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过了几日，金钟仁许诺给他做的衣服果真送上门来了。
刚过了晌午，昏昏欲睡，迎着光进来的警卫把大海吓了个结实，以为金钟仁又要来找他茬。毕恭毕敬递过来的，却是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他尚未会意过来，有些怔愣地打开，一套崭新的军装挺括地躺在里面。
“大海少爷，这是少帅迟来的贺礼。这衣服是托元帅府里御用的师傅连夜赶出来，送过来就耽搁了些时日，请少帅匆匆过了目便连忙送到您这儿来了，还请您见谅。”
这可是套真正的军装哪……
大海不禁看得痴了，缓缓地抚上精致结实的布料，如获至宝。不止一次了，他看那些军人艳羡的眼神，金钟仁果然是察觉了么？还是说金钟仁也觉得，他做个裁缝，当真是屈才了？
他一边试着尺寸，忙不迭地点点头，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欢喜，“帮我谢谢你们少帅！”
见大海是实实在在的高兴，警卫亦不由得亦心情轻松起来，微笑着告了辞。“大海少爷既然穿着合适，我就回去复命了。”
大奎在一边儿看着大海欢喜又神气的模样，怔怔的，“大海，少帅不会是让你从军入伍去吧？”
“要真是，我就跟着去了。”
虽说枪子儿不长眼，照秦二嫂疼孩子那个疼法，叫大海入伍简直是要了她的半条命。也就因为这，大海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屈尊做裁缝的。
想到这儿，大海不禁微微扬起嘴角。
金钟仁好不容易做了件人事儿，他该亲自道谢才成哪。
——
可这亲自到谢的时机还未到来，传言倒是来得比什么都快。
这金钟仁在永安城是什么样的人物？除了地位高，人还英俊潇洒，若是真遇上什么事，这流言倒是很难传不起来。
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说是金少帅不久后便要娶北平宋家的大小姐，不久以后便要离开永安了，还是元帅亲自点的鸳鸯。虽没点儿真凭实据，可谁不知宋家与金家世代交好？何况宋家小姐亦到了婚配年纪，与金钟仁青年才俊倒是刚好相配。
这边金钟仁还因此事焦头烂额，那边大海听着便不是个滋味了，心里亦是说不出的苦闷。他哪里知道自己从何而来的怨怼之心，只觉得可能是因着金钟仁要走了再没人照拂，因而有些担心罢了。
可真到了金钟仁来找他的时候，赌气不见的也是他。——
那日傍晚，本来都到打烊的时候了，他却还倚在门边儿发呆，一看到院门口不远处出现的熟悉身影，当下蹭的站起身来，一转身把门反锁了。
金钟仁又不瞎，怎会看不到他这般动作？急忙冲过来，门却挨着他的脸关上了。他知道大海是听到什么传言了，急匆匆地敲着门。“大海，你把门打开！”
“关门了今天！”大海赌气的冲外嚷了一句，心绪没来由的不好。
“你出来，我有话对你说……”金钟仁有些疲惫的掐了掐眉心，轻轻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听到别人说些什么了？”
“没有！”大海仍没个好气，语气里却透出几分委屈。他连忙捂了嘴，又紧紧的咬住了下唇。
“你不出来我就等到你出来为止，我今晚不回去了。”
金钟仁向来说到做到，大海不是不清楚。大海心一横，也不作答，转身回里屋去了。
见里面没了声音，金钟仁又耐着性子敲了几下门，知道若撞开了，他和大海便彻底生了间隙，无奈的放弃了此念头，决定还是让大海亲自把门打开。
“你们都出去吧。”他没回头，仿佛只是一句自言自语。警卫亦知其心性，便都服从命令，去院子外守着了。
“大海，你听我说。我……”金钟仁顿了顿，“我母上，逼我回北平成亲。”
里面依然没声音。
“我是不想回去的……你知道的，我在这里，”他的拳微微握紧了，犹豫了片刻，“有牵挂。”
多喜欢，却还是不能说出口，是他的苦衷。他未曾想过，自己也会落到这般境地。他苦笑了一声。
“你觉得我该毫不犹豫的回绝是么？你觉得我若不喜欢，大可不娶。可大海，你知道，我家往上三代，皆不是自己主持婚配嫁娶。他们说，这便是命了。可我不信这个命……”
他长长的吁出口气来。
“大海，你信我么？我是不会娶她的。我……不会娶别人。”
