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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SET SAIL OF SEAN Ⅱ·长篇」《曾有红衣染韶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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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3
不知道,不想要。
如果真的能做到绝情无心,是不是不会有任何为难?
墨渲换了衣裳,吃了些御寒的药,提着裙摆,走在街道上。
此城地势较高,城内积水只有浅浅的一层。
已经有军士往各家各户发放赈灾粮,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宁静。
墨渲沿着街道缓缓走着。
完颜清玄,你曾说,我为人看似淡漠,实则多情,如今看来,倒真被你言中一二。
一次落水,却已是情绪纷乱。
墨渲唇边逸出了一丝叹息。
“姑娘。”突然,身后传来低低的呼声。
“竟还敢来见我?”墨渲怒气顿起,负手向前,“死士行刺,鼓动灾民,你们好大的胆子!”
“姑娘恕罪!”扑通一声,来人跪在了她身后,“这是京中来的安排,属下也只是奉命行事……”
“你奉谁的命,行谁的事!”墨渲双手握拳,面上古井无波,声音却是越发的清冷。
来人已经在地叩首:“姑娘……颜须公子用了黑鹰传书,说是姑娘的命令……属下才……”
墨渲没有再说话。
那人突然扯住了她的裙子下摆:“大人……求大人救命……小人家中上有老母下有小儿,实在是……”
“来人。”墨渲扬手,唤道。很快便有军士小跑到二人面前:“大人。”
“给这户人家多些粮食。”墨渲说着,皱了皱眉,“你快些回去吧。”
踏水的声音渐渐近了,然后凌溯的声音略嫌低沉地响起:“清染,这个人是谁?”
“难民。”墨渲垂了眸,淡淡地说着,又向前走去。
凌溯跟着她后面:“刚才见你与他说了挺久。”
“是么……”墨渲仍是淡淡地,停下了脚步。
“你看,垂暮了,夕阳起,天欲黑……”墨渲抬起头,看着天际,语气飘渺不定。
凌溯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停住,看着她站在夕阳下。
仍是红衣如火,在夕阳下被镀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
墨渲一直站在那里,也没有说话,静静地,冲着天际伸出了手,指尖映着夕阳的微光,指甲微微着淡淡的金色。
看得久了,也不知是不是眼睛发花,那一袭红衣竟微微泛着紫色。
红衣镀上了紫色,又好似紫衣镀上了红色。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
凌溯皱了眉,心下有些奇怪。
可是待他定睛看过去,墨渲仍是那一袭红衣,抬头看着天边的夕阳。
似乎刚才的一切,只是他的幻觉。
第十五章
Chapter 01
第二天,天方破晓,墨渲忽然听得外间喧哗阵阵。
不消片刻,便有军士的声音自帐外传来:“帝使大人,帝使大人……”
“何事?”墨渲匆匆披了外袍,打开门,声音有些许的暗哑,问道。
“王爷昨日在河水里泡了许久,今晨旧疾复发,厥过去了——”
墨渲气息一重:“什么?!”
“总之,请大人快些过去吧,王爷那边,总要个能主事的人……”
“侍郎大人呢?”
“大人还在堤上,王爷那已经派人去请了,一时半会应是到不了的,请帝使大人您……”军士的表情越发急切起来。
“你先回去复命吧。”墨渲稍稍冷静一下,“我换身衣裳,马上过去。”
“是。”
墨渲匆匆赶到时,宇文琮屋子里已经挤了许多人。
虽墨渲与宇文琮出发得急,没有什么随从,好在凌溯是带了大批的人来的。
是以,已有两名太医围在了床前。
“王爷可还安好?”墨渲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宇文琮,冷声问。
“请大人放心。”一名太医行了礼,“王爷心脉不好,昨日在水中受了寒,加之情绪过大,才引发旧疾,并不严重。用些药,休息几日即可。”
墨渲紧绷的心才放了下来。她坐在床侧,接过一旁侍女手中的帕子:“都下去吧。”
宇文琮脸色隐隐发青,呼吸声也是若有若无,轻得很。要不是刚才的是太医,墨渲差点指着他们的鼻子骂庸医了。
他身体本来就不好,如今又是这个样子,没事?怎么可能没事!
“清染。”门被人推开,传来熟悉的喊声。凌溯衣上还有水渍,急急地走了进来:“怎么回事?”
墨渲替宇文琮掖了掖被角,并未起身:“昨日为了救我,引发旧疾。”
“他……”凌溯抿了抿嘴,还是换了句话,“你也别守了,先去前厅,与众人商议如何治理水患吧。”
“总得等他醒来,确定了无碍我才会离开。”墨渲绞了帕子给宇文琮擦汗,动作轻柔,声音平静。
凌溯看着床榻边的两人,红衣女子,男子在被下露出的白色衣袖,热烈如火和清冽如冰,却显得平淡而温馨。
就像昨日,他乘船赶到,那两人身形狼狈不堪,却是双手紧握,面容带笑且恬静,虽处在那样的环境,却生得宛如一对璧人。
他莫名地就觉得生气。
“那便随你去了!”说罢,凌溯拂袖而去。
墨渲回头看着他门也未关,飞快地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中。
一缕轻叹从唇边溢出,墨渲起身,想要去关门,手腕却被人扣住:“清染。”
“子彻,你醒了?还好吧,有哪里不舒服吗?”墨渲顿时喜悦起来,转身去探他的额头。
“你不必同他置气的,我没事。”宇文琮放开了她,扬唇微笑,“你先去……”
墨渲急忙捂住他的唇:“别说了,你昨天也说你没事,结果呢?凌溯……先不要管他,他脾气本来就怪异。子彻,你好好休息,晚膳后我来看你。”
说完,匆匆跑了出去。
宇文琮伸手轻碰自己的唇瓣。
似乎还有女子残留的温度。软软的,暖暖的。


45楼2013-04-05 2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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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Chapter 01
    “往右半尺……”墨渲的声音在新挖的河道边不停地响着。
    “这样不行!若材质不同,堤坝容易倾塌!”墨渲皱着眉,“石材怎么运了两种来?这一种不是一道那儿的吗?”
    “帝使大人,帝使大人!不好了!”工部的一名小官匆匆地赶了过来,“大堤开始漏水了--”
    “什么?”墨渲大惊,顾不得许多,提了裙摆就朝大堤上跑去。
    大堤旁已经站满了人,宇文琮看见她,走到她身边,轻轻握了握她的手,面上却没了笑容。
    甚至,连日来闭门不出的凌溯也来了。站在众人的中间。
    墨渲别过头去,转身想要退后。
    她与凌溯,自那日,她愤而离开之后,再也没有见过。
    他为了压制毒性闭门不出,她一面也不曾探望。就像是两个陌生得不能再陌生的人。
    有时候墨渲自己都不清楚,她在恼些什么?是因为凌溯的不信任吗?但是,她气恼的立场,又在哪里?
    凌溯说的没错,她的目的并不单纯。她关心他,中间弯弯绕绕,又有多少不能言说的心事。
    可是那一瞬间,知道他中的是那门奇毒,她第一反应,是害怕。
    可是,不是害怕失去在望国的盟友,而是,害怕失去他。
    她害怕,再也见不到陈凌溯。
    纷纷乱乱的思绪,搅得她烦躁不安。
    她的目的,第一个目的,就是与陈家,与陈凌溯--
    但是如今,这算什么,算些什么?
    在真真假假的关心暧昧里,在不明所以的纠葛利用里,她的冷静、理智、淡漠,竟然在他面前,逐一瓦解?
    黎国完颜氏,与望国陈家,不共戴天啊!
    墨渲的思绪,在凌溯的叫声里,才缓缓回归。
    “帝使大人,你是怎么回事?”凌溯表情冷淡,“如今情势危急,何以数声不答,拖延时间?”
    “工部侍郎言重了--”宇文琮想要为墨渲说话,被她拉住了。
    “是我失责。烦请侍郎大人再重复一次。”墨渲对上他的视线,不卑不亢。
    凌溯面无表情,一板一眼陈述:“漏水越发增多,说明大堤缺陷愈多。此时若打磨石块堵之,费时费力,怕是不待堵完已经决堤。因此,不如以泥沙混合,堵塞疏漏之处。大量的泥沙既能拥堵河道,想来短时间内巩固堤坝也是可行。”
    墨渲没有说话。宇文琮想了想,倒是开口了:“算一算时间,最后出发的军队这两日也该到了。新来的士兵,拨一部分到大堤上来,打磨石块。以泥沙修堵,毕竟不是长久之策。”
    “王爷所言极是。”凌溯恭声道。
    “清染觉得如何?”宇文琮转而看向墨渲。墨渲愣了愣,勉强笑道:“王爷与大人所言甚好。”
    “二道上还有事,在下先告退了,各位恕罪。”墨渲抱了抱拳,想要离开。
    宇文琮站在一旁,面色犹豫,还透着几不可察的哀伤。
    墨渲才走了没有几步,后头突然传来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
    “侍郎大人,侍郎大人--”
    “少爷--”
    慌乱的声音连成一片,闹哄哄的。
    墨渲咬了咬牙,强自向前走着。
    忽然,有人抱住了她的腿,带着哭腔的声音恳求着:“求清染小姐救救少爷吧--”
    是浅夕。
    “我并非大夫,姑娘要求便去求太医,你们大少爷的病,我亦是束手无策。”墨渲不为所动,用力挣脱了,语调冰冷。
    “小姐一定是知道的……好多人都说,少爷上回晕倒的时候,小姐替少爷诊了脉,片刻就得出少爷身中黎国皇室奇毒的结论。既然小姐判断得出,就自然是知道的……”浅夕哭得声音断断续续,“奴婢求求小姐……少爷中毒已经十二年了,再无解药,便是--”
    墨渲猛地回身,吼道:“你说什么?十二年了?”
    “是……若得不到解药,左右,也就这几天的事了--”浅夕哭得已经说不出话来。
    “你且镇静,陪凌溯回去,最迟明日,我去探他。”
    I


