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克制不住自己。不会将自己的痕迹,沾上她的生活里。
冲田眨了眨眼睛,轻轻的走到床的另一端,撩开被子侧身躺下。与她之间空着一人的距离。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故意与她疏离。假装忙碌,不过是为了避免与她见面。他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只是想着,也许真的有一天自己出事了,她会不那么悲伤。
——就像土方对姐姐做的那样。
可是,他不是土方,他做不到那么完全的混蛋,也做不到那么绝情。
拉下眼罩,终究是太疲倦,他带着重重的思绪睡去,心底一点叹息,如狂风骤雨中航行的小船般起伏不定。
到底该怎么办……
不知睡了多久,朦胧中忽然听到低声的啜泣。习武之人的警惕另他当即惊醒坐起,拉下眼罩,一丵手去按床边的暗光台灯。然后发现声音近在咫尺。
是神乐。
她蜷做一团,一只手徒劳的向着天空伸着,像是想要捞住什么,却又不敢去捞。双目闭得紧紧的,精致的五官深深皱起,额头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绯红的长发一缕一缕的腻在额上,越发衬得肌肤如玉。脸上泪痕斑驳,接连不断有透明的泪滴顺着脸庞滑落,将枕头打湿了一大块。两瓣莹润的红唇翕动着,急切的喃喃念着什么。
他俯下身子,凑近了些,终于听清了她说的话。
她说的是:“不要走……不要走……”
看样子是被魇住了。
大约是做了噩梦。他这样想着,迟疑了一下,还是伸臂抱住了她,轻轻拍着她的脸颊,“神乐,醒醒。”
她的身子轻轻颤了一下,然后睁开一双水光迷离的眼睛,脸上依旧是泫然欲泣的表情,有点迷惘的瞧着他,许久才开口唤他:“……S混蛋……”
这个熟悉的称呼叫他心里一震,轻轻拍着她冰凉的后背,用笃定平静的声音说:“你刚刚做了噩梦,已经没事了。”
他的声音平静而安稳,带着奇异的力量,她在他的怀里逐渐平静下来,小声的抽噎着,一丵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角,一丵手按在胸口。
他轻轻吻着她的脸颊,柔声问:“梦见什么可怕的事情了?还是看了惊悚电影?我记得你是不怕这些的。”
她的脸上如潮水般漫起从未有过的恐惧惊慌,喃喃道:“我梦见只剩下我一个人
——帕比走了,丢下我们;接着哥哥也走了,丢下我跟妈咪;之后是妈咪;然后是小银……”
她注视着他,一双玻璃蓝的眼睛里沉淀着让人难过的阴郁,哽咽着说,“最后,你也丢下了我。”
这话隐约有些不详,她眼中的凄惶更是教他难过,来不及细想,他轻轻抚摸她的发丝,只忙着安慰她:“不会的,我一直在这里。”
“真的?”她冰蓝色的眼眸清澈剔透,一抹惊喜的水光流转而过。然而只是一瞬,她旋即又黯淡下来,垂下丰密如羽的眼睫,摇着头低声说,“不对,你骗我——到了最后你还是会丢下我的,就算你现在还在这里,以后也会不在的——我知道的。”
她的唇角缓缓浮现一抹哀婉笑来,抬起眼注视着他,几乎是一字一字,极慢的对他呢喃道:“我知道的……”
那目光里的凄惶刺痛了他,他竟无言以对。她竟是这样的敏丵感,聪慧得让人心疼。一时间心乱如麻,千头万绪,竟不知该如何对她说。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久远的往事,忽然对着他笑了笑,说:
“呐,你知不知道?
"我妈咪,她是个很美很美很美的女人。很美很美的。”
冲田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说到过世的母亲,神乐一向对这些都缄口不提的。以前他只从银时的口中断断续续听到一点神乐的过往,并不确切——事实上银时也是从星海坊主那里听到的只言片语,他自己也是糊涂的。
虽不确切,但是他们也知道,神乐的家庭是不幸的。她既然不提,他也不会去故意接她的伤疤。现在她说起,而且是用这样的表情,他愈发觉得心惊,思索着要顺着她的话说点什么,聊作安慰。
然而不等他说话,她已经继续执着的说了下去。她的目光变得遥远,焦距落在遥远而沉重的过往,越发衬得她嘴角那一缕笑如同琉璃般易碎斑驳,分明是笑着的,声音里低落得如同抖落在风雨中的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