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亭素来是我最惧怕去的地方,大抵是因着自个儿的小身板细胳膊实在滑稽可笑,尤其是每回使尽气力才堪堪拉动一张小弓时,便觉得太过羞惭,这样的滋味诚是不好受。但约摸是那一遭上书房过后,便浑然变了个人似的,镇日央求着嬷嬷开恩,好让我多在箭亭泡一会儿。
嬷嬷并不知晓——是猷哥展给我看的那一掌茧子若霹雳一般震彻了我,鞭策着我重新抖擞起精神。于是,眼下大晌午的才刚用过了膳,我便雄赳赳气昂昂往箭亭奔去。
箭亭的谙达见我来势汹汹,又兼精气神十足,委实太过反常,一时惊愕,竟忘了去嘱咐哈哈珠子取弓。我见他愣了半晌,便索性冲边上侍奉的安子喊道。
“安子,给我拿张两石的弓来。”
谙达听我下了指使,才冷不丁回过神来,忙劝我换柄更称手的弓来,又言说了番冗长大道,无非欲速不达云云。我心下很是不甘,只撇了嘴不去理会他,仍执意要那张二石的弓。不消半刻,安子便恭恭敬敬呈上那张弓与我,我伸手掂起,却霎时觉得这弓分量太沉,比往常还要硌得手疼。安子小心翼翼劝我不必太逞强,我却偏偏犟着脾气举起,又摆足了开弓的架势。但我终究需承认,我压根拉不动这张弓,任我如何吃力,那弦依旧绷得紧实,纹丝不动。我似有些懊恼,但骨子里的倔强致使我不愿耷拉下脸皮去认自个儿没本事,只得咬紧牙关紧紧握着长弓,直将手勒出了深痕,仍是不愿开口告饶。与弓相持的光景,午后的烈阳愈渐毒辣,使我额间凝了一层晶亮的汗珠子,滑落到眼珠子里头时,与那灼目的日光同样辛辣得刺痛。瘦弱的身躯也不觉打颤,炽热的气浪滚上体肤,周身是黏腻的滋味,极不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