    47楼2013-04-05 2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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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03
      很快便入夜了。
      墨渲独自在院子里,抱膝坐在树下,目光投向凌溯所在的方向,却有几分飘乎。
      充耳不闻,束手旁观也是未尝不可的,在望国的第一个任务便是与凌溯有关。若是他死于十二相思,自己可以轻松地从使命中脱身。
      可是,若是凌溯真的就这样死了……如果他就这样死了--
      墨渲的呼吸越来越轻。
      这次西南之行,还真是多灾多难啊……
      自己受伤、落水后三人几度生死、子彻旧疾复发、凌溯毒发性命垂危……
      墨渲抱住头,用力地吼叫出声。
      “你是清染,黎国清染,不要在陈墨渲的角色中越陷越深,不要忘了国仇家恨,不要心生不忍,不要私心过重……”墨渲吼过之后,声音小了下来,低至呢喃。
      墨渲猛地站起来,仰起头站了一会儿,然后,飞快地向前跑去。
      她跑得很快,红衣在夜色中飞扬,烈烈如霞,却又隐没在了夜色中。
      “呀……”墨渲忽然轻轻地叫了一声。
      原是撞上了一个人。墨渲被撞得往后退去,那人却抓住了她的手。
      “清染,怎么了?”宇文琮有些担忧,“你……”
      “没事。”墨渲吸了吸鼻子,笑道。
      沉默半晌。宇文琮问:“你是在担心陈翔?”
      墨渲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回答。
      宇文琮看着她。在黑夜中,她的面容有几分模糊。似乎隐隐约约有着泪痕。
      “清染小姐!清染小姐!”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呼喊,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沉默。
      来人离得越来越近了。
      传来什么东西着地的声音。来人跪在墨渲面前,惊慌不已:“小姐快去看看吧,少爷、少爷……”
      “起来说,他怎么了?”墨渲愣了几秒,才认出了浅夕,皱眉,淡淡道。
      “少爷又厥过去了,”浅夕抽噎着,挣扎着才站了起来,“太医说……太医说……少爷要不行了--”
      “你说什么!”墨渲的腔调顿时变了,甚至不待浅夕反应过来,一转身,几乎是拼尽全力地跑了过去。
      跑到凌溯房门口,墨渲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却有些不敢再向前走。
      凌溯的房里很多人,进进出出的人们,脸上都是无奈。
      墨渲闭上眼,用力地呼吸着。一步一顿地,朝着凌溯走去。
      她站在凌溯面前。
      陪伴着她近一年的男子,本应是俊采星驰,张狂自信。可是现在,却躺在这里,了无生气。
      墨渲抠紧了床棱。
      心中有什么东西在翻腾着,乱成了一团。
      “来人!”墨渲突然大吼一声。接着,像是做出了决定,却又生怕自己反悔,飞快地冲到桌边,写了一张方子:“照着它去煎药,七分火,半个时辰。”
      宇文琮和浅夕也在此时赶了过来。
      墨渲看了看床塌,低声道:“这个方子能拖几天……给我几天……会有办法的--”
      说着,她几乎是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清染……”宇文琮上前两步,挡在她面前。
      “子彻,我很好。”墨渲对着他笑了笑,“让我一个人去待一会儿。”
      宇文琮深深地看了她几眼,朝旁边退开。 第十七章
      Chapter 01
      天色垂暮。
      转眼又是两天了。
      墨渲独自站在城门上,看着火红的远天。
      原来无能为力,是一件如此难受的事情。
      也罢也罢,她与陈家,与陈凌溯,终究是要对立的,要一决生死的。如今不过是……
      只是--
      古城苍苍,洪荒过境。
      顿生苍凉。
      墨渲苦笑一声,转身慢慢下了城楼。刚往城内走了两步,一衣衫褴褛的难民冲了过来。
      “嘶……”被撞得生疼,墨渲轻轻呼了出声。
      “大人恕罪。”那人跪了下去,却是那天的黑衣人,“姑娘还是要救陈家那小子!”
      “我做什么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墨渲冷笑一声。
      “属下不敢。”那人略略低了低头,语气却失了恭敬,“只是姑娘毕竟是帝姬的侍婢,这样的决策,万一帝姬不满意,代价可不是姑娘承受得起的。”
      I


      49楼2013-04-05 2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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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琮的眸中浮着哀伤,语气温和中带了一丝冷意:“清染,你这……又是要去哪里?”
        “子彻……”墨渲对着有些愠怒的宇文琮,有些哑然。
        宇文琮放低了声音,复又问道:“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取药。”墨渲心下思量,终是照实回答。
        “你今早为了一味药已经把自己弄成那样子,你--”
        墨渲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手:“子彻,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这件事我必须去做。”
        宇文琮反握住她,沉默了稍久,墨渲听见他愈发重了的呼吸声。然后听得他不容置疑的话:“我和你一起去。”
        她的手在他的掌心动了动,感觉到他的掌间已经微微湿濡。
        “那么,走吧。”她轻声叹口气,抬头,微笑道。
        宇文琮走在她身边,没有再开口。两个人沉默着,走向了城门的对角。
        “你到底要去哪里?”已经离府邸甚远,有些沉不下气了,宇文琮停了脚步,再度发问。
        墨渲直直地看着前方,神色变了变,轻声答道:“乱葬岗。”
        “什么?”宇文琮皱紧了眉头,一把拉住了她,“你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取药。”墨渲回头看他,双目神采熠熠。
        宇文琮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放,放了握,死死地盯着她,见她面色如常,红唇紧抿,终是长长地叹了一声,放开她:“随你去吧。”
        两人一路再也无话,直到到了城东,乱葬岗处。
        阴风阵阵,恶臭扑鼻,墨渲有片刻的惊慌,很快又镇定下来,从布包里拿出火折子,点了火把。
        面前的物事陡然清晰了起来。绕是墨渲胆大,也被吓得倒抽凉气。
        乱七八糟的坟岗,有的已经露出了地下的棺材。这还算好的,许多尸体连棺木都没有,用草席草草裹着,就随意地丢在地上。草席腐烂得快,有的尸体皮肉已经没了,透过破烂的草席,看得见斑斑白骨。更有甚者,流出了脓水,着实让人恶心。
        墨渲强忍下心头的不适,侧头道:“子彻,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我与你一起。”宇文琮有些不忍再看,却执意要陪她一起去。
        墨渲愣了愣,不再答话,开始往前走。宇文琮跟在她身后。
        “小心。”她被白骨绊到,宇文琮连忙伸手去扶她,“自己当心些。”
        这药长在阴寒之地,依靠尸体腐烂时化出的脓水为生,只有乱葬岗才有它的影子。
        墨渲绕过坟头、草席,小心地寻找着。
        “找到了。”她舒出一口气,自一堆白骨间拔出几株红色的草来,扭头笑道,“子彻,我们回去吧。”
        此次西南之行,一行人都借住在地方官员的府中。
        两人踏上归程,东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清染。”宇文琮走在她身后,开口唤她的名字,却是欲言又止。
        墨渲心情甚好:“子彻想说什么?”
        “无事。”宇文琮转开视线,“回去再说吧。”