是了，不会再有隐晦的话说的比这还明了了。可纵是这样，他也断然得不到大海的回应。金钟仁竟是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悲哀。
若他看上的是谁家姑娘，哪怕是抢，他也要将她娶回来。可大海，却不一样。
从他把整颗心放在大海掌心里的那一刻起，金钟仁就料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可他没有想过，自己竟会这般无力。
良久，大海的声音才隔着门板低微的传过来。
“你没带什么警卫吧。”
金钟仁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仍然老老实实的答道，“我刚才让他们出去了。”
又是片刻，门突然被拉开了。
看进眼里的，却是个穿着军装的俊朗青年。大海就站在他面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脸绷的紧紧的。
那一瞬间的心悸，最是难言。金钟仁只觉得心脏被狠狠地攥了一把，直要拧出水来。他怔怔的注视着大海许久，终于抬起手，却只是轻轻的，刮了刮他挺拔而秀气的鼻尖。
只一个动作，大海的脸就红了。
冷凝的血液仿佛突然恢复了涌流，金钟仁几乎有些喜不自持了，脸上却仍然是镇定的。“你是因听说我要成亲，才跟我置气的么？”
“我没……”见大海怔忡，他手一伸，便将对方捞到自己面前来。“那就是说，你没有生气了。”他看着大海，脸上微微流露出一丝得逞的笑，却又被大海挣开了。
“我本来是想向你道谢的，这身衣服……我真的很喜欢。”
大海咬了咬嘴唇，“但是现在，我就当这是给我的赔礼了。”
金钟仁先是一愣，很快便意会过来，大海这是不生他的气了。
他终于松了口气，嘴角也终于氤出几分笑意来。大海却低着头不肯抬眼看他。“你走吧，别人看见不好。”
他说着将金钟仁推远了些，垂着眼关上了门。
——
谁家的酒融进了春风，暖风一来，暗香浮动。
若方才的一切不是幻觉，听到的沉沉低语亦不是幻听，那么，他大概是醉了吧？——
过了几日，金钟仁许诺给他做的衣服果真送上门来了。
刚过了晌午，昏昏欲睡，迎着光进来的警卫把大海吓了个结实，以为金钟仁又要来找他茬。毕恭毕敬递过来的，却是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他尚未会意过来，有些怔愣地打开，一套崭新的军装挺括地躺在里面。
“大海少爷，这是少帅迟来的贺礼。这衣服是托元帅府里御用的师傅连夜赶出来，送过来就耽搁了些时日，请少帅匆匆过了目便连忙送到您这儿来了，还请您见谅。”
这可是套真正的军装哪……
大海不禁看得痴了，缓缓地抚上精致结实的布料，如获至宝。不止一次了，他看那些军人艳羡的眼神，金钟仁果然是察觉了么？还是说金钟仁也觉得，他做个裁缝，当真是屈才了？
他一边试着尺寸，忙不迭地点点头，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欢喜，“帮我谢谢你们少帅！”
见大海是实实在在的高兴，警卫亦不由得亦心情轻松起来，微笑着告了辞。“大海少爷既然穿着合适，我就回去复命了。”
大奎在一边儿看着大海欢喜又神气的模样，怔怔的，“大海，少帅不会是让你从军入伍去吧？”
“要真是，我就跟着去了。”
虽说枪子儿不长眼，照秦二嫂疼孩子那个疼法，叫大海入伍简直是要了她的半条命。也就因为这，大海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屈尊做裁缝的。
想到这儿，大海不禁微微扬起嘴角。
金钟仁好不容易做了件人事儿，他该亲自道谢才成哪。
——
可这亲自到谢的时机还未到来，传言倒是来得比什么都快。
这金钟仁在永安城是什么样的人物？除了地位高，人还英俊潇洒，若是真遇上什么事，这流言倒是很难传不起来。
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说是金少帅不久后便要娶北平宋家的大小姐，不久以后便要离开永安了，还是元帅亲自点的鸳鸯。虽没点儿真凭实据，可谁不知宋家与金家世代交好？何况宋家小姐亦到了婚配年纪，与金钟仁青年才俊倒是刚好相配。
这边金钟仁还因此事焦头烂额，那边大海听着便不是个滋味了，心里亦是说不出的苦闷。他哪里知道自己从何而来的怨怼之心，只觉得可能是因着金钟仁要走了再没人照拂，因而有些担心罢了。
