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初始
夏天的空气总是格外沉闷,哪怕刚刚下过一场小雨,也仍然有挥之不去的凝重感。天空是灰沉沉的,大约要不了多久又会下雨。
斑低着头,四周的声音在他耳边无限放大,他听见身旁孩子细细的抽噎声,听见不远处泥土簌簌落下的声音,听见更遥远的地方,夏蝉大声的鸣叫,仿佛一种声嘶力竭的呐喊。那些嘈杂的声音汇聚在他空白的脑海里,令他有种浑身无力的软弱感。
斑用力咬了咬嘴唇,嗅到那股熟悉的铁锈味。他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抬起头来。
这片开阔的空地上挖开了无数个深坑,坑旁堆着新挖的泥土和一口简陋的棺材。挖坑,下葬,填土……放眼望去的每个人几乎都在重复这些动作,谁也没有哭泣。死亡对于一个忍者世族来说并不是罕见的事情,也不值得过度悲伤,能好好掩埋死去的同胞已经是仁至义尽的事了。
斑沉默地凝视着眼前新修的坟墓,因为匆忙,坟前只用了一块木板作墓碑,上面简单地写了五个字。
宇智波治和。
“斑,每个人都会死。我死了你也不必难过,只是你得坚强起来,代我保护好大家。”记忆里的人轻轻地微笑,笑容里有掩饰不了的疲惫,“对不起。”
回忆在一瞬间闪现又很快归于寂静,斑僵硬地站了很久,终于偏过头,轻声说:“泉奈,别哭了。”
他身边蹲着一个孩子,稚嫩的脸上满是泪痕,眼睛红肿得可怕。听见他的话,孩子用力地擦拭眼角,努力将眼泪咽回去,却仍然抑制不住地抽噎。
斑弯腰把他拉起来,替他擦掉眼泪,“泉奈,别哭了,大哥不希望你这么难过。”
“我……我……知道。”泉奈不住地点头,“我……不……哭……”
斑轻轻拍他的背,帮他慢慢地平复情绪。
很久之后,泉奈终于止住眼泪,带着鼻音开口问:“哥哥,大哥说过人死以后就会前往净土,并且会忘掉生前的一切,再无忧愁痛苦。那大哥也会忘掉一切,没有烦恼了吗?”
斑呼吸一沉。
死去的人是没有任何感觉的。他在心里说。
但面对弟弟期待的目光,斑只能垂下目光,僵硬片刻后,他微不可见地点头。
泉奈松了口气,露出一个笑容,他刚要说话,却被一个声音打断。
“斑,泉奈。”
两人下意识站直身体,轻轻弯腰行礼,“父亲。”
宇智波田岛从远处走来,深沉的目光扫过两个孩子,微微点头,“不要再伤心了,作为忍者不可放任自己被情绪控制。”
“是,父亲。”两人齐声回答。
宇智波田岛的目光落在斑身上,神色变得肃穆,“斑,如今你的兄长已经去世,你就是家中最年长的孩子,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斑抿了抿唇,回答道:“明白,我会代替兄长继承父亲的职务,守护一族。”
“你能有此觉悟最好不过。”宇智波田岛微微颔首,“你的天赋更胜治和,我相信你可以做的比他更好。”
“是,我不会让父亲失望。”斑低着头,一字一句地说。
“那就随我去见百染家的使者吧。”
“是。”
宇智波田岛微一颔首,目光转向泉奈。
泉奈捏紧了衣袖,不安地想起刚才失态的哭泣,他紧紧地抿唇,鼓起勇气迎上那道目光,“父……父亲有事要嘱咐我吗?”
