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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原创】雪漫晴川——第一人称的小高故事(小高自己追溯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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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52楼2017-07-27 0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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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边凌厉的剑气破空之声骤停,他们已经结束对练,小高抬手将她几缕发丝挂到耳后,像变出玫红宝石耳珰一样变出一把黄杨木小梳子。水寒利落地入鞘,方才握它的女子已坐下来握着搭在肩上的琴师的手,清丽的脸向上倾斜着,笑意甜美而满足。而琴师慢慢抽出了手,轻轻用那黄杨木梳梳理她浓密的银发,看不出斟酌更看不出用力,竟三下五除二将那及腰的长发在脑后编成两条麻花辫,又将发辫盘绕相叠成复杂精致的发髻。
    没有镜子,她的手指仔细抚过发髻想象着它的轮廓。他们的笑容,灿烂而缱绻。
    想象不出来,此刻那幸福的姑娘曾委屈地哭了一个早上。
    那是读心术之后的第三天清晨,掌心下她额头的温度终于不再烫得吓人,正担心到了晚上还会烧上来,鸦色睫毛颤了几颤,墨蓝色的眼睛带着大片的迷茫睁开。
    见她执拗地要起来便没有跟她拧着来,但汤药递过却是扭过头死活不愿张口。只有那一次,觉得她变成了一个寻常的小女人:心思无法猜透,面对她的任性赌气还不如面对劫持人质的匪徒,因为对后者至少可以谈判。
    “不管以后想怎样现在先喝药,你想报复我也要先好起来。”
    “不喝……太苦……”
    这才想起,死马当成活马医用的都是烈性的猛药。那味道昏迷着倒无所谓,醒了的话,不能怪她……因为真的难以下咽。
    不过要真是因为苦才不想喝,倒好办得多。
    从檀木盒里抓出几颗淡红色糖果送到她眼前,眼看着……那双绝美的眼睛倏然蓄满泪水,下一瞬大滴的泪珠滚滚而出。
    自己喉咙生疼,一句话说得极慢:“算一下时间,我在问小高给你带什么糖果的时候,你正好在谋划行刺。”
    她咽下了糖,也低下头哭出了声。想也没想,将肩膀借给了她。压在自己肩臂上的重量越来越多,她生生哭得又睡了过去。
    落雪不及融雪冷,压抑的痛苦总要宣泄。
    现在的她,又和小高一起,丹青一般自顾自美好。对他们,或者对墨家来说,经历多少都要抬头再战,回首来时路,也无风雨也无晴。


    IP属地:北京54楼2017-08-01 1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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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司命来找过他们两次了。影密卫毫不意外。
      当日阴阳家为了读心术,派她和星魂一起去大牢看小雪的情况,与蓝衣少年的嘲讽与玩味不同,阴阳家所谓的死亡使者深紫色的眼眸有层层怜意涌出。尽管一闪而逝但还是被捕捉到了,因为这样的目光出现在阴阳家的人身上,过于不寻常。
      小跖和少司命书信往来的事情,影密卫是有数的。获取帝国的消息,墨家靠韩信和桑海城内的隐秘据点。阴阳家的事情,若要掌握就只有小跖和少司命这条单线。所以再见到小跖,他脱口而出“少少信上说你没少折腾雪女”,我没吃惊,他也连嘴都没捂。
      星魂也来找过他们,这对影密卫来说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他在小情侣那儿的待遇和少司命是天壤之别。那俩人掌握境功以后剑法拳脚也今非昔比,每次见了星魂说不上三句话,就一甩手(或剑)冻出一面冰墙把人家关在外面。
      原来,小脾气的表现可以是“我不想跟你说话,并向你扔了一墙厚冰”。
      陛下默认借助墨家牵制罗网和阴阳家,但对于星魂和少司命私下里的意图,我和小情侣一样也是有顾忌的。如果帮助这两人导致他们叛出阴阳家,东皇太一怎么可能放过墨家。
      阴阳家左护法和木部长老年纪轻轻却修为极深,说是没有阴暗的过去不太可能。境功作为击杀性武功只针对阴阳术且必须对方有杀意,但回溯往昔却最为行之有效。没有幻象,一切障眼法都不会有用,看到的是绝对真实的过往。
      “我们不帮你不是因为墨家和阴阳家的恩怨,阴阳家屡次参与围剿,但你并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只是境功专克阴阳术,你若随我们入境追溯过去,记忆封印确实会破除,但轻则功力受损,重则武功全失,甚至……性命不保。”
      我跟他们一起在一间最偏僻的琴房里见了少司命,小高温和有礼地给她掰开揉碎讲道理。阴阳家的少女低下头来,印象中冷漠的脸似有忧伤。她不说话,但内心活动一样可以被看穿。
      “小高,对她来说,被抹去了大段记忆,那就是活得再好武功修为再高,心里却有一片虚空。如果不填上,不仅是不甘心,还总有某种行尸走肉做人形兵器的感觉。”
      其实小雪也有担心,只是从少司命的角度说同一件事情。缄默的少女似是看到了希望,期盼的目光与小雪相对不再挪开。
      那一天,他们终是在那少女的目光里败下阵来。
      合奏结束,少司命无力地倒下落进小雪怀里。长年古井无波的眼睛尽是悲凉,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不断涌出。纤纤玉手抬起,艰难地摘下了轻薄的面纱,露出清纯秀雅的面容。只是紫色的长发略微凌乱,遮住了小半边脸。
      “哥哥……”少女的抽泣声逐渐放大。
      这是我听到少司命说的唯一一句话。
      我没有问小情侣陪着那阴阳家的女孩儿看到了什么。每个乱世中挣扎着活下来的人,满身泥泞甚至伤痕也坚持走着的人,都背负了太多凄凉的过往,无边无尽的血泪。知道和不知道于其他生者又有什么分别。阴阳家让资质超群的孩子为了前行选择忘情甚至无情,却忘了人非草木,若非本性即恶或野心与欲望战胜人性,如何无情?
