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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雪漫晴川——第一人称的小高故事(小高自己追溯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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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给小高。


IP属地:北京1楼2017-06-28 21:49回复
    第一章 极劳心兮忡忡
    我没有想过水寒剑在他人手上翩折劈转的样子,就像没有想过阿雪手上不再是轻纱柔练,而是剑绞惊龙一身萧煞。
    水寒剑在她手中优雅地划出凌厉的弧线,蓝衣翩翩交织着海天的凄茫,剑气霜寒萧索了秦地的深秋。
    绞剑,剑走立圆,惊绞游龙,力量由腰经肩直至手腕。自己手上向侍卫借来的长剑和水寒交错出明丽却肃杀的寒光。恍惚间如海沉天的裙衫莫名成了一袭素白,手中侍卫的长剑也悄然变作……残虹。
    那时,我还年少;那时,大哥还在。
    那时,那个因为我喝了半坛酒气得跳脚的人,像我现在一样,陪着剑对面的人拆解一招一式。只是,他会一边出招一边嬉笑,“喂喂喂,肩肘放松啊,你这样会僵死的”“喂,腰发力啊,不然我劈剑狠一点儿你就没命了”。
    我在她幽蓝的眼瞳里看到了一样的故事。时光回流,我们都在想他。
    多年前的岁月淹没了意识,然而我们还是醒了过来。阿雪还是在连续的绞剑中落了下风,手腕几乎没了章法,而她眼底的焦急和不甘也一如当年面对大哥的我。
    胭脂色的蔻丹闪过眼前,水寒剑身陡然挑起,冰棱在剑刃绽开尖利的晶莹,几乎擦到颈项皮肤。蓦然一惊又满心欣喜——她居然强做崩剑反击,结束对绞。可惜……毕竟初学,力道不足。那年,我和她一样……然后换来的是大哥奇特的恭维:“哎呀,知道以攻为守,就是朽木可雕也。”
    水寒剑被挑飞的那一刻,耳边除了她手腕震痛的低呼,还有嬴政稳如泰山的脚步声。
    “没关系,这才第三天,已经很好了。”习惯性地无视嬴政,只单手扶住险些跌倒的她。说出的话并非虚假的安慰。
    “我思路似乎是对的……”
    “是对的,再慢慢找找感觉就好。”
    宝蓝身影旖旎在翩跹中。银白长发漫舞轻扬,云飞雪落;裙裾铺展开柔美而张扬的弧线,水冷莲清。
    “和一个以迅捷见长的知名剑客拼绞剑,没落太多下风,这是得益于赵舞对剑的运用也登峰造极。”
    玄色青金镶纹长袍缓缓摆到眼前,冕旒后还是石雕一样的面容。
    “但是……”
    “但是舞蹈和格斗毕竟差异巨大,一到见招拆招,就还是能看出是初学,开头顺了就可能整场都是她的,开头不顺就什么都不对。”
    “我要求借助水寒剑的寒性调和她的内伤,为什么你会轻易答应?”
    这是我的疑问,也不是。很多事情,答案也并不重要。
    “荆轲明知朕身边有盖聂,还是藏残虹于督亢;你清楚咸阳宫是龙潭虎穴,为了将帝国的防卫重心引出桑海,一个人背着琴筑就敢来;她知道在行刺现场被生擒会面对什么,也还是去了博浪沙。折断羽翼,磨平利爪,永远不能阻止心怀死志的你们。”
    嬴政负手而立看着阿雪剑如鸿飞,旒珠后的侧颜,溢出某种怪异的暖色,是我来咸阳以后时常得见,却从未理解的神色。
    “最关键的是,她真的需要。”
    我并没有被这句话惊到。嬴政这个人,有时就是如此简单,简单到旁人因为仔细揣测而误解了他的心思。
    “你待人明明有真心,而且不求回报。哪怕你的真心是因为喜欢一段琴律,喜欢一首箫曲,喜欢一段赵舞,但你真的会无保留的付出。既然如此,为什么你就不愿意把真心给天下,施行仁政换得四海归心?”
    “你们终究是年轻,治国大事,尤其是乱世之民,岂是施仁政这么简单?再过十几二十年,等你们到朕这个年纪,也许想法会有不同。可是朕和章邯有一样的预感:小高活不到别人叫他老高的那一天。”
    “这话少荣也跟我们说过,但你也知道,我们都不是在乎生死的人。”
    如何治国,如何掌政,怎样与他争执都是无果。我只知道,不管承认与否,高统领,高先生,高大人……而我却一直只想过做小高,没有想过垂垂老矣,甚至没有想过年逾不惑。我许给她的誓言,海清河晏,泛舟五湖,原来一开始就是荒芜。
    嬴政的冷笑击碎了心底瞬间的怅惘:“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你还愿意叫他少荣?”
    “刑讯审问的命令是你下的,更何况如果审案的不是他而是罗网,情形比我看到的惨上十倍不止。你作为用刀的人,却要求我们去恨刀?”
