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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Areia╮Bar-〖原创】pluviophi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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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文档发现的老文,在群里发过,现在一起发到贴吧好了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1楼2021-08-04 13:06回复
    RAY
    -
    Pluviophile.
    这个冷僻的单词突兀地蹦进脑子里,我一愣,此时窗外天色阴沉,明明才刚刚下午四点,却看不出一点白日的生气。天边的云染着墨色,呈浓淡不一的灰,一团团拥在一起,唯一能捕捉到的时间流动的痕迹,仿佛只剩淅淅沥沥的雨声。雨下的不算大,隔着紧闭的窗,我只隐隐听得些微的声响,窗上沾了不知是什么时候弄上去的污渍,我眯起眼睛,可以看见细密的雨,连成不算清晰的线,落在地上溅不起一点水花。
    这样的雨,她会很喜欢吧。
    在下雨的时候,我总是不自觉的想起阿克希亚。
    她教给我这个奇怪的单词,Pluviophile,雨瘾者,这个不论中文还是英文都不怎么会被提及的词语,我的英语并不像她那样信手拈来,却偏偏这个复杂的单词从未拼错。她总是习惯称自己为怪人,虽然大多数人也这么觉得,但我知道她在乎的绝非是自己偶尔迸发的奇怪的思想,也不是时不时说的捉摸不透的句子。
    只是可惜,她从未和我说过她的故事。
    她只是短暂地来过我的生命,从到来到消失,一切都毫无征兆。
    记得最清楚的,也还是她喜欢下雨的日子。
    她喜欢这样缠绵的小雨,喜欢雨轻柔落在身上的感觉,甚至喜欢皮肤上的濡湿感。我陪她一起在下雨天出去散过步,不带伞,走的相当从容,交握的双手明显地传来她身体偏低的温度,她体质不算好,于情于理我都不该由着她这般胡闹,但此刻她面上的自在却又的的确确是在天晴时从未有过的。
    我自然不理解她这种近乎奇怪的偏执,尤其是得知次日她便发了烧之后,若不是我去找她,她甚至不打算告诉我。说实话,那一刻我有些恼火,我想问她将我置于何处,但又觉得自己像是在演一部自作多情的戏码,毕竟我们的确没有什么能搬得上台面的关系。
    “我是个怪人,也许有一天会忽然出现,也许有一天忽然消失,我没有任何牵绊,我怎么样,我想做什么,想去哪里,我都不会和谁说。”
    这是她一早就跟我说过的,我从前并不在意,毕竟也是因为她的性格我才想了解她,换句话说,一个漂亮但奇怪的女生,任谁也会生出好奇心。
    说到底,我们连朋友都称不上。
    但是当交集增多后,我竟然开始向往更近一步的距离。她对人从不设防,甚至有些过于随性,我握住她手时她会回握,好像不觉得这称得上是什么亲密。
    暧昧上头时我觉得这像极了爱情,可是我分明看见她那双紫色的眼瞳,依旧是毫无波澜的沉寂。
    这个时候我才算彻彻底底的明白,她并未骗我,她的确是毫无牵绊。
    阿克希亚相当不会照顾自己,甚至我发现她发烧那天,她还喝着冰箱里摆满两层的矿泉水,我有些生气地问她是不是不打算好了,她倒是毫不在意的样子,我拿她没办法,只能自己咽下这口气,把浸湿的毛巾叠好放在她额头。
    “没事的,又不是第一次了。”
    她难得叫我不要担心,甚至冲我做了个鬼脸,我配合地咧了下嘴角,只是恐怕那笑容勉强的比哭还难看。
    没办法,看着她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实在是笑不出来。照她这幅样子,发烧这种事情估计也确实不是鲜事,我很难准确表达出看她费心思做鬼脸让我安心的时候的心情,有些暖意,但更多的是对她的心疼。
    “要是能再下一场雨就好了。”
    她像是没心没肺一般自顾自地说,我背对着她,没有出声,这大概是Pluviophile与普通人的差别吧,对雨的没有来由的喜爱,我不理解这样的情感,但是却能在她生病时照顾她。
    不过那个时候我心里想的其实是,如果下雨她就会发烧的话,希望再也不要下雨的好。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3楼2021-08-04 1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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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我没回去,因为她的愿望奏效了,外面又下起了雨,我怕她耐不住性子又要跑出去淋雨,就留在她那里看着她。虽然她的表情告诉我她心里有隐隐的不甘,但好在她还是妥协了没往外面跑,只是巴巴地趴在窗台上,一坐就是好久。