      小高用阳春修复了她破境出来时受损的经脉,只是毕竟墨家武学与阴阳术相克,到底放不开手脚加大功力。
      小跖在约好的地点接走了恢复记忆的少司命,来时嘻嘻哈哈一番插科打诨:“哎呀,其实想高兴起来很简单,就是少玩墨方多吃饭,少喝茶水多睡觉~”“你知道墨家为什么跟阴阳家打架打不赢吗?因为你们一出招啊,红的绿的紫的太花里胡哨了,我们眼一花就不会打了~”少女淡粉的唇角颤了半晌还是翘起了一点儿弧度。果然如小情侣所说,要救助心伤难愈的人,盗王是绝佳的药引。
      小跖自然地伸出手想拉她上马车的台阶,看着那沉闷的神色还是闪到一边,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江湖皆传墨家盗跖好调侃美人,却不知他只是将平易近人与进退有度都藏在嬉皮笑脸的外表之下。他看似轻浮,其实他给女孩子的尊重,多少道貌岸然的人做不到。
      紫色的长发晚风里扬起,雪青色轻纱罗裙消失在马车的围帘之后,小跖策马离开前最后留给大家的笑容,默默说着“她的心事,包在我身上了”。
      墨家叛逆没有逼人煞气,不像田虎很不幸地长了一脸贼寇相一身匪徒气。相反,小情侣才华横溢谦和有礼,小跖古灵精怪活泼可爱,大铁锤耿直豪爽,就是名扬天下的刺客荆轲,据说也只是一个率真话痨的邻家大男孩儿。墨家人是常人也不是常人,他们是平常人怀非平常心。
      那一天影密卫没有跟踪小跖去找墨家流沙的藏匿之处。不知为什么,与墨家交好以来,融洽的相处与温暖的默契,从来不是由我来打破。更不可思议的是,陛下默许了这一点。


      IP属地:北京55楼2017-08-01 1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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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魂果然是有求于人,居然不仅没在陛下面前控告小情侣诱使少司命叛逃,甚至还向桑海的月神云中君封锁消息,动用最强的控心咒干扰月神的占星。境功初次发动的那一天,他和少司命都受到乐曲音波的影响,唤醒了某些被阴阳术封存的记忆。这些东西就是不知道也罢了,一旦知道存在……就像现在小高小雪轮着对星魂吼的——好奇害死猫。
        以阴阳家这天才少年目中无人的性子,能对小情侣说好多个“请”字,还做了一揖,不知道是下了多大决心。
        “左护法什么时候脑子这么蠢了?一旦聚气成刃、傀儡术、读心术全毁,你在阴阳家和帝国如何立足?”
        “少司命也就受了点儿伤出来了。”
        “木系阴阳术和你的武功受入境破境的影响不一样。”
        “你们究竟在顾虑什么?”
        “你们的过去一定都不堪回首,但少司命看到了,只是逃离现在去找回她自己。而以你残忍嗜杀的本性,必然只知道报复与杀戮。”
        尴尬的沉默,于星魂,于小情侣,也于阴阳家。少年再次开口,似乎已思考了百年的时光。
        “我总看到一个自己,做的都是漂亮的玩偶而不是阴阳傀儡。还有一个看一眼就觉得难过但还总忍不住想多看的中年妇人,一直对我笑着,可是她……身首分离。”
        最后四个字花了他太多力气,说完双眼就慢慢闭上。额生蓝纹面容邪魅的星魂,露出这样的表情,说不出的别扭。
        又是小雪先缓解尴尬,语气比方才温和不少:“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的过去一定比少少还要悲惨。但是看了没有用,你改变不了,徒增心伤而已。”
        天色微暗,星魂脸上似乎布上一层和彩霞边际的天穹一样的苍色。
        我只想试试能否打破这僵局:“国师大人是否真的做好准备承担所有后果了?”
        “章将军指的是?”
        “功力损毁,甚至身死此处。如果有幸无碍,看到自己的过去,万念俱灰一蹶不振,或是无**制要与自己的门派同归于尽。”
        小高挽着爱人的手,一起投来感谢的一瞥。事情其实没多难,他们只是作为当局者太着急,以至于平时伶牙俐齿现在却说不明白。
        “我想好了。”蓝衣少年抬头,脸上没有大家熟悉的戾气。
        终于,雪高对视点头,小雪牵起星魂右手教他在琴案前站位,小高拿起一块新切的松香在弦上平静地一抹。一瞬间我有种错觉:他们是一家三口,那少年只是在学琴。哎,我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不能怪我,谁让那孩子太矮。
        星魂的反应比我们预料的要大上许多,从境功回到现实他不省人事足有三盏茶的功夫。小情侣站立琴前看向倒地的少年,眼里有分明的怜悯,却不像对少司命那样给了她臂膀和胸膛,就是那怜色也很快漠然。这少年于墨家就算不是血海深仇,也是结怨太深,怪不得雪高。
        “不知道明确的时间节点,你们也追踪到他的过去了?”我只是觉得该说点儿什么,度过星魂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
        “他其实知道——那天他正在摆弄玩偶,有侍卫传诏命他觐见秦王。”小雪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盯着青玉箫管上的竹叶图案。
        “他的一生是阴阳家精心策划的骗局,他舍弃人性出卖灵魂,为的是一场不存在的灭门。”小高先看了小雪一眼,想了一下言简意赅地说了前因后果。
        那少年咳了几声睁开双眼,小高犹豫一会儿还是弯下身扶他坐起。
        “居然……都在骗我……”星魂曾经不可一世的脸上流露出心如死灰的苦笑,观者难免觉得心酸。
        “我娘……还有他们,根本不存在回不来的问题,他们明明都在!最后‘帮’了我的大司命……竟然才是罪魁祸首!”
