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一节
他们一个接一个踏上这座岛屿，这六个疲惫的人已经在惊涛骇浪里颠簸好几天了。
现在这片海域倒是平静下来了，沿岸的土地也稍稍结实了些，但是对于莫孛德来说，踩在这上头的感觉，就好像那条船还在他脚下东摇西晃。一阵带着咸味的海风从他耳侧呼啸过去，几绺胡桃色的头发垂下来，盖在了他浅蓝的眼睛上。他朝海滩远处望过去，那儿有副鲸鱼的骨头架子，许是死了很久了，每条肋骨都得有两个人那么高，在暗淡的阳光里，它还挺显眼的。他打了个哆嗦，随即拽了拽羊毛斗篷的兜帽。
“朝哪儿去啊？渔夫！”贾哈拉是一伙人里最坐不住的那个。莫孛德心想，一个法师——不，魔法师，他纠正了一下自己，一个魔法师的培养过程当中，耐心肯定不是什么重要品质。贾哈拉这样的魔法师就是以法力高强著称啊。

她气呼呼地把背包推到一边，扬起眉毛等一个答复。而莫孛德这时候的心思，全都在她那身护甲法袍下面的窈窕身段上。贾哈拉注意到了莫孛德的眼神，他不知道她会不会读心术，希望她不会，赶紧把视线移到渔夫那儿去了。
渔夫一只手拽着不怎么合身的羊皮大衣，另一只手掠过斑驳的灰胡子戳弄他的高鼻梁。他朝海岸的方向扭过身去，睁着一双黑眼睛有点儿害怕地张望远处的密林和更远处的山峰。最后朝东北方向点了点头。“往那边。”
“有多远？”魔法师问道。
“路程不到一天。”惴惴不安的渔夫说。他反复扫视着那片林子，好像那儿随时都能有成群结队的野人咆哮着窜出来，又时不时地偷瞄几眼贾哈拉，而后者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正深深地盯着他，琢磨着，估量着。

“很好，”她说，“就朝那边——”
“一点儿野性的直觉。”浑厚的声音从一嘴面包里咕噰出来，是艾迪斯，一个大老远从索格伦荒原来的德鲁伊，走到莫孛德身边。“就要在林地跋涉了，你们一定需要我和渔夫走在前头。而我们这位义贼步子轻，需走在后头。”
“那贼前边呢，我觉得该是圣人的位置了。”莫孛德应和着。
艾迪斯一边摘他红胡子上粘着的面包渣，一边掴叽莫孛德的肩膀子。“那是！有装甲山开路，谁也别想偷偷接近我们。”

莫孛德跟德鲁伊一起看向那位人高马大的圣教军，克洛维斯。这条汉子看上去跟个全副武装的堡垒似的。右手举一面用木头跟铁打的盾牌，超过他半身那么高，正面刻着一头龙。乱蓬蓬的狮鬃护肩朝两边展开，威风凛凛。左边胳膊夹着一顶老大个儿的头盔，手里拿着的是一把双头连枷。克洛维斯信仰的象征，一个干草叉模样的纹章，纵横在这身铠甲的胸前。
刨除渔夫，克洛维斯是最后入队的那个。对于这浅黄头发的东方人来说，这是个搭便车似的结盟。在莫孛德看来，这事也很“方便”，从前队友们老是拿他开涮，现在呢，玩笑话全都招呼圣教军去了。
此时克洛维斯往这边直直地看回来，面无表情。

贾哈拉正要说什么，忽然丛林里响起震耳欲聋的呼啸。
这吓人的声音从林子深处传出来，在林外的水天之间久久回荡。一行人呆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这是有什么巨兽在嘶吼。莫孛德本能地握紧了身侧那把六寸长的匕首。
艾迪斯咽了口吐沫。“这岛上到底藏着个什么啊？我从来没听过有动物这样嚎的。”
德鲁伊问渔夫：“你以前听见过不？”
渔夫两只手扣在一起，拇指紧张地在手心里搓来搓去，不住地摇着脑袋。“没，没有！我真没听过！”
莫孛德往东边望去。日头还在往上爬。夜幕降临之前还有时间赶到目的地...大概吧。

“我感觉有鬼魂，”一个沧桑的声音在呼啸的风中若有若无，“困惑的，愤怒的...”
莫孛德看向那个死灵法师，沃里克。他形销骨立地戳在那儿，海风吹打着他稀稀拉拉的头发。他闭着眼，像是在冥想。即便两人之间有段距离，莫孛德还是能看见他身上蓝紫色蜿蜒的血管。黑袍子和骨甲给这个瘦骨嶙峋还有些驼背的人稍微撑出了点儿身形。
据说死灵法师能把死人拉起来。莫孛德经常想，又是谁拉扯出了这些死灵法师。
“这里曾繁荣一时，一些亡者仍在此徘徊。这座岛上有许很多尚未安息的灵魂。”沃里克警告着其他人。
这一席话引来了一阵叫人不舒服的安静。
艾迪斯清了清嗓子。“啊咳，莫孛德兄弟，我现在可算懂你的意思了。你说的都对...”德鲁伊指着克洛维斯说，“圣人应该走在最前头。”

