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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河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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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上海1楼2023-08-06 11:12回复
    【东乌珠穆沁旗的勇士们围着精致的酒席,像是朔方凶猛的风包围了久坐的礼仪,呷口的菜肴并不如篝火催育的炙香,搏克在扬激的乌日亚赞歌中开始,生死相搏已经成为点到即止,三色彩的策日布格绸裙在赤浓的篝火下划出虹弯,气势宏伟。夜色发青,横躺有狼藉的杯盘、寥寥冰煮,夏夜里出现这种沁凉的靛空,让篝火显得很多余。】
    “扎克萨珠,披着暖实的小衣,真的不热?”
    【或许是她的额娘担忧她再染风寒,缺席日后的诸多活动,这是她们自降生以来初次离开紧绷的宫廷,谁也不期望只能困囿阁中,被迫听蝉鸣嘒嚖。】
    “喜欢看摔跤么?”


    IP属地:上海3楼2023-08-06 1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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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汗了。”【她虽说不热。】“过来,让我替你擦一擦。”
      【这回换小铃鱼有些嗫嚅了,她一直凝视辉煌篝火的眸光微微移开,从浸渍月水的一面毡包,转向她偶展关怀的姨母。她玫瑰色的脸颊用过西洋珐琅盒里的燕脂,我记得那枚燕脂盒,其内画着一位小安琪尔,收在莲房的妆奁屉里。莲房有时会带点疑惑,我们的孩子脾性皆不似自己的缘由到底是什么,而我几乎没有琢磨过这疑问,几个稚嫩嫒儿一处顽时,自然飘溢来明显而甘甜的春青,我会突然企望,她们都是莲房的孩子就好了,或许扬佳灵游做姨母胜过她包揽做母亲的职责。】
      “河蚌?扎克萨珠,你额娘应该告诫过,不要过于靠近有水的地方。”
      【她的眸光狡黠地舔了舔训诫者的瞳心,祈求着不要将自己的任性告知母亲,而我总是做着先保存秘密,再于某次清谈里不慎透露的事。】
      【燕草都已显现出成熟色,平野上青碧叠生,是放马的好时候。白日的骑射艳艳,至傍暮,我也看倦了男人们的搏斗。宝荔香珠藏在兰苑女人的袖谷里,热暖篝火助长馀香弥散,这股幽幽芳气是剂猛烈的血毒,注进勇士们臌胀的筋脉、坚实的岩肌里,摔跤的喝声愈发骠悍凶猛。】“这是带有表演之色的摔跤,技巧精致,少了野蛮和血性,自然像掌中玩物。”
      【她掌心的蚌像尾渴死的鱼,粗糙壳面吞纳掉所有篝苗的灿烂光辉,就是在其中,有血肉磨炼的珍珠。她的请求是白纸上滴落的鲜明墨点,让人无法回避。】
      “现在就想启开,或许珍珠只有极小一粒,比不过你鬓钗上那粒合浦南。”【我握住她的手,好小,蚌身沉甸甸,象牙色的肉或许还在震颤。】“真的想现在就剖开它的血肉吗?”


      IP属地:上海5楼2023-08-10 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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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需要动动小手指,就能回出500字


        IP属地:重庆6楼2023-08-11 1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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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枯萎瘦落的月轮在骰筒里摇晃,它张不开唇、磨抵小牙的模样,像极了直喉里塞着一颗浑圆金珠儿,听辩不达,悖逆的利齿与唇涡开始敌对,剑拔弩张之势逐渐蓄满被焰舌包裹的茧房。我在为它解释了克己复礼和暴虎冯河之后,难以自持地抬首,让她细看公主不再上佻的一对恹眉,而是耷下薄睑,单癯的脊骨苟缩,眼珠里灰郁的青色犹如不涸的泽水。】
          姨母的手要比额娘轻些……【框囹的铃鱼退落在唇瓣一声不清不明的低调子,面上脆瓷的白磨平每一道高峰兀棱,陡降的吐息辛辣得犹如一记响亮的耳光,看似漫不经心,其中淬火实则引人悚跄而倾。】她的手,好像被一掬砂糖渍泡过,弄到我的辫子上,白得皓亮,却更显疮痍,根本梳不开。
          【擞顿之间,我在心底缓踮着告别的游步,驮起不甘示弱的水露来,以一座圆井贮收迭载叠岁的、咸泪般的海,谱着怏苦的曲儿:啮齿,产泄,她有,她也有,到底是什么?】
          她说,扎克萨珠,你不要小瞧那些弥涸的“白斑”,它们像泪光,又像明色的希望——这些我都不曾给过她,倘若现在就要求子女的回报,为时过早。【拙腮的“雏鸟”在她的姨母面前悬殊地、芒措地抻平赤条的骨寸,颓丽馥郁和挣扎的共性均被裁得齐整,罡风释痕,只剩下囫囵的嘟哝,再无恣睢面貌。】
          我见过敬王哥哥褪泽的乳牙,一颗一颗,被明娘娘保管得很好。
          【幽白的芒光半吞半就,终将成为滓点般的珠泡,拜向芦苇之身。火光照在公主脸颊犹如红调的雀斑,手心是傲慢纤张的弓,涌出的白皙是鲜嫩的鱼肚,在蚌壳边留下酥痒的指痕。】
          真的想。姨母,那就是小小的“我”啊。求你!