    穿过冕旒的珠帘,看到的却不是想象中的冷戾。
    “与其对朕逞口舌之利,不如试着活成老高,然后再去看你年轻时家国天下的梦。只有先走过,你才可能回顾。”
    他的目光在阿雪和我身上轮转交替,前者信手撩剑回身挑点,满地冰清伴雪。有那么一瞬间,我读懂了嬴政眸光里诡异的暖色。那确实是……长辈看向孩子的温暖。也许我不是读不懂,是不接受。
    他说过,我们练琴习剑时认真而倔强的样子和扶苏很像,连对他治世的看法都和扶苏一模一样。那一刹那我为他的寂寞有几许凄凉:连继承人都不认可你,不可悲吗?他神色微黯,却再未吐露一字。
    我如此恨他,也承认,他是个有作为的君主,也有千古一帝应有的胸怀。
    可是我无法接受,墨家更无法接受,大哥的死,以及他至今仍然倒行逆施。
    偏偏有一点他还是对的:经历过,才能勘破,是对是错。
    我克制着不去想嬴政,专注于剑舞轻风的阿雪。轻捷的撩腕花流畅地接上刺剑,转身云剑换手,鹞子翻身接坐盘……这还是舞姬的打法,翻腰多,拧转多,换手爱做云剑不爱做抛接。但是一招一式都是优美中带着凌厉,就像那瑰丽却为杀而生的凌波飞燕。
    她终会成为和我一样的剑客。不只是因为她的功底和悟性,更是因为,那随意一个点剑一个截剑都透露出的——决心。
    作为从琴师半路出家当剑客的人,我比任何人都看得懂那份决心。
    我们本心并不向剑行杀,而是期许,桃李青峰自远游,余生江海有轻舟。在春华共雨时,两手琼芳,衣若落英。然而这乱世,注定琴为剑,箫为刀,万里寒光销血色。若有来生,才可许下,故里庭树青,冉冉暮霞明。


    IP属地:北京2楼2017-06-28 2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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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力属寒就是好,想要冰块不用看别人脸色。”
      对面女子举着被剑柄磨得满是血泡的手,绝美的脸庞却漾着满足的笑容。
      看着她满含笑意的蓝眸,恍惚回到燕都,那时,依依水郭人如雁,恋恋寒衣月似霜。
      屏气运功,掌心冻出几块圆角正方冰块。阿雪素手一扬,取走了两块敷在右手虎口和掌心上,发现泡太多冰块儿不够大,只好又拿了一块。
      “等剑茧变厚就好了。”我听到自己这样安慰她。尽管知道每一个剑客都要经历这一手血泡,还是心疼不已。
      “嗯。这些年除了偶尔用水寒跳跳舞,一直用软兵器,手上茧都消失了。”她握着冰块,依然笑意盈盈,“嬴政说得对,我们该知足。两个月前,你一定以为,无论是武功还是曲乐,我这辈子都无缘了。”
      两个月前……那是自大哥走后,这一生最销骨锥心的时刻。
      尽管她就在身边巧笑如昔,我依然不敢回想两个月前见到她时,入目的是何等惨烈,也不愿回忆,那时心中是如何凄惶不止。
      那一天清早,嬴政居高临下慢悠悠地告诉我,博浪沙一案结了,我的禁足解除了。
      “读心术看到的除了她和大铁锤吵架,就是你在弹琴,你在击筑,你在锯木头。”
      “锯木头?”我又不是班大师……
      “是给琴弦抹松香,星魂乍一看以为是锯木头。”揶揄的口气,却并非炫耀胜利。他应该也猜得到,若读心术看到的东西过于重复单调,又和施术者目标相去甚远,只能说明——被审讯者在故意抵抗,尽管那是以命相搏。
      “她在哪儿?”确定墨家要保的人已经安全,就不再给嬴政废话的机会。
      “带高大人去吧。”他吩咐过侍卫,脸上又泛起微妙的笑意,“我大秦的乐府令,恐怕有小半年都要只教这一个乐师了。”
      见到她,才真正明白“只教这一个乐师”是什么意思。
      记忆中的纤纤兰指包裹在层层纱布中,从指根到指尖,素白上片片淡红华丽而刺痛。这双手,应该是至少被拶棍夹到骨裂了……指尖粽子一样的包扎方式,意味着指甲怕是已经被竹签铁钎一类的锐器钉掉了……
      她轻声一叹试图将双手藏进广袖,发现无法做到就强做镇静。
      “小高。”
      知道我要来,刻意让照顾她的宫人帮着画了精致的妆,依然遮不住憔悴。勉强为之的淡淡笑意浮在清丽的面容上,但低垂的眉睫,瘦削的脸颊,难掩痛楚与疲惫。
      故作淡然地拥她入怀,尽管手上已经放到最轻,却还是压了她肩上伤口。然而……听到的喊痛声竟然都是虚的。
      “阿雪,我在。”
      不得已双手离开她的肩头向上移,抚上雪色的长发,极力让自己的叹息微不可闻。
      她居然还穿着那身宝蓝色的墨家常装,饱受酷刑……这身衣服……怎么会完好无损?低头一看才发现这件的衣料是上好的提花暗纹织锦,不是原来的素绉软缎。嬴政居然命人给她做了和原先一模一样的裙装。
      “读心术也没什么,就是晕晕的。”
      怀里的人平静得像是在说某种烈酒的味道,却半闭着眼眸,气息虚弱,崭新的宝蓝衣装衬得身躯更形销骨立,纤腰不足一握,绫带绕了好几圈才系紧。
      “姑娘,休息一会儿吧,等下太医来换药,正好睡过去不痛。”照顾她的宫人劝道。
      刚想扶她俯下身卧着,却感到手腕被她掌根轻轻一击。
      “小高,我想听《阳春》。”
      你……确实想听,但更多的是执拗着不肯让我看伤。唉……拖过一首《阳春》,接着是不是要吵着说想喝我做的冰果粥,把我赶到御膳房去,然后这一来一回的时间,足够你上好药再穿戴整齐?
