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十三吧 关注:989贴子:4,664

【短篇集】二月春风似剪刀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是lof过来的,cp仅含6713/柒十三
*主更lof,贴吧是搬运
*镇楼图自绘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9-03-29 22:50回复
    1.梅花盛开时
    *打爆ooc的头
      意识从混沌中恢复时,天还没亮,他也还没醒。月光悄悄地从房门的间隙和窗户里溜进来,打在地上,偶尔能看见飞鸟的影子掠过,黑暗的屋子里也因此变得亮堂了些。
    她小心翼翼地侧过身,防止把他惊醒,然后静静地看着他模糊的轮廓, 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又好像什么都想了。睡梦中的他没有同刺客首席一样凛冽的面容,跟那个无所事事优哉游哉的高级发型师也是判若两人,像个乖巧的小宝宝,浅浅的呼吸声就在她的耳边。
    她的视线移到窗户那一边,外面已是冰天雪地,此刻也仍在下雪,不大,但也不小。她在想伍六七是不是以前睡觉会打呼,或者柒本来是不打呼的,被鸡大保给带成那种无业游民了之后又被她带成生活习惯稍微变好的三好青年,再然后注意力就被窗角的那一点红色吸引住了。
    她想起院子里种了几棵光秃秃的梅花树,之前还没到花朵绽放的时候,想不到竟是今晚开了几朵,或许她忽然醒来就是因为这几朵早开的梅花,和今晚的初雪。
    她轻轻地抬起身子,越过他的臂膀,悄无声息地下了床光着脚跑了出去,还顺手把他的袍子外套披在身上。院子里的梅花果然不多,但是还是让她有一种熟悉感和亲切感,不同于伍六七给她的感觉,这感觉是另一个人给的,她的姓也是另一个人给的。
    走近那几棵梅花树,手抚摸着树干,思绪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她的眼睛还停留在那个人的背影之中,手中的短刃重得她拿不起来,娘亲故作喜悦的笑容也常常在她心头萦绕。此时此刻她的脚冻得通红甚至有些生疼,身体也不自觉的发抖,即使用手裹紧了外套也仍是彻骨的冷,可她浑然不觉。
    她好像有些想她的父亲了。
    梅花十三抬头望着那梅花,呆愣愣的,看起来似乎有些迷茫,大约是入了迷。
    她喜欢梅花,可能是因为她是梅花十三,可能是因为是她的父亲给她冠以梅花的姓,也可能是因为她的娘亲最喜欢梅花。或许也还有她自己的一份执念在,因为她也是梅花。
    “进去吧。”他说。
    然后他就这么将她横抱入怀中,一步一步走向那间屋子的房门。她怀住他的脖颈,让脑袋枕在他的胸膛,听着那平稳的心跳,忽然缩了缩。
    “梅花真好看。” 她笑了笑。
    “明天会更好看的。” 他示意她推一下门,进去后她又乖巧地把门关上。他把她的外套脱下,将她塞进被窝里,然后自己也钻进去,抱着她不撒手,双腿缠着她的腿试图用脚把她冰冻得像块铁的小脚给搓热。“以后你起码穿了鞋再出去,大半夜冻得人睡不着。”
    “……伍六七。”
    “嗯?”
    “受死吧!”
    “?!”
    她猛的将冰冷的双手塞进他的衣服里,狠狠地按在他的肚皮上,感觉到他身体突然颤抖了一下,颇为满意地笑起来。本来以为他会说她点什么,谁知道他只是拿出她的手搓了几下,呼出几口气让她的手暖起来。
    “梅小姐,既然你这么有精神,我们不如来做些有意思的事……”
    “晚安。”
    她立马缩进他的怀里,闭上眼不再言语。
    他轻笑一声,心安理得地缩了缩怀抱,脑海里却是刚刚的景象。他大概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刻,月光如水,把漫天的雪映照得洁白无暇,院里梅花绽放着,成为整幅画里最鲜艳的颜色。心爱的人身着白裙,披着他的衣服,在丛间伫立,轻柔地抚摸着那树,脸上一片柔和。
    雪落在她的肩头,画中人浑然不觉,反而淡淡地笑了。月光给这幅画披上了朦胧,迷了他的眼,心间是前所未有的悸动。
    如今她是他的人了。
    这个事实让他很开心,明明是冬天,他却听见了有芽儿破土而出的声音。
    伍六七轻轻吻在她的眉梢:“晚安。”
    回应他的是她浅浅的呼吸声。
    end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9-03-29 22:51
    回复
      是短篇 不是连载 序号只是标个顺序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9-03-29 22:54
      回复
        3.*七x十三
        *都是半成品
        勇士柒/魔王七x假圣女真魔女十三
        她就这么看着他的眼睛变为墨色,只一眼,她就知道他们是同类,于是心安理得地投入他的怀抱,任由他的手环上她的腰肢。
        他笑了起来,吻住她的脖颈,在上面留下些许的吻痕,而后变本加厉咬破了她的皮肤,吸吮她的血液。他们乐在其中。
        圣女长出了她的獠牙,勇士现出了他的犄角。他们不约而同的在彼此的身体上留下了专属于他们的印记,用行动来证明自己是猎物的所有权。
        这算是魔女与魔王之间公开的秘密了,至于勇士和圣女,他们大约都会好好的扮演,来满足自己的恶趣味,也算是给自己一个光明正大与彼此在一起的理由。
        偶尔亵渎神职也是很好玩的事情,不是吗?
        造反王子柒x骑士十三
        他被人解开了手铐,那人带着血液和伤痕将他扶起,而后庄严又恭敬地半跪在他的面前,双手呈上了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皇冠。
        她怀着虔诚,与不为人知的些许恋慕,说:
        “我将永远忠诚于你,陛下。”
        他注意到从来不肯穿盔甲的女骑士此刻穿着他送的铠甲,他想起曾经有人说要穿着心上人送的铠甲嫁给所爱慕的那个人。女骑士低着头不敢望他,或许是因为如今他们身份的改变,或许是因为她即使不抬头也能看见的绯红。
        他想,面前这个人将一生的忠诚都交给了他。
        他想,现在他需要给她一世的爱。
        伍六七x梅花十三
        他揽住她的腰,双手紧了紧,很不符合他的性格地在她的侧脸偷偷地吻了一下。她意识还未从梦中苏醒,小声嘤咛,往他怀里缩了缩。
        他嘿嘿傻笑,梅小姐,你再不起来太阳晒屁股啦。
        她揉揉眼睛,……再睡一会儿,马上起来。
        那你今天想吃什么吗?
