重复的句子，他说一句，她就忍不住在心里跟一句：“客人您好，我来结算您的商品……”“这是活动中的当季新品，您要尝试一下吗？”“这是您的零钱和小票，请您拿好，欢迎下次光临。”
队伍一点点缩短，排到她时，心脏已经跳到不能再快了。她把巧克力放在收银台上，抬眼默默地看着他胸前牌子上的“工藤”两个字。后面没有别的客人了，工藤柯南一时间也没说出什么来，一手握着扫码枪，一手伸向那孤零零的巧克力，两只手慢慢靠近，又停住了。
“你真的要买这个吗？”“我的‘您好’呢？”他们同时张口问道。
“……要买啊。”“……下午好。”又同时回答。
太好笑了，电视剧拍这样的场景都不能保证一条过吧？他们对视一眼，冰释前嫌似的笑了起来，然后柯南放下扫码枪，把巧克力递过去说：“这个请你了。”
她不服输地翻出几个硬币拍在台子上：“我买得起！”
……好尴尬的客气，像故意要划清关系一样。她突然有点伤心，咬咬嘴唇要走，被一把攥住手腕，又猛地放开。柯南难得对着她手足无措，磕绊地说：“抱、抱歉……啊、那个，下一班的人已经来了，我提早走一会儿也没事，要不要一起去吃点东西？”
吃……个鬼啦。专辑还没有买到，提前看好的甜品店也是打算和川原同学一起吃的……为什么她就这么任性，意志完全倾斜到重色轻友那边去了呢？
“我去和朋友说一下。”她尽量冷静地说。
柯南立刻摆手：“今天不方便也没什么！别为了我放朋友鸽子……”
“谁是为了你！”小彩看看四周，很快压下扬起来的声音，别扭道，“都说了去说一下……不关你的事啦。”
“哦、哦，这样……那我去换下衣服，可以的话就在门口等我。”
“知道了……”
小彩一边组织语言一边走出去，在门口认真地向川原鞠躬道歉，甚至变了个小魔术，把突然出现在手中的巧克力当贡品似的双手送给她当赔罪。黑羽彩是个魔术高手，校园祭之后，几乎全级的同学都知道，但面对面近距离亲眼见过的寥寥无几，因此川原一下子看呆了，小心地接过巧克力，说：“原来不是同好，是你的男朋友啊……吵架这么久还记得你推的角色，还能鼓起勇气邀请你约会，他真的很喜欢黑羽同学吧。”
“还、还好啦……”小彩脸上一热，“他只是脑袋比较聪明……”
“唉，我懂的啦。”川原善解人意地露出笑容，“快去和好吧，黑羽同学。CD我会连你的份一起抢到的，不要小瞧我的战斗力哦！那就祝你两个次元爱情双丰收，我先走一步~”
目送川原的背影淹没在人群里，黑羽彩在便利店门口蹲下，把自己抱成一团，赧然想着，冲动哪里是魔鬼，冲动是他们这段感情里最有效的催化剂。

……
一同行走在秋叶原的街道上，不知如何开口的漫长沉默过后，柯南带着应该姑且还算是男友的责任感，再次鼓起勇气开口道：“……吃过午饭了？”
“吃过了……”小彩低头看着鞋尖，“倒是你，不会只顾着打工没好好吃饭吧？”
“有工作餐，店长很体贴我们这种兼职学生的。”他拿手机看了眼时间，又邀请说，“两点半了，还吃得下吗？附近有家甜品店，我一个人一直不好意思去……”
她想起这家伙以前每次抢限量甜品的劲头，觉得莫名其妙、古怪得很：“不好意思？你不是很喜欢的吗？什么时候不好意思过啊。”
“一个人去的话就会不好意思啊。”他说得理所当然，“在门外排队还好，进去的话，一进门所有的女孩子都转过头来看我，这种时候被注目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别开玩笑了！我和你一起去的时候女孩子全都看过来我也一点都不高兴！”
可恶，看他居然害羞了，就知道自己中了他的圈套，顺着就说出那些话，又输了。她脚底踏地面的力气都大了起来，愤愤地自顾自向前走去。柯南忙迈大步子赶上来，识相地补救道：“没、没在炫耀啦，你知道我的——”
“快带路啦！”
“噢！”