      晚上我睡在她客厅的沙发上,隔天她问我睡得好不好,我笑笑说还不错。
      我并没有说谎,兴许是白天忙着照顾她,晚上竟分外疲惫,甚至还做了个梦。我不是经常做梦的人,即使有过那么几次,多半来就把内容忘得一干二净,但那个晚上的梦,我一直记到现在。
      夏天难得一见的细雨,冲散粘腻的闷热感,她拉我出去,雨落在身上,她额前的刘海被水弄成缕,毫无规律地贴在皮肤上,她偏头冲我笑,睫毛上落了水,显得眼睛晶亮晶亮的。
      我低头,吻落在她唇角。
      时至今日我还觉得这是我做的最荒谬的梦,我告诉过自己很多次,我和她之间算不上爱情,可思来想去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界定。
      暧昧过于轻浮,朋友过于笼统。
      我知道我们不会在一起,看她第一眼时我就知道,她不会属于任何人。阿克希亚像是给自己筑上密不透风的墙,将自己从这个纷乱的世界强行抽离出来,她没有固定的落脚点,她经历的一切,在她看来好像都不过是转瞬即逝的风景。
      那我呢?我很想问她,我在你眼里,也是一晃而过的风景吗?
      我终究没有问出这个问题,而她也并未给我这个机会。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离开的这么彻底,我甚至恍惚间怀疑她有没有出现过,她最终也没有和我道别,就像她曾和我说的那样,如果她离开,不会和谁说。那段时间我时常分心,做梦似的淌过每一天,她留下的通讯方式都成了徒劳,她近乎刻意地斩断了所有可能的联系。
      她的故事是既定的独幕剧,终究是不允许加上我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角色的。
      其实我还自顾自地做了些事情,阿克希亚当初租的那个房子,我找上房东续租了半年,签合同时房东说要先等他打扫完屋子我就可以住进去,我一愣,说不用了。之后我里里外外翻遍了所有的房间,她没留下半点她来过的迹象,我有些自嘲,这也的的确确是她一贯的作风。
      半年后我没有续租,因为我终于狠下心告诉自己,她是真的不会来了。
      我给她打过许多电话,发过许多消息,我告诉她我今天剪了头发,告诉她我刚刚看了一场什么样的电影,告诉她我们这里又下雨了。
      Pluviophile,你还好吗?
      外面的雨好像小了些,隐隐有要停的趋势,我突然想要出去走走,临出门前瞥见鞋柜上放着的雨伞,只稍迟疑了一会,当做没看到般关上门。
      我至今还不能懂得她作为Pluviophile对雨的执念,雨淋在身上,除了冰凉我没有任何其他感觉。
      我忽然想起前些日子看见的一句话,你走,我不送你,你来,无论多大的风雨,我要去接你。
      只是我知道,阿克希亚再也不会来了。
      就像那个梦里的吻,不过是一场异常酣甜的幻境,而已。
      -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4楼2021-08-04 1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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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ksia
        -
        昨天睡得昏昏沉沉,今早起来竟有些恍惚。
        我不急不慢地起床洗漱,从冰箱里拿出矿泉水搁在餐桌上,又从冷冻柜里取出三明治加热,我几乎每天早上都吃一样的东西,我不会做饭,更不想学,偶尔心血来潮就去附近的咖啡厅吃点什么。
        拉开阳台的窗帘,猛然闯进来的阳光让我下意识眯起了眼,今天又是晴天啊。我有些失望,叹了口气坐回餐桌,我并不是个纯粹的Pluviophile,也不是从骨子里喜欢雨。
        只是下雨天外面的人会少些罢了,而且雨淋在身上的时候,我会感到某种意义上的解脱。
        几年前我去过许多地方的佛堂,在忏悔堂里不知跪过多少次,然而不管在那香火气中跪多长时间,也不管有多虔诚地低头忏悔,都比不上淋一场雨来的痛快。
        我是个怪人,更是个罪人。
        尽管这么些年我的医生一直致力于洗掉我这种思想,但他至今仍然没有成功。
        我辗转过很多个城市,在Airbnb上我收到最多的评价就是“礼貌”,他们不知道,我想表达的更多是生疏。
        我不愿意和别人有牵绊,我了解我的性格,更了解我的心理。
        拧开矿泉水瓶的盖子,我力气不算大,手指与瓶盖摩擦出显出红痕,我用手掌包裹住冰凉的瓶身,借以稍稍缓解疼痛。我仰头喝了口水,带着寒意的液体流入喉咙,我习惯于买这个牌子的矿泉水,没有多余的甘甜,只有万年如一日的寡淡。这天并不适合喝冰水,我本该知道的,初冬的天气已经算不上和睦,路上擦肩而过的行人总是下意识裹紧身上的衣服。