        ……没什么意见。
        那我现在出去买,你睡吧。
        不行。
        她睁开眼睛,一只手抓住他的衣服,有些变扭。
        你不准走。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19-03-29 22:58
        回复
          4.论一个土匪如何麻烦地拐老婆
            1.刺客
            窗边的姑娘伸手将自己的头上的发簪取下,拿着木梳一下一下梳理自己已经及股的长发。她盯着铜镜里的自己,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头顶霞冠身披红袍嫁给一个素不相识之人,相夫教子,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只让自己听见那微不可闻的叹息声。
            今日庭院中父亲的话还时不时回荡在耳边,让她皱着眉久久未能抚平。她已到及笄之年,以父亲的性格,她怕是只能嫁给那些对梅花家有利的王亲贵族了……只不过,这些人大多数都是纨绔子弟啊……
            思及此处,她重重地叹了口气。
            忽有一阵清风,将她的思绪吹散。姑娘放下木梳,急忙起身快步走到窗前,把窗户关得紧紧的。今天有些寒冷,她想早点歇息了。
            “吱吖——嘣!”
            姑娘转过身正要离开,窗户被人猛地一推,一个长的不怎么样的男人直直地向她冲来。她下意识叫出声,却在一瞬间被人捂住了嘴。
            “嘘——别出声。”
            男人在她耳边这么说,眼睛打量了她很久,让她毛骨悚然。他又叫她不要出声,她惊恐地点点头,他才把她放开。
            这下轮到姑娘打量他了。这个男人的模样看起来并不是出自什么名门正派,反而像个市井小混混。他捂着右手臂,上边的布料已经被血染出一片暗色。他看起来很难受。
            只可惜这位姑娘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更不是别的大家族里那些柔柔弱弱的大家闺秀。她是梅花大侠的女儿梅花十三,她恰好继承了父亲的冷静和警惕,她也必须有这份冷静和警惕。
            “你是谁?”她冷冷地盯着他。
            “我是你的邻居啊你怎么这都不认得我了!”男人悄悄往阴影里缩了缩,脑后的小辫子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姑娘啊,别傻站着呀,帮忙包扎一下……”
            “胡说八道!”梅花十三从桌上拿过一柄小刀,直指他脑门,冷声逼迫:“你最好快点自报身份,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握刀的手法不对,指尖在微微颤抖,刀尖虽然指着他的脑袋实际上真要扎他也扎不中。看起来梅花大侠的小姑娘一点武功也不会。男人嗤笑一声,那事情就更好办了。
            他伸出左手直击要害,十三手中的水果刀便摔落在地。十三痛呼一声,还未来得及反应一把剪刀就已停在自己的喉咙前。他靠着墙,两指并拢随意晃动着,坏笑着开口:“别乱来啊梅姑娘,你要知道我其实是个土……专业的刺客,杀人可是不眨眼的哦~”
            刀尖近在咫尺,只需再靠近一些,她便可以在脖子上添上一道伤痕了。
            十三的眉头紧皱,此刻她的命在别人手上,她竟不知道怎么逃开。
            “你要杀谁?”
            事到如今,她可不会相信这个丑刺客是来她家闲逛的。
            “杀你爹呀。”他动动手指,剪刀便又靠近了一分,很好地制止了她接下来的动作,“梅姑娘,为了生活,还是得出来赚点外快的呀。”
            “你!”
            “我很好,多谢姑娘关心。”
            梅花十三看着刺客的笑容气愤不已。如今这种局面不知该怪她还是太弱还是父亲太过无情。从小十三就希望父亲可以把他的一身功夫,可父亲从来不肯这么做。他会在发现她偷偷习武的时候狠狠地呵斥她,他让她好好学习女红,她一一照做,然后就换来今天父亲让她嫁人的话,还有一个不入流的刺客正抓着她的命。
            如果她会武功,才不会造成现在这种局面。这个刺客,应该早就死在她手里了才对。
            如果她会武功……!
            “……你能杀掉我父亲?”十三低下头,细细笑了出来:“我想,你的功夫应该不如我的父亲。”
            “对,不如他。”男人瞥了一眼自己的的伤口,面不改色,“但是我的最终目标不是他啦。”
            她一愣:“谁?”
            “自然是你了,不过不是杀人。”
            刺客快速闪到窗边,眯起眼笑了笑。
            “梅姑娘,做好嫁人的准备吧……你爹我还是能杀的,没骗你。”
            说完刺客就消失了,连带着她脖子前的剪刀也无影无踪。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双手紧紧地握成拳,久久才咬牙切齿地憋出一句话,带着不可置信与不甘心。
            “你开什么玩笑……”
            2.提亲
            梅花十三坐在梳妆台前,拿着木梳梳了一遍又一遍。透过铜镜望见身后母亲正走来。她来到十三的身后,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发丝,慈爱地笑着,问她:“十三,娘亲给你梳辫子可好?”
            “娘亲编的辫子最好看了,十三最喜欢。”
            十三笑得很甜,甜得母亲心里发酸。母亲仔细地给她一点一点编成一条干净利落的麻花辫,温柔地抚着她的脸,忍不住眼含泪珠。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9-03-29 23:00
          回复
              “娘亲,您怎么了?”
              十三急忙转过身,慌乱地擦去母亲的泪水。母亲回过神,轻叹一声把她抱入怀中,话语中的哭腔让她的心都揪在了一起。
              “我们的十三啊,就要嫁人啦……娘亲舍不得十三,却也没有办法。好在来提亲的公子有才有貌,还算是个有礼节的孩子,还是皇亲国戚,十三不怕会过苦日子……”
              “什么?”
              她急急忙忙推开母亲,急切地问道:“有人来向我提亲?”
              母亲先是有些迷茫,而后恍然大悟一般一拍自己的脑袋:“娘都忘记跟你说了。你今天起的晚,住在我们镇上的王爷的七公子来向你爹提亲,指名要娶你,现在还在会客厅跟你爹商讨呢……哎,你这孩子,你去哪儿?!”
              “我,我去会客厅看看!”
              梅花十三顾不上身后母亲的呼喊,飞快地从自己房间冲了出去。她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个劳什子刺客对她说的话,心中的不安就越发扩大。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她还没来得及告诉父亲!
              根本没有给她反应的机会!
              此时此刻她迫切地希望来提亲的人跟那个二流刺客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是心里总有个声音告诉她那个七小王爷就是那个刺客。十三不由得加快了速度,跑过走廊越过庭院,终于到达目的地。
              “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父亲!”