工藤柯南才应了一声准备往前窜，猛地身子一顿，有点后怕。下意识就想抓她手了……还好停住了，不然恐怕又要惹她生气。现在他们两个的关系可不比以前，打打闹闹似乎没什么问题，这种动作还是先忍住吧。他平时神经大条，偶尔也相当敏感有分寸的，尤其是这种非常时期，不再生气之后就总在数落自己的不好，生怕又哪里不对，让关系变得更糟糕。
“你跟紧我，这里人多。”他转头说。
“好……”
他好高啊。握了握空空的手心，黑羽彩不安地想，为什么约出来了又不牵手？难道在等她再告白一次重新开始吗？他们现在算是分手了吗？不要啊……她看着他的背影跟上步子，才发现两个月以来，她再怎么生气，都没想过和柯南分手。怎么分得开呢？只是两个月不见而已，再见面都这样心动，悸动的感觉根本停不下来，她根本只会喜欢这一个人了嘛。
Lucky，甜品店有位置。隔着玻璃门观察到了这一情况，他暗自叫好，然后硬着头皮率先推门进去，女孩们的视线投了过来，紧跟着是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帅哥……”“一个人来这种店？好可爱——”“女朋友在后面吗？糟了，他身材真好不是吗……”
呃啊。被人这样打量根本不会满足虚荣心，他反手摆了摆，小声说：“快过来救我……”
“真是的——”她配合地从他身后绕出来，边说边走向柜台，“进这种店有什么啦，扭扭捏捏的真不像你！小姐姐，麻烦啦，两个人！”
服务生愣了一下，换上营业笑容，走出来替他们带座。他们面对面坐下，甜品店一般专为吸引女孩，设计的桌椅都小，柯南个子高，简直像塞不进车厢的长足动物。她倒是看他局促的样子觉得蛮好玩，点完单，撑着脸打趣说：“谁能想到我们东京的大侦探喜欢甜食喜欢得这么卑微呢？”
他也不服气，看着桌角说：“我哪控制得了喜欢什么东西……”
我也控制不了喜欢什么人……她在心里接上。
点完单气氛有些沉闷，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近况？又不是几年不见，在做什么不是一目了然吗？犹豫半天，黑羽彩放弃了找话题，翻出手机来给佑子发信息。
[在秋叶原碰到他了…………好尴尬…………]
[谁？三神君？]
[柯南啊！他刚好打工交班了，现在被约出来，坐在甜品店里。]
[抓住机会！！求你了快和前辈和好！不要拖到开学！]
[我也想啊！可是怎么办，我连话题都找不出了！以前都是他来和好的，这次好像非要我出马不可……可我根本不会嘛。就算要道歉也得讲究时机吧……何况又不单单我有错。]
[借口连篇啊……我看只有前辈知道拿你怎么办好，既然他都主动找你了，你也加油咯。]
佐佐木佑子一副放弃劝解的语气，小彩也不愿再打扰她，只好胡乱滑动屏幕，刷新朋友们有趣或无意义的最新动态。
“考试……”柯南两只手在桌下攥在一起，紧张地问，“准备得怎么样了？”
小彩手指一顿，依然低头看着手机：“唔……还行，跟着补习班的进度没什么问题吧……”
“稍微少打点游戏了？”
“没在打了！”
她猛地抬起头来，看到对方露出“终于看我了”的表情，不服气地咬住了嘴唇。游戏，游戏也是导致他们吵架的一环，明明还有不到半年就要升学了，却和另一个准考生一起沉迷游戏、追演唱会什么的……理智地想想，哪怕柯南只是个照顾她的哥哥，也会生气的吧？更别说还是男朋友呢……
“说真的，”她正色说，“真的、真的有在学习了，你知道三神也考同一所学校吧？假期不怎么去帝丹那边，偶尔会和之前的朋友开学习会……不是两个人！若奈也在！总之本来也什么都没有，三神被你打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做过什么越界的事情，现在只是学习友而已！”
“‘学习友’是什么啊，新流行词？”
“差不多吧！”