        原来,当年他确实错过了从赵国返还的时辰,但陛下对宫中突遭盗匪而转魄同时出现在两地疑窦丛生,所以并没有斩杀他的家人只是处以流刑,而且网开一面,流放目的地也并不偏远。这少年当初看到的血腥的屠戮场面,是大司命的控心与幻境双重作用的结果。当时陛下以为他只是舟车劳顿又为家人争辩,身心俱疲当场睡着了,却不知有一双猩红的手悄悄操纵了他的心智。他的梦中所见,竟成了真实,而真实发生的——陛下并非嗜血残暴,他的家人尚在人间,却在他心中被彻底抹去。
        甚至他错过返回的时间,也是大司命的杰作而已。
        深蓝色的眼睛在额头的纹路下毫无邪气,令人闻之色变的星魂除了身上还是阴阳家的服色,浑身上下再无左护法高高在上的气息。如果……当年他掌握了墨家境功,阴阳术对他毫无作用,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以为抛弃记忆就能变强,可如果连为什么要变强都忘了,强大又有什么意义?”小高语气生硬,却没有把少年推出自己的臂弯,任由小雪为虚弱的他拭汗递水。
        “我笑你们墨家傻,可我曾经和你们一样,‘施仁政,除恶党,民安康,则国安定’。”
        “我想把在意的人做成傀儡牵在身边,却以为还健在的他们已经离去,这些年自己也早不是自己……”
        他眼里没有一滴泪,作为兵家传人,作为自恃了解人心的内卫统领,我从那张俊俏的脸上,只读出两个字——心死。
        小高似是若无其事地将琴装进帆布,但那动作真的比平时慢。
        蓝衣少年像失去润滑的机械人一般一步步近乎蹒跚着离开,小雪扫了一眼他的背影,装玉箫的手滑了一下,箫管与装箫的素缎套袋错开了一分。
        “那帆布上的桃花你又不是第一次见,盯着它干什么。”
        听到小雪的埋怨,我才知道自己看着小高的琴囊出了神。
        “嬴政……真冤。”
        小高将视线从琴囊上移开,与小雪相视良久,说了一句我以为朝阳西起、江河倒流才会听到的话。其实这世间第一个皇帝究竟是怎样的人,以他们的心智怎会真的不知。
        陛下本意是利用境功行武力之事,我们都没想到境功对阴阳家的瓦解是这样的。


        IP属地:北京56楼2017-08-01 1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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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天之后星魂把自己从房间里放了出来,将一对纤毫毕现的琴师舞姬玩偶交给了小情侣。小高双手接过点头道谢,神情举止都透露着他对这个曾经的敌人没有敌意,甚至有些把阴阳家左护法、大秦国师当成了一个普通的孩子。
          我们暗示他,境功里看到的东西,我们对陛下一字未提。少年听后深蓝的眼睛泛起暖意:“让在意的人不离开我,不能依靠牵线偶人,而要靠情义和决心。”
          “你如何打算?”
          小雪捧着面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丝缎玩偶,轻声提问。我习惯性地扫视,确定此刻周围没有眼线。
          “先去找他们,然后……做我自己吧。也许,会做玩偶生意呢。”
          少年竟然笑了,尽管还有浓重的苦涩,但抬头再战的意气也一样清晰可见。不是只有拼杀至死才需要勇气,归于平淡找回自己一样需要强大的意志。
          “这一次,不要再走错。”小高对他颔首。
          “知道了。还有一句话,要跟你们说。”
          “请讲。”
          “雪姐姐,读心术……对不起。”
          小情侣脸上绽开说不清是无奈还是欣慰的笑意。他的道歉,不只是不再将他人的痛苦作为可把玩的珍宝,还有认清人心复杂不可操纵。对他来说,人性,不再可笑。
          从第一次无意发动境功,到阴阳家两大绝顶高手叛逃,时间竟不足一月。
          非攻永远是非攻,不管是以战止战以攻为防,还是润物无声兼爱天下。


          IP属地:北京57楼2017-08-01 1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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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郡突遭雪灾。连日暴雪压毁数不清的屋舍,随处可见流离失所饥寒交迫的灾民。
            陛下为商讨赈灾连日操劳,已有几天未过问小情侣的动向,那俩人练剑习乐倒也自在。所以突然的召见,引他们生疑甚至担忧也无甚奇怪。
            空旷的校场,操练的几百禁军如散落的青石碎片。水寒被反背在小高手中,一抹雪亮的剑光立在宝蓝与素白之间。因宫内回廊庭院被这把剑一次次冻得接近断壁残桓,他们不得将习练地点移至此处。
            “是和墨家有关,但似乎不是拘捕审讯之事。”
            看着他们忧虑的目光,我不自觉违反了不多问不多说的内卫铁律。
            “先去吧。以嬴政的性格,如果真要对墨家不利,应该是全都做完连骨头都不剩了才让我们知道。”
            他们到底还是这么想。幸好已经习惯小情侣对陛下各种刻薄的言辞。
            甘泉宫里陛下盯着案上奏折,未戴冕旒,一身月白常服,面露忧色,未看殿中的李斯和我们一眼。这样的神情在陛下脸上不知见了多少次。北有狼族肆虐,虽非心腹之患但牵制帝国精锐,内有各派倾轧勾心斗角,各路江湖势力亦从未善罢甘休,这一次的救灾……也是意外频出。
            “博浪沙之后墨家流沙一直是狡兔三窟,此次为援救灾民暴露行踪,的确不好定夺。”
            李斯城府使然,绝不将话说死,当年咸阳春日大祭之后对公子一番夹枪带棒却点到即止。小情侣虽然睿智过人,但论心机,哪是朝中重臣的对手。而无论其他人如何吵得沸反盈天,最终做决定的都是陛下,所以雪高现在很聪明地选择了沉默。
            “难怪十天的大索天下一无所获,原来他们离开行刺现场之后向西逃亡。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亏他们想得出。也是啊,实在不行还可以躲进上郡,念及小情侣对公子的救命之恩,蒙将军他们也不会立即将这伙叛逆逮捕。”
            赵高说得十分自然绝无刻意为之的痕迹,这些话不知策划了有多久了。
            顾不上那些礼制,顾不上陛下的余光会看到,赶紧在下面用左手攥了一下小雪右手——被她日渐厚重的剑茧硌到,心里蓦地一酸。
            别冲动,丫头。
            “章将军,你们兄妹俩大庭广众之下好不亲密,还当着高先生的面。”
            依然落落大方从容不迫的小情侣,将尴尬反弹给了赵高。
            陛下终于不再看奏折:“她前几天不是右手没接住左手的反手云剑受伤了吗?不要那么攥她。”
            “是。章邯替舍妹谢过陛下。”
            不知什么时候,这声“舍妹”越叫越顺口了……
            “按奏折所言,墨家已现身三天,但只致力于抢修房屋、搬运物资、掌火烧饭和救助伤患。所以现下对他们,按兵不动,加紧监视。”
            小情侣眼底的焦急转眼踪迹全无,甚至悄悄舒了一口气,但很快脸上又浮现出淡淡的担忧。
            “有什么顾虑说吧。”陛下转向他们。
            “蓉姐姐……从苏醒后身子一直不太好。还有班大师,修路建房和运输,都用到不少机关器物,但他毕竟年迈体弱……”
            “小高你呢?因为一样的原因担心吗?”