      原来这么多年,你还是和我一样,总想独自面对伤痛,哪怕满身沥血只余一息?
      “好。”我答应下来,因为已经另有打算。
      春阳化了河冰,寒木只作黛绿,沅有芷兮澧有兰,荒忽兮远望,观流水兮潺湲。空灵清澈的琴音,是我们的《阳春》,是我们再熟悉不过却曾渐行渐远的清越。
      “还是小高弹得好……”她手扶膝盖坐在榻上,渐渐阖上眼眸,唇角轻轻翘起。
      就是现在!内力缓缓加注至指尖,一连串的游摇,已成催眠的弦声。
      果然,她毫无防备,眼看着软倒下去侧卧在榻上。
      “小高,你……”双唇微启,似是要发出入眠前最后的叹息。又是几个带着些微内力的泛音,那一个“唉”字没有出口,羽睫就如帘幕遮了墨蓝的双瞳。我没有“放过”她,悠长深沉的泛音继续,确保她真的深眠。
      《阳春》催成的沉睡中的面容,恬静悠然,所有的痛苦挣扎如寒雪融于朝阳,没有蹙着的长眉,也没有紧咬的嘴唇。拎着药箱进来的老太医显然对这乐曲的功效十分满意。
      好好睡,好好上药。等你醒了再骂我吧。
      宝蓝的外衫,素色的里衣,终于沿两肩褪去。那一身伤痕,果真满目疮痍,触目惊心。
      鞭痕,针孔,利刃划开的笔直创口……层层叠叠,密如蛛网。有些伤口已经结了厚重的血痂,有些还向外翻着未愈合的血肉。暗色的痂,殷红的粘稠血块,淡粉的嫩肉参差其中,曾经如羊脂玉雕的背上,再找不出一寸完好的肌肤。
      明明无法说出只言片语,却好似听到耳边有自己凄厉哭号。心痛得如被水寒剑花划过,瞬间寸磔碎裂。本能地想握住她的手,又不得不避开那不堪重负的手指。
      身后传来低低的啜泣,似是捂着嘴强压恐惧却又忍不住哭出声来。两个小宫女也就豆蔻年纪,恐怕还未见过一个弱女子身上有这等修罗阵仗。
      “这里有我,我照顾她就好。”
      药膏均匀地抹在指尖又敷在惨不忍睹的刑伤上,门外是两个小姑娘惊魂未定的私语。
      “那些伤,我看一眼就吓得哆嗦了。”
      “一个女孩子,居然被打成那样都不招。”
      “怪不得她是墨家叛逆呢……”
      知道这些是拜谁所赐,却无法恨,无法一剑封喉快意恩仇。并非技不如人,而是……看一眼就使人不寒而栗的伤,皮开肉绽,却未伤筋骨。上了拶棍,手指却只是骨裂,弹琴奏乐,恢复到原来的九成也并非难事。那人……还是留了情。他必须做给嬴政看,否则刺杀大案移交别人,他再无斡旋的机会,情况只会彻底失控。
      她太虚弱,五成功力的《阳春》就够她睡一整天。房间里从满室阳光到烛泪成花,案几上的冰果粥已融化两次。最后一次冻冰打碎拌好山楂和沙果,耳边终于传来熟悉的声音。
      “高渐离你个大骗子。”
      娇嗔怨念,眼波婉转,与蓟都河边素纸伞下的少女并无二致。然而这些年,撑伞的少年,舞衣绚丽的女孩儿,都已是墨家统领,走在属于秦国叛逆的路上不再回头。
      两个月前她说高渐离是骗子,现在她还在说高渐离骗术高超。
      “非要说《白雪》跟以前一样,明明有的滑音已经不圆润了。”
      她早甩掉了掌中冰块,指尖搭在青翠莹润的箫管上。血泡挡在了内侧,鲜艳的蔻丹,白皙的皮肤,看不出剑柄剑格的肆虐。
      箫声明澈,清灵旷远,飞雪片片飘落。
      《阳春》又起,这次不是催眠,而是寻常的相和。


      IP属地:北京3楼2017-06-28 2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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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章写完,想说一说小高生命中这几个重要的人。
        1.关于雪高,关于阿雪。
        我个人非常不喜欢“小高刺秦后阿雪怎么办”这样的讨论。雪高都是坚强而独立的个体,境界相似,心性相同,阳春白雪相得益彰,小高对阿雪极尽呵护,雪高是一对关系对等的情侣。高渐离,对爱人有相伴不离的誓言,但一样有属于自己的决定。他对阿雪说“完成这些就归隐山林”,归隐的前提还是完成反秦大业。他首先是墨家统领高渐离,其次才是阿雪的男朋友、天明的叔叔、小跖大铁锤的好兄弟......