“好吧，你有在用功我就放心了。”大概还是难以对视，柯南转头看向窗外，话却没停，“我的话就还是一样，上课、打工……少接了些案子——实在忙不过来啦，总感觉离开家之后越来越没办法集中在一件事上，烦躁的时候太多了，所以之前对你那样实在是——”
“诶，等等，不行！”
道歉的话已经跑到嘴边，居然在这个关头被打断，他看回她的眼睛，不明所以地愣住了。不行？是道歉不行还是什么不行？难道她不想和好……？啊不行不行不行，只有这点怎么都不敢想象……可是小彩叫停他之后又不说话了，把他弄得如坐针毡，沉默许久才又问：“……怎么了吗？”
“……我还没有想好……要说的话……”她的脸越埋越低，心跳怦怦作响，“这次实在是没办法让你哄着我、只接受道歉就笑嘻嘻地重归于好……但我还没想好，所以能不能再等等……这个话题……”
“这样啊……哈，等，多久都等。”问题没出在自己所担心的方向，他爽快道，“只要你还没厌倦我。”
我不会的。
服务员来端上他们点的东西，她攥了攥裙角，没说出声来，但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眼睛。
收到了哦。
他安下心来，露出暌违两个月多的笑容。

……
傍晚时打算送黑羽彩回家了，两个人才走进车站，她手机响，是川原打来的电话。川原在涩谷逛A店，说这边居然有卖她一直想要的官方设定集，但是自己之后有事马上要赶回家，没法帮她排队了。黑羽彩激动地说没事，自己会想办法过去一趟的。
“可你不是在和男朋友约会……”
“刚好要分头回家了！”
谁知道挂了电话一转头，柯南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啊……”她迟疑道，“我一个人也……”
他似乎很委屈地嘟囔，就差鼓起腮帮子了：“以前不都是送的吗……不想多待一会儿？”看她支支吾吾的，他又警觉道：“是有别的事要做吧？刚刚的电话——”
“是川原同学打的！今天一起去秋叶原的朋友。她告诉我涩谷的店里有我想要的书……”
“那……我陪你去的话，会很困扰吗？”
这种说话方式好狡猾……她才犹豫了一下，就被他找到空隙发起最后的进攻，说：“我还以为……你要说的话，今天就能等到呢。”
“走吧，一起去涩谷。”她低着头，不敢直视他，但说出口的话斩钉截铁，像个要上战场的将士一样，“Kuroya从不临阵脱逃。”
A店的战斗很顺利，再之后她就苦恼起来。话是差不多想好了，但慢悠悠地走在街上四处看看，怎么看这都只是暑假里很平常的一天，要是有些节日氛围什么的就好了——她要说出这番话，可要费一番心力呢，他们向来打打闹闹，说这种话实在是……太肉麻了。
“话说……”大概是看气氛太沉默，他首先开口了，是一句不知从何而来的称赞，“唇膏的颜色很好看嘛，今天。好像还是第一次见……”
她想了想小包里的那支口红，确实是新买的，以前为什么不会用这个颜色来着……
想起原因有点尴尬，但又挡不住心直口快，话一下子就溜出来了：“和你见面的时候会涂淡一点的啦，不然柯南这种喜欢突然亲过来的家伙会在中途停下吧？”
“呃啊……我会学着……尽量，征求同意再……”
“不用啦，我喜欢那样子。”她打断了他的愧疚，突然抬起脸来注视着他，脸红红的、无比直率地说，“就是因为不想放过每一次亲热的机会，才会那样做的啊。也不知道某人是不是忘记了，我还一直等着高中毕业那天能做到最后呢……”
“某人”扭过脸去，耳朵尖都红了。被她拽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说：“别、别那么期待啊……要是到头来失望了可叫我怎么办……”
“那就再一起努力啊。”她认真地说，“我……一直有太多事情依靠你了，总是你让着我、帮我做那么多，别人在为了升学烦恼的时候，我只想着‘和柯南在一起就好了’，什么都只顾自己，吵架了更是从没先道过歉……这段时间冷静地想想，明明我只比你小两岁，却给你增加了这么多负担，再怎么体力怪物也要累吧？……我真是幼稚死了，啊——越想越无地自容！”