        52楼2013-04-05 2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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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琮沉吟片刻,犹豫着开了口:“清染,其实我一直想问你……”
          “关于我的身世?”似乎看出了他的为难,墨渲挑挑眉,轻笑一声。宇文琮抿了抿嘴,颔首。
          墨渲敛了表情:“你所猜不错,我是原黎国人。是在黎国国破后,流亡到望国的。而我会在陈家,以陈墨渲的身份出现,是陈家三少爷救了我。”
          宇文琮想了想:“那你是什么身份?”
          “黎国,原紫云圣女帝姬随身侍女。”墨渲抬头,吐字清晰,一字一顿咬得极重。
          宇文琮愣住,半晌,才低声道:“你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子彻不是不喜世俗纷争吗,怎的也对这些好奇?”墨渲笑起来,目光里竟有着浅淡的悲凉,“如此甚好。五王爷不需要清染的答案,不需要再对清染用心。不值得。”
          说罢,起身要走。
          宇文琮急忙站起来,有稍微的迟疑,却还是上前,自身后抱住了她:“清染,你误会了,我不在意,我都不在意……”
          “你的身世也好,目的也罢,我都不在意。只要你能答应我,一琴一萧,自此忘却仇恨,远离朝堂,你我举案齐眉,携手相伴……”宇文琮抱着他,脸埋在她的发间,语气轻柔,像是哄诱。
          墨渲浑身一颤,闭了闭眼,才抑制住声音的抖音:“子彻,不值得。”
          “你的过去我都不管。清染,我要的只是现在的你。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
          “不要说了,子彻,不要说了!”墨渲猛地转身,“现在凌溯的毒还没有解,我不想说这些……”
          “还差哪几味药材?”宇文琮却是下了力,不肯让她挣脱。
          墨渲低下头,报了几个药名。
          “我那里都有。”宇文琮改为扳住她的肩头,“东荥岁岁纳贡,偶有珍惜药材。太医说对我的病极好,父皇便都赐给了我。这次西南之行,也各备了些。”
          墨渲抬了抬头,未对上他的视线,便又匆匆低下:“子彻这般说,是想与我说条件么?”
          “不是。”宇文琮顿了顿,“我只要你一句话。”
          “什么?”墨渲暗暗握紧了拳。她相信宇文琮不会拿家国再来逼她入两难。
          宇文琮手指动了动,喉结上下滚动了许久,才缓缓开口:“你和陈凌溯,是不是……”
          他的话没有再说下去,墨渲却是懂了他的意思。她目光流转,轻笑道:“我和他,并不是那种关系。”
          “当真?”“当真。”
          “那好。”宇文琮似乎松了一口气,“回京之后,清染,若我做了什么事,你应也好不应也好,都不要怪我,可好?”
          墨渲终于直视了他,笑意盈盈:“不会的。子彻,大可放心。”
          Chapter 03
          在宇文琮的帮助下,“十二断情”的药材终于得以凑齐。墨渲悄悄找了万大来,炼制了解药。
          喂凌溯服下药后,见浅夕守了这大半个月,着实疲惫,墨渲便替了她,日夜守在了凌溯身边。
          宇文琮也来得越发地勤了,有时和她聊聊天,有时拿了工地的施工图来,与墨渲商量着。
          一日半夜,墨渲正准备叫了人替一会儿,去休息一下,却听见嘶哑的男声叫着自己的名字:“……清染。”
          “醒了?”墨渲倒了杯水,回到床边,小心地扶他起来,“喝杯水润润嗓子吧。”
          凌溯看了她一眼,接过水杯,慢慢饮下。墨渲笑道:“还要么?”
          “不用了。”凌溯轻咳了一声,嗓音还是有些低哑,“你……”
          墨渲放好水杯,打断了他的话:“既然你醒了,想来也是无碍了。我几夜未曾合眼,今儿就叫个小婢来守夜了,有什么事,都明日再说吧。”
          第二日,上午时分
          浅夕来报说,凌溯请墨渲过去。
          墨渲神色自若地跟在浅夕后面,站在凌溯面前,关心道:“可都好了?还有什么不适吗?”
          “今早,浅夕告诉我。”凌溯半躺在床榻上,紧盯着她,“是你,不惜一切地去找了十二相思的解药。”
          墨渲动了动嘴角,没有说话。
          凌溯放缓了语调,仍是不放过她丝毫的表情变化:“甚至还想以蛊虫之术,替我承担体内毒素?”
          “是又如何?”墨渲低下头,凑至他的眼前,“你不是说,我害怕是黎国皇室下的毒么?那么,陈凌溯,我告诉你——”
          “是我救了你,你欠我一条命,谁下的毒都不重要。我就是害怕又怎么了?如今,盟友关系你想要摆脱,也是不能了!”
          墨渲说得轻巧,眼中却飞快地闪过一缕失望和哀伤。
          她站了起来:“水患基本消除,过上七八日,便能回京了。你好生休息,我就不便叨扰了!”
          “清染!”凌溯急急唤道,直起了上身,扣住了她的手腕。
          “还有事么?”
          凌溯不答话,手下使力,把她拉了回来,又去抓她的肩,把她揽在了身前:“清染,我,不是怀疑……”
          墨渲挑眉,不置可否。
          凌溯却是缓缓地笑了,额头抵住她的额头:“想不到你……”
          “我不是帮你。我帮的是我自己。”墨渲淡淡垂眸,冷声堵住了他的话。
          凌溯一愣,笑得是愈发开心:“你呀……”
          他微微前倾,吻上了她的侧脸:“清染,谢谢你。”
          墨渲稍怔,挣扎着想要起来:“放开!水患始退,大水之后必发瘟疫,如今需要人员疏散,房屋重建,投放草药,以防大瘟疫的发生。到时更加难以控制。”
          “你去吧。”凌溯淡笑,显得十分愉悦,“过两日我便能帮上你了。”
          墨渲起身,红衣映衬得面貌越发红润,张了张口,丢下一句“好生休息”,便匆匆离去。


