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如果要我套用言情小说的思路为这一段经历作总结,我只能说左岸是上天带给我的礼物,尹桑却完全是一场意外。
我看着手里的这张塔罗牌,那天占卜的时候我偷偷将它放进衣服口袋。我说过我是恋旧的人,也归功于我那不争气的记忆,只有确实的物品才能让我保留珍贵的回忆。我将它同样放在胸前的衣兜里,这样我总能想起榛岚灿烂的笑脸和潮湿的手心。
假若我相信尹桑的说法,空洞便并不存在于记忆里。在我17岁那年被一场车祸送进医院时这空洞便已然存在。
父母都在那场车祸中死于汽油燃烧引起的爆炸,却奇迹般活下来的我,脑内一根血管出现破裂。同时一部分的脑组织发生了奇异的病变。
就如同脑内出现的黑洞,非常缓慢但会逐渐,吞噬所有的细胞和记忆。
——相当于慢性失忆和脑死亡的无法医治的病症,即使做开颅手术,也只能延缓病变的发生,如果不做手术,我最多还有1年生命。
这是当时的主治医生,尹桑,亲口得出的结论。
我已经不记得当初是为什么逃出医院,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到现在。我更无法为我和尹桑度过的时光找到合理的解释,但是我知道死亡判决书已经捏在我的手里,死神那黑色的镰刀迟早会架在我的脖子上。
即使没有离开尹桑,也不能改变这个结果。
“你是我心中的一场灾难。”从他身边堂而皇之地离开的那一天,他曾经这样说过,“是上天惩罚我,不让我死去。”
我平静地看着他。
我并没有告诉他他曾在我身上加诸同样深重的灾难,我也将永远不原谅这个男人学不会的温柔。
我曾经以为故事不过是A女喜欢B男B男喜欢C女C女又喜欢D男的俗套,结局不是皆大欢喜就是每个人都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人——或者还有另一种可能。
离开这个城市之前我听说夏树和榛岚已经在一起,我想这大概能够算Happy Ending。我还是没有找到左岸。从一开始我可能就记错了他的名字——我说过我无法相信我那生了病的可怜的记忆。左岸可能是夏树,也可能是尹桑,或者是在那相框里微笑的少年,他的眼角和夏树一样也有一颗痣。
我从未想到过尹桑有可能和一个男人殉情,也许真相也并不像我想得那样刚好完美无缺地连成生活的一张网,但是有一点我是愿意承认,就是尹桑始终在那张网的范畴之外。
后来我换了一个城市继续寻找左岸,我交了一些新朋友,但我从不把左岸的照片拿出来。大部分时候我都是一个人躺在床上,我开始在持续的头痛中昏睡不醒,我知道自己能够保持清醒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
——清醒的时候就会拽过电脑在网上写文。我不再写色情小说,我第一次想写真正深情的文字,其结果就是生活变得更加拮据,但这已经不属于我担心的范畴。当生活不再是我沉重的负担,其它的一切也就都无关紧要。
我记忆中的空洞已无药可救。我并不惧怕死亡。
左岸曾经对我说过,人出生的时候是一张无尘白纸。生活赐予我们各种肮脏艳俗的颜色,好让我们将我们的空洞记录下来。……一旦染上颜色后,我们将无法再回到当初的洁白。若是有天见到他,我会告诉他对他的观点我并不赞同。
我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否在经历重新回到洁白的过程,随着时间推移我将失去记忆里所有肮脏的和珍贵的部分。
所以在那之前就要告别,榛岚,夏树,还有尹桑。我一点也不想忘记他们。
——或许人生也不过就是这样从无到无。在某天醒来发现连自己也一并忘却,我的灵魂也就终于日趋完整。
不能再见了,左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