            “的确。”
            “不放心,就跟着章邯去吧。估计你们也想参与救灾。”
            “多谢了。”小高上身还是立着,只是拱手点头,但并无倨傲。
            “小雪正好借这个机会,跟纵横切磋一下吧。小高和章邯给你当陪练,怎么都下不了狠手,格斗实战,你进步得就稍慢。”
            “好的,多谢提醒。”她微笑着屈膝行了礼,不过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陛下提醒她与纵横过招,不像是为了她的格斗技巧着想,更像是为了应付上郡的可能突发事件。而在上郡兴风作浪,对墨家和对影密卫来说,都是十分敏感的。
            墨家机关,木石走路。非攻机关术,搬运修建甚至掌勺烧火都事半功倍。他们的机关兽与辅助机械,虽不及公输家族的蜃楼金碧辉煌,济世救人的震撼却远非霸道机关术可比。
            端木蓉那般清瘦柔弱,却没日没夜抢救病患;平时贪玩爱闹的小巨子,指导墨家弟子使用机关兽协助建房,也全神贯注一丝不苟;徐夫子班大师也不顾自己年迈不甘落后。受灾的百姓流着泪感激医仙妙手仁心,赞叹墨家英雄端的侠义。
            后来回到咸阳,陛下看着奏疏感叹:“他们还真能做到,黔首公卿,无贵无贱。兼相爱交相利,墨家就算是以卵击石,做得也都问心无愧。”
            这世道的无常,相惜为敌,相背渐远不曾回首;知己相杀,剑锋抹血眼底泪残。真如卫庄所说,是宿命的恶意,还是登顶的阶梯。


            IP属地:北京58楼2017-08-01 1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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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59楼2017-08-03 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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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来更新欢乐向的部分。


                IP属地:北京60楼2017-08-05 1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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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聊逍遥兮容与(二货影密卫小哥视角)
                  墨家小情侣是这世上最可怕的存在。因为,他们能让人时不时陷入“这事要是不发生在自己身上,我一定已经笑死了”的崩溃中。
                  比如我现在手里端着一碗果品刨冰,冰粒清亮,桃脯香甜,山楂酸爽,怎么看怎么是上乘的美食,问题是……现在是大冬天啊!可是小情侣三寸不烂之舌太厉害,硬是忽悠得影密卫这么多兄弟几乎人手一碗。大家晕头转向稀里糊涂付了钱,都哆嗦着(冻得)陷入一个深奥的问题:我是怎么被忽悠得买了这玩意的?
                  他们好像说……隆冬时分吃些冰是好的,就像被严重冻伤的人,要用雪揉搓手脚而不能直接火烤……
                  然后我们就买了这反季节食品……
                  你问他们为什么卖刨冰?哦,用蒙将军搪塞扶苏公子的话,那就是——说来话长。哎哎哎,别急着打我啊,这话总要让人慢慢说啊……
                  我们的统领,就是那位帅气得见鬼鬼倒见佛佛晕的章邯将军,在东郡结识了一帮叛逆分子,后来又在上郡被扶苏公子忽悠得和某些人结拜了。我是有幸见证过将军和他结拜妹妹与妹夫从东郡、上郡、桑海再到咸阳。兄弟们最开始普遍认为,将军境界非凡,交的朋友文武双全貌若天仙(咦?好像哪里不对),但相处得越久,越会觉得“将军的朋友也是我们的朋友”这种想法,应该被活埋再在上头盖个骊山陵。
                  章将军说过:如果有人觉得墨家是天堂,那是因为他吃庖丁做的饭,听高渐离唱歌,看盗跖练轻功;相反,如果有人觉得墨家是地狱,那一定是因为他看庖丁练轻功,吃高渐离做的饭,听盗跖唱歌。小情侣作为墨家地位最高的两名统领,想让外人经历那种,就是一个眼神的事。上回老三说墨家小巨子武功烂,当晚就被他们热情款待,吃到了高统领亲自下厨做的糖(碳)醋(烤)鲤(鱼)鱼(刺),听到了盗跖的天(鬼)籁(哭)之(狼)音(嚎),外加欣赏庖丁表演带空翻的解牛刀法。
                  好在那天将军有先见之明,提前安排了韩信去给高渐离帮厨。虽然韩信这家伙就会做一个菜,但那晚上好歹炒了二十多盘土豆丝让兄弟们都吃饱了。啥?现在有人想请我们吃土豆丝?没问题,吃完咱校场见,我保证不打死他。
                  高渐离这个人,真是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重要的事说三遍。
                  无论根据影密卫多年来掌握的情报,还是高渐离弱不禁风的外表,他都是一个以轻巧迅疾见长、力量偏弱的剑客。但是,就这个号称力量不灵的家伙,目前最少:1.单手转琴(那琴有多重各位拎一下就知道);2.徒手搬树;3.一肘子顶翻田虎;4.单手接住田虎费老鼻子劲发的大招,只落得个手麻;5.单手接住被田赐打伤的大铁锤(大铁锤的块头还用我说吗)。所以每当他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地站在庭院里跟陛下说“我自己力量过弱,阿雪也只能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和一帮兄弟就只想扔个大铁锤给他。
                  说起大铁锤,自“博浪沙扔锤子事件”以后,墨家有明面上行踪的人就只剩小情侣了。这也没辙,虽然陛下说读心术一施案子就算结了,但当时扔了那么大一锤子砸了一辆车,再大摇大摆出现也太需要勇气了。所以现在就是墨家流沙一帮乌合之众……呸,闲杂人等……呸,叛逆分子们,躲在内史或上郡或九原郡云中郡反正就是大家暂时不知道的鬼地方,小情侣在咸阳宫练剑练乐器。
                  一说小情侣练剑,只有三个字——唉,唉,唉……
                  如果你看雪女长得倾国倾城楚楚动人,以为她一定比高渐离好对付,那就等着为这错误后悔终生吧……这位小姐姐用了快二十年软兵器,为了把武功捡起来硬是要练水寒剑。但是,剑客不是你想当,想当就能当(你们庆幸吧,这句话如果是盗跖唱出来的估计各位早捂着耳朵跳河了)。
                  我们搜集了很多年关于传说中的名剑水寒的情报,也研究了好多年易水寒的攻击从东西南北中哪个方位开始。结果吗……唉,这就是兄弟们最不堪回首的情报工作黑历史,这么多年了,大家对易水寒除了冰天雪地和威力巨大这俩词之外一无所知。所以趴房梁站房顶的老四老七他们被雪女的剑法殃及的时候,我们真的还处在蒙眼拉磨驴的状态,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在吼:这都啥啥跟啥啥?!