柯南来不及阻止，也发了愣，眼睁睁看着黑羽彩在他面前退后一步，深吸一口气鞠躬下去接着说：“对不起！我一定会变成更成熟的女人的！请你和我从新的角度再交往一次吧！”
“这么正式？！”柯南震惊地看着她低下去的头，条件反射一样地也鞠躬说道，“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是再交往一次什么的……我们分手了吗？”
“新的角度啊！”她强调说，“用和以前不一样的态度！更认真负责、大人那种的！”
“……好。”
回答太简短了吧……她只顾着吐槽，完全忘记他们两个正站在路边面对面地鞠躬，画面有些奇怪，再加上脸和身形很过得去，旁边已经有人驻足围观、找摄像机藏在哪里了。
“所以……以后也多指教，现在先站直吧，没有发现大家都在看我们吗？”
“啊！快跑！”
“喂喂喂不要丢烟雾弹！为什么出来玩也要带着这种东西——”
吵闹着跑出去老远，他的手掌整个包着她的，不让她张开手心，停下来一看，那只手里居然什么也没有。他无奈地喘着气蹲下：“啊——你又耍我——”
“没有耍你哦。”她用另一只手变出一朵玫瑰花，花瓣碰了碰他的鼻尖，“刚刚真的差点扔下烟雾弹呢。”
柯南接过花，少见地什么也没做，只是把它收进了挂在身上的挎包里。也没有马上站起来，只是沉默地蹲在原地，看看她，接着别开眼神。
“快哭了？”小彩很懂一样地蹲在他身边。路上并排着两只蘑菇也不能说不显眼，但当事人显然已经不在意了。
“……太高兴了，有点难走……”
“那就在这里待着。”她忍住想往他身上靠的冲动。
之后怎么都不想回家，干脆和家里打了招呼，在涩谷闲逛到末班车的时间，才磨磨蹭蹭地走进车站，十分钟后，又拉着手从车站走了出来，找住下的地方。最后用手机预约到一家酒店，价格真是够痛的，说要AA的黑羽彩没办法一次付全，三七分了，剩下的两分下次见面再还。
“……去下便利店吧。”
“……哦、哦，我也有要买的东西。”
决定要一起过夜之后好像说什么都有些尴尬，一进店里不约而同地分头行动，黑羽彩先拿好了东西，结账溜出去，在门外等。明明透过玻璃能将他买了什么看得一清二楚，她就是没办法勇敢地回这个头。好害羞，想想就要害羞死了。态度转变之后，她甚至有点难以理解以前的自己都在想些什么了。再过几个月，她就和当时的柯南一样大了，他当时也这样不安吗？
自动门打开关闭、欢迎人偶说“欢迎下次光临”，塑料袋声音窸窸窣窣，手再次被他握住。
“好紧张……”他长出一口气道，“刚刚我都不会呼吸了，虽然店员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反应。”
“有反应才不妙吧……你不是也在做便利店店员吗？”
“我知道我知道！现在就不要和我理论了！”他抓着头发说，“怎么就是没忍住把你留在外面了呢？我已经没有理智了！”
她也叫道：“都到了这时候了就不要反悔了！我才是不敢想呢！明天回家肯定有红豆饭等着我，老爸会说个不停让我难堪的，怎么办嘛！你和我一起回家好了！”
“不好意思啊明天有班……”
“过了今晚再说吧……”
吵架后再次交往的第一个吻在电梯里。红着脸感到不安的黑羽彩好像的确比以前成熟了一些，颜色从未见过的嘴唇可口得要命，楼层到了才分开，他发现攥在手里的房卡已经在手心里卡上印子了。她看着他沾上口红颜色的嘴唇笑，他却只想把她快点拽进房间里。
“啊，别扔呀。”他接过她即将和便利店塑料袋一起飞出手的A店包装袋，“不是很喜欢吗？扔坏了怎么办。”
“是哦，我都忘了。”她眨了眨眼，“看来我更喜欢你。”
空调风一吹，他冷静了一些，一咬牙指指浴室：“那就不要太久。”
【计划杀手！】

18.
