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酒在绍兴一带俗称老酒,但凡入口的东西,与之搭配的动词一般为吃,因此喝酒通常称作吃酒。父亲曾告诉我,他从19岁开始吃柜台酒,以那时为父亲开始吃酒的起点,掐指一算,父亲已经吃了整整61年老酒,按平均1天2顿、1顿1市斤计算,父亲已经吃了4万多斤老酒。如果用1斤装瓶子度量,大概40000多瓶、4000多箱,如果用容量为20斤的坛子度量,大约2000多坛,可以想象,把这些箱子或坛子整齐码放在一起,该是多么壮观的一景,恐怕现在城市百来平方米的房子装不下。记忆中,在我童年的时候,散装黄酒一般是三毛三分钱一市斤,父亲经常在中饭或晚饭前掏出几毛钱,叫我去供销社、改革开放后去邻居家小卖部买酒,那是我很开心的一件事,有时买完酒剩下的毛毛钱父亲就给我作为跑腿费,我深知父亲的不易,一般不会要,都会把找的零头主动交给父亲。那时供销社或小卖部装老酒的一般是肚子大、口径小的酒坛子,度量工具就是酒吊,一吊半斤,一般一次买一斤,就是2吊。商店的老板或伙计,拿着酒吊,伸到坛子里,向下用力一揿,酒便迅速浸满整个酒吊,平稳地拿起来,再通过漏斗装到顾客的瓶子里。我多么希望老板或伙计拿酒吊的手平稳再平稳些,这样盛满酒吊的酒就不会洒出去,最好酒面还高出酒吊一层,这样父亲就可以多喝一口。因为我深深记得,有一次给父亲斟酒时,酒斟得太满溢出酒杯,父亲说,把酒洒在桌子上还不如打我一巴掌。尽管父亲说的可能是一句玩笑话,或者是父亲的一句幽默调侃,可我总还是希望每一滴酒能喝到父亲的肚子里,而不浪费。父亲不但喜欢吃老酒,对老酒的好劣也能品尝鉴别,打开用泥巴、麦子壳混合而成的柱形酒坛盖或酒瓶盖,父亲只要凑近一闻,便知酒的大概,如果抿上一口,酒的好坏、真假便一概知晓。父亲的心情也与老酒有关,饭桌上见到酒,便会笑逐颜开,几口酒下肚,话就多起来,情绪也随之高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