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汉，这瓜怎卖？”被泥泞沾成花脸的小男孩一屁股坐到满是小石子的地上，用干瘦的小手使劲地拍拍一个圆滚滚的西瓜。他并未带什么铜钱，只是逗弄瓜主罢了。那瓜主还在太阳底下昏沉沉地半眯着眼，眼底的皱纹亮晶晶的，是挂着汗水。
他叫孙钟，已经到了老汉的年纪，却依旧没有表字。没有字，人们便叫他“阿钟”。这个亲昵的称呼并不奇怪，很久以后有个叫吕蒙的年轻人也被叫做阿蒙，尽管他有个字叫子明。也是很久以后，久到连“爹”这个称呼都没人再安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又被叫做吴孝懿王了。
记得小时候有个算命的疯子说他注定平凡一辈子，所以为了让这个预言灵验，他本来不应该被封王的。因为他一生都在种田，没做过哪怕一点大事。他宁愿被叫做“阿钟”也不愿意被叫做“孝懿王”。
“孙老汉！”男孩不满地叫他。孙钟不答，只是一双和汗水一样明亮的眼睛盯着他，像是在逼问着什么。男孩有些瑟缩，壮起胆子啐一口到那瓜上，就立即转身疯子般地跑了。
在孙钟的那双眼睛里所有人都是疯子，为爱哭为恨哭，为情哭为仇哭。背地里抽抽搭搭的，却又百般的要人家也跟着抽噎。“疯子！”——这不是他的声音，而是形形色色的人物叫他的。他以为所有的都是疯子，但却忘记了自己。
他在富春听得到许多风言风语，有评判诸侯的，有评判士人的，但被评判最多的还是这地方的人。什么张大婶买菜没给钱呀、什么王大妈又扇他家那口子几巴掌呀……说起这类事，那些闲汉最起劲，每一次激烈的讨论后总以一句话结尾——“那姓孙的是个疯子！”
孙钟要是听到了，也总会去揍那群人几拳头，虽然每次鼻青脸肿百倍的都是他。他恨那群人说“姓孙的”，因为他儿子也姓孙。
“孙坚！”“文台！”这样喊他儿子的人不计其数，但孙钟每次喊儿子都叫“姓孙的！”，他的理由是不要让那姓孙的忘了祖宗，显然这行为是高瞻远瞩的，因为一直到一千多年后中国孙姓依旧不少。然而虽然有这么个高瞻远瞩的理由，但我们还是不得不怀疑他仅仅是喊得顺口，或者是不留神忘记了儿子的名字。
“爹……”这么闷声闷气叫着他的人也是只有孙坚而已，他蓬乱的黑发扎在一起颇有几分流浪的韵味。流浪显然不是孙钟所期望的，于是他总是叫他每天早晨好好梳几下头。
天知道孙坚有没有梳头？这问题恐怕只有孙坚自己答得出来。孙钟的脑袋并不愚钝，可是他就是不能准确地分析出孙坚的心理。所以他是个种田的，不是什么心理学家。
他儿子现在是名人，街头巷尾的总说他立了什么什么大功，不过区星什么的名字孙钟记不清楚，他老了，老得有点糊涂了。他甚至忘记了他儿子走了多少年而这些年来他有没有回来看过。其实孙坚有没有回来看过他并不重要，毕竟他天天都看得到他——在心里猜测着他蓬乱的黑发现在是否依旧蓬乱着？这个问题的答案孙钟依旧答不出来，但心里隐秘地希望孙坚还是小时候那副模样。这样他就可以假装这些年只是一个疯狂的梦境，孙坚其实没有走也没有死甚至还没有娶妻，等他醒来他的儿子还是那样，他和他的儿子相依为命过一辈子。
像那个算命的疯子说的那样，注定平凡一辈子。
但他又怎么可能假装这个生命是梦境？这一辈子恐怕只得这么过下去，他不可能叫“孽子你给我回来”，因为是他当初自己答应孙坚，准许他打天下的。
于是便只能在街头巷尾流言疯长的地方卖瓜，像那个算命的疯子说的那样，平凡一生。
阳光有些刺眼，孙钟在太阳底下昏沉沉地半眯着眼，眼底的皱纹亮晶晶的，是挂着汗水。而那双本该明亮如珠的双眸却慢慢的黯淡了。
初平三年，这一年的天气出奇的热，那破虏将军已经成了故破虏将军，此后还会有讨逆将军与大皇帝在红艳艳的舞台上一展身手，吴孝懿王却已经没心思看戏了。
他觉得自己断然活不长久了。
也罢，死了也好！他的儿子是他的支柱，支柱故去了，他也早该死了！