【不再做胆小鬼了。】
小彩和前辈在涩谷度过了甜蜜的一夜。昨晚她给我发了不少消息，又是倾吐她的紧张与不安、又是向我讨要温馨提示，可惜那时我早已经进入梦乡。早上七点，我回了她的消息，这时候再回答她的问题感觉怪怪的，于是只简单地祝贺了她得偿所愿，顺便问了问情况如何。这次聊天没有持续多久，聊了一个来回，她就失踪了，直到九点多才再次出现，开启了新一轮的不安，这次是因为不得不面对回家后来自父母的调侃。我安慰她放宽心，反正不是第一次和男友外宿了。她说这次不一样，昨晚的请求外宿电话是两个人一起打的，明摆着是要做点什么，爸爸一定会看热闹不嫌事大、变出红豆饭逗她取乐。
叔叔真的很活泼呢。
是啊！有时候超——没个大人样。
那不如安然接受吧？只是祝福而已啊。
是捉弄！我多希望他们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啊……
氛围是掩饰不掉的啦，何况你感到幸福的时候很明显，没有人会选择无视的。
好吧。我已经站在家门口了，一鼓作气冲进去！冲！
嗯！冲！
十几分钟后，她才再次发来消息，好多大哭的表情贴纸。她觉得自己好没有底线，妈妈做的红豆饭太好吃了，家里的氛围好像她昨天不是和前辈和好，而是答应了求婚一样。我忍不住对着手机笑起来。她又说，爸爸的反应和想象中不一样，他好像闹别扭了似的，明明之前还嘲笑前辈不肯和她做再进一步的事情。我愣了下，不可置信地问，你们家开放到这种地步……？
大概是因为……无论我高兴还是苦恼，都会被他们发现吧。一问我，我也忍不住说出口……而且，我从小就喜欢柯南嘛。
得到了这样的回答。我对小彩回复原来是这样，其实内心相当震动。我想，原来她一直过着我完全想象不到的生活。
我是个不会对家人倾诉心事的人。父母太传统，希望我早些有能力自立；妹妹非常依赖我，在她眼中我无需对任何人寻求帮助。或许是因此，我很容易喜欢上帮助我的人，最开始是柯南前辈，他总是带着一种热心的使命感、会照顾人，每次和他相处，都令我心跳加速。后来小彩来到了帝丹高中，一年级的时候她太专注社团、没有特别理会那些因为她是校园名人的女友而接踵而至的麻烦事，暑假过后，新学期开始，我们毕竟已经互相脸熟了，出现一个机会，我就怀着一半的同情和一半的好奇向她搭话了。那之后的第二天，我向她坦白，我受过前辈许多照顾、从小学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他，我很喜欢他闪闪发光的样子、也想成为像前辈一样的人。
是吧——！她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蹦蹦跳跳地对我说，我懂！柯南帅气的时候超级无敌帅！他很善良哦！虽然有时候会因为善良对一些事情犹豫、超级幼稚一根筋，但我最喜欢这样的他了！
她开心到朝我扑了过来，我不得不向后仰着身子，极力适应这份热情。同时，我的心跳扑通扑通地响起来，与看到前辈因为妹妹的话题变得兴高采烈时如出一辙。他们两个好像啊，究竟谁学了谁呢？还是自然而然地变成了这么相似的样子？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所喜欢、憧憬、羡慕的，不就会是他们两个了吗？
“但是，佐佐木同学，你也喜欢柯南，看到我们在交往，你不会难受吗？”她很快收起那份热情，对我说，“因为之前的同学里……喜欢我的男生知道柯南这个人的时候相当失落呢，我也大概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所以这里很多喜欢前辈的女生对你不满，你才毫不理会吗？反击、炫耀，一概没有？”我问。
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说，确实是这样。
“你很温柔呢。我一点也不意外哦，前辈会喜欢你这个好女孩。”
“明明……大家，说我帅气的时候比较多……”
她抱住我，在我肩上埋头哭了起来。我像安抚妹妹一样，摸摸她的头发，拍她的背。她哭了好一阵，好不容易停下来，吸着鼻子说：“我可不可以叫你后面的名字啊？你也叫我小彩……”
我点点头：“可以啊，小彩。”
“可我不知道你后面的名字是什么啊——”她说着说着又委屈得哭了。
“佑子，是佑子哦，佐佐木佑子。”
那之后，我和小彩成为了好朋友。一年级是邻班，课间我们会到走廊里、站在一块聊天，午休也不呆在教室，有时去找三年级的前辈，有时在校舍里随便找个地方打发时间。我们聊各种各样的事情，从过去到未来，从学习到恋爱，无话不谈，在那些漫无目的的闲聊中，短短十几年的人生被无数次解构重组，以另一种视角回看一路走来的痕迹，很多事都变得简单了。我和小彩都意识到，我们能够一拍即合，是因为很多时候，我们能够用自己的视角和做法解决对方的烦恼，我从小彩身上学会如何正视并珍惜自己的感情，同时又能告诉她怎样用更平和稳定的方式处理情绪。这太不可思议了，我们是因为喜欢同一个男孩子而相遇的，这份缘分却拐了个弯，让我们尽情改变彼此。
“你变了相当多啊。”