          54楼2013-04-05 2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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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人如花娇艳。
            “墨渲。”刚出得房门,边听见清冷的一声唤。
            墨渲抬眼望去,见是凌宣,穿着白色的锦袍,外系一黑色披风,抱着暖炉,立在院前纷乱的雪中。
            “三哥,好久不见。”墨渲紧了紧裹身的大袄,慢慢走到凌宣跟前,仰头笑道,“别时还是荷花始绽,再见却已飞雪漫天。”
            凌宣淡淡一笑,问道:“听闻你们一路艰险,你可有伤着?”
            “也不过皮肉小伤,不曾碍事。”墨渲哈着气取暖,“不知三哥大雪天的过来,可是有要事相询?”
            凌宣面色冷了冷:“西南一行,可曾看出三房的动静?”
            “此番为陛下办事,大哥也没旁的心思。”墨渲心中冷哼一声,面上仍是不动声色。
            凌宣上前一步:“他在西南没出事?”
            “三哥怎知凌溯为救我,在急湍中受了伤?”墨渲先是惊诧,然后,嘴角微微上扬成一个嘲讽的弧度,“还是……你想问的是,他怎么没死在‘十二相思’之下?”
            “大哥伤得可严重?”凌宣皱眉,不解道,“中毒?他怎么会中毒?何为‘十二相思’?”
            墨渲抬眼打量着他,笑容温婉:“都是小事,不足以三哥挂念。”
            “墨渲只是不知,三哥与凌溯素来不睦,今日怎么关心起他的伤势了?莫非半年不见,反倒引得三哥兄弟情深?”
            凌宣有些尴尬,却是冷声道:“这些用不着你操心。”
            墨渲抿了抿嘴角,低下头:“不知三哥可还有吩咐?”
            “不要忘了你说过的话,也不要忘了你从哪里走出去的。”凌宣负手而立,面容冷淡,“西南之行,不要对某些人产生些不该有的想法!”
            “墨渲不知三哥所指,还望三哥明示。”墨渲平静地屈膝,面上看不出一丝异样。
            凌宣冷哼一声,也不追究她的装傻充愣:“我还有些事情未处理,若是你没别的报备,我便去商铺了。”
            墨渲当下行礼福身:“正好,墨渲刚回,听颜溪说城东的绣坊有了极好的新缎子,正想着去瞅瞅,便先告辞了。”
            “去吧。”凌宣面色无波,挥了挥手。
            墨渲转身,走了没几步,又被凌宣叫住。
            她回头:“三哥可还有事?”
            凌宣快步上前,将暖炉塞到她的手中:“天凉雪厚,你受伤方愈,拿着暖手吧。”
            墨渲愣了愣,十指微微用力:“多谢三哥。”
            说罢,她缓缓向外走去。
            白色大袄上绣着傲雪寒梅,下头露出红色的衣摆,划过纯白的雪地,顿生妖艳。
            在下雪的天气,夕阳显得浅淡难寻,只有淡淡的红影。
            雪地红辉,衬得墨渲衣袂飘飘,红色的衣角,雀跃出些迷离的紫来。
            凌宣的目光变得复杂。
            红色紫衣,紫色红衣,真假难辨。
            他似乎想起了,很小的时候,三四岁的孩子,独处异国。冰天雪地里一身红衣的小小女孩,晶莹剔透,笑颜明媚,天真纯净。
            那天的初见,他跌跌撞撞,几乎在雪地里爬行,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在众人的簇拥下,娇笑着把他带回了宫中,从此,他陪在她身边,才保全性命,得以平安。
            还有那一抹后来冠绝天下的幻影之纱--
            赤紫。
            Chapter 03
            城东绣坊
            墨渲刚踏入店内,马上有小厮迎了上来:“姑娘里面瞧瞧!本店新到了上好的苏锦,姑娘挑着?”
            “这大红挑鎏金花的倒是不错。”墨渲径自指了墙上挂着的一匹绣缎,笑道。
            “哎哟,姑娘真是好眼色!”小厮抱了抱拳,“不过这缎子是店中宝贝,要买怕是得让掌柜来……”
            见那小厮一脸为难,墨渲轻笑道:“你也不必为难,引我去见你们掌柜吧。”
            “这……”
            “我是真心喜欢那匹缎子,你若还为难,便去说声,陈府五小姐陈墨渲求见,你们掌柜自会见我。”墨渲说着,褪了腕上一个细银镯子,放在小厮手中,“劳烦了。”
            小厮掂了掂手上的重量,颠颠地去了。不一会儿便恭敬地来请。
            墨渲被引入室内,门方掩上,她便笑骂道:“如今你的谱是摆得越发大了,见上一面都得让人通传了!”
            “哪敢让姑娘久候,这不是当了掌柜,怎么的也要有些样子吧!”那人也带着调侃回应。
            “半年多不见,朗成你这家伙,口舌倒越发的好了。”墨渲走到桌边,自斟了杯茶,压低了声音,“有什么事?”
            “一切事宜都已完备,只差几步了。”朗成同样低声道。
            墨渲拿着茶杯的手颤了颤,随即垂了眼睫:“那便着手,分批入京吧。”
            “如此一来,京城布署也要一年半载,你万事自己揣夺,小心行事。”朗成点点头。
            墨渲放下茶杯:“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般多话。”
            朗成迟疑了片刻:“我在担心。”
            “担心什么?”墨渲坐了下来,眯了眯眼。
            “清染,不要心生不忍。”朗成握住她的手,“我们的准备,不能败在不该有的情感上。”
            “你也和颜须一般了……”墨渲轻声叹息着,“放心吧。”
            “你也尽可放心。清柳很懂事,一切安好。”朗成也叹了一声,转了话题。
            墨渲道:“这便好。我先回去了。”
            陈府,三房
            “你们主子呢?”凌溯怒道。
            颜溪跪在地上,看着地面,恭敬道:“姑娘傍晚时候,说想去城东绣坊看看,独自出去了。”
            “出去了?她是去看绸缎,还是想动什么手脚?”凌溯冷笑道,“不然,已是亥时,怎么还没回来?”
            “姑娘的事情,奴婢怎可过问?奴婢着实不知其他。”颜溪身形有些颤抖,仍是咬牙答道。
            凌溯情绪平静了些,不再说话,坐在对门的桌椅上,等着墨渲回来。
            方才,陈府闯入一帮刺客。
            倒不是武功多高明,只是,他们的武器上,都淬了毒。虽很快被人擒获,却也有许多人被刀剑所伤,中毒昏迷。
            首当其冲的,却是……凌宣。
            也不知那是什么毒药,陈府所养的数名大夫,无一人能够说出个所以然来。别无他法,才想到了墨渲。
            坐了有两盏茶的功夫,凌溯情绪又急躁起来,起身想要出门。
            墨渲便在此时推门而入。
            白色的外袍搭在肩上,红衣翩跹,微微沾了水汽。
            她看见他,微微皱了皱眉,最终笑道:“怎么了?”


            57楼2013-04-05 2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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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Chapter 01
              “凌宣受伤了。”凌溯眼眸幽深,沉声道。
              墨渲把大袄递给颜溪,挑挑眉:“怎么,现在谁受伤都要找我吗?”
              “刺客的剑上有毒,无人识得。在西南是你解了‘十二相思’,因此……”
              闻言,墨渲眼角余光扫向在旁侍立的颜溪。颜溪摇了摇头。
              “那便去看看吧。”墨渲淡淡道,复又披上雪色的披风,径自向外而去。
              凌溯眸光一闪,也飞快跟了上去。
              墨渲凌溯二人赶到凌宣房中,大夫们都已围在前厅讨论着,二房的老爷夫人坐在房内,不住地叹气。
              凌溯站在一旁,看着墨渲搭脉沉思:“你缘何知晓医术?”
              “幼时所习,大哥何必多问?”墨渲皱眉凝神,诊脉罢了,才抬头,不答反问。
              说着,人已走到桌边,提笔开方。又反复看了几遍,她把药方递给凌溯:“着人煎药吧。一个时辰,八分火。让人注意些,多一刻少半分,都是不成的。”
              然后又转身朝着上首的老爷夫人行礼:“老爷夫人也先回去歇息吧,别坏了自个儿的身子。墨渲定会照料好三哥的。”
              那两人对视一眼,在下人的搀扶下离开了。
              等所有人都出去后,墨渲从袖中掏出一个随身的小囊,找出一粒朱红色的药丸喂凌宣服下。
              屋内炭火烧得旺,墨渲有些热了,便褪下了披风和外袍。
              自己倒了水喝,墨渲笑着自言自语:“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最近老是照顾病人……”
              她话音刚落,躺在床上的凌宣咳嗽几声,缓缓睁开了眼。
              墨渲走到床边:“三哥感觉可还好?”
              “是你……”凌宣忍着痛楚,皱紧了眉头。
              “我既然能解‘十二相思’,这味‘离断’自是可以的。”墨渲弯下身子,凑到凌宣跟前,“墨渲想问三哥一个问题。”
              女子红色的衣裳在夜里越发妖娆,长发顺着肩头滑落,搭在他的身上。
              凌宣有些晃神:“说吧。”
              “陈家是否惹了前黎国的权贵?”墨渲半眯明眸,冷笑一声,“否则怎么中了这好些黎国奇毒?”
              凌宣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抬起一只手,抓住了她的一边衣袖。
              墨渲猝不及防,加之在室内衣裳轻薄,衣裳竟被凌宣扯了下去,露出半个肩头来。
              心下恼怒,被墨渲强压了下来。不紧不慢地拉好衣服,坐在了床沿:“不知道三哥意欲何为?”
              凌宣只是盯着她看,从脸到方才被他扯下衣服的左肩头。许久许久,才有些艰涩地开了口:“你……到底是谁?”
              “现在,是陈府五小姐陈墨渲,三哥从路上捡来的亡国之女。”墨渲微微一笑,神色自若,“之前,是黎国紫云圣女帝姬随身侍女,许清染。”
              “是么?”凌宣冷笑一声,挑起眉毛,再度问道。
              “答与不答,是在墨渲。信与不信,便凭三哥了。”墨渲不卑不亢,躬身答完,便离开了房间。
              凌宣缓缓坐起来,倚在床侧,一时间竟万千思绪。
              墨渲肩头上,虽只看到一半,却真真切切的,有一只翩翩欲飞的蝶。
              而那,分明是……
              Chapter 02
              转眼已至半月后,宫里来人传旨,让凌溯与墨渲晚间去宫里参加夜宴。
              “姑娘,五王爷来了。”浅朝进了房,福身禀道。
              墨渲随意挽了个发髻,便迎了出去,笑道:“子彻今日怎么来这儿了?”
              “我来接你入宫。”宇文琮见她走得急,连忙伸手去扶,“小心点!”
              “入宫?你何必亲自来呢。”墨渲抽回了手,低头,“我与凌溯一道去便是了。”
              宇文琮愣了愣,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这便是你不知了。陈凌溯是以工部侍郎身份入宫,是外臣。而你我是以王爷与帝使身份入宫,是内臣,自是不能同往的。”
              墨渲心中一滞,仰头看他:“内臣?即使帝使这个职位是陛下特命,也不堪‘内臣’一说吧?”