        而阿雪,一样是心有理想、大气坚强的女子。第三部以后她戏份太少,玄机刻画不多,但就已有的台词,不得不说她绝非有些文里写的柔弱无主见小白莲的形象。
        “只要有一个墨家弟子在,墨家就在。”如果这个墨家弟子是她自己,她一定是能坚持下来的。
        “他的年纪虽然还小,但是跟大哥年轻时很像。”她对天明,不像小高,对于小高,天明是大哥留在人间最鲜活的记忆。但她一样明白,这个孩子是墨家英豪的血脉,是她旧交的骨肉。她对这个孩子,一样有期许,甚至有疼爱。比如笑着点他穴位,看他在三才剑阵中极度痛苦,她也满脸愧悔和心疼。
        “保护这个孩子,是全体墨家的承诺,我不可以输。”她对天明的期许,对墨家未来的希望,都在这里。很多人都忽略了,她不只是“高渐离的女朋友”,堂堂墨家统领,她也有自己的责任,自己选择的道路。机关城被围,燕丹重伤,她安慰一众担心着的弟子,大方有礼,气场十足,威严有度,作为统领,绝对不失风范。
        “班大师,你居然让我先选,是怕小高的决定影响到我吗?”有人认为这说明她依赖小高,而LZ认为这恰恰说明她有主见、不依附于小高。这句话明显是表达不满——我才不会让男朋友影响自己的决定,对这个孩子,我有自己的判断。
        她的性格不是屈服于现状的,她知道雁春君权倾天下,照杀不误,根本没考虑过退路。也正因为此,LZ本人绝不接受内奸论。说什么她是内奸,形象就更立体了,就不是依附于小高了,个人实在难以认同这种观点。聪明、坚强、心有大义的墨家统领,需要靠违背墨门精义、做秦国爪牙来使形象立体?这么说的人,有点儿忽略她本身的性格特点和心性品质。
        关于雪高,LZ已经说过,这是一对关系对等的情侣。阿雪被雁春君纠缠,他们各自为战,小高不是充当护花使者,而是和阿雪一样,不畏强权,奋起反抗。面对那个“一切敌人,杀了就可以”的人,他们一个在暴雨中用同归于尽的招式解决了残忍嗜血的杀手,一个干净利落地除掉了权倾朝野的王侯。对战隐蝠,水寒剑和白雪珠联璧合的配合;阿雪点天明穴位不止一次,小高未曾制止,于公于私,都对她十分尊重。雪高就是一块完美的玉玦,合在一起旷世无双,各自分开依然兀自瑰丽。这才是雪高的吸引人之处。
        LZ这篇文,涉及到阿雪的部分,都会比较残忍。博浪沙行刺大案,她诈败被擒,受尽折磨却独自扛起,不只是她自己的勇气和决心,也是墨家的大义和决断。但这样的姑娘,痛也好泪也好笑也好,她有自己的决定,有属于自己的路,不该做CP背景板,也不该是某些文里毫无自我的小女生,更不该是某些BL文里的负面形象。
        涉及到雪高的一不小心说多了,但真没偏离主题。


        IP属地:北京4楼2017-06-28 2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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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关于荆轲,荆轲与渐离的兄弟情
          LZ严格拒绝任何腐向CP,但不影响LZ喜欢小高和大哥士为知己者死的挚友情、兄弟义。与君今世为兄弟,又结来生未了因。是小高和大哥的最好写照。可以说,没有荆轲,就没有作为墨家人的高渐离。初遇荆轲,嬉笑怒骂、大小孩儿一样的他,帮少年高渐离解决了一屋子杀手。他教会了小高把背后交给对方,教会了他信任与托付。荆轲与他深入骨髓的知己情,才是易水寒剑法的终极核心。每一次发动易水寒,都是再现并肩作战,再现把背后交给值得信任的人。高迷都清楚,小高是音乐家里剑法最高的,剑客里音乐造诣最深厚的。而LZ认为,没有荆轲,甚至没有作为一流剑客的小高(不要看n多人一直黑小高的武力值,真论武,小高的战绩一直不差。而且LZ自己学过武术,能看出来小高对田虎那场,留情不止一次。再说小高的剑术动作可不是一般的漂亮规范,对田虎田赐的时候那个剪腕花和撩腕花超干净的)。
          很多人黑小高是因为他怼过盖聂。先声明,LZ也超喜欢大叔这个角色。他身上的侠义和对梦想的追求一样很吸引人。小高怼他,表面上看是冲动不冷静。但要知道,他以为,是这个秦王身边第一侍卫,杀了他的兄弟、墨家英雄荆轲。他对荆轲有多情深义重,对盖聂就有多痛恨。借用大神@左冷蓉 的分析,就会觉得非常好理解。以下是阿左原文,借用了不要介意,如果不希望放在这里LZ会删掉的。
          “我们把这里的高渐离身份换成下文的嬴政,把这里的盖聂身份换成下文的高渐离,把荆轲换成扶苏,把班大师换成章邯。
          高渐离,墨家大当家,反秦之坚决震动朝野,江湖流传是他杀害了公子扶苏。一日,嬴政外出归来,遭到行刺,然后发现高渐离在咸阳宫,面对立场敌对的杀子仇人,嬴政怒而拔剑,章邯解释:高先生是请来的客人,我可以担保,刺秦之事与他无关。嬴政暂时作罢。紧接着,咸阳宫中出现奸细,章邯亲口说是高渐离袭击了他,抢走了行军布防图。章邯何许人也?嬴政最倚重信任的左膀右臂;高渐离何许人也?疑似杀害嬴政之子扶苏、双手沾满秦国军士鲜血的叛逆。上有章邯证词,下有高渐离前科,嬴政再明察秋毫英明睿智,此刻还对高渐离没有丝毫的怀疑,实在说不过去。”


          IP属地:北京5楼2017-06-28 2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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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17-06-28 2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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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续正文:
              第二章 璆锵鸣兮琳琅
              阳春白雪,弦音似水,乐声里有蝶舞飞花,也有雪竹清洁。曲入佳境,不禁阖目沉醉。