                  那场景就是: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房顶突然窜出无数的冰刀(用《流年》的调子慢慢唱,很有感觉的~)
                  老四他们一刻钟里做了不下十种前后侧各个方向起跳的空翻,向前起跳空中转半圈,直体后空翻空转一整圈……都是为了躲开从四面八方冒出的冰刺。但水寒剑的攻击,真是全方位无死角,想躲过甚至反击,要不就像白凤那样身法快到有毒,要不就像田赐那样会左右互搏。所以老八最先扛不住跳下来了,最后老四翻了半天累了也跳下来了。
                  “抱歉,火候未到伤到大家了。”
                  雪女左手握剑右手剑指搭好行了个礼,笑吟吟的很无害的样子。但我们可都没忘,墨家小巨子说过雪女小姐姐是他的童年阴影,第一天到机关城她就笑容灿烂地说要砍人手砍人脚挖人心……
                  火候真是万年背锅侠。在高渐离那儿,回廊顶梁冻裂了——她欠火候;柱子冻裂了——她欠火候;走廊房顶直接冻塌了——她欠火候;连续几天路过的一百多号禁军都长冻疮了——她欠火候。终于说得将军忍无可忍:火候到了的话咸阳宫就被你俩冻成渣了?!
                  然后,高冷高傲高端大气的高先生,作死地说了一句:“冻成渣之前会先把你弄出去的。”
                  再然后,我们将军铁青着脸找皇帝陛下去了。据说,他跟陛下说:“小情侣虽然年纪都早过双十,但还是少年心性,一味纵容不是办法。”
                  好吧,这说的规规矩矩谦恭有礼,但是……就是在说那俩破孩子欠收拾。说起来破孩子这仨字本来是陛下的专属,将军说顺嘴了跟着叫,我们后来顺着将军说,结果就是俩二十几奔三的主,被各年龄段的人叫破孩子。
                  陛下慢悠悠走来,面无表情地把满地狼藉的宫殿零件扫视了一遍,又面瘫着说了一句话:“修房子的钱,从你们俸禄里扣。”
                  “那起码要扣他们两个月薪水。”将军笑得幸灾乐祸。
                  他们去了校场练剑,将军“赞助”了他们一堆武器库里要报废的破烂兵器(知道他有多抠门了吧?也知道为啥韩信跟了他这么久还是连个剑套都买不起了吧?)。不会再有莫名其妙从天而降或者从脚下冒出的冰了,因为那堆兵器——就是那些破铜烂铁全冻成粉要花好久。我们以为,好日子要开始了。而实际上,这才是灾难的开端。因为……隆冬的咸阳宫,小情侣开始卖果品刨冰挣钱了。


                  IP属地:北京61楼2017-08-05 1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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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影密卫队伍里时常能听到如下对话:
                    “大冬天的,他这玩意是怎么卖出去的?”配上上下牙齿打颤一块儿磕的声音。
                    “你问我?你先问问你自己为什么端着一碗吧。”各位看官自行想象说话的人想摔掉一碗刨冰又心疼钱的表情。
                    “高渐离下厨就这一样东西做得能吃……”
                    “以后只要他说要下厨,我们就赶紧去请韩信吧。”
                    “想吃土豆丝你自己吃去!”
                    你问将军怎么不帮我们说话?唉,他买的比我们还多……自从认识这俩人以后,只要不涉及到陛下,不涉及到造反,将军通常都是向着他两个朋(损)友的。而且将军噎我们的话也没错啊:“夏天你们吃了小高那么多冰点,他可一文钱都没要。”
                    好吧,夏天欠的账冬天还。真可谓……出不入兮往不反,欠了债兮你要还。
                    在被忽悠得连续买了三四碗之后,大家一致认为得让高统领对此不当行为给个说法。于是一帮人趁着护卫任务途径乐师排演大厅的空当,堵住了背着一堆乐器牵着雪女准备回房间的乐府令高渐离。最能胡侃的老五上来就气势汹汹地单刀直入:“时值严冬,高大人能否往别处使坏去?哦不,想别的办法挣钱去?”