              58楼2013-04-05 2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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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
                Chapter 01
                两人又一路赶回家,途中又停下来用了午饭,到达陈府时已是午后。
                “夜深露重,你身子不好,莫要凉着。”凌溯送她到了房门口,轻轻抓住她的双肩,“让人给你烧了热水,好生泡上半个时辰。我过会儿让人给你送姜汤来。”
                墨渲扬起唇角,点头算是应下,然后解下披风,踮着脚给他系上:“说过不必,你硬是要送了我来……倒回去还有好一段路,你昨夜那样坐了一夜,如今披上,也是聊胜于无。”
                凌溯只是笑,等她嘟囔完,才抓住了她的手:“你啊……我先走了。”
                墨渲轻轻点头。
                待凌溯走后,她转身想要回房间,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哑的呼唤:“清染……”
                听见这个声音,这个称呼,墨渲浑身猛地一震,甚至失去了转身的勇气。
                听得簌簌的踏雪声,然后有人在她身后站定。他的声音没有一贯的清俊,甚至染了雪地里的一丝寒气,却仍是温和的:“清染,转过身来。”
                她藏在袖中的手紧紧地握了拳,缓缓转身,强自笑道:“这般冷的天气,子彻怎会在这里?”
                “今日从食时起,我便在此等着了。”宇文琮眉宇间带了丝疲惫,更明显的却是寂寥,“却不想,等到如今。而你只顾着与陈凌溯谈笑,才未曾看见我。”
                墨渲呐呐不得言语,见他数日来似乎憔悴很多,不由上前一步道:“半月不见,你这是怎么了?”
                “旧疾发作,歇了四五日。”宇文琮一直看着她,笑容柔和,“后来出入宫中,往来数次,父皇才恩准,另讨了封王的赏赐。”
                半晌开不了口,墨渲最终低了会头:“子彻,是我对不住你……”
                “这样的事,哪有什么对不对得住呢。”宇文琮温声说着,唇间的笑意却是越发勉强。他上前半步,似乎想要握她的手,却又犹豫着缩了回去。
                墨渲看他眉间都有白色的细雪,又见他面色发白,心中担心:“先进屋坐会儿吧。”
                宇文琮只是紧了紧手中的暖炉,并不作答,也并无动作。
                “你才说了前几日旧疾复发,如今在雪里站着,当真是不顾身子了么?”墨渲有些急了,又有些怒气,上前去拉他。
                乍一碰到他的手,墨渲便打了个寒颤。再探了探他手中的暖炉,墨渲不由恼了:“宇文琮,你是想赚取心疼吗?”
                “我在这里站了有大半日,清染可是心疼了?”宇文琮任凭她夺去了手中早已没了温度的暖炉,眉眼间是清晰可见的落寞,“既只是心疼,我又何必做作?”
                墨渲呼吸有几分不稳,咬了咬唇方道:“不论怎样……都先进来吧。我让人去熬姜汤,重新烧了暖炉,驱驱寒。”
                宇文琮点点头,跟着她进去。
                颜溪见着他,也不惊讶,领了命,抱着暖炉下了去。
                屋内便只剩了墨渲与宇文琮二人。
                上好的银碳在不远处的碳盆里烧得通红,发出劈啪的响声。
                一时竟是只听到这个声音。
                墨渲许久没有动作,愣愣地盯着碳盆看了许久,才起身,取了架在碳盆上的小壶,加了些茶叶进去,替宇文琮斟了一杯茶:“喝口热茶。在雪里站了这许久,别病了。”
                宇文琮笑了笑,接过,却并不急着喝。
                又沉默了许久,墨渲略微动了动,自己喝了口茶,才低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出发?”
                “本是领了旨就该出发的,不过父皇不舍,多留了几日……算起来,也便是这几日的事。”宇文琮执起茶杯,缓缓喝下。
                墨渲低低地应了一声,便不再开口。
                两人便呆坐了有半个时辰,直到颜溪端着姜汤,浅朝捧着暖炉进来,墨渲才松了松不自然的表情:“喝了姜汤,便早些回去吧……你出来大半日,府里也该着急了。”
                宇文琮没有吭声,只是接过姜汤,一口一口喝了下去,再开口声音竟是低哑:“果然暖些了。”
                说着放下了碗,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子彻今日来找我,可是有事?若是无事……”墨渲把包着暖炉的手巾拿开,“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I