          IP属地:重庆7楼2023-08-11 2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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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风是泥菩萨蝉蜕的一身废骨,月光成为捡骨的孩子,牧羊人骨骼里的神话在生机勃勃的苦难里反抗,藩土的膻味恬不知耻地蚕食着旗人的嗔、慈,在蛊惑性极强的篝火上烹起危险的私酿,不知待到三更,又该怎样消去虎尾春冰的灰迷。“铃鱼,你听过观音熬金身成脂的故事么?”兀地,一牙波动不已的湿汽拜倒在海厦裙边,“喔,迟些再来问——”她呛了半口水,扇叶碾着霞辉,拖着悒郁的身子在粘稠暗哑的一刃山间,小去了。我稍侧眼来观,吮舔意志的火舌被一潭薄钗细影砍断,半截儿水烟被锈进煌煌成片的、驮伏龟裂的喉管,石榴红的骨壑在淤黑里撞出响亮的花。好在她不曾误会公主那因“怯”而酡红的脸庞。】
            【这位自称“叼鱼儿”的“水鸟”有着釉般无垢的面容,身形薄如裁纸刀,稠答答地在我耳边诞谩偈语,尊声一重,复一重,用以交换彼此的乏善。】
            不热。看我拾回来了什么?
            【化开雪尖的一滩痕体,完好的蚌周归纳着明与灰的一道交界,苦艾似的水液让它失明,错道的骨肉瓦锋一般泛起锈色,“扎克萨珠,何不丢掉?”我似乎能听见额娘这样呼问。愁与吻都顿在颈上,顿在我将它半吞半就的指尖,我用眼捕捉这犬牙交错的生命线,它正像一根遁入翼土的象牙,沉甸甸的,又轻悬不已,承受不住挑雪填井的徒劳。】
            它的诞生,是从母亲腹中就开始的较量,我将它藏进袖中,它最应感激我,毕竟在蚌壳的眼里,撬开它的刀尖也是珍珠,它会沉没在脏腑中拼命地磨砺,不用避及魑魅刀斧。【公主极擅模仿,源自从小养育她的中宫和书中的文士,天真纯稚的柔、懵懂蒙昧的惑好似柔软的荷苞,探出些秀挺的胭瓣,尖端拂过一轮被熏得足够暴戾的萼。】这些猛士爱逞一身勇力,头脑单纯,挣得脱敌手的桎梏,也难逃天朝的手掌心,只是任人谈笑的玩物。
            【铃鱼将两道描黛为棱的、细挑的眉高扬上去,眼底透出些矜淡的灵犀。诚然,我早已不再犹疑天赐、血缘、皇胄里相关真与假、情或恩的谬误,勉能体会它在碾砣下艰难喘息,它却无法感知我在兰因里频频折脊如芥、在击钟鼎食里遍诉百无聊赖,这一道极为不周正的、“你无此命”的判词带着怒意,伴随着月数消减,却始终丰腴。】
            姨母,能帮我打开么?我不能再将头上这根钗剜坏了。【她的手峥嵘秀致,我得牵上。】


            IP属地:重庆8楼2023-08-12 0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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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纯粹、野蛮、极具生命之力的活动,也是很爱获取观看者青眼的。在我们说话的间隙里,暴喝之声与喝彩之声,如同滦河的波涛绵绵,摔跤还在继续,我想起我还与周宠怜打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赌,赌局的胜利牵系在黄尘中央的勇士们身上。斑斓的彩练环绕在他们坚实的岩肌周围,玄靴长了微小的牙齿,狠狠地咬进土地,正发出咯吱的嚼音。他们足下的土地已经获得圣化,整个儿飞向名誉的天宇。】
              【走神片刻,短暂地关心了一下我的赌局胜败,直到铃鱼再次发出单薄的、低微的腔音,我的目光重新落到她月白清冽的面孔上。】“是么?大概是因我从来不替照衣梳头的缘故吧。”
              【我只是一个偶尔履行母亲职责的人,徽显堂并没有成章、成法的规定,母亲必须要怎样爱她的孩子。灵磐比我做得好,藻罗又比我们都做更得好,我看着她雪峦似的鼻梁和紧紧抿住的嘴唇,笑着替她母亲辩驳。】
              “那是她扎在你辫子上的南珠呀,亲手扎上去,自然要等你母亲亲手取下来,再梳开。要知道,北京的水养不出这种珠子,只有涩涩、咸咸的砂砾儿,在蚌肉里滚了两千日,才能磨出‘泪光’来,铃鱼,这好难得!”
              【她把河蚌递给我,带着孩子的犟,梦幻般的邈远的夜空化进她的眼里,我也似妥协,从手边取来一把划切羊肉的短匕首。刀尖刺进粝壳时,我和这可怜的河蚌一同细细颤抖了瞬间,究其根本,我讨厌生育,把身躯劈做两处,再借母爱这种蛮横的道德来缝合,我缺少这种天性,所以至今破碎,撕开的、裂伤的血肉,永远都弥合不了了!】
              “啊,”【指腹轻轻一压,两粒椭扁的珍珠冒了出来。】“的确很小,还是两颗,像你和海厦。”
              【那就是小小的她们,可我的手还在颤,淡蓝粘稠的血沿着刀刃流进指缝,我认真注视着手里的蚌,划烂的,剖开的,一位母亲的血肉。】


              IP属地:上海9楼2023-08-12 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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