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耀戳了戳伊万,他有些不满伊万的走神。 “有在听我说话吗,伊万?”
伊万从愣神中惊醒,他快速把目光从王耀的铅笔上移开,到处找着自己的下一个借口。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一方放着满满毛绒玩具的,王耀的床。在那些住民中间是一只可爱的毛绒玩具猫,对着伊万和王耀歪着头笑。
“那孩子有名字吗”伊万希望转移注意力能奏效,问句从他喉咙里溜出来。王耀的不满稍微松弛了下来,他的目光稍微有些疲惫。这是今天的第二次有人问他他的毛绒玩具了。
“哎呀…原来你一样吗……”王耀小声地说着地说。
“不是,不,我是说我觉得他们很可爱。”
“你不觉得他们幼稚吗?”这次轮到王耀疑惑了。
“他们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伊万好奇,他看着王耀在疲惫和尴尬之间跳跃的表情,他一会儿警惕,一会儿犹疑。
他真的很有趣。
伊万的嘴角上扬了起来,“我能看看他们,我是说那些孩子吗?”
“为什么?”
对方的疑惑似乎要溢满出来,对他的话不明所以。
“我只是想看看,”伊万笑了,“你不信任我吗?
“关于gitty的事情我谁都不信任,”王耀说。 然后他停顿了一下,有些目光不定。“但是…如果你坚持的话,我还是可以把他让给你抱一会儿。
“我是认真的。”
王耀叹了口气,他伸长了手去够他床上的猫咪,然后小心翼翼地递给伊万,之后他小心翼翼地看着伊万。
伊万碰到那个诡异的毛绒玩具,他的手感很奇特,王耀的玩偶带着奇怪的腮红,他的纽扣眼睛和耳朵上粉红色的蝴蝶结却又让他看起来很俏皮。白色的布料稍微看起来有点旧,gitty的身体似乎每日都在一次又一次地被王耀搂着入睡,它的身上有看起来有些每日被挤压之后轻微变形的曲线。
伊万从小就没有多少玩具,但他和娜塔莉娅总是用破布、棍子、有时甚至用蔬菜做玩具。
娜塔莉娅和他一起编了很多很多奇妙的故事。不过大约就在一年前,娜塔莉娅就对这种低级过家家失去了兴趣,不过i但伊万总是会在奇怪的时候怀念它们。
他像操纵木偶一样拿着玩具,把自己的身体藏在gitty的后面,然后让它转向王耀,拔尖了声音模仿着小猫的叫声呼唤他,
“耀奇卡——”
王耀把头往后靠,但是他嘴边噙着浅浅的笑容。“gitty才不会这样叫,”
“啊……”
王耀从伊万手中接过玩具,摆到他的头顶,给伊万做着轻巧的示范,“我是说,更像这样才对,”
王耀清了清嗓子,说话时让玩具的头上下摆动,gitty的嘴巴开合, “哎呀!我才不是小女生阿鲁!”
伊万突然大笑起来,他笑了一阵,“不过为什么他听起来像个老人? ”
“因为猫咪的叫声听起来太可爱了!”
”gitty张着嘴巴,他像是话剧手偶一样地歪着头,似乎真的在认真反驳伊万。
王耀咧嘴一笑,他的脸笑起来就会泛起红晕,让伊万的嘴角也绽放出无法控制的弧度。
“阿鲁?” 伊万问。
“恩?”王耀眨了眨眼,gitty玩具在手中摇摇晃晃。“啊,其实这就像…嗯。 我不知道。 这只是gitty他的一个口癖。”
王耀摆弄着手中的玩具,脸上的笑容却在一点一点地变淡。伊万忽然想让刚刚那种笑容在他脸上保存地更久一些,他努力在脑海中搜索那些能让人一直笑下去的方法。
“除了gitty之外,我是说其他的孩子有他们的名字吗”
王耀的眼睛一亮,不过片刻之后他的脸上又露出疑惑的表情。“你是真的想了解那些孩子吗?”
伊万点点头。 王耀考虑了一会儿,然后跳上床从他的玩具堆里拎出一小只熊猫毛绒玩偶。
“这个孩子不会说话,”王耀说,把熊猫玩偶递给了伊万,“他的,咳咳,他的名字是Panda。我从十岁起就带着这孩子了,那时爸妈,弟弟和我都在香港。”
然后他转过身,抓起一个白色的似乎是圆形的玩偶。“这孩子,不过我不知道他应该叫什么,但它有一张脸。我在日本的时候从一些抓娃娃的机器那里得到他的。他把玩具放在旁边。“那里的人一直说它看起来像“mochi酱”,所以我就叫它“mochi酱”。
伊万把那个小小的熊猫崽抱在怀里,短短的绒毛轻轻挠着他的脸。“你是说所有这些小朋友都来自不同的地方吗?”伊万把白色的长毛绒翻转过来,露出熊猫崽带着眼圈的熊猫脸。
“大部分吧,”王耀又拿起一个兔子毛绒玩具。“每次搬家都能带着上一个地方的东西,能留个念想总是好的,所以……”他掀起了小兔子的长毛绒。“这个是我去年才拿到的,这个孩子来自维也纳。不过我还没有给它取名字。”
“为什么不和其他孩子一样,给他取一个名字呢”伊万说。
王耀的脸上露出犹豫的表情。“我不知道。不过其实也没关系。”
王耀把玩具递了过去。伊万揽住了它,伊万的怀里突然被那些大大小小的毛绒玩具装满,它们闻起来都是甜甜的、柔软的、有些比较颓靡,看得出来陪了王耀很久了,他可能每天都揽着这些孩子们睡觉。不过最新的那位兔子先生还是鼓鼓的。他是一个新来的小朋友。
伊万望着王耀,发现他的眼睛里的笑意又消散了一些,脸上的兴奋也逐渐平静。伊万又开始不知所措了。
“你想念你的母校吗?” 伊万又问。他很不想结束和王耀的话题。
听到这个问题,王耀的目光从伊万身上移开,他懒散地环顾着他的房间,他的领地。王耀的脚靠在床边轻轻地晃动着,让伊万有种想把他们抓起来放好的冲动。
“那儿的学生可不是太友好。”
“还能比奥德布鲁克更坏吗?”