              门内传来父亲的声音,十三却没注意听他们在说什么,大喊一声用力推开会客厅的门。不出所料,父亲被她打断了话头明显变得不悦,那胡须都抖了三抖。
              他皱眉开口,颇有些责备:“何事?”
              “女,女儿不愿嫁人!”
              十三跪在地上,不知为何来时满满的底气此刻竟消散殆尽。
              她可以明显地感觉到父亲的威压和怒气。她早已预料到了,父亲真正看中的是那个出生不久的弟弟,其他的女儿于他来说只是壮大家族的工具。只要女儿们嫁给了有利于家族利益的人,梅花家又怎么可能会衰败?
              可她始终相信,父亲不会真的这样狠心……她们也是他的骨肉啊,为何要因为什么家族的利益失去自己的幸福。这不公平。
              “为何?”
              传入十三耳中的不是父亲的声音,而是别人的。那人站在她的面前,俯下身想把她扶起来,她不愿,他就硬是把她给拉起来了。这下十三才注意到那人的样貌。
              他的脸和昨晚的刺客一模一样,但眼睛却是红色的,这在玄武国很是稀有。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的头发却只至脖颈,而昨晚的刺客扎了个小小的辫子。此时此刻一身黑衣,倒真像个刺客,也不知父亲是怎么被这样的人说服的,父亲最看重的就是传统。
              那音色也和昨晚的人一样,只是这眼睛……她敢担保昨晚的人是黑瞳。
              难道不是同一个人?
              可世上连孪生兄弟都不可能长得如此相像……
              父亲一言不发紧紧地盯着她,十三别过脸狠狠地拍开那人的手,向着父亲走近几步严肃道:“昨晚这人闯入女儿的房间说要杀害父亲,威胁女儿嫁于他,今日又冒充七小王爷来此提亲,还请父亲三思,女儿不愿嫁!”
              “没有证据我可不认。”
              那人坐回他的位置上,淡然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仿佛真是问心无愧。
              十三冷笑道:“你的右手臂上有一道伤痕,昨晚还要挟我替你上药,你忘了么。”
              小王爷撇撇嘴,昨晚那明明是个问句,用的是询问的语气,怎么就成要挟了。在老爷子紧迫的视线中,他淡定地撩起衣袖,露出健壮的手臂,上边干净的很,什么伤都没有。
              她哑然,愣愣地看着他的手臂,想过去细看又因男女授受不亲不敢前去。难道世上真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不成?
              “你相信我了吗?”他又喝了口茶。
              “你……”十三想反驳,却只能抿着唇苦苦思索昨晚他留下的蛛丝马迹,最终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只好再次从父亲这里下手,“父亲,我……”
              “胡闹!”
              她脸色一变。好了,现在父亲是不会再相信她的了。
              父亲紧皱着眉头,重重呵斥道:“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今日你在这里胡闹已经丢尽了我梅花家的脸面,又如何不嫁!从今日起至大婚之日,你不准踏出房门半步,至于退婚之事,免谈!”
              说完,父亲摆摆手,两个家丁便飞快向前来到她身后,小声道过谦便架着她往外走。她拼命挣扎,可她到底还是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说来和那些同样被安排的大家闺秀没有两样!她还以为自己有能力抗争,原来都是自己的错觉!
              小王爷的视线从没有离开过她,直至最后会客厅的门关上,他的眼睛也还落在她的眼睛里。他笑了,看起来得意洋洋,像是向她宣告他的胜利。
              这该死的冒牌货!
              她恨恨地咬住家丁的手臂,趁他们一时松懈,一溜烟跑回了房间里。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9-03-29 23:01
            回复
                3.落日
                再次见到那个刺客已是一月之后。
                父亲办事总是最有保障和效率的。刺客找到梅花十三的那天正好是她与七小王爷成亲的前一日。这一个月的日子也确实正如她父亲所说,她没能踏出房门,或者说踏出多少次就被逮回来多少次。
                十三曾问那些抓她回来的家丁是谁告诉他们她的所在地,他们死活不说,最后还是被她逼得走投无路才无奈地在原地蹦了七下。
                好啊,又是他!
                生气归生气,却是没办法找到发泄的对象的。不仅是因为那个所谓的小王爷在那一月期间从未在她面前出现过,还因为家丁丫鬟们基本被派去筹备婚礼了——剩下那点“不基本”自然是为了看着她——不过她本不是会迁怒于其他人的人,她只是在气自己无能为力只能受制于人。
                那时梅花十三也在闷闷不乐,坐在书桌前连声哀叹,怎料窗户被人推开,那刺客就这么蹲在窗台上,笑嘻嘻地望着她:“好久不见,梅姑娘。”
                十三不理他,但她来到了他跟前,狠狠地捏住他的右手臂。没错,就是那伤口所在的地方,此时摸上去有些凹凸不平,大约是结痂了。难道他没去包扎吗?她想,却忽略了某人痛不欲生的表情。
                “疼疼疼——梅姑娘,万事好商量!……你这么折腾我,是谋杀亲夫啊!”
                这话让几个路过的丫鬟听见了,看着那酷似小王爷的背影掩面而笑,匆匆离开仿佛打扰了两人的二人世界。
                梅花十三闹了个大红脸,恨恨将他推出房间外,使他掉落在庭院的草坪上,再使劲地关上窗户,“嘣”的一声叫她心情好了许多。但转念一想,疑惑又爬上她的心头:世上真有完全相同的人么?
                刺客确实是有伤的,但小王爷没有伤;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但瞳孔的颜色又不一样;如果刺客的头发不扎起来,或许跟小王爷一样长。
                他们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十三又开始愁了。她坐在书桌前再次数了数日子,不管怎么数成婚的日子都是在明天,这么一想她又开始叹气。一双手再次把窗户推开,看着哀愁的准新娘眨了眨眼睛,忽然闪到她面前,对她殷勤地笑:“梅姑娘,想不想出去?”
                十三的眼睛亮了亮。
                她确实被困住太久了,总该出去透透气吧?
                但父亲的禁令没有解除,父亲害怕她会逃跑。她咬着唇,一副忍痛割爱的样子:“不去。”
                “真的吗?你看等会还有夕阳能看,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喝杯茶谈谈心,”可恶的二流刺客还在引诱着她,“现在集市还没收,待会儿还有夜市,我知道有只蓝羽鸡,卖的糖葫芦可好吃了。”说完,他在心里默念三声对不起大保。
                “……”
                “大小姐,再不决定我可走了。”
                “……我——”
                “一,二,起飞!”
