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说过的话
三万年,终究是前缘已尽,各自安好。
“我叫连宋。”男子的声音似乎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却低沉地仿佛在人的耳边响起。
红玉眨眨眼睛,话本子里的男子此时不该恼羞成怒,斥责她不守妇道吗?
却听得秋痕略带笑意地说到,
“郡主,你快问问他家住何处,是否婚配!”这丫头是来给本郡主拆台的吧!红玉懊恼着不该给这丫头看太多的话本子,真把自己当成红娘了。
“小生家住临安城十里巷元极府,尚未婚配,不知姑娘芳名?”
红玉看见连宋嘴角勾起的笑意,恍惚间只觉山间尚未到花时的樱树纷纷开起粉色的樱花,一阵风吹来,飘起漫天花雨,这是红玉第一次看到鲜花的形态,果真是花比人娇。
红玉心神一阵荡漾,低头却看见自己身上灰黑的道袍,顿觉这漫天花雨竟格外刺眼,如玉公子与道姑吗?红玉只顾着沮丧,却没发觉樱花刹那间凋零在枝头,对面的玉公子发觉了不禁眉头一紧,似乎想起什么。好半晌,从怀里摸出一支通体鲜红的珠钗来,缓缓走到红玉面前站定。
红玉定定地看着那跟珠钗,连宋却拔下她玉冠上的玉钗,将红珠钗插了上去,端看了好一会儿才说到,“你叫什么?”
“红玉。”红玉嚅嗫地说道,一抹红痕在耳边飞起,低下头去,那人的手指纤长却有力。
“好名字!等我来提亲,你欠我的!”说完转身而去。
红玉愣怔了半天,后来发生什么事情,怎么回到的禅房,始终云里雾里的,问过秋痕,秋痕却念叨那人看起来像个大家的公子,却哪有见面说不到两句就要提亲的,定是个疯子,郡主莫要理他之类的话!
红玉一时喜来一时忧,偶看见镜子里苍白的脸色,想到那人如玉的神采,不觉痴了,自己这般灰麻雀的样子如何配的上他!又细看了看那根红色珠钗,钗头上是个莲花的模样,莲花的背面用小篆刻着长依二字。长依,长依,人的名字,还是钗的名字?
却说这连宋竟是齐国新提拔上来的将军,无人知其来历,却从小卒一路升到将军,也不过几年光景,实打实的军功,又因其玉面年少,成了这帝都少女的春闺梦里人,颇为炙手可热,只主仆二人几不出门不知罢了。
这齐国不过是南疆一小国,时值中原乱世,各国林立,南疆偏安一隅,颇得几朝盛世,只如今享乐日盛,将将看来竟有些末世的光景,纵有一两个惊才绝艳的人物,也抵不住这大势所趋。而时逢末世,纵然情比金坚,又如何能抵得过乱世横流,享他个岁月静好?人只道莫做乱世犬,乱世好歹有个盼头,那末世不过是眼睁睁看他沉沦,昔日繁华成昨日旧梦。而今沉船的前夜,春闺的女儿也不过好梦正酣。
红玉自打从感恩寺回来,整日里恍惚得很。王妃见了,心里颇为忧虑,询问秋痕,秋痕得红玉的吩咐自是不能乱说,只道为着那两句偈语,王妃开解了两回,红玉见状也不敢叫母妃十分忧心,只得丢了开来,全当一场旧梦。
只是心里总是记挂着,琴弦弹断了几回,新来的话本子也未曾翻过,一腔心事也只能诉诸笔端。原来这红玉久居花楼,却年少爱热闹,只得把那时兴的话本子拿来解闷,久了竟无师自通写了那么两笔,拿出去竟也大热了两回,越发地沉迷于此道,渐渐地笑笑生之名竟也受到追捧。红玉生于皇室,成王虽只这一个女儿,却众多姬妾,且王妃软懦,是以红玉小小年纪竟也颇多世故,写出来的话本子竟比那落魄文人写的多了几分老辣,因此上坊间有传闻这笑笑生乃是个官场上退下来的个老翰林。每每此类言论传至红玉耳中,红玉不觉生了些骄傲之心,总有些学着那话本子的小姐女扮男装,闯出一番事业的豪情,却终只能以笔书恨。却说这红玉也却有几分才情,话本子里那花前月下竟也少见,时人多爱看些欲海沉浮以色入佛的段子,红玉更是个中好手,一支笔细腻写来恍若欢喜佛再世,《金瓶梅》一出竟是无与争锋。
红玉正在闺阁里书写这人间传奇,秋痕走了进来,
“郡主,陛下要为前几日的大捷举办庆功宴,王妃想带你出席呢!”
“秋痕,你素来知道我从不出席这些宴会,况且庆功宴又与我有什么干系呢,难不成我还能劝酒?”
“郡主这就不知道了,我们郡主都是大姑娘了,王妃可不心急的很,以前是没办法,既过了这个坎,自是该张罗起来。”
“我这一身道袍出席宴会?母妃不晓得我是不会嫁人的。况且我是懒得见皇伯父那群莺莺燕燕,她们惯喜欢在头上戴朵鲜花,我看去就是头上趴了张惨白的脸。”
“郡主说的忒吓人了些,就算郡主不想嫁人,前日那人呢?”
“奴婢不晓得什么大道理,只知道郡主上面有王爷,王爷上面有皇帝,皇帝上面还有上仙,这世上的人谁活着也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郡主该应酬的总该费些心思,就算让王妃安心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