              再睁开双眼,眼前却不是咸阳宫,而是银白素裹的雪原,时值严冬,错落的房屋皆是柴门紧闭。
              我也没有在弹琴,而是…..背着帆布琴囊裹着的桐木琴立于街上,左手握着水寒剑。
              尽管已入夜,千家灯火,趁着几里酒旗招招,冰雪中自有一番晴暖。这样寂寥的繁华,只属于蓟都,准确地说是属于还未遭战火屠戮的蓟城。
              没有去想为什么会置身于此,如果想得出来,就不一定会在这里。
              不远处一间简朴的木屋透出一股怪异的熟稔,内有悠悠琴声传来,也是熟悉得近乎诡异,似是出自某个相识已久的人,而自己好像又没见过那人。想敲门而入探一下琴声的主人,身体却好似空无,径直穿过了整面墙壁进到了屋内。好吧,这是个似梦非真的世界,自己在这只是客。至于如何进来如何出去,晚些再想。
              行云流水的弦音,出自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之手。
              孩子端坐在桐木琴前,米白衣袖随着拨弦滑落了些许,细瘦的手臂莲藕般粉白。虽然还小,但已能看出匀称修颀的骨架,四肢纤长,削肩窄腰,身形清瘦。那张脸却与瘦小的身材对比鲜明,粉雕玉琢的小脸肉嘟嘟一团,白皙剔透,宛若刚出笼的水晶蒸包。湛蓝色的眼睛几乎占了半张脸,树丛一样的睫毛投射在紧致纤嫩的眼睑上,映得明澈的瞳仁里有了一丝不属于孩童的深邃。
              清幽的弦声自他指下流出,没有丝毫幼童习琴的生涩,只有一番天光水色浩渺无尘,难以相信他真的只有五六岁。除了我自己,还未见世人有如此天赋。只是毕竟是孩童的心性,那意境不乏千崖落日雄浑壮美,但依然有几分稚嫩。
              好可爱的孩子。
              这是我想到的第一句话。其实他带给我的不只是一句可爱的感叹,他的天赋,他的灵气……一切都是如此令人惊叹。努力压下捏他圆滚滚脸庞的欲望,蓦然发觉一股强烈的亲切感自孩子身上蔓延,直至包围了自己。
              我的疑虑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桐木琴前的桃花帆布琴囊破解了所有的谜题。
              这琴囊……这双冰蓝的大眼睛……
              “离儿,早些睡吧。”
              “好,师傅。”
              充溢着慈爱与呵护的声音从隔壁传来,刺破了漫漫岁月,吹散了多年时光里渐积的尘烟。
              那是自己的第一个老师。
              这个孩子,真的是我自己,是五六岁的高渐离。
              他认真又执着,对几个天音不甚满意,反复揣摩习练,却是遇到瓶颈,无法进展。终于倦意绵绵,就那样在琴案边和衣而卧。睡梦中手指还是不自觉地按揉扫摇,显然还在琢磨着如何将纯熟的技巧化为至真的意境。
              这时的高渐离,还是只关心琴律是否合心的小小高。有疼爱他的恩师兼养父,有未经战乱祥和温暖的燕都。
              走近些想为他盖一件外衣,却发现在这个世界里什么都无法触碰。自己如空气一般穿墙出去又穿墙进来,只好看着睡着的孩子哭笑不得。不甘心地想抚摸一下他的额头,却感到一股强韧的力量将身体生生抽走,世界一瞬黑暗又明朗。
              熟睡的孩子又在弹着琴,在青山白水间。
              这是他的梦。在这一边,我是彻底的看客,但不是对一切都无能为力,我还可以入梦。
              孩子发现了闯入者,略带惊异地端量了一阵。似乎无法抵挡扑面而来的亲切感,终于大着胆子走上前来,规规矩矩地抱拳行礼。
              “大叔好。请问……你的琴…..怎么跟我的一样?”
              五六岁的高渐离称二十八岁的高渐离为大叔……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只是听着自己稚嫩清脆的童声,好不习惯。
              “这样弹,是不是好一些。”
              我没有回答他,抬手拨弦。因为,他的问题,并不重要。
              听到自己想要的弦音,孩子晶莹的大眼睛焕发出茅塞顿开的神采,果不其然忘了刚才的问题。他的小手在一张一模一样的琴上划出洒脱的乐音,带着几丝顿悟的兴奋。
              “这种小问题不要在意,你长大了是乐圣。”
              自己与自己,现在和过去,如此神奇,却只想告诉他既定的事实。
              “什么叫‘乐圣’啊?”他停了琴声抬头看我,眼里是只属于孩子的单纯好奇。也许是指点弦乐奏得奇效,也许是我给他的亲切感,总之他对这位“大叔”告诉他的事深信不疑。
              我沉默。什么叫乐圣……那是天下乐者至尊的荣耀,也是声名显赫但曲无人解的孤独。
              我是否要告诉他这些?是否要告诉他,你会年少成名,还未及冠就已问鼎乐圣。旷修离世后,七国乐者皆道,琴箫筑埙,唯燕国高渐离是瞻。
              这些不是他想听的。人生在世,浮名不过瀚海飞尘,这个孩子,也就是高渐离自己,自始至终追求的只有音乐本身,只有那个澄澈纯粹、山远云遥的世界。他手下乐律,引商刻羽,杂以流徵,其曲弥高,其和弥寡。他无需声名,只求知音。
              “乐圣……就是没有人能在音律上超过你,但是,这要在你那位姓旷的朋友死后。”
              乱世人如草芥,兴衰浮沉只在一夕之间,唯有知交是北星不落。知音难寻,哪怕你与他素未谋面,他仍会将高山流水托付与你。你也会义无反顾单刀赴会,在咸阳刑场与他绝响琴弦。你们的世界,瑰玮恢弘,气象万千,尘间万物皆黯。
              只是,他还是会走。
              “朋友?我不会让我的朋友死的。”
              眸底清波成霜,凛然如刃。原来,小小高并不只是醉心音律。坚守与决然,心之所向即万死不辞,那时……就有萌芽了吗?