                “等等!!你放开我——啊!”
                那个男人还在十三摇摆不定的时候突然一把将她抱起,一蹬那窗台便跃上半空,快速地在屋顶之间跃动。十三只觉得天旋地转让她晕头转向,只能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襟防止自己掉落。她紧闭着眼,有些畏惧,却感受到抱着她的手加大了力气,他爽朗的笑声在耳边回荡。
                “你睁开眼睛看看啊!”
                “……”
                “安啦,有我在,你掉不了的!”
                此时此刻这声音确实能让十三安心,但她仍不敢睁开眼睛,然后她听见身边的人笑了一声,她还来不及问他笑什么,就感觉到一些树枝从她的腿边和手边划过。
                “现在好了,睁开眼吧!”
                脚上终于有了实感,十三无法轻易松开刺客的衣服,可喜的是她终于颤颤悠悠睁开了眼,然后像被谁抓住了故意,什么都说不出来。
                群山连绵,红霞如火,散发着浓烈光辉的落日正一点一点被山脉吞食。整个世界都是赤橙色,连那个丑丑的刺客也不例外。她侧眼望去,那光芒给他镶上了一层金边,照得他的脸红彤彤的。
                大雁从天上的烈焰中穿过,大大的夕阳也给它们洒上光芒,整齐的队形一点一点从天空的这边飞到那边。树叶因风的嬉戏“沙沙”地笑着,湖面波光粼粼泛起了水波,太阳的倒影也由此变得破碎。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缺憾美,水中破碎的夕阳可比完整的好看多了。
                而后梅花十三好似听见了什么。像水滴落在湖面上泛起涟漪,像孤鹜唱着悠扬的歌,像庭院中久久未曾开放的红梅终于开花,像心脏震耳欲聋的鼓声。她知道身旁的人什么都听不见。这是独属于她的,却是他赠予的。
                他们站在一棵粗壮的树上,树干上有大大的树洞。刺客扶着她让她坐下,而后他从洞里拿出两坛酒,一拔开酒塞,那股诱人的酒香就勾着两人的鼻子。他一屁股坐在她身旁,拎着酒坛子豪饮许久。
                “你很经常来吗?”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9-03-29 23:02
              回复
                  梅花十三抱着另一坛酒,久久没有打开。她不敢喝,回去以后一定会被发现的,况且她也不会喝酒。不过他舒爽的模样还挺让她心痒的。
                  “不久前发现的,正有空就带你来。”他又喝了几大口,不多久就打了个酒嗝,“毕竟总得让你心安理得嫁给我嘛。我这人还是很专一的。你喜欢上我了吗?”
                  十三不说话,将怀里的酒又交回他手里,便静静地坐在那里,波光粼粼都落入她眼中。那夕阳已隐去大半,夜色逐渐笼罩大地。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他们都不知道对方的姓名,他们本只有萍水之缘,却因为刺客的一时心血来潮或是恶作剧,他们就由萍水相逢变成了未婚夫妻。
                  即便如此,也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你是谁?”
                  第一次见面时梅花十三也是这样问他的,而他当时答非所问;现在她又这么问了一次,没有针锋相对,没有威胁没有要挟,她只是想知道自己要嫁的人是谁,仅此而已。
                  他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犹豫了许久,反复斟酌到底该如何开口介绍自己的身份。他即是那个说要杀死她父亲的“刺客”,也是那个来提亲的小王爷,其实也不然,他如今只是个从某个山沟沟里出来讨媳妇的土匪,又恰好选中了这位梅姑娘。
                  “我是刺客,也是小王爷。”刺客如是说,“但我实实在在是个土匪,不掺假。”
                  那时落日已完全隐去了,天空仅剩下黑色的幕布,云霞静悄悄离开,江畔有灯火亮起。梅花十三仍然沉默,看那原本暖意融融的树枝变成了黑色的剪影,带有文人画中的诗意。他们还未向对方介绍自己,但他们已决定不再开口。
                  土匪又喝起他的酒,身旁坐着他拐来的梅姑娘。酒是上好的桃花酿,姑娘是美丽的梅姑娘。土匪觉得这酒确实不错,若姑娘不喝一口还真错过了珍品,于是他扶着姑娘的肩,将口里的酒渡了过去,让酒香流连于唇齿之间。
                  姑娘忽然想起那轮落日。那是她一生中见过最美的夕阳,似酒香醇,比酒浓烈,当是此生最难遗忘的味道。
                  4.银河
                  后来的一切都荒唐的很。
                  他们的婚礼并不是在王府里进行的,而是在某座山的山沟沟里的某个寨子里。新郎官穿着名贵的喜袍,却与那些看起来粗俗的男人们喝得烂醉。男人们的家眷也是豪放的女子,她们拉着她,豪爽地干下几大碗米酒。
                  空地中心的篝火烧的正旺,男人们敲锣打鼓,女人们高声而歌,惊醒了一片山林。梅花十三被妇人们硬拉着来到那篝火前,跳着乱七八糟的舞蹈。大家都是各自跳着各自的,快乐洋溢在她们的脸庞上,仿佛今天成亲的人是她们而不是十三。
                  有人要教十三她们家乡的舞,有人要教十三她们家乡的歌,还有人嬉笑着推搡还在呆愣的她,使她踉踉跄跄地就倒入他的怀里。女人们在笑,男人们在叫,那只跟新郎关系很好的蓝羽鸡在调侃,就连新郎碗里的酒,都迫不及待落入大地的怀抱。
                  “投怀送抱,梅姑娘,今天很主动嘛。”
                  新郎揶揄地笑着,叫她红了脸。她愤愤推开他,却不知何时被人揽住了腰迫使她离不开他的怀抱。随后每个人都忍不住笑他欺负人,他挑眉反而捧着她的脸亲了一口,换来的就是更大的调笑声。
                  土匪头子找了个借口就抱着新娘子跑的远远的,人们一片笑骂也没拦着。他们坐在远处的屋顶上看星星看月亮看彩霞,新娘看起来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着气,不仅不肯理他还特地坐远了些。新郎厚着脸皮蹭过去,好声好气地哄着她。
                  “梅姑娘,梅姐姐,梅美人,别生气,我错了还不行?”