        如果他在的话,一定不会让我那么由着性子。
        我闭眼,冰水带走温热口腔里残存的温度,我从来不否认我在想他,时常想,对着千篇一律的快餐时想,独自淋雨的时候想,黄昏时看着昏暗的天空也想。
        我的医生说我该去找他,至少解释一下我当初的不告而别。
        他对你来说是特别的存在,如果你想走出来,必须去找他。
        我有些疲惫地看着医生发来的消息,诸如此类的话他说了太多次,称他不厌其烦也不为过,只是我始终没有点头,我关掉对话框,心满意足地看着消息那栏的红点消失。我习惯这样望不到头的孤独,没有消息通知,没有更新的动态,像是一株腐朽的植物,搭在花盆边上苟延残喘。
        我不喜欢过节,不喜欢聚会,不喜欢音乐节,所有人潮汹涌的场合,都让我感到深深的不安。
        其实我原来也不是这样的,至少在那之前,我都不是这样的。
        我很久没有再说起这个故事了,但它却依旧不放过我,仿佛永不沉睡的恶龙,乐此不疲扮演着我的梦魇。
        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时常在某个不定的时候窜进我的大脑,纷乱的脚步声,衣服摩擦的声响和惊恐的尖叫声,像是被设置了循环播放的影片片段,哪怕我早已将它刻入骨髓,它仍然反复倒带。
        我不知道其他的幸存者是不是像我一样固执,也许那起踩踏事件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人生的一个尖锐插曲,但对我来说,它是人生的覆灭。
        在这个没有任何征兆的事故里,我失去了父母。
        父母这个词语,如今再次提起,居然已经显得这么陌生了。
        我甚至不止一次的埋怨过他们,为什么不替我考虑一下呢,凭什么我要做幸存者来遭受这非人的折磨?
        我听说很多患有抑郁症的人会选择自杀,我的症状不能简单的归类于抑郁症,或者说比多数抑郁症还要偏执,医生也时常担心这个可能性,反反复复地和我旁敲侧击,我觉得他的行为有些好笑,但我也知道那多半是为了我,也就没跟他说实话。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5楼2021-08-04 1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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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里清楚,我是不会自杀的。
          要是追究原因还有些讽刺,我害怕。对,我害怕疼痛,在其他人都可以捋起袖子大大方方地伸到化验台的年纪,我甚至收到医生抽血的单子都会面色煞白。
          这大概也是某种不能解释的东西吧,至少我从来和勇敢二字无缘。
          我把头搁在餐桌上,木质桌面磕的下巴有些不舒服,我的眼睛一时找不到着陆点,索性直接定在对面毫不出奇的白墙上。
          我拿过桌上的手机,开始翻看很久之前的聊天记录,一页一页一句一句地看。
          你看,我又在想他了。
          我想起他陪我淋雨后我发烧的那天,发烧对我来说算不上什么大事,那种头重脚轻的混沌之感,没有人比我更熟悉。我看着他像是很揪心的样子,忽然感到某种我许久不曾有过的温暖,他把浸湿的毛巾放在我额头,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骨节分明的手,有些不适应有人照顾的感觉。
          又不是第一次了。
          我像是喃喃地说出这句话,下一秒却看见他脸上的复杂表情,我朝他做了个鬼脸,他笑,我发誓从没见过这么勉强的笑,嘴角牵起的微小弧度都像是被硬生生拉扯开的。
          我好想再下一场雨,这种愿望从未有过的迫切,想和他再淋一场雨的渴望。
          他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对着他挺直的背,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晚上我依旧睡不着,睁着眼睛对着天花板,直到很深很深的夜。黑暗时我会觉得自己离自己格外的远,即使双臂交握,都好像触摸不到真实。
          我起身站在客厅门口看着沙发上的雷伊,睡着时他的眉舒展开,细碎的金色刘海未加打理,随意地散在额上。
          我看着他,嘴唇印在他微张的双唇。
          “雷伊。”
          我低低地念他的名字,一遍一遍像是梦呓,懊恼地揪扯自己的头发。
          和我在一起很累吧?
