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范依然是刚刚那个表情,沉默不语。
我转身准备离去。我不敢再去看基范,我害怕,害怕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又会轻易被击碎。
什么力量阻拦了我。
基范晶白的如同透明的脸上纵横这同样透明的泪水,蜿蜒着在唇上积聚。他依然低垂着头,长睫毛覆盖着他秋水一般清亮的眼睛,而这些睫毛全被打湿了,它们无辜地粘成一条一条,尖端是几颗珍珠般动人的泪珠。
“基范,你••••••”
我被他拉扯住,不得不再一次回到床边。
基范缓缓伸出他白皙的肩膀,用他最大的力气拥抱了我。
他冰凉的泪水无力地蹭在我的脸上,而右颊得某一个部位因为被花苞温柔地拂过,而散发出一股清甜的香气。
“告别吻好吗?我亲了你,你也要回亲我。”
基范说这话时似乎想恢复当初的骄横,但也许泪水冲刷了他的霸气,也许他本来就只是想撒撒娇,他的声音柔软如第一缕春风,在春寒料峭的三月,温暖了我的整个身体。
我低下头,在他面颊的右侧印下我的告别吻。
他轻轻地放开我,然后又轻轻地笑了。笑容依旧纯净依然天真,将那片美丽的秋光都模糊在一片粼粼的泪光中。
他好像一直都那样乖巧而安静的坐着,面孔如白玫瑰花一般,温柔而恬静地绽放。
始源,对不起、
我又一次骗了你。
其实我对自己很没信心、
其实我也离不开你。
只是、
我不想成为你的束缚。
Twelve(终篇)
手术很成功,我在麻醉的第二天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在无菌加护病房里。
手术前我看见了那个小男孩,他并没有基范漂亮,神态也没有基范那么高贵。只是在他眼睛里我看到了和基范一样的情感,对生命深深的渴望,和对未来无知的恐惧。
那个男孩的手术也该结束了吧。
我这样想。
于是,在休息的空隙里,我更无可抑制地思念着基范。
手术后第三天,我果然从加护病房里转了出来,住进一个空着的双人病房。
奇怪的是,病房是空着的,却有一束白玫瑰在窗前怒放。
看着我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束玫瑰,好心的护士索性把花束端到了我的床头柜上。
当我近距离看清那一束花时,才发现,那并不仅仅是一束白玫瑰,白玫瑰中间还有一朵我并不知道名字的花。
我在玫瑰花束中找到了一张卡片。
“祝你早日康复! 基范”
卡片是白色的,有淡淡的青纹。我可以想象基范在我离开的某一天趴在床上写着这张卡片,然后乖巧地嘱咐护士一定要让我在换房的那一天就看到这束玫瑰,这张卡片。
卡片带着浓郁地玫瑰香气,就像基范的小脸,永远惊人的美丽。
我仿佛看见他抱着一束白玫瑰矗立在那里,羞涩甜蜜的面孔在花朵后面天真地微笑着。然后这个笑容会在我脑海中定格,代替他所有的骄纵,所有的乖张,所有的冷酷和所有的讥讽,然后他会一直这样笑着,笑到我所希望的天荒地老。
当我不经意间又一次看向那束花时,我看到在那朵不知名的花上,还系着一张卡片。
“始源,那么不亲近大自然的你一定不知道这是什么花吧。我告诉你,这是含笑。含笑的花语是Born for you.始源,渺小的我因为你而勇敢地梦,梦想能够陪你更久,就在不言中,感谢你一路,陪我。始源,我为你而生,为爱而生。即使这一生短暂而仓促,能够遇到你,我不后悔。”
看着这张卡片,我嘴角挂起了淡淡的微笑,可是泪水,却还是无可抑制地流下。
“基范呢?我什么时候能够看见他?”
我对在身旁忙忙碌碌的护士抛出一个最灿烂地微笑。
在我的词典里,笑容就像篮球,抛出去必定会有回报。我曾经固执地认为,笑容的回报是同等的。而基范教会我,回应也可以是多种形式的。它可以是同样潇洒的微笑,也可能是不动声色的感动;他可以是诚心诚意的交付,也可能是故意懒散的漠视。它甚至可以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个表情,一句话••••••
可能仅仅是一句话。
一句话。
“他已经走了。”
我的大脑瞬间空白了,我呆滞地看着护士在我眼前忙碌。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病房,我的泪又一次滑落,再也停不下来。
“基范,为什么你不愿意等我?”
初春三月,天空却又一次飘起了雪花。我睡在靠窗的病床上,窗没有关好,雪花就顺着窗缝纷纷扬扬飞进来,落在我的脸上。雪花冰凉的触感让我想到了基范的泪,同样也是这样,冰凉。
看着窗外的雪花,我笑了。基范,其实你并未离开。
雪,你就是雪。
17岁,什么错误都可以被原谅对吗?
我说。
17岁,我还来不及犯下什么错误不是吗?
我问。
17岁,我甚至来不及说那些话。
我甚至、
还来不及告诉你。
没有你的陪伴、
我走得、
真得很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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