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银鱼之剑
白水月已经在房蜜面前坐了一整天。
让她吃饭就吃饭,让她喝水就喝水,就是整个人跟没了半个魂儿一样迷迷瞪瞪的。
房蜜看着她心焦。
其实白水月只不过在走神,脑子里翻江倒海一点一点地在搜刮往日的记忆。
这是怎么回事?
她明明没忘记什么事,好多事她记得清清楚楚,怎么昨天晚上唐墨阳说的那件事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房蜜终于忍不住捅了捅白水月。
“哎,回魂了!”
白水月抬起头看房蜜。
“房蜜,你听说过‘宜山银鱼剑’没有?”
房蜜“哈”地大叫一声。
“这是个宝贝啊!宜山银鱼剑传说是钟离女帝曾祖的随身佩剑,当年女帝曾曾祖打下钟离江山,成为钟离开国女帝,一直把银鱼剑当做镇国至宝。后来女帝把这件宝贝赠给了她的一位远房表姐涣亲王。据说那位亲王大人聪明绝顶盖世无双,是个传奇人物,当年为女帝南征北战开疆拓土。宜山银鱼剑,就是她的随身佩剑。她死了之后,这枚宝贝就被人偷了,如今下落不明了。”
白水月呆呆地看着房蜜。
“房蜜你信不信,这枚下落不明的宝贝现在在我身上。”
房蜜吓得手里的碗“当啷”掉在地上摔个了粉碎。
“你你你你你是说宜山银鱼剑在你身上?!”
房蜜说话都不利索了。
白水月郑重点了点头。
房蜜一把扯住白水月的衣袖。
“哪呢哪呢哪呢......”
白水月本能伸手要取那件白玉环佩,手伸到半道忽然清醒了,又折了回去。
唐墨阳似乎说过,这件东西,太多人觊觎,还是不说的好,房蜜虽是至交好友,可她不知道反而更安全。
白水月纳闷自己什么时候把唐墨阳的话那么放在心上了。
白水月叹了口气,整个人垮了下来。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总之就是,这是唐墨阳送我的。”
房蜜不敢置信地瞪着白水月,“唐墨阳?那你完了!”
白水月知道房蜜为什么这么说。
“宜山银鱼剑”是天下至宝,且不说它背后的故事有多精彩,单单唐墨阳用它挥剑断发就知道这枚特殊的剑有多锋利。
不管有没有武功,谁都会对这样一件独一无二的宝贝垂涎三尺。
白水月带着这样一件东西,一旦被人知晓,必定会成为众矢之的,每时每刻都有可能送命。
房蜜瞪大眼睛看着白水月。
“白水月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这枚剑的?这就是传国之宝啊,黑市上已经把这枚剑炒到了五十万两黄金,高居珍品悬赏榜第一名。你,你居然告诉我这件东西就在你身上?”
白水月看着房蜜瞪得比牛眼还大的眼睛,撇了撇嘴,欲哭无泪。
“不瞒你说,我昨天才知道,我这不足一年的时光,身上一直带着五十万两黄金到处晃。”
房蜜两只眼睛都放了光。
“能不能让我开开眼?快拿出来拿出来,我开开眼。”
白水月看着她不动。
“你真的要看,好,我拿给你。”
她说着话作势去取腰里的刀。
“慢着!”
房蜜大喝一声,吓得毫无防备的白水月一个激灵。
“你嚷什么嚷,吓我一跳!”
房蜜闭上眼睛,费了很大力气才开口。
“不行,我不能看。你知道的,我没你那个意志力,一壶酒就能灌的我胡说八道醉话连篇。如果有人晓得我见过这件宝贝,居心叵测要对付你,那我铁定是个卖友求荣的**。算了,这件事就当没发生!”
她大大叹了口气,用力咽了咽口水,还是缓缓坐了下来。
白水月用力握住房蜜的手,心中温暖,甚是感动。
房蜜心胸开阔,机智灵活,她这样贬低自己,白水月反而更明白,她是在保护她,也是在保护白家。
房蜜睁开眼睛,低着头,面前的饭一口也吃不下去了。
“你刚刚说这件东西是唐墨阳送你的?”