强推《杀戮征道》

有点小错，lofter上发的改了，贴吧这个...就这样吧

莫孛德 什么语系

第一章·第二节
伴随着林间呜呜的风声，一行人开始往岛上进发。
莫孛德看看走在前头的渔夫，又看看圣教军。这位圣人虽然穿着一身重甲，走路倒还算轻悄。
一路上能闹出点儿响动的，只有灌木丛里扑腾的小动物和嗡嗡的虫鸣，先前那个巨兽也没再出声。莫孛德不断环视着周围。走在他右边的德鲁伊看起来轻松得多，时不时习惯性地挠挠胡子。莫孛德差不多从刚认识这家伙的时候就怀疑，他穿的这身皮草里是不是有跳蚤。
艾迪斯打了个哈欠。“啊，鸦葱开花了。我老家那头，这种花都是成片的长，像月光下一洼一洼的水坑。”艾迪斯轻声细语地说着，话语间也透着愉快，不过他那双敏锐的眼睛一直保持着警惕，手也从没离开过悬在腿侧的那把长牙剑。在先前一同闯荡的日子里，莫孛德清楚得很，艾迪斯虽然平时看上去老是随随便便的，实际上可是个强悍的战士。
刚认识的时候，他还怕会跟艾迪斯、贾哈拉、沃里克这几个人相处得不好，心想既然老天爷这么安排了，也没办法。但是慢慢儿的，莫孛德有点儿喜欢这帮人了，而且打心眼儿里希望他们也是这么想的。一开始，因为他从前做过贼，干过坑蒙拐骗的勾当，他们不信任他；莫孛德也一直努力不跟他们起冲突。后来，开箱撬锁、翻墙爬高的绝活给他赢得了一份认可，而头脑灵活、随机应变的本事更是为他赢得了一份尊重。

渔夫扭头往回看，眼睛好像还有点潮乎乎的，生怕别人没跟着他。见莫孛德正朝他皱着眉头，就又赶紧扭回去了。
“想想，我就快回到老家索格伦了，”艾迪斯接着说，“下一场雪之前就能回去。到时候我要召集学院里新来的德鲁伊信徒，教教他们我这一路上学到的东西。”
莫孛德心里明白，他们在一块儿的时间不多了，这一队人终有分道扬镳的那天。那之后他自己呢？他肯定会活下去，生存可是他莫孛德的长项，他一直以来做的事，不过就是想方设法地活命罢了。他就是个幸存者。
没过多久走到了一个小山头儿上，正好能提供一个开阔的视野。艾迪斯眺望着远处的地平线，指着西北边问：“就是那儿？”嘴里还嚼着所剩不多的肉干。
远处，有座堡垒耸立在山坳里，一条小路在崎岖的山石间斗折蛇行。
“是。”渔夫一边小声回答，一边就像搓念珠那样来回搓着手指头。
“要想黄昏时候赶到那儿，咱们可得加点儿紧。”莫孛德说罢便动身了。

第一章•第三节
刚踏上那条小路就看见了个死人。
离老远的时候艾迪斯就闻出味来了。这具浮囊的尸体像是个男的，穿一身皮甲，让一截树杈给捅了个透心凉，整个已经烂得黑一块白一块。成群的苍蝇忙着在残骸上大快朵颐。
“估计是从上边那条路上栽下来的，”艾迪斯观察着周遭，“不知道他摔到树杈上的时候是不是还活着。”
“已经死了。”沃里克说。莫孛德闻声看向这死灵法师，他正仰头凝视着这棵树，朝它抬起双臂，张开十指，好像在呼唤神灵。“灵魂似乎是在过去两周之内离开这个躯壳的。它还在此徘徊，就像其它灵魂一样。”这老头儿点了点头，然后慢慢儿闭上了眼。“这里的平衡被严重干扰了。”
莫孛德知道，死灵法师的生死观跟一般人不大一样，在他们眼里，生死不过是天平的两个位面，维系光与暗，善与恶的平衡。而这片地界上，不知道是出了个什么灾什么难，把平衡打破了。
渔夫走过去没吭声，其他人也继续赶路了。最后看了那腐尸一眼，莫孛德跟上了队伍。

第一章•第四节
路变得越发的窄，还净是些碎石头。沿途又遇见两具尸体，一个就横在路当间，另一个在一旁，看行头跟先前的那具差不多，也都烂得黑一块白一块，满布虫蝇。路边那个没了一条腿，可能是卡在峭壁的石缝里了。尸体里蠕动的虫子把贾哈拉恶心得直往后退。
其他人检查尸体的那会儿，莫孛德暗自盯着渔夫，见他挪远了两步，紧张兮兮地回望那片树林子。这渔夫像是有意躲着道上的死人，队伍继续赶路的时候，他明显松了口气。
山回路转，日头被挡在了山的另一面，这地方有些冷了。莫孛德感觉自个儿的腿越走越僵。

走完了大半的路程，又大步前进了一段后，莫孛德终于望见了那堡垒石砌的入口，他以为得有两扇大门，但是本来该是门的地方啥都没有。
高耸的幕墙直指天际，边角隐约可见几座小瞭望台。从这些久经风化、触目惊心的石墙中依稀能看出几分它从前恢弘的模样。大门上方的红旗子在刺骨的山风里起伏翻飞。旗子右上的位置两条曲线纵横交叉，围成了一个环形图案。远远看上去，整座堡垒稍稍倾斜，有那么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领头的两人登上最后一级石阶后看见了这大石头框子上少了的那样东西，一扇饱经风霜的大门已经掉了，就躺在拐角处，另一扇不知道哪儿去了。不过跟一进门的景象相比，更让他们在意的是从这老建筑深处飘出的那股腐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