                  她一阵恶寒,连忙又坐远了些:“我不姓梅,我姓梅花。”
                  他不以为然:“梅也好,梅花也好,这已经不重要了,你现在已经跟我姓伍了。”
                  新娘子脸一红,不搭话。
                  “对了,”他突然想起什么,“美人儿,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她顿了一下,才道:“梅花十三。”
                  “哦,伍十三,真巧,我叫伍六七。”
                  “……”
                  “我们都是数字名,天生该在一起嘛!”
                  “……你真无赖。”
                  “不无赖当什么土匪。看来伍姑娘还不知道这是土匪窝呢?”
                  ……什么伍姑娘,鬼来的伍姑娘!梅花十三瞪了还在笑嘻嘻的新郎官,不过由于今天的十三的妆容太美,这会儿倒有些害羞的意味。土匪心痒痒。
                  此时此刻星星挂满了半边天,月亮的光华将他们笼罩,天空万里无云。他们全是更加了解彼此了么?梅花十三想,即使她很久以前便知道七小王爷名柒,但这和伍六七是个土匪没有冲突。今天的花轿,新郎官抢走了自己的新娘,小王爷不生气土匪头子笑的很开心,反倒是她,直到到达目的地才发现自己被摆了一道。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9-03-29 23:04
                回复
                    今晚的夜空比那日在树枝上看见的夜幕绚丽多了,像一条波澜壮阔的银河,里面的星星像挂在帘子上的宝石,一闪一闪对她眨着眼睛。十三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她,坐在房间的窗台前,望着那可望不可即的星河,像一只困兽,无论如何也抓不到一颗星星。可现在,整片银河唾手可得,她随时可以摘下一颗宝石。
                    在初为人妻的现在,梅花十三仍然无法回答那个问题。在那片晚霞的一日之后,他们大概也算不上什么喜不喜欢。可即便如此,她无法肯定日后的他们会不会真正对彼此动心来作为这次无聊的心血来潮做奖励,或许作为主导的伍六七也不能。对,他不能,他们都不能。
                    忽然有人在她耳边轻笑,紧接着她被躺在屋顶上,那人欺身压上来,给她演示了从土匪变成小王爷的全过程。不久后她听见他说土匪是蛮不讲理的,然后他们的气息相交融,他们的唇齿相接触,他们的手交缠,他们睁开了眼睛,将这一刻刻在了以后的生命里。
                    银河之下,他的眼中有着昨晚的夕阳,那么鲜红,那么美丽。她从夕阳里看见一点青色,那是春的到来。
                    她或许又落入了另一个牢笼里,梅花十三想。
                    5.土匪
                    窗边坐着个姑娘,一头青丝柔亮顺滑。
                    有个扎着小辫子的男人趴在墙头上,小心翼翼地扫了两眼周围,才猛地伸手指着窗边的那个姑娘,笃定道:“就是她了!”
                    男人身旁的蓝羽鸡拿着望远镜仔细望了望,好家伙,原来伍六七的眼光也不是那么差嘛!只见那姑娘皮肤白皙如雪,看起来吹弹可破,脸上两颗泪痣点得传神,美目中似含着无尽的忧愁——总之,是个美人。
                    可惜,就这么被伍六七给糟蹋了。
                    蓝羽**望远镜放下,侧过脸想劝阻,张口欲言却被男人的举动惊得说不出话——他正拿着自己的剪刀用力地在自己手臂上划出一道长长的伤,还将墙头上的灰尘都抹在自己的脸上。他疼得龇牙咧嘴,也仍不忘给蓝羽鸡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
                    “大保,等我的好消息!”
                    说完,人便消失了,不久,女人的惊呼声短暂地出现在夜色里。好在,谁也没被惊动。
                    鸡大保叹了口气。伍六七果然是块当土匪的料。
                  end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19-03-29 23:04
                  回复
                      她忽然笑了:七怎么会这么难写?你骗我。
                      七似乎也因她的笑容放松了许多,或许笑了,或许没笑,总之语气听起来有些轻快:我没有骗你,我叫柒,对,七。
                      于是小小的十三选择相信他,也不管年龄的差距就叫他七。七没有很快回应,但他终于稍稍放下戒备对她亲近,他捏捏她的小脸蛋,像是责备她不知大小。可她不管,因为她只是个小孩,她可以任性。于是她又问,七,七,我可以摸摸你的脸吗?他经常不出声的,她也习惯了,这个人行大于言,对他来说行动似乎是最有效率的事情。他引着她的手,来到他的脸庞,让她用触觉和他见面。
                      他的下巴有星星点点的胡茬,扎得她手痒痒的,却意外地舒服;他的嘴巴软软的,此刻却抿着,她想他一定不爱笑;他的鼻子很挺,他的脸没有多少肉,说不定他生活有些拮据;他闭上了眼睛,眼珠隔着眼皮在她手里骨碌碌地乱转,像个跟她捉迷藏的孩子;他的额头不太光洁,偶尔可以摸到几颗小痘痘;他的头发比她短多了,摸起来硬硬的,有些扎手。
                      好了么?他问。
                      她这才松开手,静静开口,你长得……还行吧。
                      梅花十三脸上绑着绷带,可即使没有绷带,她的眼睛也没法看见他的表情。柒庆幸她什么都看不见,她永远不知道也不会知道他现在不语失笑的模样,第一次被这样直白夸奖——还是小孩子,小女生——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好在,她什么都看不见。
                      一段时日后,梅花十三经过调养,可以下床了,七便经常带她出去。
                      春天到来时,七会牵着十三来到院外一棵树下,把她托起来让她近距离接触初春。光秃秃的树上挂着几株绿芽,她轻轻一捏芽就断了。她愣了一下,有些慌乱,还未开口问,就听到七叫她仔细抚摸,问她有什么感觉。
                      很嫩。十三认真地感受着。摸起来很舒服。
                      记住它。七将她抱下来,帮她拍掉头上撑过冬天却未度过春天的落叶。他用那种听起来很冷却带着些许向往的语气说,你很快就会看见它。看见春天。
                      他领着她来到夏天,她感觉到门前小溪清凉的水,水中几条小鱼从她手中溜走,像过往的时光匆匆流去。梅花十三想起十二月的最后一天她成为了孤儿,她想起浓浓的血味,那股糅合着药香、风和夜的混合气味就在她身旁,似乎那血气已然消失。她的手握紧了拳,却又被人轻轻地揉开。那人轻声说,已经没事了。于是她便抓住了那条溜走的鱼。
                      秋天是不完整的。起初他们还一同闻着远处田野中的稻香,后来她便只能和年事已高的村医爷爷一同依偎在那间简陋的瓦房里,替她按摩的手又变回了那双布满皱纹的手。屋子里没有他的气息已经很久,而她的黑暗似乎迎来了些许光芒。
                      梅花十三自七走后便经常坐在家门前大树下的秋千上。那是七亲手做的,树也是那棵她曾经坐过的树。十三在心底埋怨着他,埋怨着他的失信。不是说好陪她到她眼疾治好的时候么?为何期限未到他就已经走了?她得不出答案,但她可以等他,就在这个秋千上等他。对,在这个秋千上。
                      于是梅花十三从晚秋坐到寒冬,落叶被掩埋在白雪之下,冷风在呜呜叫。隔壁家大婶做的衣服很暖和,她在这里就不会觉得很寒冷。
                      不冷吗?
