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颜死后,其寡妻幼子相继出家为尼为僧。
怯烈真氏“薙除鬓发,著坏色衣,为苾茤尼,用昭志节”,又广做佛事,为伯颜增添冥报。先是“捐鬻奁珥”,建大明最胜禅寺,此即河南汴梁的“太师寺”,“在县治西北,元太师伯颜宅也,后改为寺”,入明后为大梁驿。[37]后因回真定娘家,距汴梁路远,深恐寺僧不再为伯颜作福田利益事,于是决定在当地最大的寺院龙兴寺施长生钱,以利息作为每年伯颜生、卒二日的超度之费,同时在母亲瀛国夫人生日当天为其祝祷延寿。从汴梁建寺,到真定龙兴寺舍长生钱,或许有路远不及的原因,更大的可能,则在于政治环境的变动。河南是伯颜的根本之地,怯烈真氏母子久居此处,不免引发元廷猜疑,故而回到真定母家,舍钱事佛、潜心修行,以示安分守己,打消元顺帝的猜忌和杀心。
而八剌实理出家后,法号无碍,随唐兀僧人福胜修行,所学不止于佛法。福胜“雅以师道自任,诱掖渐磨,循循弗倦,破惑闲邪,指示正法,旁及儒术,罔不命理究心”,八剌实理自称如今也“粗知趋向,免于墙面”。[38]孟繁清先生认为福胜和尚所传佛教系藏传佛教,其“旁通儒术”的做法“和金元时期儒、释、道三教融合的发展趋势颇有吻合之处”[39],但具体到伯颜正妻,则情况又有不同。前文已经揭示,怯烈真氏来自蒙古克烈部,其祖先不是一般的聂思脱里教信徒,而是学养深厚的世袭必闍赤长。虽然没有史料表明怯烈真氏本人信奉聂思脱里教,但有这样的家庭背景,佛教可能并非其信仰之首选。再加之蒙元时期,从皇室贵族到普通民众,在宗教信仰方面多持兼收并蓄的态度。即使是聂思脱里教属性明显的孛鲁欢,由其亲自教养的阿里不哥,也曾给予真定龙兴寺极大的财力支持。[40]伯颜虽以武功起家,但并非不通文墨的赳赳武夫。据说,伯颜“知经筵日,当进讲,必与讲官敷陈格言,以尽启沃之道”。后至元二年(1336)三月,元顺帝还“以阿里海牙家藏书尽赐伯颜”。[41]可见,伯颜及其家族的文化素养绝不浅薄。因此,怯烈真氏母子在人生遽逢大变后皈依佛教,既是追求心灵调适的主动选择,也可视为迫不得已的被动避祸之举。而怯烈真氏的母亲为唐兀人,也为八剌实理选择一位唐兀僧人为师提供了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