白水月点了点头,满心疑窦。
“是。可是很奇怪,我自始至终,居然对这件事一点印象也没有。碧湖说唐墨阳在成亲前一天送给了我,我记得回魂之前的所有事情,唯独不记得这件事。”
房蜜拿手中的竹筷沾了水一点一点在桌上画。
“既然是唐墨阳送你,若是依你前世的记忆,那这件事就一定是个阴谋,白家被灭门,会不会跟这枚剑有关系?”
白水月呆呆地看着房蜜画在桌上的水印子。
“这样倒推回去,确实有几分道理。白家藏着这样一件稀世珍宝会被人屠杀也是可能。但是,唐墨阳为什么要送我这件东西?在此之前,我和他并没有深仇大恨啊?”
“你认为他跟你有仇才送了你这件东西?目的是为了栽赃?”
白水月一愣。
她心里极其不想这么猜,可是却始终控制不住地害怕。
“不然还有什么理由?”
“他心里有你!”
房蜜这句话是肯定句,而且说的信誓旦旦,毫不犹豫!
白水月心中乱成一团。
她把脑门重重磕在桌面上。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房蜜知道白水月很痛苦,明明看到疼在心中的人做出残忍的背叛却不愿意相信,不相信却又过不了眼见为实那一关。
房蜜想了又想,忽然心中一动,立刻坐直了身子拉住白水月。
“水月,成亲之前那天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白水月眼神发直,用力地想。
“成亲前一天......前一天......”
白水月绞尽脑汁地想,一无所获。
“这么远的事情我哪记得住啊?”
房蜜眼睛一转。
“好,我换个问题。成亲之前三天你在干嘛?”
“偷偷带唐墨阳私奔啊!”白水月脱口而出。
“私奔之前呢?”
“偷了岚子家两只羊,墨阳头痛犯了。”白水月又是一口气说出来。
“再之前呢?”
“跟水云打了一架,她跑去跟我娘亲告密!”
白水月几乎想都没有想。
“再往前呢?”
“墨阳他兄弟欺负他,我教训了他兄弟一顿。”
“还有呢?”
“还有?哎呀这么久的事情谁记得那么清楚,好像是我送小弦回家跟赵云泥狭路相逢干了一场。”
“还有呢?”
“红楼子里的姜小仙跟小弦吵了一架,小弦跑过来哭。”
“还有!”
“水风离家出走还是你送回来的。”
“还有!”
“我娘亲跟爹爹在庭院里说了什么悄悄话还被我逮着笑他们;墨阳娘亲唐无影从外面回来给他捎了一件玉簪没给唐墨竹为这事唐墨竹跟他娘亲闹被他娘亲打了一巴掌......”
房蜜越问越快,白水月却连停顿都没有。
房蜜的冷汗从脸上一条一条滑下来,白水月的心中狂跳。
房蜜的手不由自主地发抖。
白水月越说越快,越说越快!
她突然站起来,一掌将面前的桌子拍的四分五裂!
杯盘茶碗“叮叮咣咣”掉了满地碎片!
白水月的眼睛里满是恐惧!
“为什么?”
白水月已经意识到事情不对头,不由自主地问房蜜。
可是房蜜也好不到哪去。
“你过目不忘,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都能记得清清楚楚,为什么独独成亲前一天的事半点记不起来?”
房蜜手脚发凉,喃喃自语。
白水月机智过人,迅速冷静下来,一把抓住房蜜的手腕。
“你精通医理,知不知道有哪种法子是让人丢失记忆的?”
房蜜下意识抓过白水月的手,摸在她的脉门上。
白水月内息强劲,脉象规则有力,毫无异象。
房蜜也不说话,随手取出身上的洁净银针,抓住白水月的手。
“我以往验尸的时候,常常取受害之人亲眷的指尖血珠去做毒理检验。你若想知道血中是否被人下药,就用这个法子最妥当。不过时间稍长,需找巡捕房的仵作借器械来验。”
白水月一伸手。
“那你还等什么,扎啊!”
房蜜一针刺下,却在距离白水月指尖半寸的时候犹豫了。
白水月催她。
“扎啊!”