宇智波田岛动了动,抬手轻轻按住他的头,语气缓和下来,“泉奈,不要想太多,你也要坚强起来。你不可能永远躲在哥哥身后。”
“是!”泉奈用力点头。
“那么父亲和哥哥就先走了。”宇智波田岛收回手,转身离去。
斑偏过头,迅速又低声地说:“早点回去休息。”然后跟上父亲脚步。
泉奈看着他们的身影逐渐远去,没入森林,慢慢收回目光,怅然若失地低下头。
穿过浓密的森林,直到熟悉的屋檐出现在眼前,一路沉默的宇智波田岛才突然开口问:“你知道百染家来做什么吗?”
斑抿紧唇,他知道百染家通常来做什么,但父亲既然会发问那就必然有不寻常的地方。但斑对百染家了解不多,他只知道那是个擅长医术的忍族,同时还是宇智波最重要的盟友。
沉思了一会儿,斑试探着说:“是为了缔结新的盟约?”
“算是吧,他们——”宇智波田岛顿了一下,“是来交换质子的。”
斑停住脚步,错愕地睁大眼睛。
百染家在忍界中素有威名,但不是靠力量,而是靠它所拥有的医疗忍者。那个忍族里有一半以上的成员都是优秀的医忍,剩下的一小半也精通医术。对于百染家来说,培养一名医忍从来都不是难事。这种反常的现象只能以血统来解释。就如宇智波一族天生拥有开启写轮眼的潜能,百染家是天生的医忍一族。因此,他们对血脉的看重也丝毫不逊于宇智波。这样的忍族怎么会同意和宇智波交换质子?
“不是每一个宇智波都能开启写轮眼,但每一个百染家的人都可能成为优秀的医忍。”宇智波田岛缓缓说,“况且我的目的也不仅仅是一个医忍……”
斑疑惑地看着父亲。
“这件事以后再和你说吧,总之这对我们的好处更大。”宇智波田岛说,“长老们不知道我要做什么,我也不能告诉他们,对于这件事他们多半会很不高兴。但是不管有谁在你面前说什么,你都不能放在心上。那个女孩会住在我们家里,你要像对待泉奈一样照顾她,明白吗?”
女孩?斑压下满脑的疑问,“明白。”
泉奈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冰凉的液体落在他的脸上,他才猛然惊醒过来,下意识环视四周。
族人们早已离去,只有一座座新修的坟墓静静地伫立着,死寂无声。
泉奈打了个冷战,急忙捂着头往回跑。
天空阴沉得近乎漆黑,树林在狂风中摇晃,像深绿的汹涌的海潮。雨势骤然变大,大滴雨珠打在脸上,传来冰冷疼痛的触感。道路变得愈发泥泞,泉奈跌跌撞撞地往驻地的方向跑去,忽然脚下一空,重重地摔在水坑里。他狼狈地爬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泥水,又摸摸自己湿透的衣服,不由得沮丧起来。
泉奈知道现在父亲和哥哥都很忙,作为最小的孩子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给父兄添麻烦,但他却连好好回家这种事都做不好。如果哥哥看见他这副样子,一定会担心吧?
他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跑。被雨浸透后的衣服黏在身上格外地不舒服,更糟糕的是他感觉体温仿佛也顺着雨水一同流走了,只是一会儿时间,他已经感觉到指尖发凉。他向四周望去,昏暗的光线下,找不到任何能挡雨的东西。突然间,一抹红色闯入他的视线。
泉奈愣了一下,随着距离拉近,他看清楚了。那是一把红色的格外大的伞,伞面上印着大片绯色的花,伞下站着一个人。那把巨大的伞遮住了那个人的脸,泉奈只能看见和服的衣摆在风中舞动。
在这种天气里突然看见一个撑伞的人很容易让人想起鬼魂之类的灵异话题,但泉奈只是稍一犹豫,就向那个人跑去,“不好意思!可不可以让我躲一下雨?”
撑伞的人动了一下,转身向他走来。
泉奈低着头冲入伞下,终于松了口气,“谢谢。”
“不客气。”对方悠悠地说,声音意外地清澈。
泉奈抬起头,惊讶地睁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