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一章 秋叶

“还没好吗？”黑发黑瞳的青年不耐烦地再次出声询问。时值早秋，这间位于晋北国都秋叶山城城郊的破屋已经点起了壁炉，虽然暖融融的炭火帮他驱散了不少寒意，但劣质木柴在炉火中时不时爆开产生的噼啪声和呛鼻的烟气还是搞得他有些心烦意乱，更何况眼前这个干巴巴的小老头对自己吩咐的事似乎一点也不上心，只是聚精会神地地看着炉子上悬吊着的汤锅笃笃地敲着竹片，锅中水汽腾腾地上冒，里面隐隐能看见一尾姬野叫不出来什么名字的鱼。
“哎小哥，这事急不得的。你的行牒从这送到卫所少说也要半天，这是快的，再要转呈到相府统一加盖签注，啧啧，那可就长咯，短则五天，长则半月。所以说，急不得，急不得欸。”这老头一边摇头晃脑地说着，一边盛了勺鱼汤，闭着眼睛品咂起来，模样颇为享受。“长则半月？老东西，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姬野在一边听着却有种青筋暴起的冲动。

他从下唐巴巴地赶过来，沿路受到帝朝的通缉，日子过得是相当潦倒，值得庆幸的是劫法场前倒还记得带上息衍提前准备好的布置，这才又是杀廷尉，又是劫盗匪的一路颠沛流离地来到了晋北这远离帝都的地方。到了秋叶山城外，才知道他伪造的行牒必须加以更换方可入城，他也是经过不少打探才找到了这个看上去一脸不靠谱的小老头。这个老家伙一天前初见他的时候拍着胸脯跟他保证自己有“门路”能保他快速通关，可眼下却悠哉游哉地熬着鱼汤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姬野生气之余，也忍不住怀疑这老东西是想多宰他两天旅费。“这就是小哥你不懂了，”这老儿还是毫不着急，伸手又盛了一碗鱼汤，把薄薄的一层辣子撒在汤上，“小哥你的行牒有所不同，是从南淮来的。”“南淮又怎么样？不允许宛州人来晋北吗？”姬野眼睛一瞪。“咱晋北这穷乡僻壤，”老头微微一笑，把鱼汤递向姬野，“就算有宛州人氏前来，也大多是商会的商队成群结队而来，早早就跟关口有所通报了，一般的宛州人，嘿，住惯了温暖富庶的南方，哪有像小哥你这样孤身一人来到这晋北苦寒之地的？所以说，你的行牒不太好办，急不得的。喏，刚煮好的鱼汤，来一碗驱驱寒。”

姬野听了一愣。老头的这番话戳中了他的痛处。他这些年住在南淮，不管是在文庙看戏听书还是去沽心亭喝酒赌钱，前头总是有个叽叽喳喳的羽然颠来动去，屁股后面总是有个莫不作响的吕归尘跟着，以至于他潜意识里对这俩人的存在似乎已经习惯成自然了。这一路风尘仆仆地赶路到还没什么感觉，可给这老头一说才恍然发觉原来他们早就先后离自己而去。自己只身来到晋北，别说是羽然吕归尘息辕他们，就算是彭连云雷云正柯那些讨人厌的家伙，也远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了。

姬野听了一愣。老头的这番话戳中了他的痛处。他这些年住在南淮，不管是在文庙看戏听书还是去沽心亭喝酒，前头总是有个叽叽喳喳的羽然颠来动去，屁股后面总是有个莫不作响的吕归尘跟着，以至于他潜意识里对这俩人的存在似乎已经习惯成自然了。这一路风尘仆仆地赶路到还没什么感觉，可给这老头一说才恍然发觉原来他们早就先后离自己而去。自己只身来到晋北，别说是羽然吕归尘息辕他们，就算是彭连云雷云正柯那些讨人厌的家伙，也远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了。