                    “各位兄弟的意思,在下明白了。”
                    高先生摆着和陛下类似的面瘫脸,郑重地对弟兄们做了承诺。事实证明,高先生的承诺,很值钱,很值钱……值多少钱呢?大概就是咸阳宫的影密卫编队所有人的零花钱。
                    这是因为,高渐离想出了另一个挣外快的办法——卖冰雕。他冻啥像啥,每一个都是上品,被他宰的人也就认了。但是雪女吗……也不能说她冻的东西不好,只是……过于有特点吧。高渐离冻的鸽子,那一看就是鸽子。雪女冻的,活脱一只大胖鸭子。对,真的是鸭子不是鸡,因为胖得连嘴都是扁的。前天将军又拿回一只她冻的兔子冰雕,我们所有兄弟都以为那是戴了兔耳朵帽子的田赐。
                    当老五忍不住说了一句“这个农家第一高手冻得好像”,将军第二次露出一脸“有妹如此,十分想死”的表情,第一次是他结拜妹妹把一里长的回廊冻塌的时候。偏偏最不会说话的老三非要闷头作大死地加一句“交友不慎,贻误终生”,到现在都记得将军当时想拔出纯钧削他又觉得不值的表情。
                    寒冰内力这种东西,修炼时长不同真会有明显的体现。雪女在这个时候就能看出来火候不够了。哎哎哎,我怎么也把火候拉出来背锅了……
                    咸阳宫里这场“因为克扣乐师工资引发的血案”,终于随着他们去北地救灾结束了。注意,是咸阳宫里这场结束了,在上郡,悲剧在继续。


                    IP属地:北京62楼2017-08-05 1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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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他们去救灾的前几天稀松平常,墨家非攻机关术无论是运输粮食衣物、搭建新房还是做饭架锅加料,都让兄弟们亲眼见识了神奇。小情侣救助灾民的时候一点儿都没有咸阳宫里涮人的那副狡猾样子,只有初见兄弟们时彬彬有礼进退有方的统领风范。
                      涮我们的人,这次也算是被人教训了。虽然这么说不准确,因为他们只是按陛下的提议让雪女跟纵横切磋,但要知道纵横联手当考官,不紧张的人一定早成仙了。。。
                      当雪女面对木剑和鲨齿一块儿架好起手式的时候,盖聂看不出表情但一副“你看清我意图的时候已经晚了”的样子,卫庄吗……就是我们在东郡见过的那副见猎心喜的表情。雪女仅仅是眨了下眼睛低了下头,就被卫庄看穿了……
                      “害怕了?”鲨齿的剑气暂时收了,但依然保持着下截的姿势。
                      “卫先生,我……”
                      “你在怕什么?对上六剑奴没害怕,害怕就不会以伤换命活着回来了;打白亦非没害怕,害怕就不会把自己捅个对穿了;博浪沙入狱受刑没害怕,害怕就不会死扛到底、争取到今天一身完好地来跟我们过招了。”
                      “二位毕竟是顶尖的剑客……”
                      “大大方方承认了有那么难吗:不就是怕,水寒剑会和渊虹一个下场吗~”
                      我的天啊,卫老板您也太太太直白了……你师哥用木剑的原因你不提会死吗?
                      “鬼谷对人心的掌控缜密至极,卫先生所言极是。”
                      “啰嗦什么,再害怕你不还是要动手~”这句话刚说完,鲨齿就冲着人家劈过去了,盖聂也只能被动地一木剑扫过去了。剑圣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显得有点儿无辜:我没想这么快就开启打假模式啊。。。但卫庄和他对视的瞬间,目光的潜台词似乎是:师哥,这次动手前我说了这么多话已经非常给大家面子了。
                      打架的过程惊险得不要不要的,鬼谷剑法的厉害不仅在于眼花缭乱使对手捉襟见肘,更在于看着就觉得“如果对手是我,我应该已经死了”。
                      不过纵横没想让对方死,对方就可以不死。所以头天晚上将军跟他结拜妹妹说“跟纵横练最不用紧张,因为他们想让你顺你就一定能顺,想让你死你就怎么都活不了”。
                      水寒剑左右穿挂再接腕花格开对方攻击的时候还很正常,但是一个架剑又一个翻腰上截做反击,问题就来了——冰刺是没死角的,没死角的……攻击纵横的同时也有不少穿过了树丛。于是伏在树上的兄弟们又倒大霉了,不到半刻钟所有暗哨就都跳下来了。。。
                      结束以后雪女反握着水寒靠在高渐离肩上,脸色潮红。这不是他们秀恩爱而是跟纵横打架太累了,当年将军跟纵横打一场可是头破血流的。我们将军总是头受伤,这应该就是他偶尔会跟我们一起犯蠢的原因……
                      卫庄杵着鲨齿做黑老大开会状:“她招式技法绝属上乘,说是精妙也不算夸大。不过,对所有她知道的人的剑法全都学了个形似,再改得适合她机巧柔韧的身法,虽是集百家之长但也略显粗糙。”
                      盖聂反背木剑,一脸赞同:“毕竟半路出家,又不是幼童少年,若要速成只能如此。”
                      “敌人可不管她是四岁还是二十四岁开始学,战斗只有一种结果:站着的赢,躺着的输。”
                      “以你我刚才对她的试练来看,她和小高差不多。以重剑剑法见长的农家,田虎和胜七身法是硬伤,对上她没有胜算。罗网现存的高手,有实力能跟她和小高打个势均力敌的并不多。至于鬼谷,道家天宗人宗各自掌门,阴阳家东皇太一和月神,旗鼓相当的对手本就少之又少。”
                      “师哥说得没错。不过与鬼谷之外的人对练,总不如纵剑横剑相较来得精彩。”
                      鬼谷两位都是文化人,说话太拐弯抹角,让咱兄弟几个给翻译一下。
                      卫庄:她的剑法不能说不好用,但怎么这么山寨啊?
                      盖聂:这岁数才学能不山寨吗。
                      卫庄:不管多大岁数开始学她也得会削人啊。
                      盖聂:现在她削大部分人妥妥的,至于咱俩和跟咱俩差不多的人,她削不赢,别人也削不赢。
                      卫庄:跟其他人切磋没劲,还是喜欢跟师哥互削。
                      是不是简单粗暴直截了当?嘿,影密卫职业做情报的,复杂的信息简单化,简单的信息一个字化,是被将军用剑鞘敲着肩膀戳着脚背练出来的。
                      雪女有了自己的佩剑,兄弟们心里不约而同发出哀嚎:啊啊啊以后咸阳宫里能冻冰的剑变两把了!为啥之前没搜(八)集(卦)到这个情报啊?!
                      徐夫子把那个没多少装饰但十分典雅的剑匣交给她的时候,我们和她一样很迟钝地没反应过来。
                      “雪女,这是给你的。”
                      在那姑娘惊喜的笑颜里,我们脑子里出现了画栋雕梁的回廊和宫室,杀机四伏的冰棱在屋顶上此起彼伏。
                      “老徐……大恩不言谢。”
                      “嗯。你的寒属内力毕竟是后期速成,根底弱于小高。所以跟水寒比,这把剑里冰魄晶的量做了些调整。”
                      “刷”的一声,一把跟水寒一样漂(阴)亮(险)的剑出了鞘。清澈的剑光里我们眼前浮现出一碗又一碗的刨冰。
                      “它叫什么,老徐?”