              需要告诉他,你无法救他吗?不,高渐离应该按自己的方式长大,按应有的轨迹去经历去磨炼。
              “嗯。到时只管去咸阳见他,尽力就好。”
              “咸阳?那时哪里?不管了,我一定会救他的。”孩子歪着圆圆的小脑袋,澄澈的眸子湛蓝如海,璀璨如星,饱满的嘴唇张了张,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除了这位姓旷的朋友,我还会遇到其他人吗?”
              做了墨家人的你,注定这一生太短,每一次黄昏都不一定等来破晓,每一次归期都可能是永诀。可是,你会有可遇不可求的人,他们是生命中弥足珍贵的往昔与现在。
              “你会有一个大顽童一样的大哥,你们可以把命交给对方。”
              他看上去嬉皮笑脸,没个正行,但一身酒狂剑啸,豪气冲天。他会成就作为墨家统领的你,成就作为反秦中坚的你,没有他,就没有后来的高渐离。他也是唯一一个,能让你面对多少强敌都毫发无损坐局观战的人。
              “你会有相知如镜、执手不离的爱侣。你的《阳春》,只为她一人。”
              她是艳绝天下的舞姬。一曲清绝辽远的白雪,一支龙骧凤翥的凌波飞燕。她倾国绝世,看似柔弱,却冰魂傲骨,不事权贵。她会娇俏地与你开玩笑,流露出少女本性,但也会为了大义,一身伤害两手杀伐。
              “除了大哥,你还会有另一个生死兄弟。但你刚见他时,会拔出他的剑。”
              他是鬼谷传人,剑法无双,享有剑圣之名。他曾侍秦王,为了结束乱世纷争。他叛逃秦国,为了故人的生死相托。他一生追求遥不可及的梦,俯仰之间皆出本心,无惧是非纷扰。哪怕残虹作渊虹,他依然出现在墨家,带着故人最后的骨血。
              孩子懵懂地兴奋着,我却没有告诉他更多。
              “大叔,谢谢你。”
              “嗯,好好练琴,我走了。”
              朝阳破了燕都的雾霭,炉火暖了冬日里晨间冷风。小小高醒来揉了揉眼睛,粉嫩纤细的小手又奔向琴弦。指下是与梦里参透的弦声一样的乐音,冰蓝的眼眸瞬间神采奕奕。一曲弹罢,滚圆的小脸浮现几许复杂,也许在想梦中那位大叔的话。
              时光溯回,五六岁的高渐离,还是会按冥冥中写下的方式长大。


              IP属地:北京7楼2017-06-28 2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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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发?又更了?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7-06-28 23:06
                收起回复
                  搬这里来了


                  IP属地:湖北9楼2017-06-29 08:30
                  收起回复
                    文笔很美


                    IP属地:内蒙古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7-06-29 21:42
                    收起回复
                      今晚有木有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17-06-29 22:46
                      收起回复
                        露露来顶贴啦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17-06-29 22:48
                        收起回复
                          这章其实是已经写好的。
                          第三章 乐莫乐兮新相知
                          这些年,我从未忘记你的模样。从未忘记,你衣衫宽陋,眉目舒朗,裹着一身风雪笑杯中酒烈。
                          而今觥中酒尚烈,却是国已破,人已逝。
                          谁在哭啊哭暗了天狼,谁在笑啊透骨的丹砂。谁的青衫被暮色埋葬,谁的梦还有蝶翅轻展——《伶仃谣》,送给荆轲与渐离
                          ------------------我是分割线--------------------------------------
                          这个世界的穿梭自由无阻,自由到毫无章法可循。离开小小高后不知去了多少街角巷陌,陌生的熟悉的喧嚣的沉寂的。喟然一叹好想回到遇见大哥的酒肆,身体蓦然一轻,竟已置身那刻骨铭心的琴案和满座的烈云烧之间。
                          原来在这一边,想去哪里,随心就好。
                          北风振漠,朔雪漫漫,飒飒寒霜惊戍旅。一样是冬天,辽远的记忆中燕都寂寥的繁华,已然淡了一丝。秦国在崛起,罗网日渐壮大,在七国编织着嗜杀的血路丝网。蓟都看似依旧,但身为剑客的直觉,已然感到了缓慢压近又无限蔓延的杀机。
                          十几岁的少年高渐离,指尖流淌的琴声,清幽典雅又波澜壮阔似万川入海。曲乐中乱石穿空,惊涛卷雪,琴师的面容却沉静如秋月平湖。风雪随着黑衣杀手的闯入倒灌进来,案几上的琼浆泛起不祥的涟漪,弹琴的少年如若不见。
                          朔风呼啸,罗网杀手的斗笠下,杀意四散的目光直逼少年,伙计讪讪介绍:“这位高先生,可是我们燕国赫赫有名的……”
                          赫赫有名的…..小小高,还是年少成名了。
                          牙白镶绿的琴师装,一缕刘海遮了半边眼眸。多久,没见自己穿这身衣服了……
                          寒芒凛冽,剑自琴出,白刃相交,烛火一瞬而熄。陶缸劈裂,一地琼浆。凶煞的不速之客,满脸憨笑看似淳朴的小二,断刃在胸,目眦欲裂躺倒在地。
                          “燕国酿制的烈酒,对于不会喝的人来说,可是会要命的。”
                          少年潇洒转身坐回丝桐之前。满座酒客随着罗网小头目自负的调侃,步步逼近形单影只的琴师,而他依然从容不迫。冷峻的面容棱角如锋,眉骨直削带了几分凌厉,湛蓝眸子似江海滢滢。十几岁的高渐离,竟已这般俊朗。那少年真的好看,我这样想不算自恋……
                          此刻可以怡然自得地观战,是源于对这里的一切已经知晓结果,更是因为,他出现了……
                          “一醉方休?说得好!”