                63楼2013-04-05 2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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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03
                  墨渲坐在离宫门不远的马车上,看着皇帝皇后亲自送了宇文琮出宫门。宇文琮跨上马背,眉眼温润。
                  他身后是浩浩荡荡的亲王仪仗。
                  直到半个时辰后,皇帝和皇后才缓缓退回宫内,宇文琮一行人也启程了。
                  墨渲连忙示意车夫追上去。
                  宇文琮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走了不远,就下令队伍停下。墨渲不待马车停稳,便纵身一跃,站在了宇文琮面前:“这么久……倒叫我好等。”
                  “我也不是有意的。”宇文琮低声笑道,抬头看见了她身后抱着古琴的凌溯。
                  凌溯面上也是带笑,上前一步:“五王爷此去,路途遥远,远离京城,万事保重。”
                  “多谢尚书大人相送之情。”宇文琮拱手抱拳。
                  “凌溯,你先回去吧。”墨渲转身,接过凌溯抱着的琴,取下一匹马,小心地挂在马背上,“我独自送送子彻,稍后便回。”
                  凌溯挑了挑眉,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还当真以为我大度至此?”
                  说着,指了指右脸。
                  墨渲跺了跺脚,嗔道:“等回去好不好?”
                  “这……”凌溯先是面露难色,然后挤眉弄眼笑了,“我可记着了。你回来可别赖账!”
                  墨渲忙不迭地点头,目送着凌溯离开后,她转身,上马,风采卓然:“走吧。既是好友相送,仪仗押后可好?”
                  “求之不得。”宇文琮微笑着,亦上了马,冲着那些人吩咐道,“你们在后头跟着就行。”
                  两人策马狂奔,把大队甩了老远,才渐渐慢了速度。
                  “子彻……”墨渲拉住马缰,侧头想要说些什么,一开口却发现说什么都显得不适合。
                  宇文琮只是坐在马上,没有看她,也没有一贯的温和笑意。
                  墨渲咬了咬嘴唇,便也只是走着,不再说话。
                  又走了一段,前方又一座长亭。宇文琮勒缰下马,淡淡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既是送别十里,十里一亭,便也到了。”
                  “既子彻不愿,我也就不再相送了。”墨渲也下了马,声音有些低沉,取下了挂在马上的酒囊,抛给宇文琮,又小心地取了琴抱在怀中:“不过我也答应过,还要为你鸣琴一曲。”
                  “也好。”宇文琮一手握住酒囊,硬皮革硌得手指发疼,笑得有些勉强。
                  墨渲低垂眉目,摆好了琴,侧身坐下,五指压弦,略想了想,指尖轻动,乐音便点点泄了出来。
                  哀婉缠绵,离别之意浓厚。墨渲手中未停,却是抬头,看向了宇文琮。
                  宇文琮似在迟疑,许久,才放下了酒囊,解下别在腰间的白玉萧,横至唇边,很快便和她的曲调何在一起。一琴一萧,相合相成,宛若天成。
                  一曲毕,宇文琮缓缓放下手,抚摸着那管玉箫,苦笑道:“一直想和你再合一曲,未曾想,实现的时候却是这般光景……”
                  “子彻……”墨渲急急地站起来,冲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眼眶骤红,“此番一去,山高水长,今后世事变迁,不知何时再见……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受凉,不要情绪过甚,好生调养……不要再理会任何京城的人和事,不要管任何的俗世纷争,按照你的性子和喜好,偏安一隅,过你的闲适日子……”
                  “清染……”宇文琮的面容和语气都软了下来,看着她,像是无奈又像是叹息,“你这样,更让我割舍不下了……”
                  墨渲仍是看着他,扬起嘴角:“在那边,看着好的姑娘,便娶了人家。好好生活,便可平安一生……”
                  “好。”宇文琮点头应着,犹豫着抬手,给她擦着眼角的泪水,“快别哭了……我走了不正好吗,不用看着你和凌溯,自己难受……”
                  一时之间,竟连一句对不起都显得过分。
                  墨渲慌忙从袖袋中掏出一个锦囊,一脸郑重的执起宇文琮的手,将锦囊放入他的掌心:“我这几日遍寻医书古籍,加之数年所学,开出了一张调养的方子。若是你信得过我,按着这个方子服用,静心调养,不出五年,心脉便能养好。如此,也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宇文琮指尖微颤,轻轻抚上她眼下的青色,叹道:“熬了有四五日吧?清染,你这是何必……”
                  “子彻,就像你说的,这都是我自愿,你不必觉得欠我什么。”墨渲闭上眼,“你对我那么好,终归是我欠了你……”
                  以后,当我领兵对抗你的国家,与你之间便生了一道鸿沟。如今这般,只是稍稍弥补我心中的愧疚,只是希望你能真的,不问世事,安逸一生……
                  宇文琮声音略有哽咽,指尖微凉:“饶是如此,你也不该这般不爱惜自己啊……再说,你从未欠过我,倒是我,欠了你一条命。”
                  “快别说这些了。”墨渲忙抓住他的手,嗔怪道,“大雪天,也不穿得厚实些……手这般凉……”
                  宇文琮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狠狠地把她拥入怀中。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抱着她。
                  好似要把她融入骨血,却又小心翼翼,唯恐她有丝毫的疼痛。
                  墨渲终于控制不住情绪,泪流满面。
                  “傻姑娘,别哭啊。看这样子,凌溯可是要娶你的,你怎么为我哭呢?”宇文琮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着,却也是带着颤音,“清染,你也要好好的。”
                  “来,我还有东西要给你。”宇文琮放开她,走到马边,取下一个布袋,递到她手中:“本是想,若你答应了赐婚,便作为聘礼之一送你……不料……不过也好,还是送出去了。”
                  墨渲哭得有些狼狈,慢慢打开布袋,掏出里头的卷抽,缓缓展开——
                  是一副极美的画。
                  在五王府的湖中小亭,宇文琮白衣温润,低头抚琴,墨渲红衣惊艳,在一旁含笑煮茶。
                  温柔缱绻,眷侣无双,不过如是。
                  落款的印章,是子彻。
                  “这幅画,清染好生保管,也做个念想……”宇文琮说着,打开酒囊,仰头喝了一口,“以免……”
                  墨渲不待他说下去,一把夺过,也是大口喝酒:“我定会珍视之极。”
                  宇文琮再度拿过酒囊,喝下一大口,把囊袋往地上一摔。剩余的酒从酒囊中流出,蜿蜒向下。


                  65楼2013-04-05 2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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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再次看着眼前的红衣女子。
                    到底是什么时候动的心?初见,她红衣抚琴,并不绝美,也算得不得惊艳。只是琴音中有母亲的影子,才多加留意。
                    可是她初访王府,温婉浅笑时,有些东西,是否就是不同?
                    当她陪笑喝酒,醉倒在自己怀中;当她拉了自己去探母亲,默默作陪;当她为了自己宁愿负了陈府使命;当她替自己挡下刀剑;当她在河中反握住自己的手,让人先救自己的时候……
                    之后种种,不过越陷越深。
                    得不到的人,便是最痛。
                    宇文琮轻笑着,却觉泪意模糊。他伸手,取下墨渲绾发的红玉簪,看着眼前女子乌发散落,更添妖娆:“这个,便也留给我吧。”
                    “好。”墨渲点点头,双唇颤动,却只说出两个字,“珍重。”
                    “你也是。”宇文琮温声答道,下一刻便转身,飞快地离开,上马,对着赶来的队伍大喝一声:“启程——”
                    宇文琮的白衣,连着华贵的仪仗,化作黑色的小点,继而不见。
                    墨渲站在原地,许久许久,然后拿起那架与宇文琮合奏的琴,用力摔在了地上。琴身断裂成两截,再不可用。
                    她收好画像,翻身上马,终不回头。


                    66楼2013-04-05 2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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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03
                      墨渲走到自己房门口,凌溯正站在那里,没有裹披风,一袭紫衣在烛光中有些许模糊,正含笑看着她。
                      “这般冷的天气,穿得这样,小心着凉。”墨渲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面前,伸手握了握他,转头吩咐,“浅夕,回去给你家少爷拿了披风来。”
                      “不用了。”凌溯往下走一步,把她的手从手衣里拿出来,握在手心,“我们出去走走,不会冷的。”
                      墨渲抬头看他:“去哪里?”
                      “跟我来。”凌溯故作神秘地一笑,拉着她就往外跑去。
                      两人并肩走在大街上,凌溯笑道:“我想着,你自打来了府里,都没怎么逛逛,趁着夜市带你来看看。”
                      墨渲往他身边靠了靠,目光在路边的套子上打转。
                      “夜市只有一个时辰,你可别看太久。”凌溯笑道,牵着她往一个店面走,“我先给你看个东西。”
                      他带着她进了一家玉石店,掌柜赶忙进了里屋,不一会儿又端着一个红木漆盘出了来。
                      漆盘上还盖着一层红布。掌柜把盘子在两人面前放下,小心地掀开红布,恭敬道:“小的全是按照公子的吩咐办的,不敢有丝毫不妥。”
                      凌溯颔首,然后微笑着看向墨渲:“喜欢吗?”
                      漆盘上,端端正正摆着五件首饰。
                      两支紫玉簪,都是流云的花纹。
                      两个耳坠,也是紫玉的,雕出了玉兰的样子。
                      还有一个银镯子,上头也细细碎碎嵌了碎玉。
                      墨渲伸手,拿起一支簪子,手指触碰到玉,竟有微微的暖意传来。
                      凌溯拿过她手上的簪子,松了她的发髻,又以五指为梳,给她挽了个追月髻,插上紫玉簪。
                      他又低下头,拿起银镯子,温柔地套上她的手腕。
                      “先前你说我以紫色暖玉制笛,浪费得很。我便也让你浪费一回,不知清染可喜欢?”凌溯双手轻抓着她的肩,温和笑道。
                      墨渲一手抚上了腕上的银镯,抿着嘴角点了点头。
                      凌溯闻言,俊朗的眉目更是笑开。示意掌柜将耳坠包起来,又拿起另一支簪子,递到墨渲手中:“既然满意,便也替我束发,好不好?”
                      墨渲失笑,乖乖地踮起脚尖,替他重新用紫玉簪束发。
                      从店里出来,凌溯又带着墨渲到处看看,买了些她喜欢的东西。
                      两人正往陈府走,突然冒出一个人,接过墨渲买的东西,又将一个长长的木盒递给了凌溯。
                      凌溯一手抱住木盒,一手揽了墨渲的腰:“清染,我还有一物要送你。”
                      “什么?”墨渲眨眨眼,疑惑地看着她。
                      一贯清冷的人竟露出几缕俏皮来。
                      凌溯笑而不答,足尖一点,两人瞬间飞上了屋顶。
                      凌溯揽着她坐下,把木盒小心翼翼地放在旁边:“从高处看风景,如何?”
                      “万家灯火,不知何时,也会走到尽头呢……”墨渲轻声叹息,靠在凌溯怀里,笑道,“很漂亮。”
                      凌溯就这样抱着她,两人默默无话,一直坐到了夜市结束。
                      “闭上眼睛。”凌溯凑到她耳边,低声开口。
                      墨渲斜眼看了看木盒,乖乖坐直,闭眼。
                      凌溯打开盒子,将里面的物事小心地拿了出来,放在墨渲膝上。
                      “好了,睁眼吧。”
                      墨渲睁眼看过去。
                      她的膝上赫然是一尾瑶琴。
                      两端是象牙所制,中间的木料是深紫色的,透着淡淡的清香,是百年以上的紫檀木。
                      琴弦紧而不割手,是上好的马鬃。
                      墨渲怔怔地抚摸着琴身,半晌才呐呐道:“我这点技艺,你居然……”
                      “我答应你的事情,怎可反悔?”凌溯眼中透着隐隐的期待,“试试看?”
                      墨渲低下头,犹豫了许久:“……好。”
                      纤指拨弦,乐音清缈。
                      凌溯在一旁凝神听着,到兴起时,取下别在腰间的玉笛,横至唇边。
                      却不料,笛声才发,琴音就戛然而止。
                      “怎么了,不顺手吗?”凌溯低声询问。
                      “不是,琴很好。”墨渲冲他笑,“只是……子彻离开的时候,我毁琴于长亭,发誓此生不再碰琴,再不与他人合奏。如今我喜爱这琴,已经破了一誓,我不想……”
                      凌溯默然,久久没有言语。
                      墨渲慌忙去看他的表情:“凌溯,你……”
                      “我没有生气。”凌溯抬头,摸了摸她的发,“我能理解你。”
                      墨渲这才轻轻一笑,收好琴:“我很喜欢它,定会珍藏。”
                      凌溯点点头,又把她揽了过去,在她耳边笑道:“过几日,年节过了,我便带你出游,去江南。”