                      “你的佩剑,名字自己起。”
                      “霜清。”
                      莺啼鹂鸣般的声音,一个诗意的名字脱口而出。
                      霜清……霜雪清寒,霜清水寒,符合她自己,也和水寒剑绝搭,好名字,真是好名字。将军的表情透露出他此刻跟我们想的一样。
                      小情侣迫不及待地双剑共舞,不得不说,啧啧,那容貌那身法那剑招……不是美得没有威力不能打架,而是觉得这么好看又毫无戾气的两个人,这么美的剑术,刺、撩、抹、点、提、带、绞、截,还有无与伦比的剪腕花和撩腕花,太干净太纯粹,真的不该用血腥去玷污。
                      以后这世上不仅有阳春白雪琴箫和鸣,还有水寒霜清双剑合璧了。但我们对将军的朋友除了赞叹和祝福,心里还有无数刨冰飞过。
                      当明年盛夏,骄阳似火,柳媚花娇,再接过你们的冰品糕点,我们一定足数付钱防止冬天还债。


                      IP属地:北京63楼2017-08-05 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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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64楼2017-08-06 0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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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折芳馨兮遗所思(阿雪视角,并肩作战共同进步的甜蜜雪高故事)
                          北古军营之外,荒原广袤,暮天凉月,霜风失故梦。笳鼓悲鸣,苍穹里征尘不散;万里关山,战旗黯淡了三边曙色。故里音书难飞瀚海,空余征人一身戎装两肩黄沙。
                          他自风雪模糊的天地界限信步走来,素袍白衣,剑眉凤目,雍容如斯。大秦公子,扶苏。
                          他身后,帝国将星苍云战甲,剑扣腰间,浓眉似刃,英姿飒爽。
                          “小高,小雪,好久不见。小巨子也来了?扶苏还没当面谢过救命之恩。”
                          聚散无常,久别重逢,方知故地的音容如旧,飘零的亦安然无恙。初见时塞上烟月杨柳色,再相逢沾衣只是新寒雪。紧握的手,相拥的肩,笑语盈盈,声暖如春。仿若对公子扶苏而言,时光被斩断在初遇之后,博浪沙惊天一劫发生在另一重尘间。
                          “还以为公子不会愿意见我们。”帐外北风呼啸,雪如飞絮。我看着扶苏——帐内炭火的橘光染了他一身白衣和那一抹素色的发带,点墨的眼眸竟似是湿润。
                          “救命恩人前来相助援救灾民,岂有不见之理。”
                          “你待我们即使称不上亲如手足,也是如宾如友,我们却试图杀你的父亲。”
                          逃避永远是一时的酣醉,若要走过只有直面那些惶惑甚至那些鲜血。
                          “一事归一事,对大秦,你们本来就一直有自己的想法。更何况,父皇已经原谅你了,你们对他……看法也有变。”
                          “人行于世,总要有所为有所不为。各位任侠仗义乃扶苏生平少见,纵然以后生死相搏也绝不悔当日之交。只是扶苏一直不知,在恩人眼中,我的父亲,究竟是怎样的人?”
                          小高清泠的声线配合着沉静深邃的冰蓝眼眸:“历史选择了他,选择了一位有胆魄有胸怀的君主。”
                          那相识十几年的琴师,眉眼有复杂的怅惘和痛苦。未料得世事变数,乾坤如棋,期盼这帝国倾塌崩离宫阙做土,与携手大秦军卒共抗暗潮,于墨家统领竟毫无阻隔。杀伐是为止戈,双手染血是源自深入骨髓的悲悯,心有苍生,在这乱世就意味着无休无止的矛盾与挣扎。
                          与小高相望了片刻,却好似沉默了一世的时间,终是看到他垂眸颔首。对我即将出口的话默许与肯定,与他身背琴筑远赴咸阳一样,是属于高渐离,也属于墨家的选择。
                          “不仅是我们,墨家没有人能放下大哥的牺牲。但是……大哥行刺,他震怒至极,却感其忠义,允许世人谱曲立传,攻破燕国也未屠一城。他幼为赵质子,时值秦赵频繁交战,他尝尽辛酸却知苍生无辜,未屠邯郸也未杀赵国宗室。他身边几乎无可信之人,吕不韦,嫪毐,赵太后……”
                          阳春白雪锻造的曲境里重遇巨子,阴阳相隔之后他参透了沧桑巨变,只留给我们一句“尊重你们的决定”;溯回星魂的过往,那被冠以残暴之名的帝王未枉杀一人。
                          小高缓缓抬首,目光静若秋潭。如那年蓟都微雨,点染疏梅的素色纸伞,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中收拢,似海沉天的眼眸轻抬,映出伞骨投在面庞上交错的阴影。
                          琴师的眉目依然冷冽,却继续说着曾经所有人以为俟河之清的话:“他经历的不比我们经历的少,阴谋,背叛,戕害……仲父为贼,骨肉相刑。他横扫八荒,履至尊而制六合,却生无荣,死无哀,得了天下但注定孑然一身。”
                          “即使走过了这么多,他依然能给我们最坦诚的善意和真心。忙里偷闲,他向我们索曲听琴,却是为了和叛党谈人生苦短世事沧桑。不管经历多少陷害和暗算,他骨子里,还是个性情中人。”对扶苏出此言,是因为我读懂了他眼中的迷惘——除却欲知我们怎么看他作为帝王的父亲,他更想了解,那不世出的君主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啊……
                          大秦公子的眼中有泪,案上铜樽被我们劈手端起,举杯无言,温热的烧酒烈得灼肠。
                          血刃腥霜的岁月,琴歌剑啸的征途零落成烬。他是否失道寡助,是否在其位就真的拂逆人心生民倒悬,都不似最初所想。水声东去市朝变,山势北来宫殿高,尘间本就是史书无情,人命微浅。这世道的无常,看穿的是生死,勘不破的是成败是非。


                          IP属地:北京65楼2017-08-17 0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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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觉已在上郡半月,救助忍饥挨饿流离失所的灾民,抢修损毁的屋舍,悄然冲淡了时间的流逝。大雪似是永不停歇,漫天银装素裹,却掩埋了不知多少曾经鲜活的面容。荒野的风卷起一天素白,红衣玄甲的黄金火骑兵,野竖旌旗,利簇惊沙,执火一川明。