可真到了金钟仁来找他的时候，赌气不见的也是他。——
那日傍晚，本来都到打烊的时候了，他却还倚在门边儿发呆，一看到院门口不远处出现的熟悉身影，当下蹭的站起身来，一转身把门反锁了。
金钟仁又不瞎，怎会看不到他这般动作？急忙冲过来，门却挨着他的脸关上了。他知道大海是听到什么传言了，急匆匆地敲着门。“大海，你把门打开！”
“关门了今天！”大海赌气的冲外嚷了一句，心绪没来由的不好。
“你出来，我有话对你说……”金钟仁有些疲惫的掐了掐眉心，轻轻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听到别人说些什么了？”
“没有！”大海仍没个好气，语气里却透出几分委屈。他连忙捂了嘴，又紧紧的咬住了下唇。
“你不出来我就等到你出来为止，我今晚不回去了。”
金钟仁向来说到做到，大海不是不清楚。大海心一横，也不作答，转身回里屋去了。
见里面没了声音，金钟仁又耐着性子敲了几下门，知道若撞开了，他和大海便彻底生了间隙，无奈的放弃了此念头，决定还是让大海亲自把门打开。
“你们都出去吧。”他没回头，仿佛只是一句自言自语。警卫亦知其心性，便都服从命令，去院子外守着了。
“大海，你听我说。我……”金钟仁顿了顿，“我母上，逼我回北平成亲。”
里面依然没声音。
“我是不想回去的……你知道的，我在这里，”他的拳微微握紧了，犹豫了片刻，“有牵挂。”
多喜欢，却还是不能说出口，是他的苦衷。他未曾想过，自己也会落到这般境地。他苦笑了一声。
“你觉得我该毫不犹豫的回绝是么？你觉得我若不喜欢，大可不娶。可大海，你知道，我家往上三代，皆不是自己主持婚配嫁娶。他们说，这便是命了。可我不信这个命……”
他长长的吁出口气来。
“大海，你信我么？我是不会娶她的。我……不会娶别人。”
是了，不会再有隐晦的话说的比这还明了了。可纵是这样，他也断然得不到大海的回应。金钟仁竟是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悲哀。
若他看上的是谁家姑娘，哪怕是抢，他也要将她娶回来。可大海，却不一样。
从他把整颗心放在大海掌心里的那一刻起，金钟仁就料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可他没有想过，自己竟会这般无力。
良久，大海的声音才隔着门板低微的传过来。
“你没带什么警卫吧。”
金钟仁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仍然老老实实的答道，“我刚才让他们出去了。”
又是片刻，门突然被拉开了。
看进眼里的，却是个穿着军装的俊朗青年。大海就站在他面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脸绷的紧紧的。
那一瞬间的心悸，最是难言。金钟仁只觉得心脏被狠狠地攥了一把，直要拧出水来。他怔怔的注视着大海许久，终于抬起手，却只是轻轻的，刮了刮他挺拔而秀气的鼻尖。
只一个动作，大海的脸就红了。
冷凝的血液仿佛突然恢复了涌流，金钟仁几乎有些喜不自持了，脸上却仍然是镇定的。“你是因听说我要成亲，才跟我置气的么？”
“我没……”见大海怔忡，他手一伸，便将对方捞到自己面前来。“那就是说，你没有生气了。”他看着大海，脸上微微流露出一丝得逞的笑，却又被大海挣开了。
“我本来是想向你道谢的，这身衣服……我真的很喜欢。”
大海咬了咬嘴唇，“但是现在，我就当这是给我的赔礼了。”
金钟仁先是一愣，很快便意会过来，大海这是不生他的气了。
他终于松了口气，嘴角也终于氤出几分笑意来。大海却低着头不肯抬眼看他。“你走吧，别人看见不好。”
他说着将金钟仁推远了些，垂着眼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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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家的酒融进了春风，暖风一来，暗香浮动。
若方才的一切不是幻觉，听到的沉沉低语亦不是幻听，那么，他大概是醉了吧？——
大家晚安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