                      69楼2013-04-05 2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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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Chapter 01
                        年二十九,墨渲又随着凌溯及陈府三房众人进了宫,享受天家恩典。
                        西南事了,帝使的身份终归不再。只是随着这个身份,一道不在的,却是宇文琮。
                        他走得竟是这般的急,还有七日便是三十,便以视察封地为由匆匆离京……
                        年三十,陈府一大家子一起用了团年饭。年初一、初二,便在各种各样的送往迎来中过去了。
                        年初三,凌溯让墨渲准备准备,用过午膳便出发。
                        “颜溪,这次你跟着我去。”墨渲把一方血红玉石所制的砚台放入带锁的小屉里,淡淡吩咐着,“颜须,你留在京城,给我收敛些。不该有的动作,都给我藏着!”
                        颜须垂首:“颜须遵命。”
                        “颜溪,把青纸带上些,我有用。”墨渲轻轻摩挲着腕上的银镯,抿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颜溪愣了愣,还没来得及说话,颜须已经问出来了:“姑娘的意思是……”
                        “既然是去江南……”墨渲略阖了眼眸,眼底掠过的竟然是冷酷,“姑娘回来已久,主子,也该回来了……”
                        颜溪到底也想得比颜须深些,微蹙着眉头:“姑娘这意思,是要真的将陈家少爷视为盟友,全权信赖么?”
                        “姑娘,不妥--”颜须连忙表明立场。
                        墨渲嗤笑出声:“不过是几年的虚情假意,明明暗暗几句话,便掏心掏肺给他看?普通人尚不可交心,何况是……”
                        她坐直身子,以手撑面,红袖半掩了面容,越显得看不出喜怒:“有些事当说,才显诚意。有些事不便说,各自为谋……颜溪颜须,跟着我这么多年,可从中窥得一二?”
                        “姑娘就莫要说这些模棱两可的话来为难颜须,我听得懂,他那脑子,估计怎么也想不明白!”颜溪边收拾东西边笑道。
                        颜须不满,挥了挥小拳头:“颜溪!你怎么说话呢?”
                        “诶,颜须,你现在可是六岁小儿,我乃是你的母亲,怎可无礼?”颜溪抓了支黛笔,随手扔了过去。
                        颜须一抬手,稳稳接了:“颜溪,要不是射箭准头输了你半号,今天我便成你爹了!”
                        颜溪见墨渲靠在桌上,眉目含笑看着她两人,心道难得姑娘心情好些,赶忙朝着墨渲道:“姑娘你看,这小子口气狂得很,你可给我撑腰啊!”
                        “罢了罢了,我谁也不帮。你们两个,要斗气也别拿我的东西啊,上好的紫螺黛呢,扔坏了你可赔不起。”墨渲挑挑眉,“颜溪,你如今这般模样,可是我‘奶娘’了,这般撒娇我可受不住!”
                        颜溪自是不依,跑到墨渲面前蹲下,微胖的身子还微微晃了晃:“我这可是为了姑娘……这面具带着怪难受,天天骨头涨着也难受,要不,我缩回去?或者缩成个孩子给姑娘玩玩?”
                        “你……”墨渲指了指她,扑哧笑出声来。
                        颜须过来扯她:“娘,您别恶心姑娘了……”
                        娘?颜溪知他故意,回身,一爪子敲在他脑门上。
                        “别闹了。”墨渲敛了脸上有几分放肆的笑,正色道,“颜溪,这次去江南,不只是身份的转变,还有各项计划的审视确定,以及……”
                        墨渲眸色一深,拖了点音,停了下来。一双眸子似闭非闭,直直地看着颜溪。
                        颜溪一怔,随即低下头,肃容答道:“已经和朗将军联系过了,不过将军那边还没有给答复。但将军与姑娘素来交好,想来能明白姑娘的意思的。”
                        墨渲低低地叹了一声,指尖轻轻叩着桌面,半晌无声。


                        70楼2013-04-05 2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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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02
                          “姑娘,大少爷那边派人来催了,快些走吧。”颜溪拎着随身的包裹,催促道。
                          墨渲把放在袖袋里的东西又整理了一遍,又仔细看了挂在腰间的充当装饰的一块玉佩和三两个小到可以忽略的小玉瓶,确定无误后,才打开门,出了房间。
                          “三哥怎么来了?”看见出现在小院门口的蓝衣身影,墨渲微一思量,“送别也该是在门外与众人一道才对。”
                          颜溪闻言也看过去,忙行了礼,往一边退了退。
                          “我特意单来找你。”凌宣离了她有五步远便停下了,深深吸了口气。
                          “三哥放心,每三日我会让人送了信来,定不负三哥当年嘱托。”墨渲扬眉浅笑,“不知三哥可还有吩咐?”
                          凌宣上前两步,又有些局促地停下:“墨渲……”
                          “噢,还有。”墨渲侧头唤了颜溪,然后从包裹里拿出几张纸来,青碧的颜色,好看的紧,“如果三哥要联系我,又觉得不方便,去城东绣坊,找王掌柜。只要看到这样的信纸,自然会有人替三哥传达信件。”
                          凌宣视线落在她伸出的手上,然后缓缓移动到那几张罕见的纸。
                          他抬起手,却是拧住了她的手腕,把她狠狠往前一拉:“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你是谁吗?你还想瞒下去吗?”
                          “三哥说的是什么,墨渲真的没有听懂。”墨渲乖巧地垂下头,往回抽了抽手腕。
                          “你还不说实话吗?”凌宣逼近她,呼吸间吐出的白气就弥漫在她的面前。
                          墨渲抿抿嘴,不动声色,只是等着他的动作。
                          凌宣终究无法,松开了她,用力拿过她手中的几张信纸,转身大步离开了。
                          “颜溪,走吧,别让凌溯他们等久了。”墨渲低头看着满地的雪,等到凌宣踏雪的声音渐渐消失,才抬脚往外走。
                          两人走到陈府门前,凌溯和浅夕已经等在那里了。见到两人过来,浅夕迎上来,接过颜溪手中的包裹,往马车里放。
                          凌溯看着墨渲,微微笑着:“怎么这么晚?”
                          “方才三哥去了,耽误了一点。”墨渲勾起唇角,仰头看他。
                          他把手中的马缰递给她一根:“我们走吧。”
                          “不是坐马车吗?”墨渲看了看后头的车架,有些疑惑。
                          “马车是用来放东西的,浅夕和颜溪看着就好。我们走在前面。”凌溯站到她身边,“要扶你上马吗?”
                          墨渲视线飘忽开,立刻踩着马镫,跨坐在了马上:“不用了我的骑术还是很好的……”
                          凌溯握着拳放在唇边,压抑着咳了几声,被墨渲一瞪之后,也自己上了马。
                          在城内骑马,两人都控制着速度,身后是市集的喧闹,此时入耳,竟是别样的温馨。
                          直到出了城门,墨渲突然放马奔腾起来,一下就跑到了凌溯前面。
                          凌溯低笑一声,扬了扬马鞭,也追了上去:“怎么这么急?”
                          “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墨渲坐在马背上,双目微闭,上身向后仰着,双臂在风中伸展,“策马奔腾,听风的声音,最自由的味道。”
                          “你小心一些。”凌溯来不及答她的话,只是担心地劝她。
                          “黎国儿女,无人不善骑马。”墨渲回头看了他一眼,还眨了眨眼睛,“怎么样,来比赛么?”
                          凌溯扬眉:“只要你不怕输!”
                          墨渲轻哼了一声,马鞭扬到半空中,挥了个空响,飞快地往前去了。