房蜜抬起眼睛看向白水月。
“自从你和唐墨阳成亲,有没有碰过他给你吃的东西?”
白水月摇头。
“我既然防备着他,怎么可能会吃他的食物,他的东西我也尽量不碰。”
“可是成亲前一天,你还没有回魂,怎么会防他?”
白水月手一挥。
“这个你放心,我娘亲说过,成亲前一天,男郎深闺不出,不与妻主见面,否则便是不吉......”
白水月突然“噔噔噔”倒退了好几步,连身后的太师椅都带倒了!
房蜜呆呆地看着她,木然点了点头。
白水月简直不敢置信。
“那块玉,是他成亲之前一天系在我腰上的!”
房蜜眼睛里也露出恐惧。
“如果碧湖说的是真的,那么唐墨阳前一天必定见过你!”
“所以我才会记不得那天的事?唐墨阳那么精通毒理,下药的一定是他!”
白水月眼睛都红了。
房蜜不敢点头,更不敢摇头。
这件事,她不能妄加判断。
“不对!”
白水月忽然回过味来,“他问我记不记得那块玉的时候,眼睛里分明都是难过。那他就不可能下药让我忘记这件事!”
房蜜一呆。
“如果不是他,那么这件事才更可怕!”
白水月用力咽了咽口水。
“不仅如此,究竟有什么迫在眉睫的事,要唐墨阳甘冒大不韪也要在成亲前一天见我?还亲手将那样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送给我?”
两个人都沉默了。
房蜜手中的银针掉在地上,发出“叮”的微弱的响声。
很久很久,白水月缓缓坐了下来。
“房蜜,你将我的血取了去查验。”
房蜜如梦初醒,慌慌张张从药囊中取了新的净针。
“别慌!”
白水月声如冷月,平静的很。
房蜜忽然有个错觉。
面前的白水月,和唐墨阳很像!
房蜜的手慢慢稳下来,轻巧取了白水月的指尖血珠,小心放在血盒里。
白水月指尖轻轻一按,已将血珠止住。
“现在怎么办?”
房蜜完全没了主意。
白水月稳稳当当坐在太师椅上。
“去叫碧湖过来,黄叶守着唐墨阳。”
房蜜二话不说就跑了出去。
碧湖进来的时候吓了一跳。
一地狼藉。
白水月不等她问,先发制人。
“碧湖,你把我和唐墨阳成亲前一天的事,原原本本告诉我。”
想不到碧湖一呆。
“小姐,你都不记得,我更不清楚啊!”
白水月和房蜜也是一呆。
她们原本以为碧湖应该一清二楚。
“你不知道?”
碧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那天小姐一个人跑出去见二爷,回来的时候手里就拿着那块羊脂白玉一直乐。问你你也不说。”
白水月失望之极,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那你怎么知道那块玉里面有机关的?”
碧湖眉毛一皱。
“小姐你故意考我的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那块玉本来就是你送给二爷的定情之物啊,老主君说你出生起就一直带在身上的。”
白水月惊得“呼”地站了起来。
“你你说这这块玉是是是是我送给唐墨阳的?”
白水月话都说不利索了。
“对啊。”碧湖一脑门的莫名其妙。
房蜜眼睛瞪得老大。
“水....水月,为什么我觉得凡是跟这块玉有关的事,你似乎都不大记得?”
白水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一回白水月连冷汗都下来了。
她本来还以为自己只是错觉,感觉似乎错过了唐墨阳的许多事。
却没想到,她是真的错过了许多事!
那么她究竟错过了什么?
这些她完全不记得的事,和四年之后白家的灭门有没有关系?
唐墨阳究竟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
白家灭门到底为了什么?
她忘记的那些事究竟是什么事?
为什么她会忘记那些事?
......
白水月越想越怕。
如果给她下药的是唐墨阳,她反而不那么意外。
可假如不是唐墨阳,那么下药的是谁?谁能让她白水月吃这么大的亏?以她白石月的功力,怎么可能被人下了药却毫无察觉?
白水月的腿在打哆嗦。
房蜜已经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平静欢乐的白家,难道还有甚么阴暗藏在白水月眼睛看不到的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