                      很久之后,有人对她说。
                      那人带着十三熟悉又陌生的味道,有着一双有些粗糙且带着茧的手。他捏着她的脸,看着她惊慌又惊喜的样子苦笑,又庆幸她什么都看不见。他想把她拉下秋千带回屋子里,却被她反拉住了手。他有些惊讶。
                      七。七。
                      我在。
                      你帮我扎一条辫子吧,我看不见。
                      那人便绕到十三的身后,从口袋里拿出染上体温的木梳,小心翼翼地打理着让他束手无策的长发。看起来万能的男人此时也变得笨拙起来,他为她编了一条长长的三股辫,却一些结大一些结小,像一条炸得难看的麻花。即便如此,他仍然注入了十二万分的认真。
                      那个发型真是糟糕透了,乱蓬蓬的,可十三不介意。他们在这段静谧的时间里用沉默诉说着对彼此的思念,或许还有爱,即使他们隔着十多年的时光与经历。当泪痕透过两层纱布在绷带表面显现,七忽然笑了起来。
                      我们回去吧。他说。
                      于是他们大手牵着小手,一同走向他们的家。
                      3.
                      他早就料到这一切。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9-03-29 23:11
                    回复
                        战斗在一望无际的空地上进行,没有可以随意破坏的桥梁,没有可以用来逃生的河流,只有千军万马,只有敌人。他们目光灼灼,都是对他人头的渴望,对悬赏金的贪婪。他们的武器泛着寒光,仿佛下一秒就能隔断他的大动脉。
                        他早就料到这一切。当许久不出现的柒为了他的小女孩向首领提出归隐山林的请求,当首领冷笑着让隐藏的刺客们现身时,他就不再是那个风光无限的刺客首席,而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悬赏犯。他的人头比任何人都值钱。
                        以一人之力从上千甚至上万人手中夺取自由,柒第一次如此大胆,他没有把握成为这场博弈的胜者,可无论有无把握他要面对的都已经摆在他面前。于是他杀,大杀四方,杀红了眼,那血水就成为平地上的一条河。柒庆幸他的小女孩不在这,庆幸她看不见他这可怖的样子。
                        她现在在做什么呢?柒在挥刀的间隙想。明天便是元旦,是她拆除绷带的日子……她可以重见光明,他们也就可以见面了。他要快点回去,换身干净衣服,叫她见了安心。
                        柒的衣服沾满了血液,都是杀死别人时沾上的,或许里面也混有他自己的血,他为了自己的自由付出了不少代价。此刻他就是一台杀人机器,可机器也有报废的时候。他的腿被别人打断了,他的手也拿不住刀了,浑身上下全是伤痕,可他仍在抗争着。他在向她前进。
                        周围仍有好些敌人。柒倒在地上,匍匐着向梅花十三的方向前进。去年的今夜她也是这样做的,可他没有腿,也没有手了。不碍事,他还可以靠着残躯向她靠近,只希望她到时候不要害怕。
                        他一边爬行着,回忆过往都涌了上来,都是救下梅花十三之后的,之前的记忆都已模糊,就像是自从她来了之后他的世界才有了颜色。柒忽然有些难过,他没能同他走过完整的春夏秋冬,也没能好好保护自己。一个残疾如何养大一个瞎子呢?柒不知道,但总会有办法。这信念给他的火焰里加了把柴,使他越烧越旺,使他更有力量。
                        却在被另一个人的影子笼罩时,很快被人用冰水扑灭了。
                        柒死在自己的千刃之下。手起刀落,他死前还在庆幸,庆幸她不知道,庆幸她看不见。柒没能合上他的双眼,没能躲开直击心脏的刀刃,连拿了他的刀杀了他的人都没能看到。最为遗憾的,是没能与她见面,灵魂就陷入了长眠。
                        他的手同样向前伸,却无人托起,于是无力落下再也无法抬起。
                        别等我。柒想。我回不去了。
                        如此,这便成为他最后的愿望。
                        4.
