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台阶上擦汗,院子口便传来一个笑吟吟的声音,让我擦汗的手都一抖。
“先生回来了。”
“兄长。”
我心脏抽了抽,抬眼就看到张三风尘仆仆地迈进院子,他扫了我们两眼,眉宇略有疲乏,却又饶有兴致地打趣道,“三个月不见,你们倒是情谊匪浅了。”
我权当聋子,恨不得上去贴面给他一个拥抱,可惜那也太无礼了,只好狗腿地上前帮他拎剑。
“先生累不累,饿不饿,晚饭吃了么,要不要练练琴写写字,姜婴帮您磨墨,要点个灯吧?”
“喂,你这小子……”
张秀很不平衡,平日里明明他同我处得多,可我从没对他这么好过。
张三失笑,“本来不累,你这样一通话下来倒有些累了。”
我理直气壮地盯着他的脸看,还是那么端正得很,面如冠玉,看得我是又惆怅又快活,“姜婴想您才想得累,我已经识得千字文了,您要不要抽我功课?”
“姜婴,你腻不腻人,”张秀有些想翻白眼了,“过来练剑,不然下回我可不教你了。”
我又有些后悔同张秀交好了,这小子忒烦人,煞我风景。
张三沉默了片刻,原本疲惫的眉宇化开了,他抬眼盯着外头红霞漫天,栖海而归,舒了口气,转头冲张秀笑道,“阿秀,最近剑术进展了么。”
张秀眼睛一亮,双手持剑合拢,“愿得兄长指点。”
我一愣,张三已经抽出我替他端着的凌虚。
他背过右手,左手持剑,幻幻然挽了一朵银光剑花,剑身噙一口霞色,绮丽无方,虚化之间剑尖已直逼张秀面门。
张秀翻身退后一个横剑接招,空中“呲”然清脆一声,兵器相接,我一瞬间恍惚见了相接之处有火花烁色。
张三变招,剑身挑起复下滑,灵巧锐利,眼看张秀下盘岌岌可危,张秀毫不犹豫点墙边直跃而起,如轻身之燕,双手持剑在空中竖劈,借惯性一剑赫有千钧之势,竟然反守为攻,孤注一掷。
张三侧身滑过,也只得暂避锋芒,眼神中不失赞许,“有些进步了。”
张秀收剑,气息还不匀,脸色都红了些,“多谢兄长指点。”
我看得云里雾里,只觉得神仙过招,可实在不怎么懂,张三心情又好了些,兴致更浓,继续指点了张秀一些剑术上的问题,一边过剑还一边问学业上的功课,问得张秀满头是汗。
我方方入门,于剑道天赋又实在不高,只得抱着凌虚的剑鞘在旁边台阶上等,一等就是老半天,等得益发迷糊,也不知怎么睡过去了。
等到张三将我摇醒的时候,我才挣扎着抬起眼皮。
夜色迷茫,台阶旁昏昏沉沉点着一盏小灯,将面前人的眉宇照得极致温柔,他的鼻子极高,光影打在他脸上过于动人,眸子里也浸了一水的秋夜星辰,煞人也。
一伸手就能碰到。
我犹疑我又是在梦里了,初秋的夜风舒适得叫人忍不住要继续睡去,让我思念起童年时候在家乡的夜里坐在摇椅上乘凉,是叫人毫无防备的柔软温度。
“好起来了。”
张三俯身温声催我,发丝有几根垂在我脸上,怪痒的。
我只得麻溜地起身,抬手为张三提起旁边的灯,揉了揉眼睛强打起精神,“先生饿了么,现在几时了。”
“快辰时末了……姜婴!”
他忽地一出声,颇有些讶异。
我被他吓一跳,犹疑不解地回头,“有……有鬼么先生?”
他……他古怪地看了我一眼,那神情确实让我难以描述,只能用古怪来形容。
“没事……我,你先回房休息吧,我今日早睡,不用掌灯了。”
我想着张三怕也是累了,也好,我今日也乏得很,便快快乐乐地颠着步子回我的小房间洗漱了。
好了,我很快就快活不起来了。
我盯着换下来的裤子发愣。
营养跟上了,姨妈也来了。
……我怕是要被赶出小圣贤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