                          顽皮嬉笑的声音,穿透隔世经年的回忆,席卷着过往几程流芳几里蹉跎,刺痛自以为已经被彻骨冰寒的易水冻得麻木的心。
                          “奇怪,这喝酒的还站着,卖酒的先躺下了?”
                          落拓的大哥,纵酒恣意的大哥,爱说笑的大哥,大小孩儿一样的大哥……那时,你在我身边。
                          少年的声音冰冷如窗外寒雪:“我从不需要帮手。”
                          那时,还没想过会有你这个兄弟,更没想过会失去你。
                          “交情是喝出来的。”大哥举起酒碗,依然一副嬉笑模样。与玉弦之前的少年不同,回溯过往的我,能听出那笑闹里的郑重。
                          四十一处破绽的醉仙四式,顽童一样嬉闹的打斗,一头撞在桐木琴上时的狼狈……有生之年能再见这一幕,夫复何求。
                          大哥的眉眼周正如刀削,却温暖得看一眼便心安若水。这些年,我从未忘记你的模样。从未忘记,你衣衫宽陋,眉目舒朗,裹着一身风雪笑杯中酒烈。
                          “你们这些人,害我今天一整天的兴致都没了。”
                          听着少年琴师平静清冷的抱怨,才蓦然省起,十几岁的高渐离,是如此肆意洒脱。被罗网追杀至斯,也只是不满奏乐的兴致被毁。后来的小高,终是让理性与内敛埋没了曾经的张扬。而这是他自己的路,问心无悔,手书无愧。
                          “你叫什么?”
                          “荆轲。荆轲的荆,荆轲的轲。我很有名的~~”
                          “你就是荆轲?”
                          “哎~~是不是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啊?”
                          “你跟传闻中的荆轲很不一样。”
                          “你跟传闻中的高渐离,倒是一模一样~~~”上挑的语调,玩世不恭的笑容,好不正经……
                          一字排开的陶碗灌了深浅不一的烈云烧,大哥持箸而击,起伏错落的曲调如玉声璆然。羊皮卷抛来,点画描摹,曲音如泣血晕染卷轴。
                          《高山》,《流水》,那是乐者一生心魂所向。面对追杀堵截也淡然如冰的少年终于慌乱。
                          “当今天下,唯有燕国高渐离能解。”
                          “多谢。”
                          “大丈夫生于世间,能有一个像旷修这样的朋友,倒也算没白走这一遭。”
                          “朋友?我与旷修,从未见过面。”
                          素未谋面,却愿生死相托。乐者之间的信任,源自弦歌曲意中穿越时空的境界。那唤作高渐离的少年,背着琴囊昂然离去。酒碗前的人垂首凝思,琼浆倾洒,醇香入喉,不见了方才嬉笑。
                          曾经的自己,恣意妄为,锋芒毕露。曾经的大哥,只有落拓江湖,载酒狂歌。曾经的蓟都与邯郸,没有宫阙成土,高阁苔斑,也没有曙色隐于血光硝烟,孤魂哭号于乌云叆叇。而今觥中酒尚烈,却是国已破,人已逝。溯我流光,往昔残酷得不似人间。


                          IP属地:北京13楼2017-06-30 1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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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遥远的岁月,跟在少年琴师身后的我,看不清那一天,天穹那寂寥的青灰,以及黛色的层云下刑场青铜色的高墙。写着秦篆的大红旌旗猎猎迎风,青石长街却是缕缕白幡飘曳,霜雪凄清催木叶萧萧。
                            我看到了,背着琴单刀赴会的少年也看到了,那天下第一的琴师,黥面披发,铐锁加身,却依然有澄明如星的目光,黯淡了此刻天光。
                            青铜闸门垂下,城头上的秦军军官面对淡然的少年怒不可遏,强弓裹挟着朔风,箭矢破空而出。桃花帆布落地,泠泠冰弦转瞬成劲弓满弦,竟将利箭折返。少年琴师无视惊慌失措的军官,兀自旋身抱琴盘膝而坐。弦声乍起,雪纷纷下白了城墙。
                            若回溯时光不是那琴师自己,只会叹他从容如许。若是他自己,就不免遽然有悟——瑶琴一瞬为弓弦,宫商角羽或剑气霜寒,都只为侠道仁心,于乱世中的高渐离并无分别。琴曲筑声,有音渐近,却终要剑出鞘,曲成刃。
                            随着怒极的万箭齐发之令,大红战旗撕裂,满墙弓矢狼狈坠落。那人在大雪中清晰了身影与面容,与酒肆里如出一辙的玩世不恭,带来的却是无须道明的安定。
                            “喂,好好弹你的琴。有我在,你死不了。”
                            这是他的承诺,是属于荆轲与高渐离的温暖往昔,是我没有告诉小小高的:大哥,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能让你面对多少强敌,都毫发无损坐局观战的人。
                            荡气回肠的琴曲,磅礴的弦声铺展开绵延的绝景。群山巍峨,峰峦如聚,千崖万壑中不时有飞湍流瀑如龙长啸。青川白水,波涛如怒穿云裂空,浪潮澎湃若万马奔腾。千江日暖与水远寒峰,就这般泾渭分明地对立又相得益彰。截然不同又各成镜像,高山流水,就是这样自成宇宙。繁华几世敌不过乱世之后云荒万里,终归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