                            阳春白雪不时奏响,婉转轻灵的乐声,让那些被灾祸折磨得难驱梦魇的人安然入眠。乐律无情,为杀还是为救都只在乐者有情。
                            初见蒙恬从狼族手中救下的女孩儿小桃,也是阳春白雪,让她梦中暂不重现撕心裂肺的哭号中烈火鲜血与断肢残骨,然而幻术造就的沉眠无法治愈战火留下的心伤。面对小桃,面对那些狼族铁骑下悲苦飘蓬的百姓,才深切知晓,函谷关内外哪怕一时半刻的安稳清宁,都是帝国骁将于长烟落日鼓角揭天里出生入死血染黄沙。
                            所以,几年之后民变四起烽烟再燃,少荣临危受命,没有人比我们更理解,他为什么宁领骊山刑徒迎敌也绝不引援塞上精锐。纵是此生再无法看到北地锦襜突骑,见过硝烟中命如衰草万里枯骨,怎会不知关城之外精兵之重。


                            IP属地:北京66楼2017-08-17 0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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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救灾不会一直顺利,这是从咸阳出发就被少荣反复告知的。不过有些事情,来得还是快了一些。
                              临时搭建的房舍散落在绵延千里的雪色,夜幕苍茫,风雪如泣,耳畔响起指下玉箫流淌的古曲,小高笑问谁家楚调悲如许。
                              “难道我把《桃夭》吹成了《柏舟》?”
                              “看来是太累了,转调有些生硬,早些休息吧。”
                              肩上多了重量,他将自己素白的外袍披在了宝蓝裙装之外,在大雪中也算聊胜于无。
                              阖眼仍可感到帐内橘色的灯芯光芒暖软,感觉到被角被他掖了又掖,额上柔软温热的触感传来,心中不自觉勾勒出印在额头的双唇的轮廓。
                              我们才没有一夜好眠。
                              暗夜沉沉,紫红的烟雾在房屋树木间四散,诡异的幽香腾起蔓延。翻身跃起至室外,水寒与霜清双双出鞘划出大片冰壁弧面。银针撞在寒冰上叮当作响纷纷落地。如蛆附骨的影密卫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附近,他们脚边倒着的尸体,颈上蜘蛛刺青在雪上月华里尽显诡谲。
                              “罗网真是一天都不放弃找上郡的麻烦。”
                              霜清凝结着清透的冰晶,修颀的剑身尽头是意料之中的人。
                              “近来时有盗匪抢劫赈灾粮款和灾民财物,行动迅速来去自如。这目标根本不是钱财而是扣给蒙恬和扶苏办事不利的帽子。”
                              下截的水寒冰蓝剑气环绕,小高冷声开口对着冰壁另一面一身紫红的女子。玫红的发丝,丹红的眼妆,极尽妖娆。
                              “哎呀,我一个女人能做什么,何况人家已经一无所有,怎能不受制于人?”
                              境功里回溯了小高的东郡之行,那般艰难,那般挑衅折辱……农家每一个人的样貌和声音都烙进了自己心里,她也不例外。颠倒黑白却矫揉造作强装可怜……
                              “前魁伟堂堂主,田蜜。雾里看花是好,可惜暗算和逃逸,永远上不得台面,就跟你这个人一样。”
                              少荣说的没错,我们再是牙尖嘴利也说不出污言秽语。对田蜜,这恐怕就是自己口齿的极限。我说着话时已有越来越多的人围上来,看戏不怕台高的卫庄,万年面沉似井的盖大哥,背着纯钧胸有成竹的少荣,还有练姐娇娆地扭着腰肢……
                              “雪女姑娘果然倾国倾城,当年燕国多少王公贵族趋之若鹜啊~”
                              “知道燕王的叔叔雁春君怎么死的吗?”
                              屈臂向后架起霜清,左手剑指搭在剑格清丽的冰棱上,剑气迫得寒月皓雪更为凛冽。冰壁骤然打破,侧翻扫剑冰刺顺势延伸,数不清的银针自背后飞过。横过剑刃一招拦剑再撤回手腕,撩腕花还未做完两个,烟斗就连招架都略显勉强。正撩接两次抹剑,对手紫红露肩长裙的衣领被破开半尺有余的裂口。
                              我对田蜜的狼狈视而不见,因为此刻方知与霜清相比,水寒就像别人的手臂接在了自己肩膀上。
                              “你不去帮她吗?”余光瞥见少荣负手而立,悠然地问小高。
                              “她自己就够,而且,正好趁对手弱……”
                              霜清剑花如惊鸿翩跹之际,水寒剑上传来熟悉的弹指之声,清淙如泉,怕听者不知道那剑客的手指是如何修长有力一般。
                              小高在提醒我,抓住与这样对手交战的机会,多练反手剑。
                              心中有一分抱怨,毕竟正手做得顺风顺水即将制服对方。但还是不自禁地拧过手腕,松指,翻掌,轻盈的剪腕花交映着皎皎月华,剑影中似是倒映出一天星光。剑刃向后,剑柄自虎口而出,反手横扫,田蜜堪堪躲过。
                              “那个抬腕内翻的小动作没了,小高的办法管用了。”盖大哥似是在品评一步好棋。
                              “嗯,终于不再一做反手就想捅死自己了。”卫庄赞同着师哥,声带诮笑。
                              正手换反手的瞬间,曾经会手腕上抬内翻,顺势做下去就是一剑穿透自己也穿透身后敌人。其实,面对白亦非,我并非如小跖所说,想了一下“如果小高在他会怎么做”,而是近乎本能地想到了这决绝的剑招。也许真如少荣所说,生死看淡,伤己后伤人,于他人是勇气,于我们是本性。


                              IP属地:北京67楼2017-08-17 0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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