第一次对我这么说的人，是前辈的朋友笹川。他是个没架子、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的人，小彩从不把他当前辈看，久而久之，我在心里也抹掉“前辈”，只称呼他“笹川”了。很多次我们到三年级的教室玩的时候，小彩和男友闹在一起，原本远远逃开的笹川就会悄悄站到我身边，问我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比如下一节上什么课、午饭吃的面包还是饭团，我回答他，他再开启下一个话题。
只是为了不让我落单吧。虽然我已经不在意了，但有时候小彩他们真的只看得到对方，好像进入到一个特别的世界里去，把我们都隔绝在外。小彩说过，笹川啊，好像就是个笨蛋啊，但他是柯南回日本来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没有谁比他更护着柯南了。这话当时听起来很奇怪，前辈也需要被谁保护吗？还是被笹川？
现在我多少有些明白了。笹川有着十分出色的洞察力，从来都不是前辈的背景板，相反，他比前辈更通透、更能消化不安，不如说，要是没有笹川，前辈反而麻烦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是维稳器，对前辈来说不可或缺。
有一次我对他说了谢谢，以及，我并不寂寞，不用这么顾及我也可以的。
接着他就说：“你变了相当多啊，佐佐木。”
“什么？”
“有点像那家伙了——”他朝小彩抬了抬下巴，“换做以前的你，要是想向什么人道谢的话，大概要纠结上半个学期，再删删改改七八次，才能写一封信出来。”
我一惊。他说得很对，我憧憬前辈这么久，前前后后已经写过好多信了，只是从来没有送出去的勇气。我问：“我真的会写……你怎么知道？”
“啊——直觉——”
“这样啊。总之，我觉得这样很好，能变得果断一些。但我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小彩那样的，她想说出什么心情的话，可是一刻也等不了呢。”
笹川和我并排站着，稍微低着头，侧过脸来，好像很随意，又好像很认真地看着我说：“可不要像过头了，做你自己，做会让自己开心的事。”
“笹川……前辈，”我睁大眼睛，“你也会说这种很有道理的话啊？”
“不需要就忘了吧——”他伸手推了下我的额头，“可以只叫我笹川，我不介意。”
“好。我还在摸索呢。”
“什么？”
“做自己。抓住每一个当下的心情。珍惜冲动和勇气。不后悔。”
“啊啊，净是他们两个的优点啊。”
“呐，笹川，前辈也像你这样了解他一样了解你吗？”
他犹豫了一会儿，刚要说些什么，另一边小彩抱住了我的胳膊，开玩笑地对笹川表现出敌意，不许他对我讲她小时候的丢人事，笹川反问：“那种事讲出来丢人的到底是谁啊？”这时前辈跟过来，插话说：“……什么丢人事，小彩摔跤那次？”小彩很在意，张牙舞爪地不准他再提，那个时候的她一点都不帅气。
到底是什么事，过了那次午休，我就没想着去追究了，但是几天后笹川一如既往地悄悄靠到我身边，告诉我，那次前辈拜托他看好小彩，但他只顾着自己走路，小彩追不上他，狠狠摔了一跤。
“我都没有问，你就自己说了，小彩说你怕她，其实根本不怕吧。”他耸了耸肩，我又说，“那我问了的呢？怎么不告诉我？”
“不想说出口啊——虽然是事实。”
“前辈他……”
“工藤不了解我，是真的。但他应该知道，我对人不是很坦诚，‘怎么都行’其实是‘反正怎么都不行’，我这样最舒服。他喜欢推理，但是对我从不深挖，我认为也是一种尊重。”
笹川是个没架子、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的人。但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令我无比难过。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我喜欢上笹川了。据说，真正的恋爱会让人感到痛苦。和小彩讨论的时候，她对这句话表达了高度赞同，她说，虽然酸酸甜甜的时候也很多，但对她最重要的一天是和前辈交往的那天，她一度想要抛弃所有喜欢、难过地大哭了一场，即使后来前辈追来了，那种痛苦也怎么都无法忘怀。我说，所以，是想要放弃的时候感到痛苦。真正的恋爱不是一往直前，而是无数次退缩的总和。前进、后退，前进、后退，一场看不到尽头的拉锯战。战役结束时，肾上腺素不再起效了，才发现自己遍体鳞伤。
我可以对曾经喜欢前辈的事情释怀，毕竟我没有多痛苦，喜欢他是一段快乐的旅程。与之相比，我已经感受到痛苦，再去犹豫是否喜欢笹川，简直是本末倒置、没有道理。
就像后来我问过他，你和前辈之间那么重要的事，怎么可以随口告诉我呢？他说，如果你没有那样的猜测，是不会问的。
于是即日开始，我在内心承认，我喜欢上笹川了。
但我为此感受到的痛苦，并非来自一时的退缩，我很清楚，它来自我无法被回应。
【胆小鬼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