嚯

蹲蹲

加油加油

“不过小哥你知道的也不少···居然还知道青阳。小老也是听人说的，如今的瀚州，已经不再时青阳一部能说了算的啦，据说青阳和另一个大部族，叫什么朔北的打了好一场大架，把北都城都打没了半座城，青阳部那是一败涂地。剩下什么澜马，沙池表面上屈从于朔北，实际上谁也不服谁，既不认青阳，也不服从朔北的调遣。实力大损的青阳受到朔北的挟制，残余的军力随同朔北部南征，眼下除去其他各部蛮子的小股人马，入侵我们晋北的，就是朔北部的那个什么混账黄金王。妈巴羔子的，也不知道我们晋北国小地贫有什么好抢的，有种就直接越过唐兀关去抢天启或是南淮，让老子们在这里替锦绣堆里的王公贵族们送死。”这老头开始喝酒了，摘下墙上挂着的一个皮囊，咕嘟咕嘟地灌了两口，唾沫星子横飞。
姬野在一边听着，心里却因为这番话涌起了惊涛骇浪。他还在当青缨卫时，也时常见到息衍所设沙盘上对于九州军势的推演。他嫌弃盘上山川河流处的小字弯弯曲曲极为难以辨认，总是避重就轻，只是猛看沙盘之上所代表的各个势力，息衍的讲解也只是草草听听。不过他却依然记得，在推演时，无论是代表瀚州的绿色冲击东陆锁钥唐兀关或是代表宁州的白色进犯天拓海峡，息衍总是叼着老烟斗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只是当这两种颜色合流，一齐向着东陆进发时，这位老师就会收起散漫的神色，神色凝重地用烟斗的木柄慢慢地敲击起沙盘的边缘，看着那绿白相间的浪潮以一股不可阻挡地势头插入东陆。

“是难以应对的浩劫啊！”他不记得息衍是否有这样叹息过。
其实这和我这一届小卒目前也没什么关系···姬野这样自嘲道。相比起天下大局这些应当由息衍，晋侯雷千叶或是东陆皇帝担忧的事，他却更为担忧那远在瀚州的友人。吕归尘和他们相处时话总是不多，相对于诉说，他总是更喜欢倾听羽然和姬野说什么，自己家乡的事更是十句里没有两句。只是相处了这些年，姬野倒也断断续续从他嘴里撬出来不少话，对于北陆的事有一个粗粗的理解，因此在听了这老头的话后立刻就明白他的这位朋友面临着多么大的危险，更何况，也许···他不禁看向天拓海峡对面那片草原的方位。
“不要辜负我们的约定啊。”姬野低声道，握住了自己胸前悬挂着的古老指套。
“哎，这不是来了吗，小哥，人生有时候是急不得的，该来的时候，自然就来了。”老头仰着头，舔舐着酒囊袋口边缘的残酒。姬野转头，远处的风中，一只不大的马队依稀可见。“我说老头，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姬野的声音中怀着一丝冷冽，一个天驱的身份和警惕让他不能够轻信眼前这个多话的老头，他把手移到了背后长形包裹之上。
“呵，小哥，你以为我是谁？这秋叶山城南门的门将可是老朽的女婿啊，要不然，这偌大一个秋叶，还有谁能这么快地给你把事办了？”老头的话语中透露出混杂着狡黠的得意。他一边招呼安顿马队，一边从领头的年轻军士手中接过羊皮包裹着的一叠文件，抽出其中一张弹了弹，“姬云烈···虽然不是真的，不过确实是个好名字，”他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姬野，补充道，“和小哥你很相配。”
“真的不再留了吗？入了深秋，天色又晚了，只怕风大。”姬野接过那张行牒后，小老头忍不住又加了一句。
“不了，你这的旅费太贵，再住下去，我要付不起了。”姬野翻身上马，紧了紧背负的包裹。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落于夜北高原山林中的小破客栈，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逐渐猛烈起来的北风。
“又是一个年轻的天驱啊！”凝望着黑衣武士远去的方向，这个干瘦的小老头用谁也听不到的声音感叹道，“真是和十几年前的那个人一模一样啊！”

至此第一章完

好好好

lz加油

写的比养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