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顺势将十指交叠，肘轻搁在桌面上，手背托住下颚，唇角翘起个清浅的弧度。恰是一副眉如朗月，眼含群星的俊逸少年模样，说出来的话，却永远那样残忍。）
南州，为什么不多挣扎一下呢？我喜欢看你这样。
（半阖眸，像在回味曾经的点滴，恍若不闻身侧的百家声响，许久方才低低地说出话来——一字一顿。）我喜欢看你挣扎着想要走正道，拼命想要逃开我，却最终发现自己无能为力的样子。你知道么？曾经的我，还有现在的许多老百姓，都还在这样苦苦挣扎。
（推开那扇虚掩着的窗，正对雅间的，是大栅栏内喧哗热闹的场景。）南州，生在京师的你，见过饿殍遍野、哀鸿满地的模样么？
（谢白柳的笑容啊，向来都是能蛊惑人心的。）
（微笑着望向南州。）你啊，还是太天真了……但我喜欢你这样，因为这证明你骨子里有侠气，将来若能摒弃那些繁文缛节，定能干一番大事业。

哪套？
（也不知他想了些什么——抬手拂过他的耳垂，一抹微红在白净肌肤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扎眼。古怪的动作并未持续很久，早在他一惊一乍地朝后缩之前，就选择抽回手来。将手背在身后，悄然轻笑。）怎生这样烫？在想些什么呢？
（见他眸中稍有愠色，便轻易打住了话题。他究竟为何赧然我并不打算深究，方才那个举动，也不过是随手为之。少选间，又将话题引回了此番交涉上。）
你知道么？打从我们相识至今，你反反复复在同我强调，我们不是同类人。但倘若事实真是如此，别人轻而易举也能看出，又哪里需要你如斯强调呢？
（漫不经心地闭了闭眼，身子向后倾斜，视线从眼缝间透出，落在他的身上。）富可敌国，却不为国，又有何用？民脂民膏要用之于民才行，而不是留在那些富户商贾身上。至于我——
（声音一顿后，睁开眼直勾勾望着他。）我愿意让利，只是因为这样可以收获更多。覆巢之下无完卵，国之不存，民将焉附？我不想因为牟利而导致天下暴乱，这才是最愚蠢的谋利者。

（平素待人处事，从不将心思藏掖下。故而行为举止、言谈辞藻大抵都坦然，只是旁人未必能够接受。抽回的手落在杯盏上，温热茶水终于将有些冰凉的指腹捂热，眉梢弯起看向他，似笑非笑着。）难得见你耳红，觉着有意思罢了，不必一惊一乍。
你听过那句话么？殊途同归——（一句话尚未说完，又没头没脑来了后面半句。）其实，我们行事的风格根本不像，心境、目的也都不像。你这般说，也不过是你自欺欺人的一厢情愿罢了。
你想把自己跟我撇清，但是哪里能轻易撇的清呢？你可以继续自欺欺人，但你永远避不开我和你心底的欲望。（温温吞吞的说着话，慢条斯理，笑容像是玉石雕琢出来的，没有半点瑕疵，但那些话一句都比一句残忍。）记住，魔鬼从不主动诱惑普通人，他们只喜欢心底存有疯狂的人。
无论我做了什么，最终我给他们带来了利益。（失去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拥有后再失去。从未尝过的滋味是不会有人觉得甜蜜的，可一旦尝过后，就会食髓知味，一而再、再而三想要得到。）倘若你想要将我交给三法司，我并不介意，只是山西的贫农们会原谅你么？
（指尖摩挲着腰间的玉佩，温声道。）说实在的，我并不是为了济世救民。只不过是因为济世救民能让我获得更多合理化的收入与利益，所以我才愿意救他们。
（忽得倾身向前，与他面对面靠得很近，声音却很轻。）
——我从不是善人，为的也不是天下。

（正当我同他三言两语打着机锋的时候，跑堂的匆忙端着菜和酒进来，丝毫没注意到他打破了屋中难得的宁静。但这对于我来说却是恰逢其时，因为我不喜欢看见别人怜悯的目光。）
（趁着跑堂的摆菜时，我随口说道。）
愚蠢的人，是不配跟聪明人做朋友的，只有聪明人才能理解聪明人。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我和他，分明就是一类人。）
今天的酒看起来不错嘛。（为他斟满一杯酒，将杯盏推到他的面前，随即提起自己手中的杯盏与他示意。）我们喝一杯。
（一饮而尽，站起身便往外走。）这顿酒，你结账，你刚才说过的，我还记得。（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似笑非笑望去。）
下次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我，不喜欢。
（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