                          71楼2013-04-05 2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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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
                            Chapter 01
                            墨渲在密林前停下,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来。
                            已经往里奔了有数十米的凌溯察觉,调转马头,回到她身边,笑道:“怎么了?想什么呢?”
                            “想……”墨渲半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如扇,溢出一丝别样的妩媚来,“陈家那片林子里,不知道还找得到那夜火堆的灰烬么?”
                            “天冷风大,怕是早已散尽了。”凌溯微皱了眉头,唇角却止不住地上扬。
                            墨渲稍稍侧仰起头,在冷风中闭上眼睛,平和安宁:“是么……真是可惜了……那时候光记得问你在不在意了,没能留些东西。来日方长,谁知你会不会一朝反悔……”
                            凌溯失笑,伸手在她额上敲了一记:“怎么,在你心中,我这般没诚信?”
                            “呀,痛呢!”墨渲捂住额头,嗔道,却在听见他半笑半怒的话后目光轻转,“从这儿走,真能到临郅与颜溪她们会合么?”
                            “当真。她们看着财物公文,走的是官道。我带着你抄进路。”凌溯脸上竟有些调皮的神色,“临郅旁边有一个小镇衡篱,风光美得很,我们可以在那里逗留几天,再去临郅与浅夕二人会合。”
                            墨渲轻咳了一声,迳自驱马向前。
                            越过凌溯的那一瞬间,她眼中,有清晰的冷漠。
                            凌溯以为她在害羞,大笑出声,也往前追去:“今日午间,我们去衡篱,吃那儿有名的特产!”
                            两人两骑在林间一前一后的奔驰,天还寒,风冷烈,一红一紫两个身影,时近时远……
                            “吁--”墨渲轻斥,跃下马背,靠在树上:“休息一会吧……”
                            凌溯取下挂在马背上的布袋,取出一块灰鼠皮的垫子,在附近的树下仔细铺好:“地上雪还没化,过来坐,别着凉。”
                            墨渲本来倚在树上,闻言,浑身一滞。然后扬唇笑了,乖巧地点头,走过去。
                            坐在垫子上,墨渲靠着身后的树干闭目小憩。
                            这次出游,凌溯只是提前出来,与她一道去江南。因为按照望国的制度,官员年节有二旬假期,他趁此便去江南商议前事。
                            许多真真假假的事,暧昧算计的情,或许会稍微明晰些吧?
                            不知那时,又会如何呢?
                            突然有人在她身边坐下,下一秒,手便被裹入了那人温暖的手心。
                            凌溯半是责怪半是心疼,道:“手怎么这般凉?”
                            墨渲稍稍睁眼,侧头去看他,笑得有些自嘲:“我这样的人,从小便没有温度。”
                            她明显地感觉到凌溯动作僵了僵。
                            凌溯的声音依然轻柔,却带了丝冷意:“过去你怎样都好,今后我总会让你暖起来!”
                            墨渲只是淡哂,并未答话。
                            她重又闭上了双目,养起神来。昨夜有人来探,几乎一夜未睡,她有些撑不住。
                            凌溯也不再说话,却还是用双手抱着她冰冷的手掌,替她取暖。
                            冰天雪地,茫茫的树林,这样的画面,竟有着久违的温暖与安心。
                            墨渲指尖微微动了动,面上浮现出淡淡的嘲讽。
                            神思开始模糊的时候,墨渲突然觉得背后有动静,似乎有几分危险。
                            她挣扎着要睁开眼,身子已经被人一推,顿时被甩出好远。在雪地里打了几个滚,墨渲才彻底清醒过来,抬头看过去——
                            凌溯已经起了身,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撑着地,一手扶在腰间,随时准备取出环在腰上的软剑。
                            而在凌溯的对面,是一只蓄势待发的老虎。


                            72楼2013-04-05 2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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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03
                              一路向前,墨渲感觉到身后的人气息越来越微弱。
                              来不及去临郅城了。墨渲放缓马速,看见前面一个安静的小镇。
                              ——那里,便是他所说的,风景秀丽如画的衡篱吧?
                              墨渲一路赶到衡篱,找了一家客栈歇脚,把凌溯放在床榻上。
                              咬了咬牙,墨渲伸手,解开他满是血迹的外袍。
                              外袍下是中衣,然后是亵衣。墨渲有些脸红,还是把凌溯的亵衣给解开,褪至腰间,然后从两人的包裹里拿出伤药和绷带,又出去打了盆水,细细地一处处清理、包扎。
                              由下往上,至到左肩那处伤,墨渲的手已经开始发颤。
                              一块血肉被生生剥离,该是怎样的痛?
                              墨渲闭了闭眼。可是当她闭上眼,眼前闪过的,却全都是刚才在密林里,凌溯大声叫她离开,却转身和恶虎斗成一团的样子……
                              她低了低头,替他盖好被子,出门去寻镇上的药馆。问了几个路人才找到,墨渲见并没有什么上好的药材,也只能将就着要了一些。
                              回到客栈,她把药交给店小二,嘱咐他让人看着熬好给送上来,又让他拿了个钵子给她,才又进了房间。
                              她在桌边坐下,把手中剩下的药材,和包裹里带来的一部分药一起,放入钵子里,然后研磨、捣碎。
                              直到一钵子药都成了药渣,她才用纱布过滤了,留下能用的部分,缓缓走到床前,掀开被子。
                              因为身上有伤,墨渲并没有给凌溯弄好衣服。绷带缠了很多处,可有些地方还是渗出了血来。
                              墨渲垂下眸子,不想再看。
                              在床边坐下,她扶起凌溯,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然后把草药仔细抹在他左肩的伤口上,又仔细包扎好,才又把他放平,盖上被子。
                              她坐在桌边,等着他醒来。
                              又是一夜未睡。
                              第二日日中,床上的凌溯才发出细微的声响。趴在桌上的墨渲只是浅眠,很快便被惊醒,倒了杯水才走过去:“要喝水吗?”
                              凌溯点点头,撑着床板想要坐起来。被子滑落,露出胸膛来。
                              凌溯微怔,墨渲别过头,不说话。
                              良久,凌溯伸手,拿过她手中的水杯,喝了些水润润嗓子,开口:“谢谢你。”
                              “如果不是你推开我,或许受伤的是我。”墨渲说这话的时候异常的平静,“所以,不用谢我。”
                              凌溯轻笑一声,嗓音有些低哑,问她:“你没有受伤吧?”
                              “我没事。”墨渲扭头看他,眉头紧紧蹙起,“凌溯,你是真的傻了吗?哪有这样去搏命的?你难道不知道,拴马的地方,离你很近吗?”
                              “我当然知道。”凌溯微笑,看着她,目光如水,“只是,那里离你更近。万一那饿虎转向你,我……该怎么办?”
                              墨渲一僵,看着他带笑的脸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她听错了吗?还是她记错了?
                              为什么他会舍命救她,为什么她会那么舍不得?
                              凌溯轻轻叹息一声,正要说话,墨渲已经站起来:“你换身衣服吧,我去叫些东西,等会过来陪你吃。”
                              说着,墨渲夺门而走。
                              等她端着饭食回来,凌溯已经坐在桌边,仍是微笑着,看着她进来。
                              她放下东西,正要坐下,凌溯突然伸出右手,把她揽入怀中。
                              她听见他极低的叹息声:“此番出游,清染,信我一次,可好?”


                              74楼2013-04-05 2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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