                            两双旷世的手,同一个高山流水的琴境。回顾是为了看到早已写定的结局,初识即永诀。
                            曲中恢弘曲外杀伐,他以一当百势不可挡,潮水般的秦军铁甲刺穿,长戟堆叠浸血成锈。谁的琴声弹伤了城墙,谁的嬉笑染了触目的苍凉。那乱军中与知己拨曲和鸣的少年,那高山流水中孤身杀敌的剑客,十几年光阴里已在记忆中镌刻成伤。
                            大哥,我回来了,你还在吗?


                            IP属地:北京14楼2017-06-30 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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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霞金红交错如锦,斜阳陈暮,衰草迷烟诸,寒鸦点染天际。
                              衣装简陋、黑巾覆肩的人举坛痛饮,向身后的少年递过烈酒。少年已是白衣透血,满脸伤痕却如若不觉,只因那个只见了一次的朋友,还是失去了……
                              世上再无那旷绝天下的琴声,只留一曲悲凉回风的《黍离》: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乱世沧桑,知音难觅。
                              没见过面的朋友高渐离,比很多朝夕相处的人更值得信任。
                              荆轲也好,高渐离也好,旷修也罢,这一生是怎样的人,就决定了怎样的悲剧或喜剧。高山流水相逢,如援北斗酌桂浆。
                              “伤成这样还喝酒,原来这个世上还真有要酒不要命的家伙。”
                              我竟看到少年脸上有一丝谐谑,带着些孩子气的开心。自己曾经,有这样的神色吗?后来的小高,玩笑开得凌厉,一句“送命的速度”惹得白凤一脸阴云。而十几岁的高渐离,在大哥面前,会有这样舒怀的戏谑。
                              “这个你就不懂了,美酒可是疗伤圣品,你不想试试?”
                              大哥眉宇间的坏笑,好像一个用糖果逗弄幼儿的大孩子……白衣琴师犹豫半晌,抓过陶坛仰首灌酒。
                              “果然是好酒。”
                              酒坛甩上半空,大哥着急忙慌好不容易接稳。出乎他意料,坛中一滴不剩。少年拎着琴囊淡定地扬长而去。
                              “喂,你也太狠了吧,这些酒我还打算喝个两天呢!你知不知道,这方圆百里没有其他酒馆了,你叫我接下来怎么办哪!你还装着不会喝酒,谁知道你酒量这么大,我的酒啊!”
                              时光回流,这一幕是苦涩的欢歌。当年的笑颜与无声,嬉皮笑脸与不苟言笑,早在经年的大雪中荒凉。大哥,这些年,还会想起你说:“下次来邯郸,我做东,咱们喝个痛快。”当你还在,我们把酒言欢也借酒浇愁,樽盏交叠千杯不醉。等你不在,酒本身即愁,再无饮的必要。
                              “当时,法场两边高墙上共有二十四人,你是怎样在同一时间将他们击倒的?”
                              “嘿嘿,是不是很想知道啊?”
                              “这可是我的独门绝技,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大大方方地告诉你。”
                              “什么条件?”
                              大哥犹豫了,显然真的怕太难的我做不到。只是没想到,那个容易的,我也没做到啊……
                              “讲个笑话给我听,把我逗乐了,我就告诉你。”
                              琴师竟然流露出面如死灰的犹豫……
                              我怎么会……怎么会没讲给大哥……
                              以及,我怎么会……忘了告诉小小高:如果大哥让你讲笑话,一定要讲给他。
                              “告辞了。”
                              少年抓着琴囊的背带头也不回地离开。大哥拎着残虹上蹿下跳。
                              “不就是讲个笑话吗,有这么难吗……”
                              少年终于回首,凝视着那人。
                              “别死啊,我可不想下次喝酒打架的时候,找不到个人在边上弹小曲给我听。”
                              他暖暖的眸光映在斜挑的浓眉下。这浅笑盎然的面容,何时如千城万阙繁华谢尽,只换作蓟都与邯郸经春不化的大雪,许给世人一场山河寂灭的谢幕?
                              霜凋岸草,雪作骊歌。那年的琴师渐离渐远,我背着他离去的方向,追着早已逝去的故人,只为有那么一时半刻入他梦境,完成当年答应他的条件。哪怕,我忆当年酒,已是旧味难寻。


                              IP属地:北京15楼2017-06-30 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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