          那天晚上我几乎没睡,之后的睡眠深深浅浅,往往是才得倦意就又恢复清醒,但我一点也不烦躁,家常便饭的事情,有什么好大惊小怪。
          他告诉我他睡得不错,我点头,到此为止吧,我告诉自己。
          到此为止吧。
          我知道事情有些不受控制了,果然被人照顾的感觉最容易令人上瘾。
          但我们终究是没有后续的,偶然发错站的列车,怎么可能再有纠葛。这么多年唯一一个能一直联系上我的就只有我的医生,并不是我频繁地换联系方式,而是我人为地切断这份牵绊。离开的那天天气晴好,我没有大包小包的行李,登机时轻松的像只是去参加一个短程会议,我坐在靠窗的位置,半梦半醒走完了这次航行。
          在那之前我曾经给他打过一个电话,在漆黑孤独的夜,我和他断断续续地聊着,我已经不太记得我们那天说了些什么,多半是些毫无意义的乏味事情,我一直不是个擅长聊天的人。等到互道晚安时已经是凌晨,隔着听筒我能感到他隐隐的困意,我并不喜欢先挂断电话,就静静地等那通话结束的审判来临,而他多半也是忘了,我就倚在床边,看着通话时长一秒一秒不断延续。
          然后我就哭了,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哭,我没有哽咽,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抽泣,只能感觉到迅速滴落的液体,在脸颊上滑过白痕。
          我甚至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落泪,我的眼睛盯着屏幕上闪烁跳动的时间,忽然那些数字变得朦胧模糊起来,我脑子里什么都没有,莫名其妙的悲伤情绪扼住咽喉,将我锁死在一方孤独的囚牢。
          现在我好像有些明白当时的心理,因为我终于认清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可以在夜里熟睡,而我不能,我只能一个人背靠着自己的影子,数着秒记无聊的通话时长。
          天将破晓时我挂断了电话,黎明时的天混着说不清的色彩,没有日出,但天已经微微亮了。
          他开始找我,打我的电话,拼命地和我发消息,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我好难过。
          我捂着耳朵尖叫,妄图避开那折磨人的铃声,我害怕在屏幕上看见他的名字,我害怕我克制不住自己按下诱人的通话键。
          我终究是忍住了。
          “你还好吗,Pluviophile.”
          这是他发给我的最后的消息。
          我咬了一口热好的三明治,没吃出什么味道,报复一般的狠狠咬下一大口。
          咸咸的,大概是培根的味道,又或许是我不知什么时候又在流泪了。真是搞笑,明明都是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是会哭呢。
          我猜他应该不会再淋雨了,除非是忘了带伞,也不对,说不定他喜欢的女生也是pluviophile呢,他还是可以陪着她淋雨,十指相扣,如果女生不小心发烧了,他会照顾她,会陪着她。
          真是值得替他高兴的场面啊,高兴的我哭的更凶了,我第一次清清楚楚地听见了自己的抽噎,不好听,像是无人理会的可怜小兽。
          雷伊,我又在想你了。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6楼2021-08-04 1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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