                        梅花十三早早地起来了,好好打扮了一番,穿上了新的小棉袄。但她那个乱糟糟的发型她没有换。这还是两天前七帮她扎的,她想等他回来让他重新扎一次,一定要扎的的好看一点,村里好多小孩都在笑她。
                        家家户户都在放鞭炮,庆祝新年的第一天。她们家也一样,听隔壁家大婶的女儿说,村医爷爷难得像个小孩一样点了炮仗,还开心地给村里的小孩买糖吃。十三猜病重的村医爷爷或许病情缓解了许多,她微微笑像含苞待放的桃花。
                        今日便是她拆绷带的日子。她本可以立马拆下,但七说今天一定会回来,她就没有立刻让眼睛获得自由。她想第一眼就见到七。
                        村医爷爷牵着小十三的手,带她到杂货店门口买了一串糖葫芦。她一边吃,阳光就都落到她的糖葫芦上,她将暖意都吃进了肚。很快他们又回了家,爷爷的声音开始苍老,爷爷说小十三,阿七已经在家里了,等会你面向大门口,让他帮你拆绷带,你说好不好呀?她乖巧点头,摸索着来到大门口,转身面向门外。身后伸来一双手,颤抖着解开了她脑后的结,然后梅花十三睁开双眼,让拥有清澈光芒的青瞳重见天日。
                        梅花十三终于见到了陪伴她一年的所有事物,所有艳丽的色彩一齐挤入她的眼帘。她看见门外一片白雪皑皑,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她看见那个堆满雪的秋千,铺上了几片枯叶;她看见七在秋千旁种的干秃秃的梅花树,终于在她够不着的地方开了一朵梅花。
                        她轻轻地回过头,年迈的老者已然睡去,像个安静的孩子,手里还拿着他的绑带,忽然寒风一吹,那绑带就像冬天的落叶一般飘落在地。
                        十三想,七一定会喜欢门前的雪地,因为她很喜欢。
                        十三想,七一定会回来,因为他承诺过。
                        十三想,可是他到底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她眼里蓄满了晶莹,不多久便有珍珠落到地上,像倾泻一地的白月光。
                        end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19-03-29 23:13
                      回复
                        6.夜之将白
                          梅花十三睡着了。
                          柒终于收起他的喋喋不休,做回了那个安安静静沉默是金的首席刺客。他们并肩躺在那个一点也不舒服的草垛上,他轻轻地转过身,把她抱在怀里,下意识蹭了蹭。
                          他们躺在一间破庙里,外面的风在鬼哭狼嚎,里面的火闪烁着传递微小的温暖,他感觉到梅花十三有些瑟缩,却松开了手隐忍着远离了一小段距离。胸膛的伤口开始突破她曾给的温暖给予他重击,柒浑不在意只将自己的视线牢牢粘在爱人身上。他开始笑,笑得脑袋上的痛一层又一层叠加在身上,笑得身下的干草也粘上了暗红。他不停笑,无声无息。
                          柒不敢触碰她。梅花十三的睡眠质量并不高,只消轻轻一碰便会睁眼——或许刚刚太累了罢,又或许她从未轻松过,他抱她的时候她居然没有醒来——不过无论如何他都不可以让她醒来,至少现在不可以。现在醒来,于他,于她,这个夜晚都不可能是个温柔而幸福的夜晚,天堂会消失,而梅花十三会永远记住他难看的死相。
                          可能还有一个原因。柒的手已沾满自己的血,而他不忍将她弄脏。
                          风还在呜呜叫,冷空气从屋顶的破洞、墙上的烂窗一股脑地涌了进来。大雪在哭泣,他心头的小溪在咚咚地流淌,一滴一滴穿过草垛的缝隙掉落在地,滴答滴答,让他心惊,叫他颤抖。柒觉得这声音像鼓,像雷鸣,贯穿他的耳膜,让他不得安宁。十三,别醒。他在心里呢喃。别听,别看。
                          于是梅花十三遂了他的愿,什么都没有听到,仍沉沉在梦中。
                          柒给予的奖励在十三看来可能是个流氓行为,但在此时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他用眼睛亲吻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子她的嘴,还有那两颗好看的痣。然后他继续亲吻着她的颈,她的肩,她身体的每一处,用他的眼睛,将她的所有刻在了他的脑海中。
                          他忽然有点难过。不,应该说——
                          他好难过。
                          梅花十三到底是怎么做到可以在他身边安然入睡的?她不觉得现在的生活很苦很累吗?她不觉得跟着他亡命天涯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痛苦的吗?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死心塌地地跟着他啊……
                          柒并不是瞎子,梅花十三身上的伤有多少在哪里他一清二楚,可她现在安然恬静在他身旁睡着,偶尔还能听到她在梦中呼唤他的名字。他眼里的河随着心上的溪一同流淌,滴在他的眼中使他视线模糊,滴在冰冷的地上给寂静的寺庙添上“啪嗒”一声响。对于给梅花十三带来深重灾难并要她独自前行这件事,柒太难过了,她每一次平稳的呼吸都像用玻璃在他心上划下一道血痕,血液就会从胸膛上的伤口汨汨地冒出来。
                          悲哀,悲哀,悲哀。
                          十三、十三、十三。
                          梅花十三。梅小姐。
                          我的十三,我的十三啊……
                          十三。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夜仍继续着,爱人仍熟睡。柒不断呼唤着她,呼唤着她的名字。他亲吻着她的发丝,嗅着她发上的寒香,一遍又一遍说着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仿佛这样就能够弥补他的过错她的余生。没用的,没有用,一切都是无用功,他能弥补的只有今晚、只有今夜。他不断涌上来的困意和快要垂下的眼帘在告诉他这一切。柒已无力阻止自己的血沾染她的衣裙了。
                          柒又轻轻地远离了梅花十三些许距离,小心翼翼地,不发出任何声响地蜷缩成团,静默着等待着睡熟的一刻。是的,柒把那唤作入睡,因为睡着了可以醒过来,而醒过来代表他们又多了一天时间。
                          “伍六七……”
                          身旁的人发出梦呓。
                          “……在。”
                          柒闭上眼,答应了一声,只不过那根本连他自己都无法听清楚的声音很快便消散在空气中。
                          “……别走。”
                          他自是望不见她在梦中流出的眼泪,他也想象不到该有多大的悲伤泪水才会冲破梦境的牢笼于现实流出。柒觉得他好困,好困,困到没有力气再睁开眼,困到无法移动手臂一分一毫,困到连说话都不能发出声音。
                          尽管如此,他仍用尽此生所有的力气,对梅花十三说:“不走……”
                          我一直在你身边,不会走,不会,天一亮,我就叫你起来。如果是我赖床,你就把我狠狠地打醒,叫我吃药。
                          你是我唯一的良药。
                          这是玄武国首席刺客一生中失信速度最快的承诺,仿佛有千万斤重,一下就把他压垮,将他砸了个粉碎。
                          不知打哪来的公鸡打起了鸣,尖锐的叫声把一丝两缕的阳光拉出了山,渐渐发散成淡淡的鱼肚白。
                          他走在那条通往天堂的路上,悄无声息,步履不再沉重也不必匆匆。他静静地,像入了她的梦,在她给予的万丈光芒之下,在她晶莹破碎的注视之中,走向了那个没有受伤,没有苦痛亦没有孤独寂寞的天堂。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19-03-29 23:14
                        回复
                          夜之将白补刀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19-03-29 23:17
                          回复
                            7.踏雪寻梅
                              那也是一个冬天,下着鹅毛大雪。
                              柒是被人压着送入牢房的,他浑身是血,血液随着他的步伐滴落在在地上,一路留下痕迹。铁链的声音哐哐朗朗的,在空荡的走廊上回荡。他的步伐缓慢,身后的几个人也跟着他慢慢走,像是怕他跑了。
                              曾经给予他首席之位的人也在那身后的几个人之中,曾经给予他爱情的人也在那几个人之中,剩下的便是押着他走的刺客,有一人还拿着他的千刃。他们都在他的身后虎视眈眈,只要他有一点暴动,他们就会立即动手让他一命呜呼。
                              柒觉得这里有些眼熟。他想起自己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上次来,是为了救一个女人。那人现在就在他的身后。
                              路很快走到了尽头,那间牢房里一抹绿色尤为鲜艳,只是此时沾了些污秽的颜色。柒脚步一顿,站在那间牢房的门口,觉得喉头一紧,视线有些模糊。一个刺客打开牢门,另一个刺客用力将他推进去,他措手不及狠狠摔倒在地,吃了一口狗啃泥。
                              铁链的声音又响起,锁头上了锁。柒挣扎着爬起,抬头看着双手被吊起、整个人都吊在半空中、浑身都是鞭打行刑痕迹却不发一声的姑娘,轻声说:“放佢落来。”
                              首领看起来很是大方地一挥手,那白衣姑娘便挥起镖来,吊着人的铁链应声而断,姑娘掉了下来。柒急急冲过去,扑倒在地用身体把人接了下来。
                              狼狈的很。首领似是不忍再看,什么话都没留下,就这么走了。白衣姑娘也没有看他们,紧紧跟在首领身后。
                              很快,又只剩下两个犯人了。
                              柒将那人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喊着她的名字,用被束缚的双手一次又一次、用力想要使她的手暖起来。可是没有用,她的手还像一块冰冷的铁。
                              “梅小姐,梅小姐……”
                              “我来找你了,你睁睁眼啊……”
                              “十三,十三,梅花十三……!”
