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怎么又记起来了呢?”
“看到他就想起来了啊,怎么?有什么不对么?”
黑田俊男不再说话,只是眯起眼睛一口接一口的吞吐着那截卷烟。
“......不,没什么......”
半晌,他才回了一句。
......
与此同时,一座典型的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中式办公楼的长椅上,一身戎装的顾祝同正靠在上面闭目养神。
他眼窝深陷,颧骨隆起,显然这几个月来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远处的办公室,大门紧闭,从里面时不时传来诸如“混账东西!”、“欺人太甚!”这样的词句,间或还有杯子被摔碎在地上的声音。
顾祝同的眼皮跳了几下,却依旧没有睁开。
“嘭!”的一声,办公室的门被人从里面粗暴的推开。一个瘦高的人影站在门里抬腿欲走,却又像想起了什么一样一边回头用手指猛戳窗外某个方向,一边向里面的人又吼了几句。
这次由于没有任何隔音措施,所以一串话语清晰地飘进顾祝同的耳中。
“你就去跟他们说!
这么多年来顶在前面抵挡俄国人的是我蒋中正,不是那些个东洋矮子!他们这些忘恩负义的家伙如果还打算和稀泥,将来总会有反过来求我的那一天!
真是岂有此理!”
甩下这番话后,那人便摔门而出,怒气冲冲地下楼去了。
顾祝同缩了缩脑袋,轻轻的摇了摇头。前些日子冯玉祥已被调走,现在遇到委座的雷霆之怒还能找谁来顶缸?
办公室内,有人抱着一叠文件缓步走出,转头看到顾祝同,二人相视苦笑。
走出来的这人,正是蒋委员长身边的绝对心腹,秘书长陈布雷。
“委座很生气啊......陈主任受委屈了。”二人走近之后,顾祝同首先挑起话头。
陈布雷还是苦笑,“呵呵,委屈二字不敢当,西洋人这次干的的确不地道。”
“那能怎么办?这些人本来就惯是首鼠两端,谁让咱们前线战事不利......”
顾祝同的感慨只进行到一半就停住话头,因为他看到陈布雷的脸上依旧挂满了笑,除了苦笑以外似乎还有些发自真心的欣喜。
“怎么?四行仓库那边的战果确认了?”顾祝同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陈布雷的笑容更盛,他闭起眼睛轻轻地点了点头,答道:“嗯~~~雨农(戴笠字雨农)已经核实过了,你猜猜是多少?”
“嗨呀,陈主任~就莫要再掉我胃口啦。”
陈布雷生出左手的三根手指抖了抖。
“3000!一日毙敌,3000有余,实际的数字只会多不会少。注意!雨农的原话说的是‘毙敌’,看来这次日本人死的怕是比伤的还要多的多啊。”
“这么厉害!?”顾祝同闻言也是一振“哎呀!中民手上其实只有400余人吧?这真是……不不不,这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是啊,听闻这消息以后,委座也觉得不可思议,连夸中民打出了威风,没有优势火力的支援,看来嚣张无匹日本人在他面前也不过是群土鸡瓦狗。”
陈布雷笑了笑继续道:“另外~以我对委座的了解,其实他刚才哪有那么生气。心里怕也是得意的紧,只是恼那英美代表不识好歹罢了。”
实话实说,原本蒋介石投出四行仓库这颗棋子只是摆一个态度,做一场秀而已。
但是现在孤子打入变成了雷霆一击,当初只想争个面皮,结果一不小心赚了个盆满钵满,这无论是谁都是万万想不到的。
“那委座接下来的意思是?”顾祝同赶忙试探口风。
陈布雷稍稍斟酌了一下,低声的回答:“不好办哦~谢中民他们在瓷器店里打架,自然是吓坏了店小二,加上日本人也在对他们施压,所以英美方面的意思很坚决,就是一力促成撤兵。到底该如何回应,其实委座也很犹豫。”
顾祝同闻言也是不再言语。
犹豫,犹豫,淞沪会战打到现在,见到最多的词便是这“犹豫”二字。
524团打的再好也终归是颗弃子,但是事到如今看样子委座怕又舍不得了,恐怕还不光是舍不得那数百精锐之士的问题,整个战局更是弃之可惜吧?!
撤?524团打的这么好,这就白忙了?仔细筹划筹划,就算不能就此反败为胜也能叫日本鬼子多流点血吧?
打?难道真的要把那最后的铁血之师也葬送掉么?欧美列强如果就此发难,关系搞僵了也不好收场啊。
进,不能全心全意,退,亦不能干净利落,全军上下苦其久矣。
哎~他顾祝同自认也一样不是个雷厉果决之辈,或许这仗还是完全交给张治中、冯玉祥那些一根筋的二杆子来打,结果也许要更好一些。
但谁知道呢?事已至此,说那么多“也许”又还有什么用处?只希望谢中民的八百壮士可以再多挽回一些颜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