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第二章
腊月十五,一场风雪染白了整个京畿。
“这番银装素裹的景象真是壮丽,大好河山仅此一隅就美不胜收。”破败的农家小院里突兀地站着一个身穿藏蓝色锦袍的书生,背负双手看着雪后的景色由衷感叹。
“公子爷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身形有些佝偻的张老汉抱着柴薪从柴房走出来,正好听见这年轻公子的感叹,不禁苦笑。这场暴雪下了一天一夜,积起的雪足有半尺厚,若不是碰巧前两天这位公子的几个随从帮着修葺了房子,自己这几间茅屋早就被雪压塌了。
“老丈这话从何说起?”
“龙公子想是吃穿不愁惯了,”张老汉叹口气,“小老儿这草房能熬过这场雪,实在是托了公子爷的福。这方圆几十里,怕是塌了不少茅屋哪!没了栖身的地方,年都过不去,谁还有心思看雪景?不被冻死就是万幸了!”
“若是大雪成灾,官府应该会赈济,不至于让大伙儿无家可归啊。”被称作龙公子的后生不解地看着张老汉。
“公子爷真会说笑!这种小事儿官府哪儿会插手?”张老汉笑皱了一张老脸,一双阅尽世情的眼满含无奈地看着他。也是,这位自称龙昂的小爷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大家主里出来的,又哪里会懂得他们这些乡下人的疾苦?
“房子压塌了不少,难道还是小事?”龙昂拧眉。
“公子爷啊,雪是年年都下,房子年年都有塌的,官府哪里管得过来?得靠自个儿提前修啊。今年这场雪是大得出奇,小老儿看着,按照往年的修法儿,怕是不少房子都经不住。”张老汉咳了几声,化雪的时候尤其冷,吸了几口冷气进来着实难受。
“老丈这房子不是好好的?”
“小老儿活得久了,今年一入冬天气奇寒,就知道得加固房子防大雪了。”张老汉憨厚地笑笑,脸上满是岁月刻下的沧桑印记。
龙昂深思地点点头,禁不住佩服起老丈经年累月积累的经验。
“书里说瑞雪兆丰年。现下的雪虽然大,来年应该能换回个好收成吧?”他期待地看着老汉,希望这个话题能让老人开怀。
“唉,”没想到张老汉竟是长长地叹口气,摇了摇头,“公子说的原本不错,可是也要地里有东西才能有丰年啊。”
“难道地里竟没种粮食?”他不置信地瞪大眼,书上说入冬前种子就应该撒下,否则误了农时一年颗粒无收。
“公子爷应该听说过跑马圈地吧?”张老汉神色黯然,“前些日子官府下令,说是要把这附近的地都划给旗人。村子里没人敢撒种种地,谁知道哪天迁到哪儿去呢?田就这么荒着入了冬,结果又说这地不划了。唉,村子里人心惶惶,都不知道往后该怎么办,只能先勉强挨过这个冬天再说。”
老人紧紧皱着眉,想起开春以后的事情只能无奈地摇头,抱着柴火缓缓走回里屋去,留下龙昂一个人站在雪地里默默沉思。
☆
☆
☆
“瑞、瑞姑娘,我来帮你。”张寿微红着脸接过瑞姑娘手里的托盘,头也不敢多抬地迈大步走进他们住的东屋。两天前这一行人投宿在自己家,穿着打扮行为举止都透着不凡。爹说他们是过路的富贵人家,尽力招待好他们,这一冬天应该不愁了。他并不太明白其中的道理,却真真地知道自己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姑娘。自家大嫂当初嫁过来时也是十里八乡一枝花,可是还不及这瑞堇姑娘万一。
“张三哥,辛苦你了。”瑞堇微笑着跟进来。
“不、不辛苦。”张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为着这声“张三哥”傻傻地笑起来。刚来的时候瑞姑娘还叫他“三公子”,爹听着别扭他们才改了过来。可他私心里对这读书人的称呼倒是喜欢得很,自己一个庄稼汉几时受过这种尊称?不过后来听着瑞姑娘轻声细语地叫自己“张三哥”,平添了几分亲切,心里更加舒服,也就不再多想了。
“在府上叨扰数日,添了不少麻烦,真是辛苦你们了。”瑞堇边布菜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