                              柒没有停下过,艰难地把她抱在怀里,那人就好像处于零下十几度,或者赤身裸体地在外面的雪地上滚了好几圈——她好冷,好冷,冷得像个死人——不,没有,梅小姐没有死!伍六七如是说。可柒时常与死人打交道,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更何况,首领怎么会把两个活着的刺客放在一个牢房。
                              柒觉得自己的左眼好疼,血液混合着泪水让他的眼睛痛得要瞎。他猜以后自己的左眼可能再也睁不开了,那里有好长一道伤口。这么一想,他就难过得大吼出来,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哭声若是梅花十三醒来听到,一定会责备他鬼哭狼嚎,难听死了。
                              自欺欺人是件很好的事。他知道他根本不是为了眼睛,但他当作是这样。梅花十三身上的伤口让他心都要疼碎了,她一定遭受过非人的虐待。
                              要逃,要逃,带她到神医那去,她肯定还能活下去!
                              于是柒又将她艰难地放在地上,爬起身,对着那墙,勇猛地撞了上去。
                              他没有刀,也没有剪刀,甚至算得上没有手,他只有自己的身体,如今这身体也算不上什么有用的东西,用来撞墙正好。那撞墙的声音如雷贯耳,他分明是个鼓手,有多大力使多大力,有多大声打多大声,全然不爱惜自己。身体瘀血了,也仍能继续;伤口开裂,也不值得可怜。
                              只要能逃出去,十三就有救了。
                              那时柒抱着这样的想法,残破的身躯之中忽的迸发了力量。他一连撞了几天,身体上没有一块完整的肉,鲜血流了一地,才终于撞出一个缺口。他又用脚踢开几块砖,才跑过去用手托起梅花十三跑了出去。
                              他庆幸他的双手被锁在身前,这样他才能把她抱出去。他在她身上闻到了臭味,当然不是因为几天没洗澡发臭,那股气味是尸体特有的,那是尸臭。她的身体出现了尸斑,她的身体已经腐烂。柒告诉自己,还有救,还能活,她或是他,都能活下来。
                              “梅小姐,别睡了……”
                              “赶紧起来……陪我说说话……”
                              “……算我求你,我以后不会再欺负你了,任你欺负任你使唤,好不好?”
                              “好孤独啊……十三,你别装了啊……”
                              “我快撑不下去了……”
                              此时的柒一边用命奔跑一边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试图唤醒怀里的人。他在厚厚的雪地上断断续续留下脚印,风雪偏偏顽皮地将那些脚印连同血液一同抹去,却又不完全消抹,还能看到一点赤色痕迹。
                              他的右眼布满了血丝,泪水不断涌出;他的意识时有时无,双腿酸软无力,生命似乎要走到尽头。柒想,他们回不到小鸡岛了,他回不去了,十三也回不去了。好吧。他终于肯接受她的死亡,问:“梅小姐,今天是你的头七么?还是明天、后天、大后天?”
                              没人能回答他。他也不在意,小心翼翼地托着梅花十三的身体——他不愿叫做“尸体”——坐在雪地上,有一会儿没一会儿地跟她聊着天。他们并未走出多远,那牢房还近在眼前,但居然无人出来追捕。柒笑,果然是料定他们会死了么?
                              柒不在意,轻轻吻在她的额头上,说:“梅小姐,你等我,我给我们挖口棺材,让天葬起来,再找根树枝,插在那前面,表示夫妻墓……”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8楼2019-03-29 23:19
                            回复
                                好。现在就开始干,不要浪费力气。他把十三放在雪地上,双手一个劲在地上挖、刨,一顿一顿的,又不敢停下。他觉得冷,这时才发觉原来他们都只穿了单薄的衣服,可他没有时间给她铺上一层雪了,干脆把外套脱下盖在她身上。
                                雪落在柒的眉上,肩上,手上的铁链哐当哐当响。他的手冻得通红,手指头流了血,手脚都冻僵了,有好几次都差点死过去。可他没有,他还有气,他还能继续挖。
                                等他挖好,梅花十三身上已覆上厚重一层雪,他自己也快睁不开眼睛。柒上气不接下气地把十三身上的雪推开,重重瘫睡在她的身边,用了吃奶的劲儿,把她抱住,滚进坑里。那坑有些济,可时间不等人,侧侧身换个姿势还能将就将就。
                                “梅小姐,不知你回来没有……”他不知自己挖了多久,不知现在何时何日,“我忘了捡树枝……但我不想起来了……”
                                “我觉得我早就该死了,可还是撑到现在……一定是在等你。”
                                “你要是在的话,就叫老天把雪下大一点,把我们埋了吧……”
                                话音刚落,柒闭上了双眼,呼吸声悄悄消散了。
                                那也是一个冬天,天本下着小雪,忽而变为鹅毛大雪,混着大雨,将血液都冲刷干净。大雪很快将一切都掩埋,所有所有都消抹去,不留一丝痕迹。
                                大雪连下七天,停时正是首席回来的那日。他望着站在墓前流泪沉默的妻子,终是笑着伸出手,牵起她,渐渐消失在人世间。
                                某年春天,一白衣女子来到墓前,望着墓内两具紧紧相拥的白骨,泪流不止。她亲手将坟墓填埋完整,在墓前插下一枝梅花,才轻声离去,不敢惊扰。
                                数年后,花开满树。
                                end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9楼2019-03-29 23:19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