孙钟慢慢地阖上疲惫的双眼，第二天的太阳照常升起，不过是富春街边少了个疯老头的缘故，并没有令人们惊奇——乱世嘛，将军都九死一生，何况一个瓜贩呢？
他叫孙钟，已经到了老汉的年纪，却依旧没有表字。没有字，人们便叫他“阿钟”。这个亲昵的称呼并不奇怪，很久以后有个叫吕蒙的年轻人也被叫做阿蒙，尽管他有个字叫子明。也是很久以后，久到连“爹”这个称呼都没人再安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又被叫做吴孝懿王了。
记得小时候有个算命的疯子说他注定平凡一辈子，所以为了让这个预言灵验，他本来不应该被封王的。因为他一生都在种田，没做过哪怕一点大事。他宁愿被叫做“阿钟”也不愿意被叫做“孝懿王”。
“孙老汉！”男孩不满地叫他。孙钟不答，只是一双和汗水一样明亮的眼睛盯着他，像是在逼问着什么。男孩有些瑟缩，壮起胆子啐一口到那瓜上，就立即转身疯子般地跑了。
在孙钟的那双眼睛里所有人都是疯子，为爱哭为恨哭，为情哭为仇哭。背地里抽抽搭搭的，却又百般的要人家也跟着抽噎。“疯子！”——这不是他的声音，而是形形色色的人物叫他的。他以为所有的都是疯子，但却忘记了自己。
他在富春听得到许多风言风语，有评判诸侯的，有评判士人的，但被评判最多的还是这地方的人。什么张大婶买菜没给钱呀、什么王大妈又扇他家那口子几巴掌呀……说起这类事，那些闲汉最起劲，每一次激烈的讨论后总以一句话结尾——“那姓孙的是个疯子！”
孙钟要是听到了，也总会去揍那群人几拳头，虽然每次鼻青脸肿百倍的都是他。他恨那群人说“姓孙的”，因为他儿子也姓孙。
“孙坚！”“文台！”这样喊他儿子的人不计其数，但孙钟每次喊儿子都叫“姓孙的！”，他的理由是不要让那姓孙的忘了祖宗，显然这行为是高瞻远瞩的，因为一直到一千多年后中国孙姓依旧不少。然而虽然有这么个高瞻远瞩的理由，但我们还是不得不怀疑他仅仅是喊得顺口，或者是不留神忘记了儿子的名字。
“爹……”这么闷声闷气叫着他的人也是只有孙坚而已，他蓬乱的黑发扎在一起颇有几分流浪的韵味。流浪显然不是孙钟所期望的，于是他总是叫他每天早晨好好梳几下头。
天知道孙坚有没有梳头？这问题恐怕只有孙坚自己答得出来。孙钟的脑袋并不愚钝，可是他就是不能准确地分析出孙坚的心理。所以他是个种田的，不是什么心理学家。
他儿子现在是名人，街头巷尾的总说他立了什么什么大功，不过区星什么的名字孙钟记不清楚，他老了，老得有点糊涂了。他甚至忘记了他儿子走了多少年而这些年来他有没有回来看过。其实孙坚有没有回来看过他并不重要，毕竟他天天都看得到他——在心里猜测着他蓬乱的黑发现在是否依旧蓬乱着？这个问题的答案孙钟依旧答不出来，但心里隐秘地希望孙坚还是小时候那副模样。这样他就可以假装这些年只是一个疯狂的梦境，孙坚其实没有走也没有死甚至还没有娶妻，等他醒来他的儿子还是那样，他和他的儿子相依为命过一辈子。
像那个算命的疯子说的那样，注定平凡一辈子。
但他又怎么可能假装这个生命是梦境？这一辈子恐怕只得这么过下去，他不可能叫“孽子你给我回来”，因为是他当初自己答应孙坚，准许他打天下的。
于是便只能在街头巷尾流言疯长的地方卖瓜，像那个算命的疯子说的那样，平凡一生。
阳光有些刺眼，孙钟在太阳底下昏沉沉地半眯着眼，眼底的皱纹亮晶晶的，是挂着汗水。而那双本该明亮如珠的双眸却慢慢的黯淡了。
初平三年，这一年的天气出奇的热，那破虏将军已经成了故破虏将军，此后还会有讨逆将军与大皇帝在红艳艳的舞台上一展身手，吴孝懿王却已经没心思看戏了。
他觉得自己断然活不长久了。
也罢，死了也好！他的儿子是他的支柱，支柱故去了，他也早该死了！
孙钟慢慢地阖上疲惫的双眼，第二天的太阳照常升起，不过是富春街边少了个疯老头的缘故，并没有令人们惊奇——乱世嘛，将军都九死一生，何况一个瓜贩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