王耀嗤笑了一声,
他的双脚晃动地更厉害,像被激怒的猫尾巴。窗外的雨点猛烈地打在窗户上,隔壁房间的音乐终于停了下来。王耀又把手放在了膝盖上。
“在维也纳他们叫我Reisfresser。”王耀说, 伊万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他疑惑地眼睛看向王耀, 王耀轻轻摆了摆头。“我再维也纳的时候他们那么称呼我。”
王耀的嘴角上挂着一丝轻蔑的弧度,但这个笑容并不是伊万期待的那种友善或者顽皮的笑。 王耀似乎又眨了眨眼睛。“Reisfresser,在德语中的意思是吃大米的人。”
“有的时候他们觉得没事做,就会向我扔米饭。他们可太友好了。”
伊万的目光突然沉了下来,他好像突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他张开嘴,努力想说点什么,他想着。什么都行,说不定能给王耀一点安慰。
伊万张着嘴措辞的样子逗笑了王耀,他咯咯地笑了起来,声音好像马上就被雨滴带走了一样。
“没关系,”王耀说, ”“不说也没关系,把我刚刚说的忘掉就好。是我不该说起这些事情。
“我明白了!”伊万脱口而出,不过他不敢抬头看王耀。 他咽了口唾沫,胸膛里有一种奇怪的紧缩感,那股感觉今天已经把他推出来好几次了。“他们那么喊你,还有,朝你丢东西。我的意思是那些人类就是很恶毒的。”
王耀默默地停下了他不停晃动的小腿。 雨没有缓和,他们之间的安静也没有缓和,但是当伊万抬头看王耀的时候,他的表情似乎有些破碎,那是介于隐忍和怜悯之间,伊万看得出来,他在那个地方很受伤。 不过他不确定,因为王耀脸上的表情总是稍纵即逝。
他们之间的尴尬直到王耀的妈妈声音从厨房里传过来。
王耀从床上站起来,他清了清嗓子。 “我们家得吃晚餐了。”
王耀说着从地板上捡起报纸。 抬头看着伊万,思考了一下开口。“你愿意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吃饭。”
“不,不,没关系”伊万说着,他瞥了一眼外面暗色的天空。“我觉得我应该在姐姐惊慌地报失踪之前快些回去了”
“也是,”王耀把文件堆在桌子上然后把伊万带到小洋房的前门,他们才发现天上的雨水依旧像流弹一般,落在人行道上,这种情况并不妙。
“哎呀…等一下,”王耀说着,闪身就跑到一个房间里,手里拿着一把红伞一把塞到伊万的怀里。 “把,把这个带上吧。”
”“啊,你不必——”
“拿去!”王耀把伞推向伊万,皱着眉头。 “你需要它,伊万。”
伊万轻轻地握住伞,他有一点害羞,轻声说了句谢谢。
王耀点了点头,对伊万的接受表示了满意。饭店一到,亚洲人的餐桌就开始人声鼎沸,那些准备工作的热闹的盘子叮当作响。
王耀的手摸到了门把手,他看着伊万想目送他离开。
“我想,”伊万停住了脚步,他的手紧了紧他的围巾。
“你可以叫她扎伊卡(Кролик )——”伊万脱口而出。
“谁?”
“你的兔子先生,他可以有个名字”伊万说,“在俄语中是兔子的意思。”
伊万顿了一下,
“而且听起来很可爱!”
“扎伊卡…”王耀似乎想了一会儿这个名字,他不知道自己的手应该放在哪里。 一 丝微笑爬上他的唇。 “是的,他叫扎伊卡。”
王耀的笑容并不明显,只是轻轻动了一下嘴唇,但伊万感觉这比王耀给阿尔弗雷德的任何假笑都要好得多。于是把伞握得更紧了,他紧紧攥着红雨伞的指尖有些泛白。
“那个,耀。”伊万转身说。“Пока,下周见。”
“恩,再见伊万。”
王耀关上门之前,他背后还传来他们家里热闹的喧哗,伊万走下门廊的台阶,他伸手撑开伞,然后他听到雨点落在上面的声音。
他离开的时候,天空灰蒙蒙的,从上面一直砸下来雨滴,街灯也发出灰蒙蒙的光。那些路灯像蜡烛一样,一根接一根地点燃。伊万走在街上,他回家的时候感觉今天的一切就像在做梦。尽管乌云笼罩着这个小镇,雨水弥散在他周围,但他脚下的世界被雨伞的阴影染成了粉红色,伊万每往前走一步都感觉不像是走在路上,是漂浮在空中的华尔兹。
远处雷声噼里啪啦,咆哮着,但伊万像个笨蛋一样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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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语:今天好累,不想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